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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J the E(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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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了!我已经失去了前来此地的理由,它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之中。就连试着去理解这团肉球内心想法的理由,或是同情他的理由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我已经无法再压抑左肩上的猎犬……

「……什么被上帝选中的人类?你不要把自己该付出的责任往其他地方推!你才不是被选中的人呢!你只是自己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你只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懦弱,所以才借由恶魔附身的这种精神病当做逃避的借口罢了!」

「咦!」

我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语气对付这团肉球。

生病了就该去看医生,神父是没有办法治病的。不好意思,之前是我没有弄清楚。因为这个家伙根本无药可救。大家不是都这么说吗?「人笨是没有药可以医的」。

「你……你这家伙,掩睛的……颜涩。」

「没错,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是个被恶魔附身的患者。可恶,你害我又回想起那些过去了。那家伙说什么这是个没有自觉的地狱,而你竟然拿你的懦弱作为挡箭牌来作为辩解的手段!真是气死我了!」

恶魔只会寄生在腐败的温床上。什么患了恶魔附身的疾病才会变成了非人类?真是可笑的说法。从一开始就很懦弱,一开始就有缺陷的人,才会露出破绽让恶魔有机可乘,这个过程中是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介入的。

「——你这个笨蛋!你会被恶魔附身不是因为你的心灵懦弱,而是因为扶桑有绪这个人一开始就非常弱小!会酿成这样的结果就是因为你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能耐所致!明明就是个没有被眷顾的家伙,明明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却错把自己当成被选中的人!竟然希望自己可以获得重生!」

「你——说什么!你捉什么!你说什么!你捉什么!你说什么!你捉什么!——别仁跟本就不会理檞!呕只是想要货得解脱而椅!因为呕一直都是弱小的仁,所以呕想要变强!这酉什么不对!」

「大错特错!人类即便生来不平等也具有同样的价值。你知道吗?这种说法不是以平均做为基准点而得出来的论调,而是人生来就有顶尖跟底层的分别。弱者不需要以能力的衡量来看待自己的价值。像我们这种位在底层的弱者如果总是以顶尖作为自己的目标,那就会造成其他人的困扰。」

「呕才不是弱者……呕才不是弱者,呕很厉害,呕非常力骇,上帝次给呕力辆,让呕变成了力骇的仁了!」

「不可能,人类自从出生,所以的界限都已经决定了。这世上从来没有由弱小变成强悍的人存在!你想说这世上还是有付出努力的血汗而终至成功的例子?错了,他们纯粹是能够以这种方式成功的强者而已。你不要把个人的特质给当成是人家弱小的证明,笨蛋!现在的你大概也多少有一点体会了吧!人类可不是那种想超越自己的极限变强就可以变强的生物。」

「啊——啊,啊~!」

没错,弱者一辈子都会变成弱者。

所以至少——察觉到自己一辈子都会是弱者的人根本不会奢望获得任何救赎,这就是弱者最少能够保有的自尊。弱者就应该要正视自己的懦弱,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我已经无法再从眼前这抛弃弱者应有尊严的家伙,从他身上找出任何其他的剩余价值了。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羡慕他人这种行为等于就是蔑视你自己。因为你贬低了自己的价值,所以可以就这么简单地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变成了比弱者还要不如的人类。你看看你脚边这个垃圾堆,这就是你最后的下场!一旦放弃掉人类身份的家伙,怎么做都不可能重新拾回人类身份获得救赎的!」

「……啰……啰嗦!螺嗦!啰嗦!螺嗦!啰嗦!螺嗦!啰嗦!你是狗!你这家伙才不是人类呢!是像一只狗一样喋喋不休的食物!不要看呕!明明就只是食物,不要用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看呕!」

他陷入了亢奋状态,将线锯甩到了一旁。这个吃人的恶魔附身患者用他那只有如防寒手套一般厚实的手掌整装住了我的头。

「呕只是找食物吃而已,根本就没做什么坏事……呕吃东西的时候都尽量不要让别人感到痛苦,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呕!」

他整个人气愤得血脉贲胀。扶桑有绪,这家伙仿佛要像过去屠狗的行为一样,将我的头整个捏碎。

「——你这家伙才让我不得不舍弃自己一直抱持的信念!」

这团肉球就像是过去被他所杀的食物一般,胸部被咬掉了一大块肉……在他不留神的时候。

我挥拳打向眼前这团腐烂的肉球。

嵌在对方身上的一副利牙——不听我使唤的左臂咬断了缠住它的绳索,旋即撞开那团腐烂的肉球。那是一记秒速五百公尺的近距离高速炸弹,两百公斤的肉块画出了一道直线弹撞到了远方的墙上。

「——哈!」

内脏发出了狂笑。情绪来在于心脏而非脑袋,我的脑中依旧因为强烈的电击而处于麻痹状态,尚没有办法正常作用。距离命令系统恢复还有两分三十秒,我的手脚依旧不听使唤。然而人体只要还没有丧失生命机能,所有的器官都还可以正常运作,脑部能不能发挥效能此刻根本无关紧要!我体内的潜意识驱使各种情报以超光速的反应刺激细胞受体,血液窜流的速度此刻超过了时速三百公里。

「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我身上的细胞发出了剧痛,难以忍受的痛觉在神经组织之间疯狂奔窜,使得体内的情报电流、血液,还有脑内吗啡也同时提高了运作的速度。顷刻间,我的左臂仿佛被断头台上的刀刃利落地斩断,自从失去实体之后从来未有过痛觉的左肩截断处,在这个瞬间拾回了累积两年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起来了。左肩的截断处开始溶解,与黑色的义肢焊成了一体。狂奔而出的血液像海潮一般注入了左肩上的义肢。流入的血液宛如神经组织接通了义肢与我脑中的意识。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截至刚才为止都还是个石膏模型的左臂,发出了规律的脉动呼应着我的意识。原本已经失去实体的左臂重新拾回了具像的形貌重生。随便了!我内心的畅快情绪让我甚至觉得此刻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了。果然还是有活着最好!我还活着,我此刻依旧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好啦!让我将一切都以最简洁的方式处理掉吧!来吧,如果你有什么忏悔,趁现在快说!有什么怨恨,或痛苦趁着现在不吐不快!人死时如果还有任何依恋的话,可是会下地狱去的。要是像你这种人还到地狱来的话我可就麻烦了!」

我发出嗤嗤的笑声。不妙,我真是乐过头了。我明明还没有办法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居然已经这么兴奋了?

「啊——喝……喝,什么?你这家伙……原来也是被恶魔附身的人……」

那团肉球缓缓撑起了身子。被撕裂的胸部开始红肿,并且从伤口中渗出了血水。那伤口有如袈裟斩的刀痕,真不愧是活泼好动的左臂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然而在那个瞬间,我好不容易可以自由活动的左臂却自肘部以下又呈现残缺的模样。

「不过那只既孱弱又小只的恶魔,一点都不可怕。」

室内弥漫着一股异常的臭气。那团肉球是因为被攻击而显得兴奋吗?他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水。不过那其实是胃酸,他全身布满了一样的液体,看来无论是我出拳揍他,还是反被他攻击,大概都会被那个液体融化吧!那身体到底是怎样?

「不过呕很高兴,因为呕的恶魔比较强。呕比起你来得更优秀!」

他朝我缓缓地逼近,而我此刻却依旧无法动弹。那团肉球清楚地知道这点。

「呕真是太高兴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吃过被恶魔附身的人呢。」

那团肉球——有绪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随手拿起脚边的醋罐子,然后继续走向动弹不得的我。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胸前的伤口了。真是夸张!这团肉球脑中永远都只有吃东西!

「刚刚,你好像说了些什么的样子。不过该忏悔的人不是呕。同样身为被恶魔附身的人——让呕来帮你解脱吧。」

他湿润的脸颊正在融化,双手掌心不断地冒出胃酸;有绪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完全没有学习能力。

他伸出了那只沾满了胃酸的手。

那只被胃酸烧熔得冒烟的手举了起来。

「咦……」

在理性与意识还存在的时候,附在身上的恶魔不会听命行动。就在接下来的数秒钟之内,我努力维系至今的意识终于完全消失——来吧,憎恨(假名)小亲亲。让你久等了,吃饭的时间到啰!

顷刻间,整个场面急转直下。

黑色的手臂发出咆哮,随后整个爆散开来。原用以构成这只义肢的物质,分别以固体的形式朝着眼前这团肉球飞散而去,飞溅到了空中的液体则洒落在他的身上,剩余的物质遂以气体的形式缭绕在他的四周。

「哎——呜,啊!」

黑色的怪物身影仿佛燃烧的火焰窜动。它以人类无法辨识的频率发出了吼叫,掠过肉球的骨膜直逼脑海。石杖所在各式各样的特质此刻都被这只左臂所夺去,一切宛如失去左臂的那天夜晚。我全身的感觉在下一刻完全中断,错以为自己被凝缩到了抽离我的身体而去的那只手臂中。

「啊……好痛,好痛————」

厂房内扬起了一阵嘶吼。我在无法判断那是哀呜或是咆哮的声音中张开了眼睛,看到的早已副习以为常,某种生物用餐时的光景。

这景象与五分钟前差不了多少。只是某种生物在这个场面中「吃」与「被吃」的立场对掉过来而已。

「痛————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呀————」

那团肉球从脚部开始被啃食。不对,是逐渐被吞咽。身长一公尺左右的黑狗让这团肉球整个贴印在地上。它的身体像薄薄的一片海苔一样覆盖在肉球的身上。肉球被黑狗盖住的地方全都发出了轧轧的声音。

「为什么?好痛……好痛!好痛!这东西在吃呕!呕被吃掉了————」

肉球手脚的前端逐渐被削细,盲目的黑犬发出鼻息不断嗅着猎物的体味。肉球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身体大量释出了汗水。原本碰触到肉球汗水的东西都会被融化,然而——

「为什么!你这家伙应该就只是呕的食物而已!」

原本就没有形体的东西怎么可能杀得掉呢?

再抵抗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肉球即使打算以胃酸溶解黑狗,但是黑狗本身就是已经溶化的东西了;就算要以蛮力破坏黑狗,但是黑狗本身也就是支离破碎的。

那种不以人类的形态就无法具像的魔物,那终究也不过是畸形的人类而已。这种程度的东西要冠上「恶魔」这个字眼,原本在定义上就有瑕疵存在——

「如果上帝是完美无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那么恶魔旧事荒诞无形,以人类的愚昧与堕落所创造出来的现象。」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跟呕不一样!明明同样都是被恶魔附身的,可是它跟呕不一样————」

「你不要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你们口中的恶魔附身纯粹只是一种病态,而我……」

「由意识所虚构的触觉是滋生同质性怪物的温床。石杖所在,你真是太棒了!你的左手十分理想——」

地下室里的恶魔如是说道。

「我大概是真正的恶魔使役者吧。」

盲目的黑狗是由我的左臂延伸出去,专吃恶魔附身的虚构恶魔。有绪看似全身都被啃食殆尽,但事实上,黑狗连一口肉也没吃。因为无形的东西不可能消灭具像的物质。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整个吞食殆尽又是另一回事。因为如果有形的物体整个被无形所覆盖,那么就跟无形无异,这让我想起了薛丁格的猫这个实验。身体被无形吃掉九成的扶桑有绪实际上应该已经死了。然而,我们大概可以做出这样的解释:「只要他还有一成『有形』的方式存在,就可以说他依然处于活着的状态」。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有那一成具像的存在,死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讨厌!救救呕!神那!救救呕……好痛!好痛!为什么呕会这么痛苦!呕会变成这样不是呕的错,呕也不是生病了,被恶魔附身不是呕的错!是因为呕被上帝选上的关系————」

啊——那个濒死惨叫中的台词,我好像在哪个白天里听过。

「我好像忘记了,不过我们是不是之前曾经见过面呢?」

「有见过,呕们有见过……很久以前!你来过呕们家好几次……」

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吗?那就不好意思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记得的。

右手已经可以使立了。身体总算可以依靠我的意志行动。

「这样啊!那我不告诉你不行。」

刀子——太棒了,没有弄丢!

「虽然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可是你的想法是不可能传达给神的。恶魔跟上帝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种东西。因为跟上帝相较之下恶魔太过于无能了,所以他们会跟人类接触,但是人类怎么样完全都跟上帝无关。它对于人们是否怀抱着信仰一点兴趣也没有,人类如何快乐,如何痛苦它也没兴趣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它只需要有它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所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上帝是不会救你的,上帝对于它这种态度的说辞就只有那一种。」

有绪连鼻尖都被罩上一层黑色,他带着哀怨的表情望着我。

我右手握着小刀,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也就是——『你们真啰嗦,不要来烦我。』」

「——啊!」

那团肉球嵌在脸上的眼珠呆然地望着我。我在黑狗的下颚盖过有绪最后那十分之一的肉体前确定地挥下了刀子。

我一刀切断了肉块,然后把刀收了起来。整个室内此刻鸦雀无声,那团肉球一动也不动。盲目的黑狗发出鼻息试图嗅出其他的食物。因为它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只能凭借着嗅觉寻找。就这么放任它到处乱窜的话,有可能让它对那些一点也不好吃的肉类引发贪念,因此我提着左肩将那团肉球的患部抽出来给了那只黑狗。

「痛……就只有切断手臂的感觉还留在身上……不论经历几次都叫人没办法习惯……」

左臂被我在黑狗将有绪完全吞噬殆尽之前切除。那只义肢跟我的肉体产生关联,融为一体了之后,若是不用利器切断它,就无法将那只义肢与左肩分离。相对的,在切除后,那只恶魔也就会恢复成原来的形态……扶桑有绪的身体还在,那就表示它并没有把有绪全部吃掉。

就如同黑狗享用食物的那般投入,我开始寻找我要找的东西。我靠着手机荧幕的光线在室内绕了一圈,但是并没有看到除了我跟有绪之外,还有生命迹象的人类。

我捡起那肉球脚边的那只手机,它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透出了那身橘色的轮廓。这是我昨晚看过,一位认识的朋友所拥有的手机。

「走吧!你也已经吃完了。」

它没有反应。我回过头,却看不到那只黑狗的身影。被我切开的手臂此刻已经变回了石膏一般的义肢杵在地板上。我没有将义肢接回左肩,将它放在右手上提了回去。

三个小时过后太阳便会西沉,进入到夜晚的时刻。是该说「还有三个小时才天黑」呢?还是「只剩三个小时就天黑了」?今天的记忆究竟是该留恋呢?还是该就这么舍弃?这会是让我在这两种矛盾的想法间僵持不下的三个小时。

■■■

当我回过神,已经是太阳西沉以后的事了。此刻的我情绪陷入了一股无法释怀的忧郁,而我完全不知道原因,时间是中午过后的八点。桌上放置着海江的黑色义肢。我一边耐着偏头痛,一边确认口袋中的手册。我期待在纸上看到草率的字迹写着「没有特别的事情」,然而我却没有看到像是今天写下来的内容。

「?」

我回溯了七页前的内容,手册被撕掉了。

尽管我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的肚子此时发出了夸张的蠕动。一定又是从早开始都没有吃东西了吧!如果我最近一次进食的正餐只有昨晚的潜水艇三明治,那我已经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这样不行。只要是人无论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只要不吃东西那可是会死人的。

我从浅眠之中清醒后,穿着我唯一的一套衣服出门前往那间常去的那间居酒屋。晚餐时刻的星云,人潮拥挤的程度叫人感到不悦,不该来的。当我正打算今晚改到河畔用餐而转身就要离去,混杂的人群中出现一个活泼的笨蛋向我招手。

「啊,学长~哟嗬!这边、这边——」

算了,现在才要到别间店去也挺麻烦的。好像心情忽然一下子好转过来了,于是我走进了人潮拥挤的餐厅与贯井同桌。

「学长,真是的,你来得太晚啦~早上又是到海江那边去了吗?」

她嘟着嘴,嘴里说出了与昨晚一模一样的台词。不过无论我怎么想,一样是不记得我跟她有过任何约定。

「嗯?学长,你今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呢?讨厌,我今天没有化妆呢……」

「没有,不自觉地就看呆了。比起这个,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啥!为什么我非得已经死了不可?」

此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们仿佛相亲时的纯情男女般,彼此两相对望。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算了,你还活着就好。」

我跟餐厅里的服务生点了潜水艇三明治,然后灌了一杯开水。此刻我心中奇妙的违和感此刻完全消失了,于是我跟贯井之间便开始持续着一如往常言不及义的话题。

「啊,对了。学长,你看!你看!我买了新的手机哦!这次是鲜艳的彩色款,我看上它以热带作为主体的设计。很可爱吧!好像变色龙一样!」

真是了不起!这个话题贯井是不是昨天也说过呢!

「那我要打电话过去啰!你把号码记录下来哦……唉呀!学长,你把手机放在家里面没带出来吗?」

「嗯?手机吗?我有带呀!」

我将手伸进口袋,取出了一支橘色的手机。

「啊!我的手机!为什么学长会有我的手机!」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捡到啦。」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理由,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捡到这只手机,所以也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是怎么捡到的。

「啊!那你有听到我在你语音信箱里的留言,然后到了工厂去啰!有找到有绪吗?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跟到一半就跑掉了。」

此刻我的脑中又是一阵偏头痛,尽管我不记得,但是所有事情的经过似乎都接起来了。但还是让我放弃一一深究吧!一方面记事本中什么也没写,三个小时之前的我大概也是这么判断的吧!

「唉呀?学长,你的表情会不会太难看呀!」

「不知道,人没有镜子怎么能看得到自己的脸,比起这个,这只手机……」

当我将它递出去要还给贯井时却当下改变了主意,贯井买了新的,而我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掉了。

「这只手机可以给我吗?因为我好像把旧的那只弄丢了。」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这句话在她脑中起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她顿时变得满脸通红,随即开始用手在桌上写起了汉字,看来今天的作业是学习把「人」写好。

「讨厌,学长就这么在意我的个人隐私吗?嘻嘻,不过如果是学长的话,我想应该可以给你看。」

「那个,其实我已经把资料初始化了。」

「呜哇!太快了吧!讨厌!你至少也露出一点想看的样子嘛——」

她「砰」地一声双手拍在桌子上。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要引人注意的状况了,周围的人全部都将视线投射到了我们这边。然而不知道此刻我的脑中是否也有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今晚一时兴起就任由她胡闹吧。

「那这个就是我的啰!过户证明书之后再补上。」

「好的~请学长好好珍惜哦~」

我将别人遗失的东西取代了我遗失的东西,放到了口袋。总觉得胸口上不明原因的沉重感,此刻只剩下一只手机的重量。

——这次就尽量用久一点,不要让它太早丢掉吧!

原来廉价的东西在拥有的时候反而会让人觉得喜爱。而且仔细一看,这种在弄丢的时候可以让别人捡到的鲜艳色彩,其实也不是这么糟糕的品味。

3\junktheeater

这天非常稀奇地,我得要晚上出门上工。

因为海江打了电话过来,他说他今天白天的时间有事情要调查很忙,所以擅自要我白天休息,改成晚上到他那边去。「我到底什么时候变成那家伙的下人了?」尽管我心中有此不满的反抗情绪,然而不过不管怎么看,石杖所在这个人终究是那家伙的下人,所以我还是乖乖地到他那儿去了。

「总而言之,这就是十月十日发生的扶桑有绪除魔事件始末。喂,所在君……你有在听吗?」

怎么有这么闲的人呀!海江说有事要我过来,结果竟然只是要我说前几天发生的除魔事件经过给他听。虽然我是有听说那个传说中的屠狗贼被送进医院看管的事情,不过看来那件事好像是我料理掉的。

不过我当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如果说我记忆中有关于那个恶魔附身患者的事情,那就只有贯井跟我说的那些蠢事,还有她给我看的手机影像。

「所在君,你不记得了吗?不管怎么说应该也不至于会完全不知道吧!比方说手机或笔记上的记录之类的。」

「没有,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录。我好像把所有相关的记录资料全都杀掉了。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无论你怎么哀求,我都没有办法叙述当时的实际情形给你听。」

「呜哇!处理的这么周全!那我就听不到现场的实况了吗?亏人家好想知道那个扶桑有绪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魔附身患者,还有他到底能够吃掉多少东西的说。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你这次也没有把对方杀掉呢!」

海江摇曳着他身后的长发露出了微笑——真实讨厌的眼神。总觉得他那双浅黑色的瞳孔可以看穿我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内心深处。

「没什么特别的,对方没有死的话,也不过就是表示他不是个需要杀掉的对象而已。被恶魔附身的人可是病人呢!不好好照顾他们怎么行?」

「哦~原来那时候的你有考虑这种事情的余裕呀!不过所在君,那个义肢可是根据我的感情所制造出来的哦!如果你可以控制那个义肢的话,就表示它有接收到让它活动所必需的情绪呢!你应该一定有对那个叫作扶桑有绪的患者怀有恨意才对。」

迦辽海江的左手义肢,像黑色石膏一般的四件义肢,跟他一起相处至今的我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过,那好像起初是因为人类的感情而培养出来的东西,那是为了让迦辽海江变成人类的形态而制造出来的四肢。

我因为失去了左手臂而同时失去了「感受到外来威胁」的能力,原本完好无缺的身体出现缺损时,某种情绪也就这么消失了。那么我们来做个假设——如果生来就有缺陷的个体,借由切割他的情绪作为代价,那么他便可以伪造出「人类的形态」不是吗?举例来说,我们可以借由舍弃人类的四种基本情绪,让它们化成各式各样的形象——

「好可惜,亏我还在想这次的故事应该会很精彩的说,结果所在君又帮了别人。唉~我的肚子可是也饿得很,干脆自己来大干一场好了~」

今晚的海江也是两手两脚都装上了义肢。地下室里依旧只有我跟海江两人。天花板上的水泊中没有鱼,房间的阴暗处也没有趴着的那只狗。

「……哼,随你高兴去闹吧!还有,我可不是以救人为目的才这么做的,我虽然不记得了,不过我没杀他是基于自私的理由。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任何动机去帮助那个恶魔附身的患者。」

我试着还原已经不属于我的过去。

我应该不会对那个恶魔附身的患者寄予同情才对,我只是为了私人的原因所以没有杀了他。这也不过就是零与一的问题,无论那家伙多么不像个人类,或者根本不值得一提,我都只是不想在我的「良知」上留下阴影而已。

所谓的人类,如果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活到最后,那么非得尽可能地减少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罪恶感不可。我不杀对方不是想饶他一命,而纯粹是为了保有安定的自我。

「哦~原来如此。你不杀扶桑有绪是为了要他赎罪,而是以石杖所在这个人的人生为了这么惹人怜爱的话,那我岂不是不好再多抱怨什么了吗?」

对,对。这种话可是我心目中最不想听到的台词。而且是被这种混账,还比我年纪小的小鬼这么说。

「没办法了,我就期待你下一次的表现吧!多亏我还有这些户马小姐拿来的资料,这么一来也就没有用处了。如果扶桑有绪是个对所在君来说不算什么的恶魔附身患者,那我再欺负你也没什么意义了。所在君,这个就请你还给户马小姐吧!」

反射性地乖乖接过海江递来的信封袋。

「户马大姐?为什么要我拿过去?」

「因为这是所在君拿过来的……对了,这个你也忘了嘛!因为是白天发生的事。这么一来,你应该就连扶桑有绪为什么会染上恶魔附身的疾病也不记得了。他可是个因为厌食症而发病,叫人同情的可怜案例呢!」

「厌食症?」

那个吃狗肉的恶魔附身患者是因为厌食症而染上恶魔附身症状的吗?

……这可奇怪了。贯井给我看到的那个手机影像不是胖得很夸张吗?

「唉呀!你没有兴趣吗?」

「没有兴趣,不过有件事情有点在意。那个信封借给我一下。」

我翻了翻户马大姐借给我的资料。

……是真的呢!他们推测这个恶魔附身的患者是因为厌食症而造成的。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天吃六十公斤的食物不是很矛盾吗?如果厌食症是让他染上恶魔附身症状的原因,那他应该会变成「不能吃东西的恶魔附身患者」呀!

「海江,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就是厌食症引起的结果,又怎么会发展到呈这种状况呢?」

「你问我原因呀?嗯——哦~原来如此,所在君你弄错了最基本的问题了。你认为他们对于扶桑有绪的判断出现错误了对吧?你觉得那家伙很明显的就是因为「吃东西」的问题而变成恶魔附身的患者,所以过食症才是对的吗?」

「是啊,食物的异常摄取。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我就说这种想法错了嘛!过食症与厌食症,这两种症状虽然彼此互为极端,但是其实是因为同样的心理因素造成的。这两种精神疾病之中,其实有相当多的女xìng • bìng例都是因为「多吃会胖」的恐慌心理所倒置而成的结果哦!」

海江如是说道。他还说这两种精神病都让这些女性陷入了心灵无法完全控制肉体的状况。总而言之就是在要不要节制食欲的这个问题上造成了厌食或过食症状的错误「减肥」行为。

厌食症是因为患者对于体重的增加——摄取食物这种行为的长期恐惧心理,终至胃部无法接受食物的症状。

相对的,过食症则是「无法瘦下来」时的结果。

这两种症状都可以说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会变胖的人们,心理方面对于摄取食物的压力失控所导致的结果。

就像厌食症的患者对于自己因为减重而衰弱的身体状况毫无自觉一样,过食症的患者心中也会存有「不想变胖」、「不想看到肥胖的自己」、「真的变胖就寻死」等等念头,这些想法所带来的压力会让她们不断地摄取食物。

然而,这种类型的疾病其实跟「自我毁灭型的精神构造」等等的异常现象都没有关系,反而只要是人都会拥有这样的情绪。因为只要是人类,都无法否定自己心中存有「不想看到丑陋的自己」这种恐惧心理,这跟前述的两种症状何其类似。

「——这个部分我明白了。可是,扶桑有绪的这个病例在结果上为什么会整个颠倒过来呢?尽管这两种疾病都是出自相同的原因,可是就症状而言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极端。而有绪是厌食症,那么附在他身上的恶魔不应该是厌恶食物的那种吗?」

「对,这就是这次案例有趣的地方了。扶桑有绪有长时间的厌食现象。那么这种症状的长期影响下,你觉得最可能积累的情绪是什么呢?」

「……不想变胖得这种恐慌吧!」

「不对,是更为单纯的生物本能心理。猜得到吗?扶桑有绪已经好几年没有在食物方面得到满足了哦!如果换做是所在君,你觉得最痛苦的是什么?」

「——饿肚子!是吗?总而言之,这个家伙……」

「对,他只是单纯地肚子饿而已。恶魔附身的症状就是反映在他这方面的情绪,于是『暴饮暴食』的恶魔附身患者就这么诞生了。」

所以最后会变成过食的恶魔附身患者。他尽管知道再继续这么吃下去会变胖,但是受到了饿肚子的影响扶桑也只有继续吃东西而已了——

「……等等,那么为什么会捕食猫狗呢?乱吃东西跟肚子饿没有关系吧?如果只是肚子饿的话,普通的食物不是就可以解决了吗?你该不会是说他觉得比起正常的食物,猫啊,狗啊,来得更美味之类的吧?」

「哦~这个呀?就跟你说哪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了。虽然他染上恶魔附身的疾病是因为肚子饿,但是扶桑有绪的目的其实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是说过了吗?厌食症跟过食症的原因其实是一样的。」

原因是一样的?刚才海江说的……厌食症与过食症追根究底的原因都是——

「——啊……不会吧!这不是开玩笑吗?该不会有绪吃狗、吃人的理由是——」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哦,所在君!因为肚子饿而发病的有绪只有不断地吃东西一途。不过这对于被肚子饿的情绪所支配的厌食症患者,不想变胖的有绪来说这可是活地狱呢!在这两个条件的结合下,有绪便被那种极为平常且原始的想法所束缚住。这个想法也就是——如果必须不断吃东西的话,那就找那种无论怎么吃都不会胖的食物就好了。」

跟味道没有关系,无论他所看中的那些食物多么恶心,多么难吃,然而对有绪来说,只要不会变胖的食物就是最好的食物。不过很可遗憾的,不会变胖的食物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至少现在有绪所处的生活圈之内不存在这种食物。于是——他便将触手伸向至今从来未尝试过的食物,并且期盼因此而获得救赎。

「这样子你可以理解了吗?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减肥潮还真是一点也不稀奇。为了控制卡路里,酒类跟熬夜都得适可而止了。这可不能只当作是别人的事情来看,所在君。只要是人类都不会想到要让自己承受多余的重量。就算是要用节食控制体重,那也得要在适当的范围之内实行。」

我将资料放回了信封袋,「唉」地一声发出了重重的叹息。

——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不过竟然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让自己变成这样。

「谢啦!这下子疑惑也解开了,等我稍稍为平静一下之后就回去啦。」

「咦?已经要走了吗?你不是才来而已?再稍微待久一点也没关系呀……啊,要不要干脆今晚住下来呢?我们这阵子都只有在白天才有时间讲话,偶尔也在你可以保留记忆的时候聊聊天嘛!」

「不要,这里没有酒、又暗、又要花钱。至少发饷日让我到好一点的餐厅去大疯特疯一场吧!」

除此之外,我今天也没那个心情。面对四件义肢全装在身上的海江,我没有那种体力陪他聊天聊到天亮。

「拜啦!你如果真这么想听那个恶魔附身患者的案件,就干脆把户马大姐抓过来。刚好你们两个对恶魔附身患者都抱持扑杀主义,可以好好聊一下。也就是说,不要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给钱扯进来!」

「你说什么?所在君也跟我们差不了多少,你真的没有自觉吗?你对身旁的人来说,也是很道地的恶魔附身患者呢!」

「拜托,那只左臂是你的吧!我只有在你的教唆下才会使用它,因为那是可以拆卸式的装置,根本不能说是我被附身吧。」

「不对啦!我指的是你的体质。白天发生的事情到了晚上就全都不记得了。这种体质可怜得叫人看不下去。其实每一天的你到了晚上就好像死了一样不是?」

「啊,你是说那个呀!真是死缠烂打的家伙。」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将信封袋夹到了腋下。

今晚的月亮非常皎洁。不知是否因为水库里的水格外透明澄清,月光随着水波的晃动而映照在整个地下室。

——好了。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其实有着自己怎么样也没辙的坏毛病。不过这种自己尽管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完全没有办法改善的症状,就算要说是坏毛病也无济于事吧!

「我说呀,这哪有什么好可怜的?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这个毛病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毕竟昨天发生的糗事今天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呢。」

没错,就跟海江说得一样,我会忘记所有白天发生的事情。从早上起床直到那天傍晚,所有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记得。至于晚上发生的事情则可以每天连贯而不忘,只有白天发生的事情到了晚上就好像整个初始化一样,这种情形可以说是以一日为单位的健忘症吧?这就是石杖所在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是两年前,我在恶魔附身症状发病,失去了左手臂之后所遗留下来的后遗症。被户马大姐说不会造成实际灾害的恶魔附身症状。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的人格已经确实成形了。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毕竟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判断是非善恶的小孩子,基本上我只要约束自己白天不要许下跟明天有关的约定,把这份工作留到晚上再做,然后每天维持这样的生活方式,那其实这个问题就多少可以解决了。

因为这个原则,所以记事本中我一向只记录必要的事情。而我的记事本也在「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这样的内容中沿用了两年。毕竟没有必要每天斤斤计较地把一切的琐事都写到上面去。就算白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构成问题,因为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记住。

「我的人生信条就是『想要轻松地活下去』。所以这种会忘记无聊琐事的体质很适合我,没有让你批评的余地。」

我转头背向散洒在室内的皎洁月光。时间也不早了,趁着天还没亮,赶快回到地面上去。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忧愁确实就少了。如果没有了记忆,你就没有需要烦恼的事情了。不过所在君,你有察觉到『想要轻松地活下去』跟『想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是两回事吗?」

海江用像是铃铛一般清脆的嗓音说道。他眼眶中宛如水晶一般明亮的瞳孔带着喜悦而闪着金光继续说道。

「而你是说『想要』轻松地活下去,而不是『要』轻松地活下去,这种说法只能说是愿望,根本不是什么信条。你在扮演自己的过程中,却跟自己产生了矛盾,这样下去真的会被不好的东西附身哦!」

「你说什么傻话!不好的东西现在就已经附身在我身上了。那个……就是你之前说的『真恶魔跟仿冒品之间的区别』。这个问题其实有更简单的区别方式。」

「哦?什么区别方式?」

「仿冒品会寄生在人类身上,可是真正的恶魔根本不会以人类作为寄生对象。不是有一句古老的传言这么说:『恶魔是为了与人类进行以灵魂为代价的交易而出现的。』简单来说,它们跟人类之间的关系其实只是供给与需求而已。」

我总觉得在这个苍白的黑暗中看见了一抹会心的微笑。那个可恶的小鬼,他马上就察觉到我想说些什么了。

我想要那家伙的左臂义肢。那家伙想要我的左手臂。看吧,我早就已经跟恶魔定下契约了。

「那就先拜啦!我明天再过来。」

「嗯,明天,上午见。」

我头也不回地步出地下室。

当我走出了楼梯,四周的景色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的状态。没想到在一片汪洋的底下反而比较明亮,那间地下室实在有够诡异。

我穿过了森林,来到了田园风光的景致中。

满天星斗高挂在空中,夜晚还很长。人类每天只要有一半的时间照样可以安然渡日。现在我只剩下一只手臂,对于像我这样半吊子的人来说,现在这个状况刚刚好。

我朝着市街走去,路上我掏出了口袋中橘色的那只手机,打给适合当下这个状况联络的朋友。

「嗯——喂喂?晚安,贯井。你现在有时间吗?」

好了,薪水也拿到了,好久没有好好大吃一顿了!

厌食与过食\终

\27

■■■

我从一栋荒废的建筑中走了出来,不知是否因为呼吸到外头的空气而觉得神清气爽。我随性地找了地方坐下,然后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确认了一下语音信箱里的留言。

「早安,学长!我是未早——」

删除。

「——可是因为他看起来一副很痛苦的模样,所以让我无法视而不见。」

删除。

我执行了这些删除命令之后,察觉到也得要把那些来电记录一并删除不可,真是个超级大白痴。

「嘿!」

我将手机摔到墙上,出脚踩了好几下,这样就好了。一切只要等太阳下山就结束了。

不过,在太阳西沉之后还是会留下无法释怀的感觉这点有点讨厌。如果一切都是无法挽回的记忆,那就得要让其他的回忆也一起消失。

此刻一辆红色的车子飞快的速度从工厂的大门冲了进来。是户马大姐的volvo。真了不起,她竟然没有花上一个小时就赶回来了!

「所在!」

户马大姐从车里走了出来。看来她似乎有点担心的样子,现在露出了些许因宽心转为喜悦的表情。不管我究竟多么不像个人类,也不管对方究竟多么冷血,但是面对户马大姐此刻面对我的态度,我还是觉得相当高兴。

「大姐早啊!你来得真是快!」

「不过似乎是来迟了就是,你的模样还真狼狈呢!所在。还有那是怎么回事?好臭,你被泼了醋吗?」

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没错。可是眼前的对手可是最喜欢垃圾食物的户马大姐,如果我就这么点头说是,那搞不好会被她一口吃掉。所以回答我就省略了。

「——然后呢?那个恶魔附身的患者怎么了?」

她应该不是问我人在哪里,而是那家伙是不是还活着吧!

「倒在三楼的仓库里面。还有,户马大姐已经吃过午饭了吗?」

「我吃了燕麦还有两个肋排三明治。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有啦!这只是个有点坏心眼的问题。那我就先闪人了。我得在警察到达之前离开。」

「也对,这样比较好。啊——等一下,所在。你记得曾经看过这个女孩子吗?」

户马大姐递过来的照片中,有位大约是十四、十五岁左右的少女。那个女孩身上所穿的学生制服在我脑中留有极为鲜明的印象,她的身材有如一株枯木般的纤细。

「啊?这是谁呀?」

「她就是这次的恶魔附身患者。中午前我跟你分开后到了他的双亲那边借出来的。」

「咦?那个人,是女生吗?」

「是女生。她的名字写作「扶桑雪绪(注2)」。好像跟你念同一间高中,你不认识吗?」

「不,完全不认识。」

「这样吗?也对,不可能会有这么多巧合。那辛苦你了,可以回去了。依照状况,我可能会绕过去找你听你说这件事的经过。」

户马大姐在拨了电话出去后,便进入了那间荒废的厂房。

至于我,拎着件义肢转身背向了工厂。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恶魔附身的患者是个女的呀……

我判断即使再深入思考可能也只会得出负面的结论,我于是将自己的记忆上锁,将它藏了起来。我撕破七天份的笔记。这么一来便一切都不留痕迹了。只是骨膜上残留的言语余韵还是无法清除干净。

太阳将在三个小时后沉入西边的地平线。是该说「还有三个小时」呢?还是该说「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我回想起今天跟那个恶魔附身的女生间部分的对话。

因为我跟她同样都是弱者,所以比起其他人,可能多少能够体会她的想法。

然而在各种类似的情形之中,却有着难以抹灭的遗憾。因为只有弱者可以理解弱者的想法。然而——扮演理解角色的弱者终究是弱者,根本没有帮助别人的余裕。因为我跟雪绪都同样是弱者,所以尽管可以理解对方的痛苦,却无法向对方伸出援手。

「——学长,救救我……」

是谁曾经说过「人要知道怜悯」这句话呢?不过就算知道了,若是没有办法放在心上一切也都是白搭。因为此刻的我真的陷入了迷惘,甚至想过在这个仅有的时间中把这一切都详细地记录下来。不过这么做还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还是作罢。

算了,反正一切到了夜晚就都忘记了。

\jtheeend

注1:「矶野某」为日本nhk节目制作人,因为收贿演出费被判刑。

注2:扶桑雪绪。原文中直到最后一页才出现了这个角色名的汉字写法,而「雪绪」这个汉字在日文中的读音为「yukio」。尽管「雪绪」的汉字写法相当女性化,然而就读音来说却是个非常偏向男性化,而且通俗常见的命名方式。为同时符合「男性化」与「通俗」的两个要素,与确切传达角色的性别,分别采用了两种不同的写法。请读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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