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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J the E(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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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马大姐是那种喜欢在高处俯瞰地面世界的人,因此大概很讨厌那种必须亲自到现场的实务性工作。不过她其实非常喜欢qiāng • zhī,所以梦想是能够坐在一间设置了室内靶场的办公室里办公。这是她在某次喝酒的时候跟我说的话。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算了,那种小角色的事情就不用在意了。不过所在,你有听过那个现在蔚为话题的恶魔附身患者相关消息吗?」

「你是指屠狗的那个家伙?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我昨天晚上有听人提起过。好象是会抓些猫狗之类的动物来吃的样子。」

「——」

啊,户马大姐好象正用她那双冷酷的眼睛审视着我……不要啦~我刻意不说出来的事该不会被看穿吧?

「所在,尽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现在还要再说一次。我真的很讨厌像你们这种人。」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如果会喜欢像我们这种被恶魔附身的家伙,那户马大姐你可就是这世界上最夸张的变态了。」

「你给我认真听好。我想说的是,那种不能适应社会的弱者真的很碍眼。你最好知道一件事,就是如果我知道你对我隐瞒了什么没说的话,我绝对会让你再进一次医院。就算你不是被恶魔附身的患者,但其实也是差不多的类型。反正你本来就无法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下生活。与其在外晃荡,倒不如回到医院里去会比较适应吧!」

「怎么这么说!就算只有一只手我也是可以靠自己坚持下去的。更何况我不是帮了你许多忙吗?」

「……唉,如果你真的没有隐瞒什么或忘记什么的话那就算了。我们进入正题,刚刚提到了那个屠狗的患者,我的目标就是他。他的行为就跟你所说的一样,会猎捕猫狗,然后当场把它们分尸,生吞活剥吃掉。这是在肇事现场拍摄的照片。」

她从车子里面取出了相关资料,毫不犹豫地便拿给我看。虽然我是单方面处于被利用的立场,但是能够获得户马大姐的信赖还是让我觉得相当高兴。怎么说她也是个美女。不过……是怎样?这张照片到底代表了什么?

「那个,户马大姐,这张照片只看得到地上糊成一团的东西……」

「笨蛋,那东西叫做呕吐物!算了……这虽然是看了不会叫人感到舒服的东西,但是你还是全部都看过一遍吧。」

户马大姐皱着眉头,露出一脸不悦的神情。尽管不太愿意,但她是配合我一起看着这些照片,这时候的她看起来还是漂亮啊!配上这么不近人情的个性,还真是可惜了她那张脸。

「唉呀!这里,地板是不是被融化了?」

「是被融化了没错。根据鉴识科人员的说法,那似乎是非常强力的胃酸。呵,这群病患还真是花样百出,什么都会呢。」

是啊,就连颈骨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人也有呢!这么看来,强力的胃酸也没什么好叫人感到惊讶的。

「……不过,这些照片还真的全都只照了呕吐物呢。这些照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不是?这家伙虽然把狗吃掉了,但是马上又吐了出来。」

「嗯?是单纯因为狗很难吃的关系吗?」

「笨蛋!要是真是因为难吃的话,他这种行为会持续一个月吗?这家伙是因为喜欢所以吃,也因为喜欢所以吐出来的!他是知道自己吃了之后一样会吐出来,却还是执意这么做的。」

吃了……吐出来。就算吃了,还是会吐出来……

总觉得这种类似的症状,我好象曾经亲眼目睹过的样子。

「……不过这件事情因为是户马大姐在处理,所以你应该已经都详细调查过了吧?这个在网络上大家都叫他有绪的家伙,你已经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了吗?还有这个家伙会被恶魔附身的原因等等。」

「咦?怎么,你连他的名字都知道呀?」

「贯井告诉我的,那他的身份呢?」

「我已经核对过了。他叫做扶桑有绪,家在支仓市高之台。大约四年前开始在家中接受疗养,但是一个月前离家出走了。他的双亲并没有即时通知我们。根据他母亲的说法,似乎是希望干脆让他就这么消失算了。」

「哦?那他为什么会在家中接受疗养呢?」

「厌食症。虽然不知道这个究竟是不是造成他发病的原因。你要深入了解关于他厌食症的实际状况吗?」

「不用了,一般人大概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厌食症,因为心理上的问题而导致生理上无法进食的现代病。如果这么形容很容易让人将这种病的症状直接意会成「不能吃东西」。但是实际上,「即使吃了也会吐出来」的病例占了绝大多数。

初期症状就是因为精神方面的理由而会将吃进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如果长期放任这种状态不接受治疗,那么胃就会因此而变得衰弱,进而导致生理上在进食之后的习惯性呕吐。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心理上的问题获得了解决,但是生理上无法接受食物的厌食状况却已经无法得到改善。

由于厌食症患者无法摄取足够的营养,通常会衰弱到就连上下楼梯的运动都会让他们难以承受。最恐怖的问题在于,他们多半没有办法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往往外表乍看之下很健康,但是肉体却呈现长期性的衰弱,在体力下降的同时,对于病菌的抵抗力也会随之低落,于是终至轻微的感冒也会让他们「饿死」。厌食症无法在独自一个人的情况下痊愈,若是没有患者本身的自觉,以及身旁亲友的理解与协助,是没有办法康复的。就是这么一种严重时可以致死的精神性疾病。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个叫有绪的人很胖呢!户马大姐没有看到网络上散布的影像吗?」

「没有……等一下!你说什么?有记录下他屠狗过程的影像吗?」

「有啊——你去那些匿名留言板都可以找得到。影像中还可以看到一个只穿着内裤的肉弹不倒翁。他的肥肉很多,要说他看起来很好吃的话其实也说得通吧!」

「……这样啊,那就对了。根据鉴识人员的说法,他吐出来的东西只有吃掉的五分之一而已。这个家伙平均一天大约要摄取六十公斤左右的食物。两个礼拜下来大概也会胖得相当离谱吧。

一天六十公斤!这么一来不是要吃掉整整两只以上的大型犬吗……那当然会胖了。户马大姐也是肉食动物,搞不好会打从心底羡慕这个家伙呢!

「可是,这个患者暴饮暴食的状况也只到七天前为止了。这一个礼拜之内完全没有再发生屠狗的事件。再怎么说他之前的做法都太夸张了,一方面野狗数量锐减,血统纯正的家犬也都被带进家里去,所有人的戒心都变得敏锐,这样的状况大概让他没有办法轻易摄取食物了吧!」

「是啊,像他那样滥捕滥杀,会变成这样是理所当然的。这么说,那个叫有绪的已经七天没吃东西啰?」

「是啊,最糟糕的状况也许会因为饿肚子而死去。」

户马大姐此刻正认真地为了这个家伙可能会饿死而担心。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让我松了一口气。无论怎么说,这么一来户马大姐的正义感就是货真价实的了。

「太好了,他如果饿死的话还是会让你觉得很困扰吗?」

「当然啰!那些家伙再怎么说也终究是个病患,如果不细心地对待,我可是会被贬官的。而且他们要是死在看不到的地方大家都会很困扰吧!死在衣柜里的蟑螂罪恶心不过了,如果要把他清理掉的话,像白天这种时候可以完全不留痕迹地清理干净是最好的。」

更正,这个人的正义感连绿豆般一丁点的大小都没有。

「那个,户马大姐,你如果在白天光明正大地对病人开枪,对于升迁可能会有负面的影响吧?」

「那有什么问题,只要找个黑锅让他背就行了。如果病患杀了人,那他就不单单只是个病患,而是个凶手了不是?如果对方是个罪犯,怎么样都可以找得到借口脱罪的。」

呃……马的大姐真是太可怕了——是谁!究竟是谁给她这么大的权力跟攻击性武器的!

「我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吧!所在,你也得去那个孩子的家里不是?既然这样也请你顺便问问他的意见好了。」

马的大姐将警察特选呕吐物图鉴,还有鉴定资料强塞给我,随后便坐进了那辆红色volvo打算就这么扬长而去。

「你自己去问他不就好了吗?那家伙要是看到户马大姐可是会很高兴呢!」

海江说户马大姐有让人整她的价值,由于我也非常乐见她被海江耍弄的模样,因此说什么也希望户马大姐跟我同行。

「我不善于应付那个孩子,总觉得他有点恶心。你因为感受不到外来的恐惧所以才能够承受那个房间里面的气氛。这方面你了不起呢!就连住院的时候,所有的患者对你来说也都是一视同仁。」

说完引擎随即点火,户马大姐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多耽误半分钟。

「真是的,我知道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好了……如果只是问他问题,那倒也乐得轻松。」

「——你在说什么?你呀,以为我是闲闲没事跟你谈天说地的吗?我跟你说这些可是叫你吃了多少就要付出等值的劳动,反正对你来说那些家伙也等于是同类。那么就趁着那个屠狗的家伙尚未肇事之前冲到他栖息的地方去把他处理掉吧!」

「你又说这种强人所难的话……那家伙不是一个礼拜没有吃东西了吗?」

「如果他一向都以猫狗作为食粮的话,那就是这样没错了。」

「他该不会因此而变得亢奋吧?」

「是我的话可会饿扁了。」

「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要成为第一个牺牲者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如果被做掉了,反倒让我日后有收拾的对象。一来屠狗贼变成了shā • rén犯,二来以后极有可能变成恶魔附身患者的家伙也少掉一个不是?」

恶魔!马的恶魔就降临在我的眼前!

「我才不要呢!为什么我非得要跟素未谋面的恶魔附身患者扯上关系不可!」

「没关系啊,你不干对我也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让你那个妹妹无罪开释而已嘛!」

「我做!我全力以赴!」

我马上回应!干劲都来了!吓死我都做!要是真把那个shā • rén狂放出来,我觉得连被这个素未谋面的恶魔附身患者干掉的境遇都还好上千倍有余。

「乖。听好啰!明天之内把那家伙找出来——反正你实际上也见过他吧?」

「呃——」

完全被看穿了。户马大姐随后系好了安全带,利落地打过了方向盘,以时速八十公里以上的速度将田园风光一瞬间抛诸脑后。

「咦!这是那个屠狗的恶魔附身患者的相关资料呀?」

海江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神埋首在我带来的资料堆中。我为了避免自己感染到那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干劲,于是来到了沙发前,慵懒地坐了上去。抬头望向上方那片灰色的汪洋。

那片汪洋散发出一片安逸的气质,非常幸运地,那条叫人感到厌恶的鲨鱼没有出现。

纸页翻折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这间地下室里除了我跟海江没有其他人在。他的四件义肢全都套在身上,四件全都是黑色的。不明就里的人看了大概会以为他手上及脚上都缠了一层绢布吧!

「呜哇!他果然以猫狗作为主食!身为喜欢小狗的人,这可不能坐视不管呢~如果吃了小狗的话,会因为狗身上的寄生虫而生病死掉的哦~」

过去从未见过他如此愉悦的表情。看到那家伙像今天这般亢奋,发出嗤嗤的笑声,就连我也对此而感到不寒而栗。

「真是厉害呢,一天要吃六十公斤耶!呜哇!等一下,所在君,你有注意到这个部分吗?巡逻中的警员看到这个家伙居然开枪了!他对这家伙开枪了哦!上面说这名警员当时陷入极度的混乱,因此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是吗?真是夸张,照这么看来,这家伙应该距离人类正常的模样有相当大的差距吧?」

「是啊,我在过来的途中刚好有看到,真是太扯了。史密斯威逊制的点三八口径shǒu • qiāng连打了五发子弹呢!普通人挨这么一下早就死了。不对,要杀死一般人一发就够了吧?」

这个巡逻中的警员巧遇有绪犯案的现场,然后开枪射击。这个骚动距今大约刚好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有绪当时顺利脱身,日后便不知去向了。虽然不知道那五发子弹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的身体,但是看他这一个礼拜下来都没有动静,应该是在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当时的气氛应该是让这名警员连上前问话的思考空间都没有,直接便开枪射击了。

「还有、还有。备考,现场残留着疑似弹壳的金属片……根据推断,金属片可能是当时的子弹被强力酸性物质溶解的残留物。而作用在子弹上的强酸,可能是对方皮肤所分泌出来的液体……呜哇!这个恶魔附身患者其实是一只蝦蟇吧?」

他是指癞蛤蟆吧?明明就是个小鬼,竟然用到了这么古老的说法。

「不过这么一来他的症状就很明显了,患部是胃,新生的功能是溶解。虽然不知道病因是什么,不过知道这些其实也就够了。原来是个体内充斥胃酸的恶魔附身患者呀……如果射出去的子弹也会被融化的话,那么空手或者是刀刃大概也拿他没辙吧!该怎么办呢?也不可能用网子把他捆起来……呜哇!真不亏是户马小姐,她居然申请了火焰放射器!啊哈哈!申请被驳回了。作为妥协后的备案,她要作业人员攻击那家伙的呼吸器官。不过神经性的má • zuì剂对于恶魔附身患者产生不了什么作用……啊!原来如此!用水攻吗?她也申请了消防车协助——这种思考模式太针对对方要害了。所在君呀,她真的是个医生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呢!之前我还在住院时看到她,她身着一袭鲜血染红的白衣,手里拿着电锯,让旁观的人完全不敢开口问「你是医生吗?」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左右手各拿了一把shǒu • qiāng,朝着别人的妹妹又开枪又动手,超级神勇……不过话说回来,最讽刺的是,无论恶魔附身患者在能力表现方面多么不象个人类,终究还是让户马大姐展现出了人类比较强悍的事实。尽管恶魔附身患者引起了什么样的异常犯罪,只要警察认真地武装上阵,还没有不能镇压的麻烦出现。

「……算了啦!反正户马大姐不太像个人类是事实,也不是过去从来没有迹象。不过就她以往的表现来说,这次的案件却让她显得格外地认真呢!那女人过去一向都是凭着自己的shǒu • qiāng蛮干的典型。」

「那是因为这个恶魔附身的症状太过于严重了。就这些「仿冒品的恶魔」附身案例来说,真的是很了不起呢!尽管觉得不甘心,但是真正的恶魔可没有办法让人类做出这种程度的改变呀!是受了世纪末氛围的影响吗?按照这样的发展,真正的恶魔就要让仿冒品给比下去了。」

海江露出非常愉悦的神情。他的笑容完全没有打算要刻意隐藏他心中那股漆黑利刃般的杀气。这下子事情不妙了,不只是户马大姐,就连这家伙也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迦辽海江,他对于恶魔的仿冒品有深刻的执念,大概是个性不容许仿冒品存在的典型。对于这位装有四件人工义肢的少年来说,所谓的仿冒品指的就是现实中那些「真正的恶魔附身患者」,而实际的恶魔则是「架空在人们脑中的恶魔」。

……我稍微陷入了没有益处的回忆之中。现实与空想。这家伙第一次对我提起这两者之间的差异时,是在我初次装上他借给我的义肢的那天夜里。

恶魔附身是一种疾病。

病因不明、无药可愈,它会让人们的精神陷入疯狂状态,让生理产生突变,这些现象让人们不得不认为那是由恶魔所导致的怪病。然而,这些变异的原因其实一开始就被就解开了——

人类体内有一种叫做「细胞受体」的蛋白质结构,还有叫做「突触」的单元负责联系神经细胞与肌细胞。细胞受体的作用在于拮取突触所分泌出来的神经传导物质,并且让脑部产生新的情报,也就是所谓的情绪。

「你知道吧?虽然人体一向都是藉由脑部的命令活动的,但是有一种叫做细胞受体的东西,它会让人体活动的结果在脑部留下记录。」海江说。

那是各式各样的活动记录。

如果身体受到损伤就会写下「痛觉」、「恐惧感」,以及「恨意」等等。

如果身体摄取了某些富含营养的食物,那么它就会在脑中输入「好吃」、「高兴」、「还想再吃」等等的活动记录。

人类是情绪的动物,每天一觉醒来,对于善恶的观感出现落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依稀记得海江曾经对此表示赞叹。

细胞受体的记录行为与人类体内细胞分裂与增殖的存续活动,或是更高层次的情绪反应等等作用都息息相关。如果要比喻的话,可以说它其实是开启人们成长、改变等等发展的钥匙。我们称之为恶魔附身的疾病,其实就是细胞受体异常而引发病变的总称。

「人类是根据微量的电磁传导而活动的。因此所谓的情绪也不过就是一种化学反应罢了。果真如此,一旦人们产生越是强烈的情绪反应,那么与之相对的电流也就会越大不是?就各种以数据形式构成的物体来说,人类还真是一种异类呢!毕竟像是深刻的绝望、刻骨铭心的哀恸,其实都可以解释成因为人体内的闪电使然。」

如果我们假设所谓的恶魔是一种病毒,那么它便可能藉由人类的情绪而获得成长。极端的情绪与负面的积怨将成为培育恶魔的温床。成熟以后的恶魔更会促使人类生理机能出现混乱。原本细胞受体接受了神经传导物质等各种情报之后的作用之后将会传递至脑部留下记录。而恶魔附身患者则会因为强烈的化学物质,也就是情绪反应,让神经传导物质异常分泌,造成细胞受体的伤害。

在医学上有一种用于产生激化作用的化学药剂与神经传导物质相似。这种化学性的激化药物用来刺激细胞受体,但是偶尔会产生类似神经毒剂足以致命的结果。本来无害的神经传导物质在异常分泌的状况下,终至转化成类似于这种激化性药物所产生的毒性,进而对细胞受体造成毁灭性的冲击。这个结果于是让正常的人体形状与生理反应呈现扭曲。

让神经传导物质产生异常性分泌,终至中毒的凶手就是人们的情绪。细胞受体为了压抑来自情绪异常所受到的伤害,于是对人体机能做出了调整,期盼因此而解决这个问题,作为解决情绪异常的途径。人体于是就此产生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崭新能力。

这就是所谓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候群」,是因为脑细胞的机能与分泌神经传导物质两方面的失控所造成的精神性疾病。

「毕竟人类怎么说也是一种藉由多数物质合成的生成物。若是换了新的组成物质,那么就可以发挥有别于以往的能力了。只是——你看,如果蜥蜴长了翅膀,那就会变成龙了吧!撇开翅膀不谈,尽管蜥蜴依旧维持以前的外形,但是因为新的组成物质让它从此就被当成完全不同的生物了。」

重度的恶魔附身患者不只是在精神上会出现异常,就连肉体也会产生变化。

恶魔附身这种疾病有三种不同的病因。

第一,是促使精神传导物质分泌异常的患部。

第二,因为这个异常而让患部成为有别于以往的新器官。

第三,培育出这种异常状况的情绪失控。

根据以上三个原因而生成的恶魔附身患者,可以说已经不能将他们归类为人类了。就像木崎与有绪一样,他们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类所该有的基本构造,仿佛曾经受到破坏人体基因的病毒侵害一样。依照这样的说法,这个病症其实就跟恶魔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眼前这个真正的恶魔面带微笑地说道。

「是啊,它达成了让人们长生不死,超越人类固有极限的愿望。这个奇迹似的疾病宛如所有人们心中的梦想,让人们因此而更接近神的存在,是一种宛如恶魔一般的基因病变。不过所在君,你可不要搞错了先后顺序哦!恶魔附身这种疾病可不是自发性的病变,造就恶魔元凶终究是人类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患者周遭的环境恶化而让他们产生情绪异常,否则这种症状不会发病。所以说这根本就是二次感染的肿瘤xìng • bìng变。」

所以说恶魔附身是一种病变。它并非是一种致死性的疾病,而是寄生在「疾病」之中毫无自觉赖以求生的贪欲。那是一种在社会上个人被吞噬的现象,还有人类存在意义等等问题的前卫流行病——

「那么所在君打算怎么做?你不是被户马小姐激发了努力工作的斗志吗?」

「是啊,那可是最有效的定心丸。如果我不当一回事的话,她可是真的会让我妹妹无罪开释。」

「呜哇!」

海江带着满脸的哀愁为我祈祷。这种动作一点都不能称之为玩笑,拜托这家伙适可而止吧!

「不过所在君其实不太想插手这件事吧!从昨天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你就一直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明明木崎先生的事件你就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怀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沉默不语,总觉得这次的事件跟以往发生过的全都不一样。

「啊,我知道了!结果你也跟户马小姐根本一模一样嘛!这个恶魔附身的患者还没有杀过人,所以所在君就想说不要管他。」

纱帐阴影底下的那张嘴,笑得像是弯曲的上弦月。

「啥!你在说什么呀!我跟户马大姐完全不一样嘛!她是一直希望马上就有牺牲者出现,而我是只要还没有人因为这个患者而死——」

啊!其实根本是一样的吗……我还真的没有资格批评户马大姐。

「不,不,不对,你等一下,我会显得意兴阑珊的理由才没有这么简单。你看,这次的恶魔附身患者,你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吗?就算他有屠狗的行为,也不是基于对狗的憎恨,而是觊觎狗的身体而已。」

没错,这是恶魔附身患者的动机问题。以憎恨或者爱情作为媒介而出现病变的患者,他们会基于理性判断而驱使力量犯罪。相较之下,原始本能导致病变的患者则仅仅是为了延长生命而使用力量。因此尽管他们有罪也不该罚。不,如果对于这种行为要一一问罪的话,那么人类社会就不可能存续了。

「哦~简单来讲,你的意思是说没有将特异功能作为负面用途的恶魔附身患者也是受害的一方啰?这个患者也只是为了延长生命而抓狗来吃,所以不应该降罪于他啰?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理由让那家伙会选择抓狗来吃呢?」

「那是因为……」

猎捕猫狗然后吃掉的理由,这个连想都不需要想。那是因为那个叫有绪的,没有办法取得一般的食物。凭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到市场去,然后也没有钱吧!

「他可是潜入了人家的家里面哦!冰箱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些吃的东西吧!他没有拿冰箱里的东西,却反而只吃人家饲养的宠物,这是为什么?」

「所以说那是因为……」

没有办法取得普通的食物……才怪。

是因为那家伙对于普通的食物已经没有兴趣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到处都有找得到的食物已经不符合他的期望了。他吃遍了所有的东西,剩下来比较稀奇的就只有猫或者狗了。所在君,你知道有一种专门贩卖狗肉的店叫做香肉店吗?」

「不知道,一般来说大家都不会需要这么极端的东西吧!」

「看吧!如果店里面没有卖的话,那就只有自己想办法弄到手了。所幸猫狗都是很容易得到的东西。」

「我有问题!那他不吃鱼或鸟吗?」

「也不是说不行,可是吃鱼跟吃鸟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因为那些东西一般的餐厅都有在卖不是?这么普通的食物,在那家伙真的发病之前就可以安然在餐桌上吃到了。」

哦~原来如此。鱼肉我也吃得到嘛。

「也就是说,他并非只有狗肉可以吃。而是因为他基于自己喜欢的理由所以抓狗来吃。」

「没错,就是所在君说的那样。那家伙一定正在尝试各种不同的食物。那么我接下来就要问了。这个厌食症导致的过食性恶魔附身患者,一旦吃腻了狗肉之后,你想他接下来会找什么吃呢?」

海江发出嗤嗤的笑声,隐约透露出「迟早会变成这样哦」的讯息。这让我联想到预言世纪末的算命师嘴脸。

「——」

基于理性跟本能驱使力量的两种模式之间根本就没有差别。被恶魔附身的患者,无论他们的动机是否带有恶意,他们的行为终究会导致危害社会的结果。如果说那个屠狗的恶魔附身患者,驱使他吃狗肉的动机只是单纯因为「兴趣」,那么在这个兴趣的延长线上会出现什么就可想而知了。如果他需要更多的蛋白质,那么符合他预期的食物在这个城市里面到处都是。如果我记得没错,整个支仓市的人口大概有十五万吧……

「——他会对人类出手吗?」

「有那么一试的价值,所以会。」

「你的意思是说人类比较好吃吗?」

「咦?嗯……那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啦。不过,如果他真的开始吃人的话,那他的小命大概也到此为止了。因为如果这个案子变成了shā • rén事件,户马小姐就会认真处理。他要是真的让那位大姐认真起来,那他可以说是捅到马蜂窝了。」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打算趁着白天去确认一下这个家伙的状况。会让我这么做并非是因为让这家伙说动了,只是作为打发时间的消遣。从这里到那间罐头工厂大概不要一个小时吧!

「我出去一下,傍晚之前会回来。」

「唉呀!你就这样去吗?我可以把左手臂借你哦!」

「不需要。户马大姐只是要我去确认一下他的居所而已,没有要我去除魔。」

「咦?她如果有说你就会去做了吗?那我来拜托你做好了。」

「你睡觉去吧!可恶的小鬼!你的语气里面完全看不到任何诚意或是什么让人为你卖命的诱因。」

头上那片汪洋此刻换成了灰色的天空。

我从那间异样的地下室中获得解放,外头的空气涌进了我的心肺,让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

我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上面的时刻大约是下午一点过后。我跟海江的谈话持续了将近二个小时。此外电话荧幕上也显示了未接听来电的讯息,是贯井打来的。我压抑着内心不祥的预感,播放着语音信箱里的留言。

「早安,学长。我是未早。关于昨天的那个影像,我知道那是哪里了。该怎么说呢,就是在我要去打工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那个印象……」

这样啊!以那个迟钝的贯井来说,她这次反映得还真早呢……不对,这家伙根本一天到晚就处在潜意识的状态下,那当然会想起来了。

「然后呀,我就翘了课在那边守侯,结果刚刚看到有绪走过去了。虽然学长说不要跟他有太多的牵连,不过我只是拿个饭过去给他应该没关系吧!虽然他看起来很像一只毒蛇,让我觉得很可怕,可是他看起来一副很痛苦的模样,所以让我无法视而不见。」

语音信箱里的留言到此结束了。糟糕,此刻我的意识陷入一片晕眩状态,我早上不该说「不要跟他有太多牵连」根本就要说「绝对不要跟他扯上关系」才对。贯井留言的时间大约是一个小时之前,之后就没有再接到她对于这件事情的相关报告。我试着打了手机给贯井,没接。令人绝望的来电答铃不断地反复回荡。

「——」

无论我重复拨了几次,她始终没有接电话。我用力地一再按下拨号键,差点就要捏坏了手中的手机。啪地一声,手机上的液晶荧幕出现裂痕,啊——真的坏了!买了新的之后这个就丢给贯井吧!

「啊,接了!」

不断持续响着来电答铃的手机转进了通话状态。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出声回应。

——比起刚才的来电答铃,此刻的话筒持续了一段时间更长的沉默,一阵痛苦的呼吸取而代之传入了我的耳中。我发挥了十足的想象力,猜测着电话的那头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现在究竟是谁拿着贯井的电话呢?

「你这家伙,是有绪吧?」

从我喉咙中冒出来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禁觉得冷酷得不像我。对方没有回应。「这下惨了。」正当我脑中浮现这样的念头。

「——学长,救救我……」

那是被扭曲了的女性声音。电话随即挂断。

「喂!」

我重新按过拨号键。手机里面只是一味地响着来电答铃的声音。此刻拥有贯井手机的那个人,似乎已经没有再次接听电话的意思了。一阵强烈的电流疾速窜流过我的全身,然后脑中一片空白。我带着半反射性的反应,无意识地向水库奔去,回到了海江的地下室。

「唉呀!你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吗?」

「对,左手的义肢借我。」

「可是我刚刚没有拜托你去除魔呀!」

「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的鼓膜刚刚听到了讨厌的声音。」

海江双眼瞬间闪耀着光辉。他那表情就像是找到了积怨已久的复仇对象一般,散发着无畏的喜悦。

「你真是太棒了,所在君。人类果然不像上帝那样始终如一地死板。一觉醒来原本讨厌的东西就可以变得喜欢,只要活着,人们在下一秒都随时会出现不同的想法。」

你这家伙,这时候感叹就可以省省了,快把义肢给我!

「拿去,要好好地使用它哦!」

我接过了一件黑色的,宛如石膏一般的左臂。除此之外还需要一把利器。虽然我希望能找到一把西瓜刀,可是海江这边只有水果刀而已。算了,我就借这个走吧!

「咦!为什么要拿刀?对方可是有办法将打在他身上的子弹融化掉的家伙哟!我觉得刀子应该没有用吧!」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拿来护身用的,那我走了。」

「好的,路上小心哦!所在君。你好久没有出去散步了,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房间中央的纱帐底下一个黑色的人影发出了笑声。我将义肢拿在右手,转身离开了这间地下室。

我来到了县道,公车站牌前停着一辆从来没有见过的巴士。这种一切发生的如此巧合且完备的状况令人感觉十分不悦,不过我就顺势加以利用。我在座位上挤满乘客的公车里打了电话给户马大姐。

「喂喂,我是石杖。我现在要去那个被恶魔附身的家伙……是叫作有绪吗?我要到那家伙的巢穴去。可以请你先派警察过来吗?我从这里到那边去大概会花上二十分钟,请你尽早先把那家伙抓起来……咦!不可能?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办法展开行动?这样啊!那算了。」

愿意依据我所提供的不确定情报行动的人似乎只有户马大姐一个而已。我是很感谢她信任我,可是这样其实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毕竟她是空降部队,该不会是警察署内也有派系斗争的问题吧!

「咦!让附近的巡逻警员过来?哎,那可能没用。因为也许那些警员反而遭到那家伙的毒手。如果只能这样的话,那我一个人就够了。户马大姐,你现在在哪里?啥!在东京湾的海上萤火虫大桥休息站吃冰?不会吧!你怎么会到那里去?」

状况一步步朝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就算户马大姐速度再快,从东京湾上赶回来支仓市也要一个半小时以上……这么一来还是我会先到吗?

「那么我就一个人先过去了,如果我遇到危险的话再请你前来搭救。地点在支仓的工厂地带。是,地址我待会用简讯传给你,请你火速赶过来哦!」

我挂上电话。义肢依然被我放在地上,焦急地等着让它实体化的时刻。公车超过了规定时速的三成,一口气越过了窗外祥和的田园风景。

——好了,尽管我真的不想淌这趟浑水,但是出现了一个让我无法坐视不管的理由。我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第三次除魔行动就此展开。

■■■

第二次来到这间荒废的厂房,我很快便适应了建筑物内部的气氛。

眼前弥漫着一股让人联想到死亡的寂寥气息,墙上四处都是褪色的蓝色油漆,这是一栋有如末日光景的废弃建筑,此刻与昨晚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现在仍是白天,然而一旦走进了室内便没有这么大的差距了。

我从后门进入室内,我在一片谧静昏暗的空间中一步步深入厂房的内部。贴在玻璃窗上的胶合板让整个空间中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因此不需要特意仰赖灯光。无人居住的建筑物,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上四处外露的水泥内墙,昏暗的空间中微微可见的通路,看起来就像某个岩石洞穴的寺庙深处。

厂房空间的尽头距离不远,我随着阴湿的霉气前进来到一片漆黑的空间。此处的窗子封闭得紧密,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的细缝让阳光得以穿透进来。对一般人来说这个景象应该呈现相当骇人的氛围吧!所幸任何事物对我的威胁感早就随着左臂一起消失了。此刻我左臂以下的空缺,现在则是由海江借我的义肢递补。

那只义手现在化成了手臂的形状,跟普通的石膏模型没什么两样。它没有可以活动的部分,大概就像是从铜像中切下一处装在身上那种感觉。现在我的样子从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不会有很明显的差异,但是手指或手臂完全没有办法活动,因为我只是装了一个仿造品在身上。这只义手现在的模样完全没有办法让人联想到海江身上那几只神奇抢眼的东西。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只义手现在还没有实际的血脉活动。

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深入了眼前这片黑暗中。对于贯井目前生存与否的这个疑问尽管让人无法怀抱期待,但是并没有完全绝望。在确认她死亡之前得要尽可能早一分钟到达她所在的地点,不过一切的行动还是得依据理性作为准则。此刻——口袋中的手机传来熟悉的铃声,是户马大姐打来的电话。如果她真的一路疾速飞驰,现在已经到这里的话,那可着实会让人安心不少。不过这样的期待现在还是不可能得到回应吧!

「喂喂,户马大姐吗?」

我将手机贴到耳边。

倾刻间,我的颈子后方被坚硬物使劲顶住——

啪!啪!啪!整整三次,我的脑袋被当成了鞭炮。

视网膜在瞬间泛出了白光,意识被完全遮断,我体内的命令系统此刻完全陷入了短路状态,因此身体便只是单纯的肉块而已。

——瞬间仅存的判断力,让我在就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拾回了些许的思考。如果现在晕厥过去可就不妙了,虽然昏过去一切就结束了,但要是真让它到此结束,那我就白来了。我几乎是呈现半梦半醒的状态,我在无法区别梦境与现实的意识中努力维持着有如风中残烛的思绪。

咚!乓!

我在身体撞击到地板的声音中倒了下去。好像是背颈受到强烈电击的样子,那是足以切断意识的电压,所幸电流的强度大概只有一、二安培左右,神经瞬间因此而呈现麻痹状态,而且令人感到绝望地,我大概会陷入十分钟左右无法行动。

哐、哐、滋——

我被抓住了脚踝,身体贴地开始拖行。哐,哐……我在后脑勺敲击地板的声音中被拖上了阶梯。由于身体完全麻痹,即使身体受到冲击也不会产生疼痛。视觉在方才脑中的鞭炮爆炸之后一直呈现瘫痪状态,在瞳孔得以收缩之前,视觉没有办法恢复。

哐,滋——滋——

身体摩擦地板的声音变得柔和。接着,我在头部的纵向摇晃中被抬了起来。那是一张椅子,我被抬到了一张长板凳上。

唧……唧……唧……

此刻我的心中涌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脑中随即可能消逝的意识毫无来由地联想到了无骨火腿肉。

啊——我大概也成了挑选出来的食物了吧?

——我拾回了视觉。尚无法对焦的视线缓缓开始辨认眼前的光景。

喀喳……

「……啊。」

脑中最初浮现出来的印象是香肉店,接着是食物残渣四处散落的垃圾场,最后我才看出来那是一整堆像山一样高的呕吐物。我置身一间宽广的屋子里,这里大概是作为仓库用途的空间。七平方公尺的大小,在这栋建筑呈现荒废状态之后依旧被当成了仓库使用。

喀喳、喀喳、喀喳……

看起来像墙壁的墙壁上挂满了狗尸体。无法辨识的残骸被抛到了房间的角落。其他几个同类型的物体则被重复移往房间中央然后再丢出去。空气像浓稠的蜂蜜紧紧附着在肌肤上。如果长时间停留在此处,我的身上大概会因此而盖上一层厚厚的茧吧。

窗户完全被封闭住了——不,该说这间房间完全没有窗户。只要房门被关了起来,这个空间便会呈现完全的漆黑状态。然而苍白的光线散布在这个密闭的房间中。不知道从何处调来了供电设备,墙上无数的显示器一明一灭地交错闪烁。这些荧幕发出了电流传导的声音,一个个将工厂周边的景色,还有通往一楼的阶梯呈现了出来。

喀喳、喀喳、喀喳……

骸骨、内脏,还有电视墙三种奇特的印象交叠,让眼前的一切仿佛是电影的画面。在这股错觉之下,若是某人的肚子忽然被剖开,也许就会冒出一组巨大的映像管……

苍白的荧幕光线照亮了这个四处散落着呕吐物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一团巨大的肉球不停地蠕动。

他发出喀喳喀喳的声音迟缓地吃着午餐。

一块大约五十公斤左右的肉块在撕裂声中被啃食殆尽。

「……斯……斯,斯,死……」

一瞬间,我发觉那颗巨大的肿瘤好像可以看到手脚之类的肢体连在上面。

那颗肉球的体格无法用高矮胖瘦来形容,完全呈现了圆球状。这个肉球的高度大概跟我差不多,但是因为横幅实在太宽,让他看起来相当巨大。他身上的衣服则只用了一整块布在腰上缠了一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那个身材就连加大尺码的衣服也套不进去。

「讨厌!倒厌啦!呕不想再记续胖下去了……」

喀喳,喀喳,喀喳……

仔细看过四周,我察觉到墙上挂着的不只是狗的尸体。另外还有长了用于步行的双脚,上身长了两双手臂的生物干尸。那具干尸的性别无法判断。因为它胸前已经看不见覆盖在肋骨上面的肌肉,脸上的皮肤也整个被剥了下来。更叫人吃惊的是那具干尸没有头盖骨。它的颅盖平整地被削去,里面装的东西大概被当成布丁给吃掉了吧!地上散落着大量的空瓶,瓶上标示着「食用醋」的字样。那个肉弹不倒翁大概觉得布丁没有味道,所以浸在醋中把它吃掉吧。

「……斯……死,死,斯……想斯……想死,想死,想斯,想死,想斯,想死想斯想斯想死……」

他一边反复说着口齿不清的「想死」,然后完全把我忘在一旁继续享用着他的午餐。按照他的速度,到他吃完为止大概还有两分钟,而此刻我的手脚尚无法接受意识使唤。除此之外,我的身体也被绳子牢牢捆绑在椅子上。绳索缠绕的方式几近病态地严密,让我丝毫无法动弹。不过这种待遇比起一旁的尸块还是要好得多了。依照眼前的情形看来,我大概是被当成了饭后的点心吧。

我的内心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恐慌。不,就算我对外来的恐慌反应再怎么迟钝,此刻的我应该还是会发自内心感到害怕。然而,肉弹不倒翁脚边的东西让我脑中呈现一片空白。不妙,尽管我想尽办法让自己不要失去意识,然而理性却在此时似乎却早一步消失……

「喂!」

我发出声音,那颗肉球缓缓地回过了头。

「唉呀——神父……先生。」

那颗肉球光是呼吸便呈现出一副痛苦的模样。这是当然的吧!暴饮暴食的行为让胃酸大肆搅动,无法完全消化的食物便压迫着胃壁。因此而产生的痉挛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停止了呼吸,皮肤大量出汗,仿佛全身被撕裂的痛楚四处蔓延。

唉!他的感受如何根本不关我的事。比起这个,我心里暗自祈祷着肉球移开身子,让我多看一眼他脚边那只橙色的东西。

「——喂!你把他吃掉了吗?」

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心中窜出了火花。是刚才电击的后遗症吗?我的感情瞬间爆发出来。心脏像狂奔的慌马一般挑动了全身的血液快速窜流。此刻的我极为亢奋,系在我左肩上的义肢在理性消失的同时与我的血脉产生了联系。

「什么东吸吃掉了?」

「当然是肉啦!你这家伙刚刚还在吃吧!」

那团肉球好像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做,便回过头继续吃着他的午餐。他将那团五十公斤左右的肉块全部吞噬殆尽。

「呕没有吃,呕没有之。肚子里丸全没有吃过冬西的感觉。」

他一步步带着脚步声走向他的点心。

这家伙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线锯。那把线锯跟他的粗壮的手指头比起来细得可怜。然而对于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类来说,它似乎已经足以切开头颅的天灵盖。

「你应该不会用那东西吃了好几个人了吧?」

「呕虽然吃了,可是没有之下去。只要之饱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只要呕之饱了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上帝说,只要噁魔消失了,呕就可以遍回原来的样指了。」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说辞,还有这种痛苦的哀嚎……

「所以,对不起。呕已经不想再吃了,可市,因为肚子很饿……」

我的声音没有传到他的耳里,那团肉球一直反复地说着「对不起」。他对着即将被吃掉的我,还有为了吃着不该吃的食物的自己,以及厌恶这种行为的这个社会不停地道歉。这么说的同时,他也拿着一瓶瓶的水果醋往我的身上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愧疚的心情到底是表达给谁看的呢?至少我没有感受到。扶桑有绪,他想借由认错的行径,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虽然我也是个弱者,但是这家伙的懦弱已经脱离了一般强弱价值观可以衡量的范围了。

这团肉球啪地一声按住了我的头,完全没有衡量力道,粗暴地推向侧边。线锯发出微弱的声音顶住了我的头部。软质物体在摩擦中发出了「喳~喳~」的声音。此刻我的神经依旧处于麻痹状态,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左侧边的头皮在线锯一拉一推的动作中被划开成上下两侧。

「呜……」

这时候若是一点微小的痛觉都感受不到反而更叫人胆慑。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眼前,我也许会因此而发狂也不一定。「喳~喳~」尽管我无法察觉,但是头颅侧边的骨头正逐渐被切开。也许在我的脑浆不见的时候,我才会真的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行为能力了吧?

「没关系的。这样不会痛;不用骇怕。呕已精试过很多次了。脑袋不会感觉到痛,就连用手指头戳下去也没关基哦。」

他似乎是认为只要从脑开始吃,以后就不会觉得痛苦了。这家伙打算在人还没死的时候生吞活剥吗?我真想干脆晕过去算了,这样还轻松一点。还是干脆试试看拜托他放过我呢?虽然他答应得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吧。

「不要!住手!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我机械性地开始喊叫。然而,才出声我就后悔了。

「——学长,救救我!」

骨膜中震荡的哀求声传达到了头骨嗡嗡地回响。

那团肉球瞬间停止了动作。他全神贯注地仔细审视着我。

「呕知道哦。大家都会说铜样的事情。」

他的嘴角上扬。他的脸仿佛找到了同伴的小孩子一般发出了愉悦的微笑。

「……你说什么?」

「大家,在备吃掉之钱,都会很可怜地喊救命。然后一直哭,一直估。」

「喳~喳~」线锯的动作没有停顿下来。不知道他到底切了多深,头上流下来的血渗入了我的左眼。然而——这种事情其实怎么样都没关系!

「可是,因为你们跟呕不一样,所以呕不能救你们。你们是没有被上帝选仲的人,应该在没有重生之钱就死掉。虽然呕想放过你们,可是不能这么做。你们真的好葛怜……」

他一边道歉,一边也对着眼前无法得救的人摆出一副凌驾于对方的着「对不起」,却也同时在心中肯定自己的价值。接着,他继续将一瓶瓶的水果醋倒在我的身上。

「对不启。可是因为呕生病了,茹果不这么做,就媒有办法解託。呕会趁着——你不会赶觉到痛的时候把你之掉。」

线锯加快了推拉的速度,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如果是正常的人大概在这时候就已经崩溃了。然而……

「——啰嗦!你到底在享受什么,这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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