首页 > 女生小说 > 物语系列 Off Season > 第二卷 业物语 第零话 火怜逢我

第二卷 业物语 第零话 火怜逢我(2/2)

目录

没有遮挡日晒的屋顶。

随着时间的经过,阳光开始从正上方铺洒下来——当然,我并不是担心皮肤会被晒黑。

针对户外活动给自己涂上防晒油这点程度的女子力我还是有的啦。

涂了月火借给我用的防晒油,可以说我现在已经全身滑溜溜了。

不对不对——是岩石的壁面。

是岩石啊。

“好烫!”

在辣辣的阳光照射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部分的岩石地质有点不同,我用手抓住的石缝位置正释放着如同煎锅般的高热。

那简直可以煎蛋的温度。

即使身为前烈火姐妹,这个我还真的受不了。

我不光是反射性地放开了手指,甚至连身体也大大后仰起来——根本不受控制。

本来想要维持平衡,结果却进一步失去了平衡。别说什么三点确保,现在已经是零点了——就算一百分满分这也是零分。

糟糕,要掉下去了。

而且还是掉往尖锐的山腹上。

这就跟掉进针山里没什么两样——千针岳。

如果只是骨折的话还好说,但这分明是等同于串刺之刑。

头脑中浮现出那样的想象图,明明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我的身体却开始发软了——明明没有尖端恐惧症,却不知为何对“被针刺穿”这个词很在意。

无论是身还是心。

都被深深吸引住了。

呜、噢。

脑海里转起了像是走马灯般的东西。

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就是要死了吗。

不对不对,现在要体味大彻大悟的心情还太早了——别说还没有淋到瀑布,路也才走到一步,而且就算身体被岩石刺穿,也不一定能干脆地死掉。

也有可能出现重于骨折轻于丧命的状况。

最糟糕的情况是被贯穿胴体部分而无法动弹,但是也无法立即死去,在经受着剧烈痛楚的同时,身体还自内而外地被太阳烤热的岩石温度不断灼烧直至死亡……呀啊啊,我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

“要脱臼了啊!”

这时候。

耳边听到这样的声音,瞬间,肩口上传来一阵剧痛——右臂笔直地伸展着,我全身的体重都落在那一点上了。

不,支撑着我全身重量的也许并不是肩口,而是手腕——又或者是稳稳地抓住我的手腕的、像红枫叶般的小小手掌。

小小的手掌。

在最危急关头抓住了即将坠落的我的那只手掌的人主人,看起来像是躲在我阴影中攀着岩的金发妹妹头幼女。

009

“我是表妹的表妹。”

虽然金发妹妹头向我做了这种像是撒谎套路贫乏的家伙似的自我介绍,不过怀疑救命恩人是不好的。

据说她们一族人都全体出动来这里登山了——虽然我很担心她们这样分散行动会不会有问题,不过已经连续几次险些遇难的我也没有资格担心人家吧。

不过,没想到竟然会被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救了性命……而且,我更对自己擅自把十岁孩子也能挑战的山路当成了难关感到无比的羞耻。而且还差点从那里掉下来什么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我果然什么都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尽管是奇耻大辱。

因为金发妹妹头小姑娘身上穿的是类似月火平时穿的那种和服,看起来就像是居住在山上的妖怪似的——虽然不管怎么想也不是登山者的打扮,但由她穿起来却不可思议地让人自然而然地接受下来。

“唔唔,年龄设定还真是不怎么顺利啊……就算说是吾主人的血缘亲族,要转移影子还是有点太勉强了。”

在说了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恐怕是基于某种海外文化的自言自语之后,金发妹妹头小姑娘就拾起脸说道:

“来,让吾看看肩口吧。给汝做点应急处理——放心吧,看来并不是太严重的伤。还可以继续登山哦。”

她边说边开始帮我脱掉运动服。

虽然现在我正被一个尺寸只有我三分之一的幼女随意摆布,但面对她那种与其说是古老倒不如说是尊大的态度,我反而失去了反抗的气力。

毕竟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差点就死掉了啊。

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的接近死亡。

本来明明是来跟自己见面,没想到却变成直面死亡了——不,难道师父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去试试濒死吧”什么的,我想这应该不是师父会给弟子下的指令……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恐怕就要在没有完成指令的状况下回去小镇了。

虽然金发妹妹头小姑娘刚才那样安慰我,但从疼痛的程度来判断,我的肩膀毫无疑问是脱臼了。说不定连肘部的筋腱也被拉伸到了极限——这恐怕是必须尽可能快地去医院接受适当治疗的状态。

过去我正好有过跟这次一样的经历——很遗憾的是,我的翻山越岭看来就只能在这里半途而废了。

一知半解的半途而废。

总之,我在岩石上摇摇晃晃地移动着,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可以让两人坐下的开阔地点,在那里接受了金发妹妹头小姑娘的应急处置。

“那么,我要把你脱掉的关节套上了哦,预备——”

“呀啊啊啊!”

无视了大部分的常规做法,她竟然以蛮力帮我套上关节——随后……

“舔舔。”

忽然间,幼女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患部。

怎么回事啊?

难道她以为舔舔就能治好了吗?

如果是皮外伤的话还好说,这可是脱臼耶?

不管怎么说,这文化差异也太大了吧——我边这么想边扭动着身体想躲开金发妹妹头小姑娘。

“……咦?”

这时候。

我发现到患部的疼痛感忽然急剧地消退了。

“咦?怎么?”

我试着转了几下肩膀,竟然一切如常。

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不,反而连刚才攀岩时造成的肌肉疲劳感也完全消失了,真的非常清爽。

这清爽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咔咔!看来吾的‘疼痛疼痛都飞走’已经起作用了吧。”

虽然她好像只是在随便说说,但原本那么强烈的痛楚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这却似乎是事实——怎么会这样,没想到幼女的唾液竟然会有这样的治疗效果。

怪不得老哥他总是对幼女那么执着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这样的大发现或许应该在学会上发表……不,我可能只是因为濒死的精神刺激而使痛觉有了过剩反应而已,恐怕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脱臼吧。

也就是说,我是因为被幼女舔的精神刺激,才恢复了因为濒死刺激而丧失的正常意识吗——跟老哥正好相反呢。

总之,这样我就不用半途而废,还可以继续登山了。

太好了。

虽然也不知道到底该说这是好还是坏。

我重新穿好运动服,向金发妹妹头小姑娘说了一句“谢谢”。

不光是感谢她帮我做应急处置的事情,还包括她刚才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了我性命。

“没什么,别在意。抬起头吧。”

不,我现在也不是拜伏在地上道谢啊……不过也无所谓了。

虽然有人说对来自海外的客人说“你的日语说得真好”是违反礼仪的行为,但就算反过来指出“你这句日语说得有点怪”也并不一定就是符合了礼节的做法吧。

“那么,吾就此告辞了。现在离目的地逢我泷正好还差一半左右的路程哦,加油吧。”

“咦?我有说过我的目的地是逢我泷吗?”

“有说过。”

她以非常坚决的口吻断言道。

是吗,我真的说过吗……

“哼。是为了和自己见面的山上修行嘛……嗯,确实是令人恼火的人类会想的主意。而且的确也是必要的任务,尤其是像汝这种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年轻人。”

不知为什么,她说的话似乎很有重量感。

明明是十岁的女孩子。

……难道金发妹妹头小姑娘她们也是表姐妹一起约定全族人出动,为了跟自己见面而来这里淋瀑布吗?

“嗯~啊~没错没错。因为吾迷失自我已经好久了嘛……所以今后汝说不定还会遇到别的表姐妹呢。”

“是吗……真是大家族啊。”

“好了,汝拿着这个吧。是手套。这样应该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减缓一下热度。”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取出来的,金发妹妹头小姑娘边说边把一副登山用的手套交给了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手套也不是适合她那小手用的尺寸,难道是亲戚让她帮忙带着的吗?

不管如何,我刚才也经历过差点摔下去的危险局面,现在可不是跟人家客气的时候。

我也只有收下了啊。

“抱歉啦,我什么都不能报答你。”

“没有没有,多亏汝我可以吃的甜麦圈种类也在不断增加,真的很爽呢。现在还差一点就全种类制霸了,就算你再陷入一次危机也没关系哦。”

唔唔,海外的玩笑话还真是高水平。

我完全搞不懂她的意思。

就只能半笑半不笑地当作耳边风了。

“那么,保重吧。……就算见到自己,也千万别吵架哦。”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幼女就嗖的站起身,沿着我登上来的路线下山去了——因为觉得自己的道谢还不太足够,我反射性地为了拉住她而想要追上去——

“咦?”

在岩石的另一侧,已经再也看不到金发妹妹头小姑娘的身影了——该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010

因为即使往下看也见不到金发妹妹头的身影,我就判断出她应该是攀岩的熟练者,决定还是继续向前进——多亏了她送我的手套,接下来的路程都非常顺利。

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当然,在那之后也有过好几次惊险的场面,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安全过关。继鬼会山之后,我终于成功踏破了逢我三山的第二座山——千针岳。

第二阶段突破!

因为这次实在非常艰苦,我甚至有了就算在这个阶段回去也没关系的成就感——毕竟已经体验过性命的危机,感觉自己该学的东西都已经学到了的样子。

难道还有其他要学的吗?

不过,在完成了行程的三分之二的阶段折返回去也是相当遗憾的一件事——难得我刚才没有脱臼,还是应该坚持到最后比较好吧。

既然没有被尖石贯穿,那就贯穿意志吧!

……姑且不论我说的这句话算不算巧妙,总之我就是这样重新下定决心,度过了第二天的晚上。

什么学成师满,什么跟自己见面的……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首先还是希望能把自己做开头的事情做到最后。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当然是不能放弃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心想。

辛亏碰巧遇到了来自海外的那个大家族的登山者一行,要是没有她们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厄运。

而且果然没有遇到过其他的登山者……嗯,虽然不知道会被困在哪里(在鬼会山的入口看着地形图也完全搞不懂意思,说不定只是在那里慌了手脚,最后还是无伤地回到家了吧),但是无法完成瀑布苦行的这个目标是毫无疑问的吧。

那么说的话,如果是我的话就一定能到达逢我泷的这个看法,就真的是师父他看错我了。

实在是令人羞愧不已。

我甚至觉得无比的耻辱。

还是说,能不能做到都没有关系呢?

师父说过是胜是负都并不重要。

对我来说,那果然还是莫名其妙的说法。

就算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但那也一定只是错觉而已。

甚至可以说是一时糊涂。

老哥的话说不定可以理解我。

虽然老哥和师父无论是生产方式还是思维方式都完全不同,但是在不太拘泥于胜负这一点上是共通的。

不过以老哥来说,感觉就像是输了就算赢的样子——也很难说呢。

师父决不是叫我要单凭自己的力量去逢我泷,就算得到来自海外的一行人的协助,修行也不会变得没有意义。但是从今以后,就算我再遇到表妹的表妹的表妹,我也应该不再麻烦别人,凭自己闯过难关——我是这么想的。

011

逢我三山,第三座山——作为最后一座山的咔嚓咔嚓山。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在兔子和狸猫的童话故事中出现的那座著名的山——大概这并不是正式名字而只是一个通称吧。

据说这里很久以前是一座火山——虽然现在好像没有喷火的危险,但听到这一点,我身为前烈火姐妹也不由得感到热血沸腾。

还熊熊燃烧起来。

不过,尽管是热血沸腾,而且昨晚我才刚发誓从这里开始要凭自己一个人闯过去,但是在第三天的早晨,我就突然碰上了难题。

这是比“咔嚓咔嚓山究竟是怎样的山”还要基础的根源性问题。

当我为了煮今天的米饭而打开背囊的时候,却发现米已经没有了。

咦?难道是在睡觉的期间被熊吃掉了吗?

虽然我还是对第一天遇到的糗事抱有心理阴影,可是如果熊过来的话也不应该吃米,而是应该会吃掉在那里呼噜大睡的我吧。

至于熊以外的生物,要说可疑也的确是有点可疑,但野生动物也不可能只吃光了米却完好无缺地把袋子留下——假如犯人是野生动物,袋子应该就会被撕得破破烂烂才对。

既然如此,究竟是为什么呢?

在哪里弄丢了?

难道是袋口系得不紧,就像《汉塞尔与葛丽特》那样,一路上撒着米走到现在吗……但是就算我回头去看,也似乎找不到那样的痕迹。

这就是说,在昨天攀岩的期间,在我险些从岩壁上掉下来的时候,那些米也被我豪气地全部撒掉了吧——就只可能是在那个时候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或许应该庆幸损失的只是米吧。

虽然在那种状况下能保住性命就已经赚到了,但想到说不定会失去我那些本来就有所不足的装备,脊背也不由得隐隐发寒。

不,光是在这种地点失去食料也已经是很严重的损失了……算了,如果是米的话,就算这样子撒下去,野生动物也会帮我吃掉吧。

不过还真困扰。

非常非常的困扰。

早上煮好一整天份量的米饭再做成饭团来吃,这样的生活风格很快就被打破了。而且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也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这样一来,我除了继续前进之外就别无选择了——不能以粮食问题为理由折返回去。

因为折返回去,准确来说就是要花一天的时间再次翻过第二座山·千针岳——那可是一座岩山啊。

在攀岩的期间,根本就不可能获取到食物——要是那样的话,我倒不如继续往前走,一边“现地获取”食料一边登上咔嚓咔擦山更好吧。

幸运的是,几乎没有任何事前情报(师父也没有详细告诉我)、就连是什么样的山也不知道的咔嚓咔擦山,乍看起来是跟第一座山差不多的感觉。

当然,人家好意送给我的利器(日本刀)也丢下了,即使不是这样,我的疲劳感也在不断积蓄,要捕捉野生动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植物又如何呢?

植物是不会逃跑的。

也不会过来吃我(这很重要)。

我反而对在起初翻越鬼会山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采摘些野菜跟米饭一起吃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实际上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只不过是因为我讨厌蔬菜罢了。

我是那种老是吃肉的、真正意义上的肉食性女生哦。

即使是植物也是活着的生命,吃掉它就等于杀死它——对于这样的论调,现在就先暂时放下吧——我还没有达到有资格讨论这些理论的境界。

我以后不会再说讨厌蔬菜之类的奢侈言论了,求求各位多多包涵吧。

于是,意外事件也愈发显得迫切。我即使为了进食,亦即为了生存,无论如何也必须登上这第三座山——咔嚓咔擦山。

第三天开始了。

012

咔嚓咔擦山的登山行动,虽然才开始就突然遇到了难关,但这座山本身也同样是非常严酷的。

虽然不能跟攀岩做单纯的比较,但是这里的氛围尽管很像第一座山,其难度却几乎是无法相比的——即使是鬼会山的登山路线,我也是多亏了有登山杖(日本刀)才能比较轻松地踏破了,但这座咔嚓咔擦山却连登山的路线也没有。

完全找不到像样的山路。

怪不得地图上没有任何记载了。

必须采用光是正常地登上去也和遭难差不多的攀登方式——我能依靠的就只有山脊的倾斜以及山沟。

可以推测到,这条山沟应该是跟位于山顶附近的瀑布——亦即逢我泷彼此相连的。

那么即使是最坏的情况,只要一直顺着这条山沟登上去,就应该能到达我的目的地——虽然我不知道这样的登山方法是否正确,但也算是我的一点智慧了。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把思考的任务交给月火,现在只能想出这种低效率的方法实在是让我感到可悲。但即使如此,自己思考自己行动果然还是很有意义,或者说是转化成了前进的动力。

有种活着的感觉。

在没有食物这种走投无路的危机中,我的心之所以还没有屈服,或许也是多亏了这样的一股动力。怎么说好呢,光是活着就已经是很快乐的事情——我甚至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种壮大的思想。

虽然也会有光是活着就很痛苦的情形。

不过,在随时确保水源的前提下进行移动,这至少不是一个错误的方针吧——不过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即使是以熊为代表的野生动物也应该会来这里喝水,所以这并不一定是安全的路线。

另外还有基本的注意事项,比如不要踩到湿漉漉的石头滑到、不要踩上软绵绵的泥土等等,在这些方面我也必须加强意识。

我首先决定把落在附近的两根粗树枝用作登山杖——即使是同样作为登山杖的替代品,用一把日本刀代替的时候反而更轻松,不过现在也不能过分奢求了。

如果循着这条山沟登上去最后就能到达逢我泷的话,那么稍微在这里泡泡水,从广义上说也算是达成了我的目的吧?脑海里虽然掠过了这样的奸计,不过我明明这么艰难才翻过两个半山头,要是最后见到的却是如此卑劣的自己,那我非但没脸去见师父,更没脸回去见自己的家人了。

跟自己见面的结果就是变得没脸见任何人,这样愚蠢的事情我当然是不可能做的——所以我还是以坚持到最后为目标。

继续翻山越岭。

另一方面,我也没有忘记搜集食料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比起遵守时间安排,反而是这方面更为重要——虽然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啦。

最坏的情况,就算要重新制定行动计划,我也必须把食料的“现地获取”定为优先事项……不过,越是拖延在山上逗留的时间,粮食问题也会随之恶化,这一点也是不能忘记的——因为人类并没有“不需要吃东西的日子”。

要是把独木舟之类的东西带来的话,回去的路上就方便多了——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但现在我还没有余力去关注返程路上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该说是休火山还是死火山,但是想起咔嚓咔嚓山的由来,果然还是因为泥土并不适合耕种吗。以我的知识能判断出来的蔬菜、水果和蘑菇之类的东西,我都完全没见到。

真奇怪,本来应该不是这样的啊。

卷心菜、苹果和香蕉之类的,到底在哪里变成什么样了呢?

013

即使在深山里生长着广为世间认知的主流植物类的食物,听说也都不怎么美味呢。

平时在超市里卖的蔬菜据说都是经过人手的处理,特意被培育成更易于被人类食用的粮食。

不知为什么,粮食的问题我越想就觉得越深奥。

只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我现在是在一片超浅的海滩上烦恼——味道和食感什么的我都不敢奢求了,现在我就是处于总之不管是什么都想先吃了再说的极度空腹状态。

咦~?

话虽如此,因为我昨天都有好好吃饭,本来还以为就算不吃早餐也应该能撑到中午的,结果去完全不行哦?

我真的撑不住了啊?

也无所谓吧,干脆抓起附近的杂草来吃算了……而且听说草有很多都是可以吃的。

人家也说世上没有名叫杂草的草。

只要用因为没了米而派不上用场的炊饭盒煮来吃,应该不至于太难吃吧……

想到这里——不,我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么想了,总之我就是摇摇晃晃地向附近的草堆伸出手——

“……为什么要偏偏把手伸向那些会引起皮炎的植物啊。”

我的手腕被紧紧地抓住了。

即视感。

因为昨天在差点从岩壁上摔下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被抓住了手腕——什么,难道是幼女出现了吗?我转眼看向身旁,果然还是在我的极近位置上,出现了一位并不是幼女的金发登山者。

是一位女高中生的打扮的、双马尾的女孩子——不过,毕竟在大洋的对岸,女高中生的定义和年龄也未必跟日本的相同,所以或许也不能一概而论吧。总而言之,那是一位跟我同世代的金发少女。

“患皮炎的肌肤,吾实在是不能舔啊。否则我的舌头也会遭殃的吧。”

说出这句话的金发双马尾小姐,不知为何好像知道金发妹妹头小姑娘帮我舔过肩膀的事情——怎么回事呢?难道亲戚之间还有心灵感应的能力吗?

即使是我和月火之间也没有啊,那样的能力。

不,因为我已经不是可以正常思考事情的状态,金发双马尾小姐说的话我有没有好好听清楚也很难说——或许她纯粹是作为一名喜爱登山的登山者,向我提出“别小看山啊”这样的忠告吧。

的确,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胡乱摘野菜什么的,自暴自弃也该有个限度啊——要是结果真的惹上皮肤炎可不是开玩笑的。

“啊~……那个……”

“是表姐妹。”

……嗯,其实我想也是了。

不过她们到底是多大的家族在一起登山啊。

而且还一个个全都互相散开的。

另外,她们家难道就请不到一个能教他们讲现代标准语的讲师吗?

金发双马尾小姐拉着我无力的手臂离开了草堆(会引起皮炎的杂草堆)——

“吾的表姐妹难道就没有跟汝说过,别什么都往嘴里塞吗?”

她这么说道——就好像自己提的警告被无视了似的,还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呢。难道她对表姐妹有着极高的共鸣能力?

不过,真的有人这么对我说过吗?

我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虽然恐怕只是单纯的记忆力问题,不过就姑且当作是处于低血糖状态的副作用吧——所以,汝快回想一下别的事情。不是有位看起来很高贵又很亲切的登山者把便携食物送给汝了吗?”

唔。

这个我想起来了。

话说,为什么直到刚才为止我都忘记了这件事呢——明明只是两天前的事情,感觉却好像是两年前那么久远。

对了,在逢我三山的第一座山·鬼会山的山脚下,金发马尾小姐的确是送了我板状巧克力。

板状巧克力!卡路里!

唔唔,我塞到哪里去了,咦……

啊啊对了,记得是放在运动服的口袋里,然后就没碰过了?

我一边担心要是连那个也弄丢了怎么办,一边在口袋里摸索起来——虽然并不是带拉链的口袋,但幸好东西还在那里。

不过,大概是因为第二天的日晒太强,巧克力看起来好像曾经溶化过又重新固化了似的,变成了歪歪扭扭的形状。不过味道也不至于会因此而大幅改变吧。

“吞。咔啦咔啦……啊啊,感觉到了!我感觉到多酚的味道了啊!”

“竟然还能感觉到多酚的有无,汝的舌头的感觉神经到底有多纤细嘛。”

稍微等一下——金发双马尾像是很无奈地这么说完,就转身回到了草堆那边。

她并没有去多远,只是在我的影子所及的范围内。但这究竟是怎么了呢?难道她弄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我茫茫然地看着她(单凭一块巧克力,果然还是没能恢复到脑子正常运作的程度),金发双马尾小姐就双手抱着一大束草(而不是花束)回来了。

“拿着,这是吃了也没问题的草。吾已经帮汝摘好了啊。”

“真是亲切的人!”

我不由得抱住了金发双马尾小姐。

对于距离过于接近的海外来客,这是完全不像日本人风格的表达感谢的方式。

“我的毕业舞会的舞伴已经决定是你啦!”

“日本是没有什么毕业舞会的吧!”

“你真是天使啊!不,是神啊!”

“啊,别说了别说了,要是你喊什么天使什么神的话,搞不好就会有超乎想象的家伙会来的。”

那充满古代感的语气发生了改变。

超乎想象的家伙?

究竟是什么呢?

“我马上做料理!你也吃了再走吧!”

虽说是料理,但也只是放进炊饭盒里面煮罢了。看到梦寐以求的食物而兴奋起来的我,就这样邀请金发双马尾小姐一起吃午餐。

“抱歉了,虽然很感谢汝的邀请,但是吃长在地上的东西什么的,吾实在是受不了。”

不由分说地被拒绝了。

连感激的心情也逐渐被冷却下来了啊。

而且还是很过分的拒绝方式。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对可以吃的野草和引起皮炎的毒草那么熟悉啊。

“嗯,因为某些原因,吾对食物是很讲究的呢。或者应该说,是因为身边有个对食物很讲究的家伙在吧——咔咔。”

金发双马尾小姐说了一句谜样的话,然后就高声大笑起来——尽管其中还带有些微的自虐。

“就因为这样,吾不能和汝一起吃,不过就坐下来陪陪汝吧。”

说完,她就在我准备的便携煤气炉旁边坐了下来——那竖起一边膝盖的姿势,虽然不能说是彬彬有礼,但还是带有某种高贵的感觉。

与其说是高贵,倒不如说是神圣吧?

啊,不,她刚才好像提醒过不能说神来着?

为什么呢。

“嗯?怎么了?”

“啊,那个……对了,我是在想人们经常都说山里有神明呢。”

被她这么一问,我就随意回答道。

也太随意了吧。

不过,我真的是有听过那样的说法——当然,我并不是把在山里碰巧遇到的外国观光客误会成神了。

不过,多亏了这位金发双马尾小姐,还有金发的一行人,我得到了很大的帮助,这的确是事实。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像我这样随便的家伙,也会感觉到这已经超出了碰巧和偶然,简直就像是神的安排了。

“哼,山就是山嘛,根本没有什么神。”

金发双马尾小姐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来她也并非有着什么虔诚的信仰心。

“虽然是有点神秘啦。或许那才是最关键的——不过就吾来说却正好相反呢。”

“嗯?你说正好相反?”

“就吾来说,在湖里的——不,算了吧,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这个国家有把自然现象视为神的倾向,同时也有将其归于妖怪变化的倾向——崇拜自然,恐惧自然。怪异就是这样不断产生的——然而实际上,所谓的怪异也许是只可能存在于人的心中的东西。”

“???”

怎么回事,她说的话真的是越来越难懂了——虽然被外国客人教会自己日本的文化知识也是相当令人羞耻的事情,不过她毕竟是在这种深山里观光的登山爱好者,对山有自己的一家之言也是很正常的吧。

怪异吗?

不过光是默默地听她说话,也未免对救命恩人太失礼了,所以——

“就像是所谓的疑心生暗鬼的东西吗?怀疑的心就会产生鬼——类似这样的。”

我这么应了一句。

虽然是自己说完连自己也觉得完全不对头的回应方式,但也不知道是尊大还是磊落,金发双马尾小姐却点头回答说“嗯,是类似的东西”。

“鬼由心生,居于影子——名为吾的鬼和这个国家的鬼多半又是不同的存在,但是这样的差异可以说就是人类的趣味性——那么,汝觉得如何呢?”

“嗯?你问我如何?”

“先别说什么神和鬼——汝已经差不多能见到自己了吗?虽然行程上也很快就到终点了。”

“啊~”

咦?

我有说过我的目的是和自己对话吗?不过既然她知道,那就一定是我说了吧。不行,我的意识好像还处于超低血糖的状态啊。

“还不能说是见到了。光是保住活命就很勉强了啊——看来,果然还是要实际淋过瀑布才知道啊。”

“光是活着就很勉强吗。那还真的是令人羡慕的事情——毕竟世界上还有因为总是死不了而感到困扰的家伙嘛。”

“咦,还有那样的家伙呀?”

“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可以说是活着,也可以说是死了。汝看,草好像都煮好了啊,差不多该吃了。”

“啊,嗯。我开动了。”

在她的催促下,我就直接从饭盒里掬起野草吃了起来——嗯~虽然说白了就像野菜煮汤的感觉,不过老实说这决不能算是美味。

要不就是无味,要不就是苦涩,大概是煮得太久,牙齿咬起来也完全没有感觉——那真的就像在吃毒还是什么东西似的。

所谓的空腹是最棒的调味料,现在想来也有点可疑呢——但是,我不会奢望太多。因为这些都是金发双马尾小姐帮我摘回来的(虽然她本人拒绝食用)。

营养,营养,营养。

生命,生命,生命。

我一边像念咒似的默默念诵,一边把野草塞进自己的喉咙——根据金发双马尾小姐所说,即使是为了到达已经可以看见的终点,我必须好好吃下去。

“野草的形状也要好好记住啊。还有,今后每次见到也要先摘下来——因为最初的山上应该也有生长,返程的食料也可以靠这个来解决吧。”

“真的是感激不尽啊。”

“不必多礼,那么,吾就此告辞。”

说完,金发双马尾小姐就嗖的站了起来。

我吃了板状巧克力和野草,头脑总算开始稍微恢复了运作。

“我说,你们究竟有多少人一起来呢?”

因为很感兴趣,我就这么问道。

在至今为止的行程中,一~二~三……把金发双马尾小姐也算上的话,我已经见过她们一族人中的四人了。

第三人的金发妹妹头小姐已经预告了以后说不定还会见到,而实际上也真的再次得到了她们的帮助。不过因为总是很突然的关系,每次出现我都会大吃一惊。

对心脏不好啊。

如果今后还会见到她们这一族的话,我很想事先更具体地知道哪个位置有什么样的人在。这说不定是一种超越了单纯好奇心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是不是还有大量的金发金眼的表姐妹们从山上下来呢?还是说这位金发双马尾小姐是负责殿后的人物呢——对于我的疑问,她的回答——

“吾有多少人一起来姑且不说——汝究竟是多少人一起来啊?”

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反问。

我有多少人一起来什么的,明明看我这样子就知道了呀——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金发双马尾小姐就露出了并非天使而是恶魔般的微笑说道:

“该不会是以为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吧?”

014

这个,我当然是以为一个人来这里的啊。

因为我真的就是一个人来嘛。

我觉得本来就应该这样做,否则的话就说不上是上山修行了吧——我之所以要挑战被认为危险的单独行,完全是因为觉得有这样的必要。

只要我想的话,邀请学校的朋友或者道场的伙伴们一起来也是可以的,就算向师父提出这样的申请,我也不认为会被拒绝。

这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判断。

是我自己决定的。

遭到老哥的反对,得到月火的赞成什么的……这些因素说到底也是没有关系的,对我的决断也没有任何的影响——所有的一切都是阿良良木火怜决定的事情。

还是说实际上并非如此呢?

从别人的角度看来,我难道是个盲目相信师父说的话,对老哥持反抗心态,受到月火的煽动,毫无自我意识和己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踏上了旅途的家伙吗?

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吗?

是一个不存在自我的人吗?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在咔嚓咔嚓山上向前进——不知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与其说是登山倒不如说是登山沟的状况。不过因为总算是吃过一点东西,先不说肉体上如何,至少也实现了精神上的复原。

金发双马尾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踪影——在我稍微低头思考着回答她那难解问题的瞬间,她或许是朝着河流下方全速飞奔而去了吧。

就算是这样,她为什么要全速飞奔呢?

结果,我又再次陷入了道谢不足的消化不良的心情——或许我应该问的是联络方式吧?

不过要是接下来还会遇上她们的表姐妹的话,那就到时候再一口气表达我的谢意吧。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逐步向前迈进。但是山这个地方却完全没有对我手下留情。

既不容易,也不温柔。

话说,单就这第三座山·咔嚓咔嚓山来说,简直就像在拒绝人类侵入似的冷酷无情——人们总是说山上的天气变化很快。

因此,即使是我也预料到在行程中说不定会在哪里碰上下雨的情况——所以在背囊里也周到地准备好了雨具。

刚才也确认过没有关系。

而且,我本来就是为了淋瀑布才来到这里的,就算下几场暴雨也不足为惧——尽管我怀抱着这样的无畏心态,但是山却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并不是下了什么暴雨。

也不是发生了多么猛烈的雷鸣。

我并没有遭遇到这些明显的大事件,反而是事态在静悄悄地向我逼近,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被完全包围了。

如果用包围这个说法的话,或许会给人以被野生动物包围的印象,但是在这个场合,包围着我的并不是生物——而是雾。

是雾啊。

虽然听说在山岳用语中是称为gas,不过名称就先不说了,总之我的视野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本来是为了防止滑倒而总是看着脚下的地面,结果却反而像是误闯进了云里面的感觉。

还有这样的事情吗?

我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必多说,这肯定是相当严重的危机性状况,但是我却感觉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压倒的心情要来得更强烈。

雾这种东西,难道是可以这么明显地看到的吗——我本来还以为最多也只是令视野变得有点模糊的程度。

现在几乎所有的景色都被涂抹一空了吧。

纯白色。

不,在山上遇到的雾当中,我想这大概也应该是相当浓密的,也就是所谓的浓雾吧。但就算是这样,这种连正下方也看不见的一片雪白——就算是雪景也没有这么白好不好。

这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雪白。

是不是只要呆着不动就会很快消散呢?还是说应该尽快移动穿过这片浓雾比较好?我身为门外汉实在是无从判断。

说是浓雾,但这几乎就像是恶梦的情景。

单纯地考虑,因为这是在难以把握立足点的地方行走。既然视野被完全掩盖,明智的做法或许应该是停在原地不动。但如果这种状况要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再留在原地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在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状况下,就算是野草的调理也没法进行。

如果是在黑夜的话,使用火反而是能确保安全的手段。但就算是同样的零视野距离状态,在白雾中却不能以火来开拓视野——甚至反而会弄得湿气更严重。

总的来说,如果选择待机,就有可能再次陷入极度低血糖状态——到了危急关头,我还可以采取生吃野菜的非常手段,到了必须那样做的状况,我也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那样做。不过即使这样,也还是有风险的。

或者应该说,在这种状况下根本就不存在无风险或者低风险的选项——无论怎么做,都会演变为一场以自己性命为赌注的高风险dǔ • bó。

难道就连这个也是“正视自己”的一环吗。

总而言之,我在浓雾中仅以声音为线索,选择了继续沿着山沟逆流而上——没事的,反正我以前也接受过蒙着双眼战斗的训练。

虽然那只是在道场里……

不过在山上可以依靠的线索反而比道场更多。我比之前更彻底地警惕着避免滑倒……同时保持着冷静。

如果是在这片浓雾里的话,就算这座山生息着熊或者野猪等动物,大概也应该会乖乖地呆着不动吧——我就这样勉强让自己安下心来,一边慎重地以树枝做成的登山杖探路,一边继续向前移动。

015

咔嚓咔嚓山。

逢我三山的第三座山,咔嚓咔嚓山。

其名字的由来,我总觉得是在那个童话故事里登场的山。这个想法本身应该也不是完全错误的吧。我认为这至少是命名的由来——但是,实际上却并非那么简单。

它被冠以这个名字,其实还存在着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如今我已经得到了这样的确信。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在浓雾中完全看不清前路的状况下,我依然在继续前进。在听到这些声音的瞬间——我就得到了确信。

……按照童话故事所说,为了把狸猫背着的干柴点着,兔子摩擦打火石时就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所以山的名字才是“咔嚓咔嚓山”。

记得好像还有在点着火后变成了“轰轰山”的改编版本来着——既然如此,如果这个咔嚓咔嚓山的故事还有下文,那大概就要变成“针刺针刺山”了吧。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这种声音——我是知道的。

也不知为什么会知道。

虽然不可能曾经直面过这样的状况,但却对此非常清楚——这就是所谓的警戒音。

警戒音——咔嚓咔嚓。

警告音——咔嚓咔嚓。

没错。

这就是“那种昆虫”发出的声音。

恐怕是人类在山上遭遇的危险中处于最高风险级别的“那种昆虫”。

shā • rén能力比熊还要强大的小型昆虫——

“大雀蜂……”

我的喉咙漏出了声音。

不,别说是声音,就连空气也没能漏出来————我的面部肌肉已经完全僵直了。

好可怕。

无比紧迫的恐怖感,如今已经彻底支配了我的心和身体。

“…………”

在登山的相关书籍中都一定会记载的内容。大雀蜂会主动攻击进入自己地盘的人类,极其的凶猛和凶暴——会以毒针蜇人。

跟蜜蜂不一样,大雀蜂的毒针是可以刺无限次的——要是被蛰到后还逗留在原地,它们就会群起而攻之将对方蛰成蜂巢,虽然有点讽刺。

但是,也并不是说只要逃跑就没事了——在袭击之前,某些大雀蜂的蜂群也会发出警告音。

咔嚓咔嚓——

据说它们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判断对方是否侵犯自己地盘的外敌——在这个期间,如果静静地呆着不动的话,有时也会幸运地获得解放。

如果逃跑的话,当然就会被追赶了——这根本是不存在什么是正确判断的状况。

假如说有正确判断的话,那恐怕就只有注意绝对不要进入可能有大雀蜂蜂巢的区域了……不过现在已经迟了。

我已经弄错了啊。

是从哪里开始错了呢?

在浓雾之中,我果然是不应该移动吗?还是说这样的登山本来就太欠缺考虑了呢——各种各样的后悔正在向我袭来。

就像针刺一般。

刺痛在不断折磨着我。

……那样的想象图实在非常可怕。

这种看不见踪影只听到声音的状况,使得在想象中包围着我的大雀蜂形象更为夸张——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却感觉有数千只大雀蜂正在对我虎视眈眈。

不行,我站不稳脚了。

在这种状况下呆着不动根本不可能——但是因为双脚脱力,我就连逃跑也做不到。虽然我在面对熊的时候还能鼓起勇气飞扑过去,但是面对大雀蜂我却丝毫没有那样的想法。

怎么办。

快哭出来了。

感觉很不舒服。

头很痛。

浑身颤抖。

汗流浃背。

有呕吐的冲动。

无法呼吸。

……连续性的思考已经无法维持。我难道是患了高山症吗?在这里?现在?

感到莫名其妙的我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循着水声跳进山沟里”——尽管大雀蜂甚至还被形容为军队,但应该也不会追到水里来。至于跳进山沟里的我能否平安无事,我根本没有在意——就算是溺水或者被冲走,就算在冷水刺激下心脏病发,就算身体撞上岩石和河底受伤,我都不在乎。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只要不再让我听到这样的声音——

“听着吧。”

这时候。

有谁从身后稳稳地握住了我的肩膀。

因为是在浓雾中,而且还是在正后方,我无法看见对方的姿态——我不知道那是有着什么头发、什么发型的什么人。

但是,的确有人在那里。

听到那个声音后——不知为什么,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就好像全身的力量都放松了似的感觉。

“听着——仔细听着吧。在这样的浓雾中,你认为大雀蜂会飞出来么?”

对啊。

这么说也确实没错。

就跟熊和野猪不出来是一样的道理,大雀蜂在这样的浓雾中也不可能活动——虽然我不知道昆虫的视力有多厉害,要是判断明暗和远近的话还好,但是在浓雾里面,眼球应该都是平等的。

那么说,这些声音就不是警告音吗。

那并不是大雀蜂想要蛰我的声音——而是想把我引向死地的声音吗?

是我的软弱让我听到的声音?

难道是我向我自己发出的声音吗?

“我来带路,只管向前走吧。”

说完,在我身后的某人就这样握着我的肩膀,同时推着我的后背——放松了全身力量的身体就顺着引导登上了坡面。

咔嚓咔嚓——那样的声音还能听到。

但是很明显已经越来越小了。

慢慢地消失。

最后终于再也听不见了。

“就这样继续往前走,顺着道路。”

我听到的就只有正后方传来的这个声音——怀着一片茫然的心情,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并不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着。

而是从这里开始,凭自己的意志向前走。

沿着道路。

就算没有道路,也能沿着我的道路走。

016

穿过浓雾后,那里就是逢我泷了。

虽然是好像突然到达了终点般的突兀,但第三天也已经快要过去,夕阳也差不多要没入地平线——那样的光芒,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显得非常耀眼。

大概是在某处越过了森林的界线吧,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那向四周扩散的红色的雄伟展望,仿佛完全渗透到了疲劳困倦的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

在浓雾之中给我支撑,推着我后背向前进的那个人,我事到如今才想回去找,但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明明还想着必须把表姐妹全员份的感谢都全部传达的呀。

“唉……”

现在可不是浑身脱力沮丧地瘫倒在地上的时候——虽然这里是终点,但也可以说现在才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

我并不是来登山,而是来做瀑布苦行的,

逢我泷跟我心目中想象的瀑布不一样,不算是一条很巨大的瀑布——以我率直的个人意见来说,我真的感觉有点失望。

就好像成就感被削减了的心情。

顺便一提,我原本所想象的瀑布,是以前在电视上被报道过的尼亚加拉那样的大瀑布。不过冷静想想的话,以我现在这种身体条件,要是去淋那个规模的瀑布的话,恐怕不光是会死掉,而且还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吧——别说什么跟自己见面,到时候搞不好就连在葬礼上跟遗族见面也做不到。

而且,跟我的想象有所不同、反而从大小上来说应该被归类到小的类型的逢我泷,如果以高低来比较的话,至少在国内应该是属于相当高的类型吧——也就是说,从近出看到的高低差确实是相当壮观的。

根据我仰望的目测,瀑布的水是从大约十五米的高度笔直地落下来的——当然,无论是高度、水势还是水宽都远远比不上尼亚加拉大瀑布,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淋这样的瀑布,我还是得事先给自己鼓鼓劲才行。

不过,至今我已经在熊的面前死里逃生,完成了攀岩任务,熬过了空腹危机,突破了浓雾,克服了大雀蜂——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决不能对瀑布苦行有所畏惧。

虽然也有过“今晚先吃好晚餐(煮野草)好好睡上一觉,等到明天再开始瀑布苦行”的想法,但毕竟为善宜速。

而且即使不考虑心情上的问题,作为摆在眼前的实际问题,刚刚踏破浓雾迷阵的我从衣服到鞋子都沾上了非同小可的湿气,想在这里好好冲刷一下身体图个爽快也是原因之一。

在瀑布苦行中顺便洗澡什么的,作为修炼来说或许是相当不严肃的做法,但是对刚刚穿越那片浓雾的身体来说,给予这样的奖赏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就像在吃饭前洗澡一样,我从背囊中取出了空手道的道袍——现在想起来,首先把这个塞到背囊底部的做法说不定就是给打包作业带来困难,以及没能把必要的装备带来的重要原因。但是即使如此,上山修行要是不带上道袍的话也是万万不行的。

要淋瀑布,就必须穿上道袍。

我把已经湿得像泡过水一样的运动服脱掉,换上刚拿出来的道袍——位于越过浓雾后的地点的逢我泷,几乎是一个秘境般的所在,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会被人看到。

没想到自己能够独占这样的风景,光是这样就已经很奢侈了。

因为背囊是防水构造,里面的东西都没被弄湿——不过这身道袍也马上就要变得湿漉漉了。我边想边在腰间系上黑带。

然后又重新束起头发,开始做准备运动。

虽然刚才是怀着就算心脏病发也不管的气势想扑进山沟里,不过既然要淋瀑布还是必须好好做一下热身才行。

就像远望瀑布潭一般,我首先从远离瀑布的位置试探了一下水的状况——水温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低。

这简直已经是零下了吧?

不,如果零下的话就结冰了,毕竟是水啊。

虽然要逆着水流的方向,但深度似乎并不是很深,只要注意滑溜的苔藓慢慢走过去的话,这里的立足点反而是比刚才更稳当——虽然应该没有溺死或者心脏病发而死的危险,但即使如此,这也是搞不好会被冻死的温度啊。

光是因为在山顶附近就会变得这么冷吗?

唔唔,记得月火还这么说过吧……每当登上一百米的高度,气温就会下降06度左右……难道水温也是这样吗?

果然还是等到明天早上——不,等到明天中午再开始更好吗?尽管也有这样的后悔之念,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重现再来,而且明天的天气也不一定是晴天——对于山上的天气变化之快,我也早就亲身体会过了。

哗啦哗啦……我一边注意不让脚掌离开河底,一边慢慢向瀑布走近——忽然间,我的脑海中冒出了“那瀑布后面会不会有个洞窟,里面还藏着什么宝物呢?”这样的妄想,但是根据在近处的观察,似乎并没有那样的机关。

瀑布的后面就只是普通的岩石而已。

把什么秘传的卷籍藏在那里……当然,师父也不是喜欢搞那种花巧演出的人物——只是一位质朴敦厚的格斗家。

那么我也作为质朴敦厚的弟子老老实实地在这里淋瀑布吧——只是,在走到还差几米的距离时,我也冒出了“咦,真的要做这种事吗?”的疑念。

如果是冒出水来的话姑且不说,但冒出疑念实在是万万不该。

虽然我刚才还说了“跟尼亚加拉大瀑布相比还是有点失望”这种仔细想想真的很失礼的话,但从这个距离观察的话,那种压迫感可不是开玩笑的——光是被溅起的水花淋到,就已经感觉到仿佛被揍般的疼痛。

这不是水刀(er)的感觉。

如果是我现在的疲惫不堪的身体,这不是已经足够让我粉身碎骨了吗?

对,对现在处于这种身体状况的我来说……不。

那是错的。那样想就错了啊,阿良良木火怜。

全身上下都遍布着肌肉酸痛,脚皮也有多处擦破了,膝盖也无力的弯曲着,手臂的肌肉也僵硬得发痛,体力也几乎消耗到了极限。不管吃下多少野草也还是觉得肚子空空,营养也绝对不足够,就算没有高山症,现在我也很难说是保持着正常的思考能力——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是我的最佳状态。”

唔唔,我豁出去了——!

我还没确认过水深就直接踏入了瀑布潭,从头部开始突入了以猛烈的势头落下的水流中。

无论是怎样的激流,也决不可能浇灭我的火焰!

017

“你回来啦,忍。感谢你平安无事地把火怜接送回来了。拿着,这是说好的甜麦圈。”

“嗯咕嗯咕嗯咕(咀嚼音)。”

“嘿。真是的,火怜也真是让人头疼啊。要不是有我的关照就什么都做不了呢。”

“那也不一定哦。”

“咦?”

“吾是说那也不一定啊。不,虽然实际上潜伏在影子里和汝的妹妹一起去的是吾,但并不是这么回事——如果吾没有跟着去的话,说不定那个巨大少女在走山路的时候会更顺利呢。”

“咦?咦咦?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忍?”

“因为跟身为吾的主人的汝不同,吾是潜伏在身为普通人的那孩子的影子里拉着她走的嘛——这样的消耗量应该是非同小可的,就跟背着杠铃登山没什么区别。”

“那、那么说,就是你反过来拖她后腿了?而不是拉她一把?”

“严格来说应该是汝啦,拖着妹妹后腿的人。”

“既然这样你就该早说啊!这样我不就差点杀掉妹妹了吗!”

“吾不是说了吗,现在。在拿到甜麦圈之后。就因为汝要事后付账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使劲反省吧。”

“什么……不过,真正危险的时候你也有出手帮她,那金发表姐妹军团……啊啊,她还说尤其是那一次特别感谢啊。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浓雾中推着她后背走的那一次。还说就因为这样,一直刺在心中的刺也顺利去掉了——虽然那或许不是刺而是针啦。”

“唔?说什么呢,吾可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什么?”

“吾最后一次帮助那孩子,就是替她找来野草的那次——在穿越浓雾的时候,吾可没有帮过她。”

“在、在穿越浓雾的时候……?”

“值得关注的并不是这个部分吧?”

“那、那么说,推着她后背走的人究竟是谁啊?”

“谁知道。所以吾早就说过吧?要真正变成一个人是相当困难的。尤其是在孤独一人的时候啊。”

“…………”

“又或者,要是在浓雾中回头去看的话,出现在那里的是她自己也说不定啊——正因为会遇到鬼、遇到自己才叫做逢我泷。总之就是说,自己的存在方式也并不仅限于一种啦。”

“就好像你也有各种各样的你——吗。”

“正如汝也有各种各样的汝嘛。不过,光是跟自己见面的话,那也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今后还要跟各种各样的自己永远相处下去呢——咔咔!”

目录
新书推荐: 美漫哥谭没有蝙蝠侠 火影:刚当海贼王,我重生成佐助 医仙之纵横无敌 村野小神医 以暴制暴,从暴君杀成千古一帝 出国后,我带回光刻机能一等功吗 我以道种铸永生 古仙传说 盘龙之亡灵主宰 末日进化:开局捡到一个美女丧尸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