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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8话「别了我的朋友!在天空翱翔的英雄(后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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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事不需要大理由。

做小事则需要小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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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不能让独臂的剑藤开车,因此这次也是空空坐驾驶席。但是之前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在存变成了什么模样,空空依然记忆犹新,即便会不方便说话,依然坚持让剑藤坐后座。累了的话还能躺下,应该还是坐后座好一点吧。

「我以前啊。」

坐在后座上的剑藤说。

和上次不一样,现在是大白天,也没有下雨,一眼就能看见是小孩子在开车,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算一般了。地球扑灭军的影响力甚至超过政府权力,因此空空他们在意是否违法法律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为了让自己安心一些,空空还是戴上了『实检镜』。他觉得戴上眼镜就能看起来像大人一些,真是孩子气的挣扎。

「一直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自杀。」

「……?自杀?」

「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倒在桌子上,割开自己的手腕……整体担心着这种事。」

「…………」

「不,那种事我当然不会做啦……但是怎么说呢,我完全无法相信自己这个人。觉得把我的性命交个这家伙没问题吗。」

两人说这些话的时候,饥皿木博士已经归西,不过如果他能听见剑藤的这番话,也许会教导她说:『这是「不安恐惧」中的一种,叫做自杀恐惧的症状』。就像他曾经教导空空那样。

自己一定会自杀。

这么觉得,所以才会想。

高中的野外学习的时候,同学们在地球的『悲鸣』中死去的时候——她还以为那些人都是自己杀死的。她听不见『悲鸣』,因此完全想不出同学们死去的理由或原因。但她竟然能够得出这样跳跃性的结论,还是要归结于这种『症状』。

她以为自己杀了朋友们来代替自杀。

所以那之后,当地球扑灭军招揽她做英雄候补、杀了她的家人时,她也有同样的想法。当然,她也明白不是这样,但内心的一角怎么也抹不去这个怀疑。

我的家人是不是也是我杀的。

明明家人就是在自己眼前被烧死的,却还是挥不开对自己的怀疑。

牡蛎垣形容她当时是『脑子里掉了好几根螺丝』——但这样看来她的螺丝在很久以前就掉了。不,可以说『那个地方』原本就没有螺丝。

不论是不是自己干的,少女对所有事都怀有罪恶感,抱有压力——如果没有精神阻碍剂,或者没有『小狼』,她早就坏掉了。

所以虽说是因为花屋的无法理解、不讲道理的横插一杠,但趁现在离开地球扑灭军也许是她有可能长命的唯一一条路。

而且还失去了一根胳膊。

于是她接受了饥皿木博士的忠告,第一次思考起来。

无法再为地球扑灭军做贡献后,她第一次思考起来——为了保卫人类而战是好事。这个想法她至今也没有改变。甚至觉得即使当不上英雄,只要成为能帮助到英雄的人就行了。对,即便仅仅是照顾起居。

但是她觉得,保卫人类和为了地球扑灭军鞠躬尽瘁也许不等价。她能这么觉得,虽然晚了许多,但也许还来得及。

「对吧……这是为什么呢?家人被杀了……却不凶手的气……这很奇怪吧?空空?」

「啊?」

空空听见她在后面这么说,吃了一惊。可即便吃惊空空也无法转过头,无法知道剑藤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不,即便他转过头,看见了表情,空空也无法理解剑藤的感受吧——因为他就和杀死家人的凶手同居生活了一个月。

剑藤心里也清楚,没有等他回答便继续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杀死空空家人的时候……才会站到桌子上,让你看清我才是犯人……不过我本来是不想让你看到shā • rén现场的,怕你和我一样留下心理阴影……」

「啊,这么说来,我爸爸总是一直担心有没有锁门。明明记得锁了门,却还要检查好几次……那一定也是不安恐惧的一种吧。如果住在那种自动锁的公寓里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呢。」

空空的评论依旧略微偏离,而且本人还没有察觉,但剑藤微笑着接受了。灿烂地微笑着接受了。她从英雄候补堕落为不合格英雄,又变成保姆,现在甚至变成了逃亡者。而空空的这种无法把危机认知为危机的态度,不知怎的让她感到平静。

「以后要住哪里?暂时睡在车里可以吗?」

「更重要的应该是要逃到那里去吧……『小狼』逃走的时候有没有说她要去那里?」

「她没有告诉我详细的计划……我想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我猜她可能是想远走高飞到海外。」

「嗯……海外啊。」

「我们也这么做吗?说到地球扑灭军鞭长莫及的地方,果然还是要到外国吧……啊啊,不过偷渡路线已经不能用了吧。总觉得只要能想办法出国就好办了。」

「确实,像『蒟蒻』说的那样,地球扑灭军的守备范围遍及全国,但也不是在全国各地都是最大的势力。国内也有几个对抗势力……」

「对抗势力?不是类似组织?」

「嗯……不,确实也是类似组织。不过说它们是竞争对手有点形容不足,应该是过分竞争的对手。保卫人类这个巨大的挑战中,同时也包含着巨大的利益和权力嘛,各方也会相互争夺……说起来很不好听吧。和它们战斗也是机动室的任务。主要是第四部队负责,我也偶尔会去……」

「嗯……」

空空点了点头。剑藤觉得她好像把大人社会的阴暗面展示给了一个孩子看,心里不是滋味,但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过意不去,空空根本就不在意。这孩子什么样的现实都能毫不介意地接受啊,剑藤觉得不可思议。

和它们战斗,同时也意味着——不是和怪人而是和人类战斗。意味着再在地球扑灭军里待下去,他也有可能被委派这种任务。

他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看上去不管知不知道他都会只回答一声『嗯』。

剑藤甚至觉得,即便她现在说『其实我是男的』,空空也只会『嗯』一声。

「空空,你刚才说要我们两个人战斗,但我觉得要想和地球战斗的话,还是藏匿在这种对抗势力中比较现实。你觉得呢?」

「啊啊……原来如此。那样的话你的胳膊也能得到治疗呢。装不装义手姑且不论,你的胳膊不好好治疗的话说不定会得败血症或破伤风。」

「嗯……」

空空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可怕的话。饥皿木博士说了好几次他不是专家、只能止血什么的,不过好歹也拿现成的料酒和热水消过毒了。但这些处理就算是外行人看来也不会觉得妥善。

「那就真没办吧?剑藤小姐如果知道联络方式的话,现在就打电话吧。我们还带着不少贵重物品,说不定他们会接纳我们呢。」

「不一定呢……『破坏丸』级别的武器不论哪个组织都有,作为交易的材料有点不足够啊……毕竟要接受国内最大集团地球扑灭军的逃亡者,需要有相当的觉悟呢。」

剑藤一边说一边想,如果用另一样东西做交换的话,大部分的组织应该都会接纳他们。这样东西不用说,就是空空空本人。

英雄空空空。

至少在已知范围内唯一一位能够识别怪人的人类。至今没有得到过别的集团中存在这种稀有人类的情报,因此只要能够证明他的资质,应该有人愿意藏匿他们,肯定也会顺便治疗剑藤的手臂。

但是……剑藤又想。

她无论如何都害怕,即便到了别的组织,依旧会重复同样的事情。她和『恋爱咨询』虽然彼此讨厌,但依旧是同伴。被同伴从背后攻击的经历在她的心中刻下了深刻的创伤。

被人从背后攻击。

是军人最大的恐惧。

「空空想怎么做?」

「嗯?你在说什么?」

「你还问什么……肯定是关于今后的事情啊。你被强拉进地球扑灭军,还两次被迫陪着别人逃亡,是不是已经吃够了组织和集团之类的苦头?」

「啊啊,你说这个啊……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如果这么说的话,在现在这个世上会什么也做不了啊。我惦记的就是剑藤小姐的手臂一定要接受治疗——如果其他集团能提供尽可能好的治疗的话,就去那里吧。」

他的态度坚决。下决定这么干脆,让人觉得他不是在担心剑藤的伤,只是对任何事都无所谓而已——不,这里说的是,他确实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但不知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动摇。

空空曾经和『火达摩』正面战斗,还从背后砍了『恋爱咨询』,剑藤本来是想问问他对于『同伴』的看法,但没有成功。

这名少年对组织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归属意识。

包括地球扑灭军在内,不论他从属于哪里,大概都觉得『讨厌的话逃走就好了』——他大概没有理解,即便是暂时躲藏,即便是为了治疗剑藤的手臂,一旦从属了新的集团,也许就无法轻易脱身了。

在这方面他还是个孩子。

剑藤现在让空空开车,自己筋疲力尽地倒在后座上,一点也靠不住,也许根本没有资格想这些——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要振作起来才行。

「……有一个总部在四国的叫做绝对和平联盟……通称『绝和』的集团。我和他们一起战斗过好几次,也不是没有认识人。他们和地球扑灭军不同,主张有些过激,不过大概也只有那里会藏匿我们了……至少是最容易交涉的地方。」

「哦,那就那里吧。」

「肯定会给空空你……增加负担就是了。」

「我明白,要用我的眼睛做交易吧。」

「…………」

他似乎是明白的。不过,是不是真的明白就不知道了。

「那么,马上打电话吧……啊啊,空空,不能上高速。那里全是摄像头。」

「好的。往四国开吧?」

「不,如果交涉成立的话,我想他们会派直升机来接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都行,只要想着往远处跑就好了。虽然被封锁了我们也能突破,但如果出现战士级别的人的话……就会变得比较严峻。」

战士级别。

剑藤最害怕的当然是花屋本人出现——但花屋是空空的朋友,还执着于空空,她的名字很难说出口。不过空空本人对这件事根本不在意就是了。

「知道了。可以用手机吗?我听说用手机的话会被查出使用的地点。」

「这个加密了,没问题……在通常设定下,就连自己人也不知道电波的发信位置。你在『火达摩』战中用手机的时候也没被找出位置吧?」

「说起来确实没有,不过那时候我根本顾不上这个就是了……这样啊。那我暂时先不说话。」

「嗯……」

就在剑藤试着用单手、而且是非惯用手的左手费劲地操作手机的时候,在她凭着记忆拨打没有记录下来的『绝和』的号码的时候,在输到第六位左右的时候,画面突然切换了。

有电话打进来。

而且是『茶话』打来的。

第九机动室室长,牡蛎垣闩。

「…………」

剑藤思考了一瞬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我。是我啊。」

她本想说得小声一些,不让空空听见,但没有成功。反而要非常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抬高声音。如果没有chī • jīng神阻碍剂,或者没有被砍掉一根胳膊有些贫血的话,她说不定会怒吼出来。

怒吼。

也许会发出悲鸣。

「……不用。你就别管了。不要再管我了。」

从听筒中听到『茶话』——牡蛎垣的话之后,剑藤回答。至少她自己是想冷静地说出这些话的。

不知为何,对方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总之大概是,牡蛎垣说现在还来得及,劝剑藤不要逃跑了。什么来得及啊,剑藤想。

虽然剑藤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和细节,也不知道花屋为杀剑藤做了哪些安排,但不论如何,都不可能越过室长牡蛎垣来实行这样大规模的作战。

也就是说他事先就知道剑藤会遭到袭击,而且这个作战还是他许可的。

那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来得及?

「我知道,『茶话』……你不过是想抢回空空而已吧?我们要是被你的甜言蜜语骗了,傻乎乎地回去,就会是我一个人被处刑吧?不管现在做出什么保证,到头来你都会对『蒟蒻』言听计从,发出许可吧?」

绝对不会有那种事,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牡蛎垣不停地说。听到他的话,感觉好像真的回去也不会有事一样。他还说,军队小心地保存着剑藤被砍下来的手臂,虽然可能无法完全恢复,但现在也许还能接上。听起来很有魅力。

可是这充满魅力的话现在剑藤听来也只是觉得乏味。为什么会觉得牡蛎垣的话这么无聊,她自己也感到奇怪。

「你。」

剑藤说。一边说,一边确认着这就是自己现在的认知。

「你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蒟蒻』。没有选择剑藤犬个,而是选择了花屋潇。仅此而已。不要想现在再来挽回……不要想现在再来弥补。我绝对不会把空空交出来。绝对不把空空交给你。空空是我的狗。是我的宠物。」

绝对不放手,她说。

剑藤强有力地说。所以她觉得这些话驾驶席上的空空应该也听到了,但那也不所谓。反正空空就算听到这种话也肯定不会介意。

「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对你无话可说。那根胳膊我不要了,你扔了吧。吵死了,你不能安静一会儿吗?我从以前就最讨厌你那种哄小孩的声音了。你装作把小孩当成大人看待的样子,其实比任何人都把小孩当小孩子。骂小孩子很开心吗?装作理解小孩的大人很开心吗?你就那么想受人景仰?但是你的那些企图别人一看就知道。在我看来你的那种态度不过是在像小孩子谄媚一样。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孩子。」

剑藤冷冷地说。

「去死吧。萝莉控。」

2

按下结束通话键的时候,剑藤觉得有什么东西结束了。那恐怕是早就该结束的东西。原本在牡蛎垣认定剑藤是不合格的英雄,将她抛弃时,就应该结束了。

「嗯……抱歉,空空。让你听到丑陋的内讧了。」

「哦,我还以为你们很要好呢。剑藤小姐,你和牡蛎垣先生关系不好吗?」

「……嗯。」

这孩子果然有些错位,剑藤想。他对现实的接受范围或许很广,但对人心和人际关系的认知却完全不对路。听到刚才的对话,感谢却是『哦』就已经很奇怪了。他是多么没有兴趣啊。

剑藤反而好奇起来,问。

「呐,空空。你对『蒟蒻』是怎么想的?对『蒟蒻』……不,对花屋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是朋友啊。」

空空干脆地回答。既没有害羞也没有炫耀的意味。

完全和预想中一样,有些可怕。抛开地球扑灭军的立场来看,甚至有些让人不舒服。

「虽然你说过你们没在交往……但你真的没有想要和她交往、喜欢她一类的吗?」

「没有啊。没有这种把她看成女孩子的想法……啊,这种说法是不是对花屋很没礼貌?」

空空在这种情况下还在考虑对花屋是不是『没礼貌』。

「不过,我觉得花屋也不是那样看待我的……。我认为男女间是存在友情的。」

「嗯……是吗。空空认为男女间存在友情啊。」

剑藤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她的意见比较好。她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和空空议论,便只是重复对方的话,装出对话的样子。

「不过现在有点可怕,还是逃走比较好。说起来,那家伙以前也干过这种事呢。在少年棒球时代,我和别的队友交好的话她就会用球棒打人。」

「……那不是很严重的事件吗?」

「确实引起了骚动……但是这种事,大家一般都会视而不见,不是吗?看到朋友、前辈或是后辈做出奇行,也马马虎虎地、或是看笑话似的不去理会,让事情到此为止,不是吗?」

空空说。他的语气好像真的对花屋的奇行(?)没有任何想法一样。

「最多也就是说说,那家伙好奇怪啊,好可怕啊,之类的。在地球扑灭军里,大家也都不去理会『火达摩』现实的那种偏离常识性格吧?『恋爱咨询』小姐不是也相当有个性么?」

「这是——」

一回事吗?

花屋的那种极端性格,剑藤也不是毫不知情。不理会,不在意,装作没看见——对前兆一概视而不见,直到事情发生才说『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就像是地球扑灭军把地球之前小规模的悲鸣说成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事情』,一直把它当成耳旁风,将它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悲剧』,追究剑藤的责任一样——吗?

「…………」

这样的话,拥有『接受』现实的资质的人也许不只是空空一个——空空的资质也许反而是『直面』。不会装作看不见,将暴力而猎奇的朋友接受为朋友。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看怪人。

「呐,空空——」

剑藤觉得这之中说不定有什么人类和地球之战的关键,想要更深入的谈一谈。关于花屋,关于花屋和空空的关系。

但是,追寻刚刚发现蛛丝马迹的提示的努力被迫中断了——不要忘了,她们现在正在上演逃亡剧。

能够即兴发挥的余地有限。

「……剑藤小姐。不好了。」

「哎?」

空空看着后视镜说。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精通驾驶?到底受了『小狼』多么严格的指导?

「什么不好了?」

「有追兵——你看后面。那是地球扑灭军的车吧?」

剑藤照他说的透过后挡风玻璃向后看,只见一辆车以迅猛的速度接近。正如空空所说,那辆加长轿车她认识。前几天袭击哲人幼儿园的时候,花屋、空空和剑藤三个人坐的就是那辆车。另外从空空家移动到那栋公寓楼的时候,牡蛎垣、空空和剑藤三个人坐的也是那辆车。

现在,这两件事的记忆都仿佛是非常久远的了。

不敢相信那时候有三个人。

现在是两个人。

「……『开车走神』。」

「什么?」

「『开车走神』。真名是了城娱也。第九机动室的专属司机——说起来没有给你介绍过呢。他不是外部而是内部的人。而那辆车就是军团配给给『开车走神』的道具『刑车辆』……空空,加速。被那辆车追上就完了。」

「可是,信号灯快变了。」

「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是。」

空空回答的同时猛地踩下油门,加速了。剑藤感到这个动作之后解开了安全带。一般来说会采取相反的行动,但情况已经不一般了。不,从一开始就不一般。

他们虽然像游戏中心的赛车游戏那样加速、提升速度,但这辆车终归只是普通的车,被『开车走神』的『刑车辆』追上只是时间的问题。在那之前必须做点什么。

剑藤按下车门上的开关,打开窗户。

她迅速作出判断,根本没有犹豫。

即便没有精神阻碍剂的作用,剑藤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吧。牡蛎垣想她伸出的援助之手也许是真的,而她挥开了那只手,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同时她也不想就此等死,至少在空空还拉着她的手的时候不想。

她要活下去。她要战斗。

剑藤用左手使劲把三把『切断王』中的一把从窗户向后扔了出去。不是惯用手也没关系。那高科技手斧拥有绝对不会偏离猎物的机能,直接命中了『刑车辆』的驾驶席。

它的威力当然比不上『火达摩』的『fireballearth』,不可能有足以击飞半个车身的威力,但也足以切开特殊加工的挡风玻璃、将里面的一个人杀死了。

受到手斧直击的时候『开车走神』大概误打了方向盘,『刑车辆』像在雪地上一样回旋起来,撞上了护栏。

这一连串事件又不是发生在无人的荒野,反而是城市里大街的路口附近——周围当然也受到了不少的损害。对面的车为了躲避回旋的『刑车辆』发生了连锁事故,有的冲上了人行道,有的急刹车而被追尾,到处都冒出烟来。

剑藤觉得,那辆车干脆爆炸了才好,还能用来扰乱视线,不过现在这样对周围的伤害还算少的,也算是一件幸事。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追上呢?」

空空平静地说。他从后视镜和侧视镜里完全看清了情况,一点也不慌张。他绝对不会因为预想之外的事情而惊讶,在后方出现『开车走神』的时候,大概就已经知道剑藤会怎样应对了。也就是说,他也做出了战斗的觉悟。

「是啊……『切断王』一共就只有三把,这么快就失去了一把。已经不能再扔了啊……」

「以前看见交通事故的时候,我总是想。不过正确的说是看见大家用手机拍交通事故的照片的时候。」

空空依然没有减速。即使已经没有了追兵,他好像也放弃了遵守交通信号和限速,然后不知为何突然说起了无关的话。

「他们那么做到底是基于什么心理?竟然会把别人的麻烦、痛苦、不幸拍成照片。这何止是不谨慎,简直是讨厌啊。」

「…………?」

「所以我每次看到这种事情都像是在显示『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和那些家伙不同』似的转开视线,马上离开——甚至对自己没有跟着起哄、能够不理会这种事件感到骄傲。但是,在接受饥皿木博士的指点后再想想,那大概也是嫉妒吧。我大概是在羡慕他们。」

空空用没有感情的语气说。他完全没有后悔、反省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将事实作为事实来陈述而已。

「至少那些人能够直面事故,否则也不会拍照片啊……不是像我一样转开视线走开。剑藤小姐,我也没有你们说的那样正视现实啊。」

「……是吗。」

剑藤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不,这样啊。之前的话题正说到一半。而且空空那么频繁地确认后视镜,不可能没有仔细确认(何止是)伤员的剑藤的情况。

所以这些话大概是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剑藤。虽然听不听明白。所有人都会逃避现实,但是意外地,每个人也都会用自己的方式直面现实——他是想说这些吗?

剑藤也是这样吗?

但是,那么为什么——剑藤会,只有剑藤会听不见地球的『悲鸣』呢?是不是其实听见了,只是忘记了而已呢?但是那样一来她就没理由在『小声悲鸣』中活下来了……那只是个『巧合』吗?

自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理由是『因为她特别』就好。

但是——这才是她最应该考虑的地方。如果她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听不见』的话。

「……『开车走神』会追上来大概是因为和『茶话』的那通电话吧……虽然电波的发信地点被加密了,但既然是电话,通话内容就会传过去。从我说话时的背景音之类的东西中说不定能找出大致的位置。」

「啊啊……在推理电视剧中经常有这种。电车的声音啦,狗的叫声啦一类的。可是那通电话中包括了什么能确定位置的声音吗?」

「『茶话』可是个能从引擎声中听出车型的变态啊。谁知道有什么会成为提示……抱歉,是我大意了。那种电话不该接的。」

为什么会接呢?是因为想和那位给了她很多照顾的她还有留恋呢?不管怎样,在逃亡过程正着都是过于重大的过失。

「『开车走神』姑且是击退了,不过马上就会有别的追兵……话虽如此,他们对我们的定位应该也没有那么精确,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设好封锁线。在那之前换车吧。」

「是啊……那样做比较好。刚才的事故也有很多目击者,真是要被拍下来了。那就到那边的停车场去吧。」

「不,再离远一点。而且最好不要用停在停车场里的车,而是要找违章停车的车。车主会以为是被拖走了,略微晚一点才提出盗窃报告。」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刚才也借用的是违章停车的车辆呢。」

空空敬佩地说。不过这些只是也都是牡蛎垣教的,剑藤心里可骄傲不起来。被夸奖反而心中有愧。不仅因为是虚荣和逞强,更因为自己的花招早就被对方看穿了。

然而现状是,即便如此也必须这样做。

算了。

即使可耻也能活下去。

「总之,先这么开一会儿……。我趁现在和『绝和』里的认识人打电话。比起求助,更像是交涉的感觉吧。……我大概会把空空说得夸张一点,可以吧?」

「当然可以。如果是一点的话。」

「嗯。一点。」

结果不是一点。

3

有个词语叫做人文主义。

它的近义词有人道主义和人性——所以人文主义的反义词应该是不人道的或是『简直不是人』。

为了守护人类而舍身行动,为了守护生命而不惜一切努力、不计任何牺牲,这可以说正是人文主义的极致。

而另一方面,也有个词语叫做人为失误。人类造成的失败,人类造成的错误——不论西东构建得多么严谨,只要是由人来操作,就不存在完美的系统。

比方说,即使保险箱上了绝对打不开的锁,也不能说绝对不可能从里面偷出东西来——会产生『主人把钥匙丢了』、『把写着密码的纸丢了』之类的失误。

不,如果是失误的话还好——想想看不是失误的情形。想想看拿着钥匙的『人』故意偷出里面东西的情形。

如果本着恶意来使用的话,就连原本是为了保护市民而制定的法律也会变成欺诈的工具。光听理念和原委完全就是善意的团体,是充满梦想和希望的组织,结果不知何时变成了蹂躏人权的邪恶集团,这种事情常有发生。

迷恋私欲,迷恋权力。

东西本身是正确的,使用方法却错了——但这也是人类的人性,人文主义的极致。只有人会做这种事。能做这种事。动物和植物充斥在地球的各个角落,但即便再怎么在生物界里寻找,也只有人类会错误地使用正确的东西。因此人为失误也是人文主义的一环。

地球扑灭军有着防范下次『大声悲鸣』、守护人类、还有与神秘怪人和地球战斗的高远志向,而它正确的力量,现在却被一个女初中生错误地使用着。

而这个错误不会被纠正。因为它是正当的。

靠着第九机动室副室长的立场和权力,她不断正当地犯错——不是像怪人那样,而是像人类那样不断犯错。没有人责备她。所有人都宽恕她、理解她、听从她——追逐逃亡者。

「……跟丢了?是吗。没关系。反正知道他们要去那里。没事,我这边也在做准备,争取逃时间就够了。给我准备车……什么?『开车走神』死了?那又怎么样?这种时候不用把这种事一一汇报。替代者多得是吧。」

这是人类狩猎人类的,有人类风范的『狩猎』。

如果地球有意志,它会怎样看待在自己身上展开的这种人文主义呢——希望它发出的,能是欢喜的悲鸣。

4

交涉后,和绝对和平联盟——通称『绝和』的会合地点定在了某大型出版社的屋顶上。大厦的屋顶,也就是直升机起降平台——空空和剑藤在这里等待『绝和』从四国派来迎接的直升机。

要如何去往警戒严格的出版社屋顶是摆在空空他们面前的第一个难题,不过『绝和』已经处理好了。和串通好了的员工定下了假预约,在前台照样填了文件,骗过了保安的眼睛。前台的员工怎么看待扛着长长竹刀袋的少年和怀里明显藏着什么的独臂少女,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们现在急着远走高飞,没有功夫理会留下的痕迹。

这种伪装只要能骗过几小时就够了。

电梯到不了屋顶,便先坐到最上层,然后再走楼梯。屋顶理所当然地上了锁。在这个不景气的时代,直升机起降平台什么的当然没有人使用。

「让开。」

剑藤说着,从怀里取出手斧破坏了锁。『切断王』虽然是投掷兵器,但也可以像把『恋爱咨询』的头盖骨一分为二时那样用做手持武器,是可以随机应变的方便道具。

把人类分解到看不出是人类的地步——除了没有这个功能,『切断王』也许比『破坏丸』更好用。

然后两人走上屋顶。

由于无法预测调配直升机需要多长时间,会合的时间没有确定——对方说会尽快,那么这说不定也能成为他们试探『绝和』能力的试金石。不管怎样,两人接下来只要在这里等就好了。

等就好了。

等待直升机到达、等待『绝和』来『迎接』。如果在那之前地球扑灭军来『迎接』了的话,游戏就结束了。可以预想到,如果他们被地球扑灭军扣押了,那『绝和』也不会冒着在表面上和军队对立的风险营救两人。

所幸,大楼的屋顶由于是直升机起降平台,相当平坦。

而从这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望去,只要有人影接近,马上就能发现——空空一边想着,一边站在大楼边缘向下看。

这是一栋二十六层的高楼,掉下去的话肯定会没命,但空空毫不在意——检查着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

不过,身为军人新人,又是退役军人的空空也不知道要以什么标准连判断是不是可疑。更何况现在没几个人能比他们还可疑。

也就是说,看到不现在的他们还可疑的人就要提高警惕?他想。

「总之……追兵已经甩掉了吧。不过中途丢下的车大概已经都被找到了……」

在空空身后,剑藤坐在写着大大的h字的地板上说,似乎总算放心了一点。

「空空,瞭望是可以,但你能看见别人,就说明别人也能看见你,所以还是不要探出去那么多比较好。」

「啊,好的……说的对。」

大楼的周围没有其他高层建筑物,只有远处有一座电波塔而已。当然以『绝和』的立场一定要选择这种地势的大楼,不过这样一来如果从电波塔用双筒望远镜监视的话,这边的情形一目了然,只能放弃了。想太多就不好了。

对,这是dǔ • bó。是博弈,空空想。

「和『绝和』会合之后……我似乎会被随意使唤呢。」

空空一边说一边回到剑藤身边。剑藤听了他的话,尴尬起来。

「对不起。」

她说。

「如果不那么说的话,对方肯定不会这么迅速地应对……相对地,已经准备好住处了。不光是拥有能看『怪人』的眼睛,还击退了那个『火达摩』,在逃亡中甚至干掉了『恋爱咨询』,听了这么多,『绝和』也就二话不说了。」

「嗯……不过也没说谎就是了。」

「嗯。当然,不过说是住处,我想也没有之前和我一起住的那个公寓塔那么豪华就是了……」

「……现在想来。」

空空说。

「给我的那个可以说是破格的待遇,也是花屋的主意吧。她运用自己的立场和权力哄骗牡蛎垣先生,准备了那样过分奢华的环境……我本以为这是应该的,但区区一个眼神好的英雄,恐怕得不到这种厚待。」

「……嗯。那件事我也觉得做过头了。所以一开始我态度很差。」

剑藤那时有这件事再加上被任命去照顾新人,自然无法忍受。花屋的行为太过专横,所谓暴政压政也不过如此。

而这些——还没有成为破绽。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花屋能有这么大的自由?还过着同时上着中学的双重生活……牡蛎垣先生也是一直都对她唯命是从吧。而且十四岁就当上副室长,就算是名誉职也很奇怪啊。」

空空把他感到的疑问直接说了出来。这种疑问现在说出来也太晚了点,但就算晚了,竟然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这种疑问的,也只有空空了。

「嗯……不论是什么样的组织,都是由人来运作的啊。重要的是人脉。为了得到地位,关系是很重要的——得到上面的人的青睐,就能轻易出人头地。在地球扑灭军里也有学阀之类的东西呢。」

「学阀……可是花屋的情况应该和学阀之类没关系吧?」

「嗯。」

「她也说过家人都是普通人——」

「所以说,『茶话』也没有对『蒟蒻』言听计从啊。也许反而是『蒟蒻』对『茶话』言听计从呢。不是说受人疼爱的孩子比较强吗……你看,大家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吧?」

剑藤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在空空眼里那与其说是意味深长不如说是不明所以。

「空空是男孩子太好了。」

「…………?」

「在这个意义上我没有被人疼爱的才能呢。」

似乎是疼爱别人那一边的人,剑藤说。这句话空空没有听见。这就够了,她想,只要我的心听到了就行了。至今为止,何止是地球的悲鸣,剑藤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呐,空空。我有一个请求。」

「啊,好的。什么事?」

「没了的那条手臂开始疼了。」

「……?是所谓的幻肢痛吗?已经没有了的部位却传来疼痛……」

「不,不是那个,只是普通的伤口疼起来了而已。看来精神阻碍剂的效果也过去了……」

「啊……厄,但是精神阻碍剂已经没有了……对了,饥皿木博士给了一点止痛药……要吃吗?」

说是有点安慰的作用,但精神阻碍剂原本不是用来当止痛药的。空空觉得这个止痛药说不定比精神阻碍剂更有效,但剑藤摇了摇头。

「那个再过一会儿再吃吧……现在要是睡着了就遭了。而且在直升机里也尽量不睡……可以的话,不想向『绝和』的人示弱。所以空空,拜托你。」

然后她说。

「让我抱着你。」

她没有等空空回答就伸出左手,环到空空背后,强行把他来了过去。说是强行,但她也只有一只手,空空想要抵抗的话,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拉过去,但他完全没有抵抗的理由。

被轻易地抱住了。

剑藤的头靠在空空的肩上,剑藤的肩支撑着空空的头。

「嗯……果然,很平静。渐渐不疼了。」

「我倒不觉得我还有这种功能……」

空空见剑藤露出非常平静地表情,困惑地说。

「我想这就叫那个吧,剑藤小姐,叫做安慰剂效果。」

「我不知道那么复杂的词啦……不过我知道什么是动物疗法。抱着空空的话就能得到治愈。被砍掉的手臂,感觉也像是会再长出来一样。」

「哦……」

是这样吗,能长出来就好了呢,空空说。他其实也没有接受这种说法,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不,他们靠得那么紧,连头也点不了。

另外,还有『小狼』。

他还切身体会到左在存对剑藤犬个来说真的是相当重要的存在——如果她没有死去,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算了。

我会代替那个赌徒,只要今后不论怎么发展都这样继续下去就行了——空空这样想着,并没有察觉到。

对剑藤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或许从最开始就不是『小狼』的替代品。他迟钝地、或是说愚蠢地,完全没有察觉到。

至少——他应该察觉到,面对在只能等死、只能被杀的情况下,飒爽登场解救了自己的人,没有几个人能什么感觉也没有。

剑藤现在。

是怎么看待空空的,他应当察觉才对——应当察觉到,当剑藤做出一个人,而且是独臂从军队逃走的悲壮决意时,出现了一位提出和她一起逃走的年幼少年,这让她觉得多么值得依靠。

话虽如此,他也许确实不会察觉到。

即使家人被杀也毫无感觉,还能和shā • rén者如此拥抱的空空,即便被某人救了性命,恐怕也同样会毫无感觉——他才正是那『没有几个』的人。

而且说是拥抱,空空依然没有伸手环抱。他的手依然是垂在身旁。不过讽刺的是,这手垂着的位置,却救了他一命。

「好饿啊。直升机来了以后,在里面吃蛋糕吧。」

「好啊。再拿着走的话,会撞坏的。」

「直升机里不知道会不会有叉子啊……啊,还是不行。没有右手吃不了啊。空空,你能喂我吃吗?」

「叉子用左手也能用吧?」

「左手要抱着空空,所以不行。」

剑藤说。

「你如果一定要的话,嘴对嘴喂也行哦。」

「……哈、哈啊。」

面对这种说法空空退缩了。

「那个……剑藤小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想这样逃离了地球扑灭军之后,不论如何都会想到。也会偶然想到放走『小狼』的那时候。」

在被年长的少女单方面紧紧抱住的情况下,空空依然说出了有些错位的话。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为了消遣等待的时间,或是从剑藤步步紧逼的话语中逃开而已。但对现在的剑藤来说,这是个沉重的问题。

「剑藤小姐为什么想要守护人类?」

「…………」

「当然,既然事情变成了这样,我在『绝和』里也会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展开行动……但剑藤小姐明明一直为了守护人类而战斗,一直在无私地战斗,却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的……不会觉得生气吗?」

「……饥皿木博士说得我好像是为了报家人被杀仇才敌视地球一样,说起来也确实有那个原因……但不仅仅如此。」

我不想认为仅仅如此,她换了个说法。这样说更为坦率,更接近她的真实想法。不过这种区别,如果不是饥皿木提起,她根本想都不会想。

「我喜欢人类。喜欢人类创造的这个社会。所以我想守护它。」

「即便失去手臂,还被那些人类追杀?」

「即便失去手臂,还被那些人类追杀也一样。」

剑藤说。

「因为不存在只有优点的人类啊。可是,让人头疼的人也会制作出有趣的游戏,拍出好电影。性格不好的人也会协助发明出便利的家电。当然也有讨厌的家伙和真是死了才好的家伙,但人类不是需要用地球变暖或『大声悲鸣』一扫而空的毫无价值的生物啊。」

「……是啊。」

说实话,空空心里期待着不一样的答案。但是这也是他早就知道了的答案。空空没来由地感到,就算背离的地球扑灭军和牡蛎垣,只要她还没被杀死,就一定不会放开守护人类的感情。

这样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都没关系。

也不分善恶。

用在存的话说,那就是:

这种感情已经太过牢固,超越了顽固的等级,成了她这个人的全部——如果想把她从与地球的战斗中拖出来,只能斩落她的另一根手臂。

空空也不是没有想过他是不是该那么做。

如果没有几天前和『地球』的遭遇的话,也许他真的会那样做——空空觉得他做得出来。不,甚至可以说是确信他做得出来。

证据就是他对于半天前切开『恋爱咨询』一事——没有感到任何忧虑。甚至没有找『这是为了救剑藤不得已才下手的』、『没有别的办法』、『最后一击拿下她性命的是剑藤』之类的借口。没有找给剑藤,也没有找给自己。当然,如果有人问的话,他也许会这样回答——说不定会表演出反省、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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