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全面暴走(下)蓝色学者与戏言玩家 漫长的分别(1/2)
0
因为喜欢,所以讨厌。
虽然讨厌,却又喜欢。
1
复仇是一切的开端。
只是为了复仇而已,我想。
只是为了赎罪而已,我想。
只是为了憎恨而已,我想。
只是恩将仇报而已,我想。
只是罪有应得而已,我想。
但是,并不正确。
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
只是,想要做些什么而已。
觉得不做些什么就会死掉而已。
于是我,和蓝色的少年相遇了。
初次见面时。
玖渚还是一个在沙地里玩耍的孩子。
用沙子垒起城堡。
为了什么而建的城堡?
为什么要建城堡?
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玖渚,全神贯注——
将集中力全部集中。
使集中力汇聚一处。
垒起城堡。
她的城堡。
城堡离完成已经不远了。
没有任何理由的,我踢散了那座城堡。
破坏。
将其破坏了。
当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玖渚友。
并不知道,眼前的蓝发到底意味着什么。
踢散城堡——只是因为看不顺眼而已。
理由那种东西,真的什么也没有。
玖渚,什么也没说。
甚至都没有看向我的意思。
与城堡被强风吹塌,一样的反应。
不只是视野的问题。
蓝色少年之中,没有我的存在。
揽起沙子,将崩塌的城堡,重建起来。
惊愕。
惊愕于——玖渚,将散落的沙子一粒一粒,毫无差错的,向着构成城堡时原本的位置,原本的固所处,复原了回去。按照与被我踢散之前,可以在严密的意义上称之为毫无变化的状态——复原了整个城堡。
到底这种行为,需要多强的记忆力,多强的认识力,还有多精密的技巧这点,这种令人无可奈何的问题,我连想都不愿去想。玖渚,并非把沙堆看作一个整体,而是作为一粒一粒相互分别的存在来认识,然后,恐怕,对这个世界本身,也是以同样的原子单位来看待,那时的我理解了这一点——
然后,屈服了。
向蓝色的少年,屈服了。
对会被榨取这件事,有所觉悟。
有所觉悟,然后——认同了。
在初次见面时,我就已经输给了玖渚。
我——
这一次,因为恼羞成怒,
真的没有任何理由的,
向着玖渚,蓝色的长发,踢了出去。
「久渚?玖诸?到底是什么?」
「是玖渚,玖渚呦。k·u·n·a·g·i·s·a·玖渚。然后是朋友的友。玖渚友这么念呦」
「嗯。这样啊。玖渚君。嘿嘿,头发,很帅呢」
「以后叫我友就好咯」
「这样啊,那么以后也叫我友就好了」
「麻烦死了啦。我已经决定要今后叫你‘阿伊’了」
「那么今后我也叫你‘阿伊’好了」
「麻烦死了啦」
我,得知了蓝色的少年是少女这件事。
同时也知道了少女是玖渚家直系血族的事。
主动向我搭话的,玖渚机关,直系。
妹妹成为她的牺牲品这件事也一样。
为了少女被榨取的事情也一样。
全部都知道了。
毫无保留的,知道了。
直到最后也没能弄清的,只有少女,称我为‘阿伊’的意义而已。
那只是——琐碎的事情。
没有什么,特殊理由的事情。
开端——
复仇是一切的开端。
只是为了复仇。
只是为了赎罪。
只是为了憎恨。
只是恩将仇报。
只是罪有应得——明明只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我们两人。
满不在乎——满不在乎的。
若无其事——若无其事的。
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共同度过了一段时间。
令人悲伤般,共同度过。
很长一段时间。
永远。
但那却又只是,刹那般的瞬间。
破局,不久就到来了。
只是想要——救她而已。
只是为了把玖渚友,拯救出来而已,我想。
虽然结局,我的行为,不过只是终结,只是复仇,只是赎罪,只是憎恨,只是恩将仇报,只是罪有应得——但即使这样,有一点,在那时的我心中,如果说还有一点可以被认为是正确的,还有一点可以如此评价的话——就是那时的我,确实,是想要拯救玖渚这件事。
从未想过要毁坏她。
从未想过要杀死她。
即使其他一切都无可救药——
只有这一点。
只有这一点,想要原谅自己。
连存在本身都几乎被罪恶和污浊填满的少年时的我,虽然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被原谅的存在——即使这样,一定要说的话,只有这点,想要原谅自己。
玖渚友。
和现在一样——从原子单位上使分寸狂乱起来。
那时的我,为了她。
即使是赴死,也在所不惜。
明明——明明如此,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选择逃走呢。
然后。
为什么我会——
独自一人,发生改变了呢。
明明决定要和她在一起。
明明发誓要和她在一起。
想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即使在现在也没有改变。
明明如此——
「唔,阿伊。比想象的要早呢。不过,这种情况下,说是比想象的要晚,或许,更恰当吧?」
玖渚——
玖渚友,在城咲,作为自宅的高级公寓楼顶——围住四周的,掉落防止用铁丝网边缘,随意的,轻轻的,仿佛真的毫不在意般,坐着。
只要略微失去平衡——
就会从公寓的最高处,坠落下去。
坠落够,整栋大楼的高度。
这样的位置。
这样的姿势。
这样的平衡——
或许,我们,一直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我和玖渚,一直,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正因——如此。
什么时候,都不奇怪。
正如玖渚所说。
这样的场景——来得太迟了。
或许,比起原本,早了一些。
但是,比起原本,要晚很多。
一直,走到这一步。
走到了现在。
活到了现在。
「友——」
我,试图喊出玖渚的名字——
像平常一样,打声招呼。
但是,即使这样,语言也阻塞了。
无法,发出声音。
玖渚微笑着只将头转向这边,看着这样的我——
「快点过来嘛」
这么说。
「人家旁边,是阿伊的位置呦」
「……是呢」
是这样呢,的。
勉强做出了点头的动作。
向着玖渚迈出一步,
轻轻爬上铁丝网,
在玖渚身边,坐了下来。
「真高啊」
「一百四十米。比京都铁塔还要高喔」
「没问题吗?」
「什么?」
「这么,高的地方」
「高的地方人家并不害怕呦」
「可是——」
玖渚患有三种,精神类的疾病。其中之一,就是不能独自完成极端的上下移动,这件事。如果是在属于自己的领域,习以为常的自宅中的话尚可以例外,但这个公寓的楼,应该不在自己的领域之中才对。对这种上下移动,玖渚应该难以忍受——不,如果只是登上楼顶的话,有刚才的宴九段——滋贺井统乃小姐同行也未尝不可,但即使如此,也难以想象那个统乃小姐,会把玖渚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在统乃小姐看来,我未必一定会来这里。
「啊,那个,那种事,已经不要紧了」
玖渚若无其事的说。
「原本,就只是为了随时有人陪身边,才给自己戴上的枷锁」
「枷……」
「或者说,锁链?其余的两个,其实,也是类似的东西。就是角色的附加设定。虽然这么说——不过,最终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阿伊一个人」
「也不能……这么讲吧。我不过是,谁都能够代替的,平凡的——」
「没有这回事呦。绝对没有这回事。阿伊的替代品,这种。对了,既然会来这里,阿伊,已经见过小奈了吧?滋贺井统乃‘尸’」
「……嗯」我点了点头「那个人,到底哪边才是真名啊?不,比起说是真名……那边才是真正的姿态?滋贺井统乃和,宴九段。作为『团队』的滋贺井统乃和——作为『十三阶梯』的宴九段」
「真正的姿态,听起来怪怪的。哈哈,阿伊,对有很多名字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呢。从过去开始一直就是这样子。其实,并不存在那边是真的问题。因为小奈只有一个。勉强来说,嗯,先认识她的是人家哦」
「——然后,和狐狸先生」
「对,和‘狐狸先生’」
玖渚说。
「详细地说明就免了——在人家作为『团队』开展活动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对手——就是阿伊所说的‘狐狸先生’。然后,从那个时候开始,小奈就成为‘狐狸先生’的部下了」
「背叛者吗?」
「比起背叛者,应该是胆小鬼才对。总之详细的说明就不提了。重要的是,小奈也身负着一点间谍的任务。即使在『团队』活动终止期间,小奈也无意中,把间谍行为继续了下去」
「无意中……」
「不过,在『团队』消失后,那种行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间谍了也说不定……人家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小奈好像,还在一直继续着的样子」
「……这么说,你,对于我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这件事——大体上,早就从统乃小姐那里听说了吗?」
「不是呦,既没有特意去问,小奈也没特意说些什么。只要想想小兔的事就能明白,人家和伙伴们,并不是那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咩。不过,虽然这么说,就在刚才,小奈还是全部都告诉我了。全部,连从没想过要问得事情也是。对阿伊也多嘴了呢,真是的,有种被小奈背叛的感觉。这就是所谓,胆小鬼就是叛徒,吗」
「…………」
「狐狸真的很难对付咩,狐狸」
唔咿,的玖渚转过头去。
明明是这么高的地方——没有风。
说是无风也不为过。
这种状况,令人感到恐怖。
反而恐怖。
狐面男子——西东天。
不只是哀川小姐和真心而已——
那个人,就连和玖渚友,也有着联系。
不禁回忆起,狐面男子,之前曾经在这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等待我的事。然后在此之前,说起来——和那个男人的初次见面,不就是,发生在这里的吗?
玖渚友,‘死线之蓝’。
或许——那只是狐面男子所谓的‘试行错误’,只是通向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的过程之一,大概只是这样。当然——那并不是可以如与哀川小姐,真心间的联系般强固的东西……作为狐面男子来说,毕竟那是已经结束的事情,可有可无——即使这样,事到如今,却仍然可以感受到一层更深的痛感袭来。
我和,西东天间的,缘分。
敌人。
敌——敌人、敌人、敌人。
简直就像——宿命一般。
像是,注定无法逃离一般。
无论怎么挣扎——结果都是一样。
「…………」
……戏言。
那种事情,已经考虑过,无数次。
在真心的事情发生后醒悟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
我,其实,十分羞愧。
只有玖渚。
只有玖渚友——不希望她参与进来。
只有玖渚,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即使如此——玖渚。
为我愿意把她牵扯进来感到高兴,像这样胡来的话——即使如此,也愿意说出口。
还要,说这种话吗。
对身处这种境地的我。
对这样的我。
「反正,原本——小奈也好小兔也好,其余的人也好,都是作为阿伊的候补,被人家找到的。虽然没有一个人是泛泛之辈——即使是这样,最终,就算是集起所有人的力量,也没能抵得上阿伊一个人。不过,虽然这么说,就算很糟糕,『团队』是阿伊代替品的事实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如果说阿伊和,‘狐狸先生’是绝对性的敌对关系,那么人家『团队』,和『沙漠之狐』之间的敌对——说是自然也的确自然,说是理所当然也的确理所当然」
「我的——代替品吗」
「说是代替品,也实在是很糟糕呢。不是说过了吗?阿伊的替代,那种事。虽然如今在传闻中,被称作是传说级的恐怖分子之类的东西,实质上不过是一支连世界的一丁点都没能毁坏的脆弱的军队罢了。如果是阿伊,如果能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不变,不只是世界,明明连宇宙都能轻易破坏——而人家不用说是狐狸,连杀死一只小猫都没能做到。阿伊的替代——最终根本没有人能做得到。小奈也是,小兔也是,其余的人也是一样」
「没有——这回事吧。替代我这种……虽然你这么说,如果是兔吊木那家伙的话,一定会轻而易举的完成。兔吊木,为什么对我如此固执的理由,虽然可以因此得到解释——」
「喔,原来如此。那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也不过是,嫉妒而已。真是孩子气,不像是小兔的作风呢。在人家看来,那种事明明不言而喻。替代阿伊这种事,谁也做不了」
玖渚淡淡的说。
像是在咏唱圆周率一般,平淡的。
「理由有两个,想听吗?」
「…………」
「其一,这个再简单不过了。首先,如果是别人不就无法得到人家的爱了吗?这件事,除了阿伊别人肯定做不到。喜欢的虽然可以是任何人——人家爱着的就只有阿伊一个人而已」
玖渚露出了少许微笑。
无法直视。
那一定是,一旦直视就会难以忍受的——微笑吧。
无法看向玖渚。
「然后是其二——作为理由来讲这个更有决定性。一个人,如果想要把人家身边的位置——把属于阿伊的位置作为自己的立足之地,那一定要,从心底里深深的厌恶人家才行呦」玖渚说「这一点,小兔他们绝对做不到」
胸口好痛。
没有风。
小心的,俯视地面。
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整个世界,看起来都太小了。
是个——小不点而已。
「我喜欢你」
「喜欢?」
「嗯,喜欢」
「对人家的事情,喜欢到,什么程度?」
「愿意去死的地步」
「那么——讨厌到,什么程度?」
那,简直就像。
依照顺序一般正当的,附加提问。
「阿伊对玖渚友,讨厌到什么程度?对让阿伊的人生变成最恶的人家,讨厌到什么程度?对将阿伊的妹妹仅仅作为用来压榨的残渣的人家,讨厌到什么程度?对在阿伊还是一个充满罪恶和污浊的少年时,就这样把阿伊停止住,如果没有见到现在一定会变的更加正常的人家,讨厌到什么程度?」
「……友——」
「讨厌到,愿意去死的地步?」
「——我」
「应该是,杀死也无所谓,毁掉也无所谓的地步吧——按照常理来想」
——你。
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兔吊木垓辅的——戏言封杀。
但是,因为是能够用轻妙的语调,简直像是,将我映入镜子一般的语言达者那个男人的语言,所以当初并没有产生那种想法——
既然原本戏言就是用来掩盖真实的手段。
真实一定也可作为封杀戏言的手段使用。
「明明是这样——」
这时,第一次。
在玖渚的语言里,感受到了,可以称之为感情的情感。
「阿伊——对人家的事,却从来都不会置之不理——呢」
那是——那种感情。
恐怕,可以称之为愤怒。
那是可以称之为愤怒的情感。
「为什么?」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
无法回答。
那种事情,不可能回答的了。
……不,不对。
并不是无法回答,我已经做出回答了。
因为——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讨厌。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逆反。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的,简单易懂的原因。
从那天起。
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天起——不过。
玖渚,一定,不会满足于这种回答。
那并不是玖渚所寻求的回答。
那种暧昧不确定的东西——
玖渚友,并不想要。
斜道卿壹郎研究设施里——玖渚友,那时,在那具被损害到一塌糊涂的尸体之前浮现出的,那个笑容。
从那时起——就开始了。
然后——
从相遇的一刻开始,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不是当然的事情吗?
「咩,回答我嘛。为什么?为什么阿伊不会讨厌人家呢?明明只要对我感到厌恶——就能轻松很多很多」
「比——比起这种事」
我——
不想对玖渚,在这里使用戏言。
不想像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一样。
所以,转移话题。
转移。
但是——这里,已经是死路了。
转移的去向,受到限制。
就连可以转向的地方,也是死路。
「友。听说你——就要死了」
「…………」
「什么时候会死,都不奇怪。统乃小姐是这么说的。这是真的吗?」
「嗯,真的」
玖渚普通的点了点头。
没有虚张声势的意思,但是,也同样没有模棱两可的意思。
十分普通的点头。
像是,从很久以前及已经知道了一般。
「不过,小奈也真是一个话匣子,伤脑筋呢。臆病般守口如瓶这一点,明明是人家喜欢的部分——也是,最接近阿伊的部分。真是的,总是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毕竟代替品就是代替品,模造品就是模造品,跟实物有天壤之别。完美的互替品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虽然还会再说很多次,阿伊真的是独一无二」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我的事情无所谓。现在并没有在谈我的事情。那么,为什么?对我,为什么,隐瞒了一切?如果没有统乃小姐告诉我这些——我,直到一切结束之前,什么都不会知道吗」
像六年前一样。
在一切结束之前,处于蚊帐之外。
世界中心,蚊帐之外。
拥有自觉症状的无知。
知道高度的,不知分寸。
那样的回忆。
还会,再次重叠吗。
当然——早就知道了。
那种事情,早就知道了。
玖渚,早晚会死这件事。
原本,就只是刹那般的少女。
仍然活在这一瞬间本身,都是奇迹。
「根本不懂」
玖渚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一般说道。
大概,是在笑吧。
像是在观看一具尸体般。
「至少,阿伊,根本就不懂。人家,原本,活着这件事自身就是不自然的现象。像是发生了差错强行活着一般。像是已经活了数百年却仍然延续着没有死亡的生命的,违背常理的存在——那种事,根本不懂。这蓝色的头发,就是劣性的证据」
就是这样——早就知道了。
不知是否可以称之为死。
不知是否可以称之为生。
既然是由生至死的话——
生本身,又是多么不自然的事情。
那样的话——
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像是死亡一般。
虽然在最爱的妹妹面前,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连想都不会去想——偶然,只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哥哥,玖渚直,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慨般,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的侧起头,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我的妹妹——不会死呢』
那一定是,被甲壳包裹住的发言。
正因为是从来不会展露出真正感情,既强又弱的,直先生——才会通过无意识的制御,给自己的语言加上保护。
其实,他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我的妹妹会活着呢,这样。
实际上,那是一般的——
豪无残酷的,一般的意见。
无论何时——无论是几岁的时候都可以,玖渚友,一定都拥有着超过常人三百倍的份量,只要看过病历,对于那种异常无论是谁,一定都会变得哑口无言。
然后这么想。
为什么会活着。
所以说——不自然的事情什么也没有。
只有死而已。
只有,死而已。
玖渚友,只会死而已。
像是世界终有一天会毁灭一般,理所当然。
正如世界会终结一般。
正如物语会终结一般。
少女只会独自一人,死去而已——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
逃过一次。
曾经——从这样的事实中,逃过一次。
玖渚友会死。
会被毁坏。
会被破坏。
会被杀死这种——现实之中,逃过一次。
让即使置之不理都可能会死去的少女——
更加,接近死亡了一次。
「虽然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绝对不是阿伊的错哦。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至少,人家自己,从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对了,好像是八月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已经很危险了。伏线早就准备好了,觉得如果突然死去的话,阿伊会很吃惊」
「可是——」
不是吃惊不吃惊的问题。
因为——随后。
你不是,说过吗。
已经,不要紧了,这样。
「啊……那个。嗯,那个呢,是小小的失败。不敢相信那是人家做出来的事。难为情难为情。现在想来,真的是做了很多多余的事情。也想要,让阿伊报有一些无谓的希望——而且」
玖渚说道。
「见到了,不想见到的梦」
「…………」
「原本呢——是打算立刻收回的。是说谎,其实马上就要死了——打算这样委婉的说出来。但是——」
「阿伊,会高兴呢」
玖渚,很伤心的样子。
或许在哭也说不定,这么想。
但是,应该没有在哭。
玖渚友——不会哭。
即使流出眼泪,其实也并没有在哭。
「没有想到,阿伊会那么高兴」
「…………」
「原本是打算作为最后的恶作剧——觉得如果人家今后也一直在阿伊身边的话,阿伊,一定会感到厌恶」
「厌恶——怎么会」
「一直以为是谎言呦,对不起」玖渚说「阿伊,虽然口头上说过很多,态度上也表现过很多——心底里,一定是讨厌人家的,这样想。阿伊的话,人家,虽然全都相信——那也只是,愿意把谎言当做真实相信的意思。并没有相信那就是真实」
「……友」
「虽然阿伊说喜欢人家,人家也可以做到相信这一点,但其实并没有把它当做事实来想」
「完全……没有信用呢。有种狼少年的感觉」
「狼少年不是撒谎说狼来了吗?阿伊,一直在撒谎说没有狼存在。其间的差距,怎么说呢,看起来无所谓,既是却是决定性的」
「但是——我」
「嗯,因为那是真正的反应,所以人家下了一跳。喜欢之类,讨厌之类的暂且不论——阿伊,为我高兴这点,实在是意料之外。喜欢之类,讨厌之类的暂且不论——至少阿伊,是觉得有人家在身边也可以,是这么想的对吧」
「当然了」
语言中——带着焦躁。
原来一直被那么认为的吗,真不甘心。
不,也不是不能理解。
被相信的事——被原谅的事。
无条件的信赖,无条件的容许。
对玖渚所说的事情,我变得难以忍受这一点,是事实。这样的感情最终,会化为完全相反的事物从我身上反***——自然的,形成恶性循环。
到底有那里自然——
我的心情,并没有传递到玖渚那里。
那种事,在玖渚看来——
无论是传递到也好没有也好都是一样的事。
仔细想来,实在是滑稽。
发自内心的真实的语言也好。
发自舌尖的虚构的语言也好。
下场都是一样的——不起作用。
如果极端到这一步的话,被相信的事和被怀疑的事,不就几乎拥有交换可能的等价了吗。
所以才——讨厌。
被相信的事情也是。
被允许的事情也是。
我讨厌这些事情。
「被能求婚,人家好高兴。就算那是谎言也好,就算那是事实也好。说实话——虽然并不是什么很现实的话题——毕竟现在阿伊,不像是可以立足于玖渚机关中的样子——不过,高兴的事就是很高兴。高兴到想要死的地步」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说。
像是要垂死挣扎般。
「想办法——延长生命这点,做不到吗?只要动员玖渚机关的全部力量,不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吗?如果说是领域不同,『shā • rén集团』之类『诅咒之名』之类的鬼魅魍魉们,由我说服他们并带过来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就算不必寻求他人的帮助,只要靠你拥有的知识,会比死亡这种事,应该也是可能的吧」
「嗯——」
在提出无理的要求这点我是知道的。如果真有办法的话,应该早就已经实施了才对。简直像个孩子一样,我想。一味想要回避无法认同的现实,小气,无药可救,不讲理的孩子而已。
不知计算为何物。
不知界限为何物。
但是,关于这一点——玖渚友也一样。
那么……
「嗯,不过」
玖渚,罕见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小奈给你说了些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以现在的身体维持身体构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和至今为止的身体异常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何时会死都不奇怪』的表现形式,也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即使如此,其实,根据人家的计算,今后,还有两三年左右——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原来还有吗!」
「…………」
对激动的我——以沉默回答的玖渚。
这么说来。
无法直视玖渚的我。
从刚才开始,和玖渚,完全没有互相面过。
明明坐在一起——
正因坐在一起。
无法互相面对。
无法互相面对的,邻座。
蓝色学者与——戏言玩家。
「就是非零,的意思呦,阿伊」玖渚在长达十秒的沉默后「仔细听好哦,阿伊」
「什么啊」
「零点……」
玖渚——
深吸了一口气,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三,以下省略」
这么说。
「…………」
「不是百分之,是成」
单位,不一样吗。
即使这样,也。
「当然,这也伴随着相当的代价。一旦来到现在这样的终末,无伤了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人家偏置的才能,一定会更加偏离遥常规的方向,嗯,而且,可以称之为才能的才能,一定会消失。一直落到被称为愚钝也不为过的领域。制御——枷锁和锁链现在也逐渐消失,已经没办法再拖阿伊的后退了。视力也会,几乎消极殆尽——头发也一定会变黑。降到凡人以下」
「…………」
「即使付出这么多代价——也只有这样的概率。虽然这是客观的计算,并没有感情因素干扰——但是,既然是这种结果,当初要是稍微自欺欺人的计算就好了」
玖渚「嗯」的,像是要从自己的语言中确认什么一般,点着头。
然后,继续着。
「……不过,阿伊,虽然,只是可能——人家,即使是这样的概率,应该也会顺利的过关。如果只有人家一个人还不好说——但如果有阿伊在身边就不同了」
「…………」
「因为阿伊,运气特别的差」
「……那么」
「但是——阿伊,要是真心希望人家能活下来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有去死了」玖渚说「那是场dǔ • bó呦——看到小奈要去那里,却没有阻止她,就是因为,觉得或许阿伊不会来这里也说不定。那场求婚也是,为了我那么高兴也是,如果都只是阿伊的谎言的话——人家或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这么想」
玖渚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感觉不到仇恨。
但是——
那声叹息,却像是在责备我一样。
只有那件事。
只有那件事是我的责任,不言而喻。
「如果——」
玖渚继续着。
语气,没有丝毫改变。
「如果说阿伊,其实,从心底里,不,不用说心底,就算在心中的一个角落里,在正中央自然也无所谓,只要有一点点——讨厌人家的部分,那场求婚,只要有一点点谎言掺在里面的话,或许,即使不具现实性,结婚之类的是可以作到也说不定」
「…………」
「虽然可能不会有孩子」
是谁——在预想这些事。
到底,是谁的预想。
戏言玩家的少年——
竟会真的,喜欢上蓝色的少女。
毫无目的。
纯粹的。
可笑般,率直的。
可悲般,真心的。
我对玖渚友——真的很喜欢。
喜欢到,无法讨厌的地步。
厌恶这种事完全无法做到的地步。
想都不会去想的地步。
真的,喜欢她。
六年前自然不用说——现在也没有变。
至今,完全不会断绝。
至今,完全没有改变。
最初只是,复仇而已。
最初——明明为了是复仇。
直到最后——也是为了复仇。
从最初到最后,一直喜欢。
即使其他的都是谎言,也只有这件事是真实。
即使全部都是谎言,这也是真实。
即使是谎言,也是真实。
没有狼。
狼那种东西,那里也没有。
一路,这样说了过来。
一路,这样喊了过来。
直到声音沙哑,直到喉咙溃烂。
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归结。
完全均分的,预定调和。
既是命运——也是物语。
早已看透的——结束。
「我……单凭我的运气好坏,就决定你的生死,怎么会甘心。不只是你——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以我作为理由,以为作为根据这种事,求你不要再做了。沉重。太沉重了。你的信赖也是你的原谅也是——沉重到我难以承受的地步」
「哈哈」
玖渚,笑出声来。
「怎么说呢。想起来,阿伊像这样,谈一些严肃话题的样子,或许是第一次见也说不定」
「…………」
「感觉总是,说一些没有意义,没有用处的事情呢。没有具体内容,一秒过后就会全部忘记,怎样的无所谓,这样的话。明明已经有很深的交情了」
「很深——吗」
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是——
已经,没办法,这么想了。
「不过,空白期间过长了一些,加上人家又是个家里蹲,实际的接触时间,应该也没有多久」
「可是——」
我说。
「在我心中,你的存在,太过庞大了」
「……嗯」
「大到愿意舍弃其它一切的地步」
这是真心话。
到了现在,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既没有虚伪,也没有戏言的,真心话。
比起六年之前,的确,喜欢的东西想要守护的东西都增加了很多——不过,即使如此,玖渚处于其顶点这件事也没有丝毫改变。
只有这点,不会改变。
顺序的变动不可能发生。
只要是为了玖渚,舍弃其他一切我都愿意。
只要那是玖渚所愿——
我,可以杀死任何人。
美依子小姐也是一样哀川小姐也是一样。
崩子也是一样绘本小姐也是一样。
可以杀死任何人。
只要是玖渚希望,就会去杀。
无论对什么,都不会手下留情。
就像是——shā • rén鬼一般。
粉碎。
连碎片都不留的,粉碎。
杀死谁也无所谓。
谁也可以杀死。
将喜欢的那些人,毫无迷茫的杀死。
这样的自己——
我觉得,值得自豪。
既没有可耻之处,也感觉不到罪恶感。
这么想。
对我来说,玖渚就是全部。
玖渚友,是完美的。
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完美,并不是好事」
玖渚说。
仿佛又一次,看透了我的心中。
「完美也就等于,毫无长处」
「…………」
「所以人家才需要缺点,才需要束缚。枷锁是必要的。锁链——是必要的」玖渚说「绝对是,必要不可缺的。而且,比起其他事情——刀鞘,是必要的」
「——刀鞘……我吗」
「这种事情,其实是准备要一起带进棺材的——不过,难得,嗯,也算是小奈一个面子,干脆,就告诉你好了。至少,就算对阿伊来说人家并不是必要不可缺——对人家来说,阿伊也是并不是必要不可缺的存在」
「为什么——」
当然,这我知道。
玖渚,自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拥有那,过于偏离的才能同时,缺点也过多,欠缺的事情过于的多——其无法适应日常生活的存在,必须要有像我一样,或者说像兔吊木一样的人,来支撑那娇小的身体。换句话说,必须要有一个麦田守望着的角色,陪在她身边。
但是——
如果,如刚才所说。
那些缺点,只是自己加上的枷锁,锁链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不只是肉体的异常,如果能够关系到精神的领域——
「谎言家」
玖渚说。
「要说谎言家——比起阿伊,甚至可以说人家更适合这个头衔也说不定」
「……为什么」
「哼哼。因为没办法像阿伊一样使用戏言,人家能用的只有率直的话,所以戏言玩家的头衔,非阿伊莫属——但是,说到谎言家,人家可是比阿伊还要技高一筹呦。因为——」
玖渚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是把重心,移向了前方吧。
原以为她会这样落下去。
但是。
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铁丝网。
没有落下去。
现在——还不会落下去。
话才说到一半。
「阿伊,虽然没法做到连自己都欺骗——不过人家,就连自己,也骗得了」
人家可以对自己说谎哦。
玖渚,这么说。
「这已经是,谎言家的最高境界了吧」
「……嗯。像是秘传的最终奥义之类的东西」
如果说是在无意识间欺骗自己的话——
大家,都可以做到。
但是——意图性的。
有意识的,伪造自己的精神。
那已经是,接近催眠的领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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