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话「别了我的朋友!在天空翱翔的英雄(前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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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是一场战斗。
而胜败乃兵家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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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剑藤犬个和往常一样出门买菜——在顺利完成任务,袭击了打着哲人幼儿园名号的怪人幼儿园之后,她又回到了待命模式,换句话说,照顾空空少年——让他过上舒适的生活便成了她的标准任务。
所以要买菜。
做早饭、一起吃早饭、洗碗、打扫一遍房间、吃午饭、洗碗、然后下午出门买菜,这便是剑藤的例行公事。虽说是例行公事,但她每次都会去不同的商店,不过这倒不是在警惕什么特定的事情。当然,这样做也有极限,还是必须频繁地去同一家店,不过至少不会连续去。
「~~~?」
剑藤一边挑选蔬菜,一边不自觉地哼着歌。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享受午后购物的年轻太太,不过不能忘记,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经过一个月,持续照顾一个人的起居,也许就会让少女有这么大的成长。不光是做家务的水平,精神上也是。
至少剑藤在和空空住在一起之前要更加孩子气,显得更加幼稚——她自己这么觉得。说白了,就是不成熟。实际上的情况比她自己想的、比她自己感觉的还要严重,而且就算是现在,空空少年也觉得剑藤是个孩子气的大姐姐,在这方面的认识颇有偏差——不过至少。
多亏了和空空一起住,才能在睡觉的时候不做噩梦。
说实话,一开始她非常不情愿……不愿意和别人住在一起。当然,在此之前,剑藤也和左在存这位少女住在一起,不过她不知道就是了——然而,就算是抱着『小狼』睡觉,有时候还是会做恶梦。那种时候,『小狼』就会担心地观察剑藤的表情。
为什么抱着空空睡就能完全不做噩梦呢——她觉得隐隐约约知道答案,但同时又不想将这个答案说出来。
失去英雄资格的自己,和新的英雄空空。
牡蛎垣的这个配置简直像是故意讨人嫌,原以为只会带来痛苦,但现在甚至觉得安稳,真是好笑。
「……说起来,和空空住在一起,今天正好满一个月了呢。」
剑藤突然想起来。他们是五月二十八日入住(?)那个公寓的,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正好一个月——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怎么样,只是觉得稍微庆祝一下也挺有趣的,没有更深的意义。挺有趣的。觉得挺有趣。
空空第一次杀死怪人的时候,他们也庆祝了,但这次要庆祝的不是那种杀气腾腾的事情,怎么说呢,想正正经经地买个蛋糕。
所以她买好蔬菜和肉之后,径直走向购物中心里的蛋糕店。
她当然没有忘记——她在肩负照顾空空少年起居这个任务的同时,还负有监视空空少年的任务,甚至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在发生万一情况时处理掉空空少年的任务。她不会忘记。
发生万一情况时。
发生万一情况时,随时都能杀掉他。
她没有那么喜欢空空,以至于会丢弃这种感觉,以至于会丧失身为军人的自我。比方说今天,她买了蛋糕回家,两人一起吃了蛋糕,甚至可以拉一拉纸炮。然后,如果空空——就像『小狼』向空空提议的那样——说:『剑藤小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逃离地球扑灭军?』的话,剑藤就会在那个瞬间将他千刀万剐。她有这个心理准备。
不过……嗯,说不定会给他一个机会,把这句话化作一个玩笑就是了——为了自己舒适的睡眠,说不定会警告一次说:『这句话如果是认真的话就杀了你哦?小心一点哦,空空。』剑藤犬个对军队就是如此忠诚。她与地球敌对,守护人类的决意就是如此坚定。
她就是被塑造成这样的。
入队以来,就一直被塑造。
比起一个人,更爱全体人类,仔细想想,这其中蕴含着巨大的矛盾,但她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当然,也有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本人的资质和经历。
她被当做是英雄,是和地球敌对的关键人物,却没能阻止『大声悲鸣』,这种罪恶感——想要偿还这种『罪孽』的心理,在她心中转换成了更加强烈的人类爱。
所以她很痛苦。
她一直在痛苦。
但她不知道这种痛苦的源头是什么——她不知道,将憎恨的对象局限在地球上的想法有多么折磨她的精神。
而这样下去的话,她恐怕直到生命结束都不会明白——到死都什么也不知道。不明不白地死去。如果还存在希望,那一定会是新的英雄候补,空空少年……但很遗憾。
现在的他不过是个不可靠的十三岁男孩子。
对剑藤来说,还没有走出可爱的小孩子的范畴。
「牌子上可以写名字,要写什么呢?」
听到蛋糕店的店员这样问,剑藤思考起来。她觉得这又不是庆祝生日,没有必要写名字,不过又觉得这种服务不要白不要。也可以说是天生小气。但话虽如此,写上『空空』的姓氏终究不好。
他在户籍上已经是死人了。假装是和家人一起被杀了——假装是挥舞利刃的凶恶犯人把他们一家都杀了。虽说是『假装是』,不过实际上也差不了太多。
「那……就写『小空』吧。」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假名,便这样说。她觉得用名字的话就不容易被发觉了,真是浅薄的想法,不过却变成好像是狗的名字了。
剑藤不是有意的,但一想到空空现在就担任她『宠物』的职责,就神奇地匹配了起来,也不想纠正了。
店员看上去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说「好的,明白了。」——然后熟练地放上了写了名字的牌子,装进盒子里,绑上了缎带。另外还可以送蜡烛,但剑藤终究还是拒绝了。完全变成庆生的样子就事与愿违了。
「一共四千二百円。」
「好的……」
就在她打开包准备拿出钱包的时候——有个东西朝着她的右手飞过来。
剑藤是被称为『万剐』的剑士,而且还是战士,更是军人——但那都是因为有『破坏丸』。在空空眼里,她一直把『破坏丸』放在手边,但实际上也不是像手机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带着。
买东西的时候她不穿剑道服,也不带着竹刀袋和道服袋——那样实在太显眼了。作为『任务』,在买东西的时候伪装成普通人也是她的职责。在下午成为年轻太太就是她的任务。
这一点被盯上了。
而且还盯上了她为同居人买蛋糕,正要付钱,放松警惕的时候——结果,从遥远的后方,穿过顾客的缝隙,旋转着飞过来的。
是手斧。
2
咔嚓!在这个和平的国家中不太能听到的声音在这个同样和平的购物中心里响起了——不过对剑藤来说,这是经常能听到的声音。
这是人体被切断的声音。强行地、粗暴地、就像是用蛮力撕裂般切开的声音——只是,通过自己身体内部的骨传导听到这种声音,她也是第一次经历。
她反射性地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右臂,而且是手肘以下的部分『咕噜噜』地旋转着飞起来。看见的同时,她用另一边的左手抽出了裤子上的皮带。
切断剑藤右臂的手斧继续贯穿了展示柜,将里面的蛋糕搅得一团糟,还在柜台内部反射,从对面飞出,最后直接命中了柜台正面的店员。不,手斧『通过』了剑藤的手臂,还在柜台里反射,说是直接命中其实并不正确。但它依然给店员造成了和直接命中没什么区别的沉重伤害。
沉重伤害。
说实话是致命伤。
那把斧子深深地嵌入她的心脏,总算停止了旋转——店员顺势倒下了。考虑到这个不可思议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形,现在要断言也许有些早,不过她恐怕不会再站起来了。
斧子停止了,剑藤的右臂依然在空中咕噜噜地旋转。到底要转到什么时候?或许是因为肾上腺素的分泌使得对时间流逝的感觉变得迟缓了。
在肆意泼洒着鲜血的『那东西』落到地上之前,剑藤就解下了皮带绑在上臂上(现在已经变成下臂就是了),用嘴咬住一头拉紧,做好了止血的应急处置。
即便没穿剑道服,无法躲避,全身都沾满了血。
即便浑身沾满了在任务中那样忌讳的血液,而且是自己的血液——她依然止住了血,将将保住了意识。
「你害怕血吧,『万剐』——」
「…………!」
剑藤听到认识的声音,想要转过身去,但也许是因为失去一只手臂难以维持平衡,也许是因为流血过多,她一下子跌倒,单膝跪地。这下子摔得非常狠,膝盖骨说不定都摔裂了。
现在的她连转身都做不到,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把头转了过去——然后便看见了意料之中的面孔。
「——血。鲜红的血。鲜红耀眼,美丽的血。竟然会讨厌这么美丽的事物,真是脑子有问题。对,我早就觉得和你合不来——你好像讨厌我,但我可是非常讨厌你,『万剐』。」
「……『恋爱咨询』。」
剑藤血压急剧下降,意识模糊,好不容易才做出了回应。对,她就是隶属于地球扑灭军第九机动室的战士——『恋爱咨询』,濑伐井铊美。
这位和剑藤同辈的少女——现在两手拿着手斧。『已经扔出去了一把手斧,为什么现在还是两手都拿着手斧?』对她来说,简直没有比这个问题更没有意义的了。
当然,剑藤现在心里想的也不是这个问题,更不是为什么濑伐井会攻击她(就像濑伐井说的那样,就像剑藤想得那样,他们两人都讨厌对方,但姑且还是自己人)——而是自己竟然在这种公开场合,虽然姑且有屋顶但也是光天化日之下,被砍掉了手臂。
也就是说濑伐井不是因为私怨而攻击剑藤的——肯定是有军队做后盾。而且后盾的规模足以让她把现在身处这个购物中心的的人都牵扯进来也无所谓——
这样不修边幅。还派遣了『恋爱咨询』这位战士。
这无疑是超a级的军务。
「……你不用去拍那些政治家的马屁了吗?还是说你是来买慰问品的……」
剑藤试着夹杂着讽刺试探,但濑伐井完全不受她的挑拨。
「不好意思,以我的立场不需要像你这样自己来买东西——反而可以从政治家那里得到礼物呢。呵呵,其实我会像这样出现在凡俗的现场本来就是个例外——」
她妖艳地笑了。这是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笑容,不过对于一边旋转着手斧一边说的她,哪里还轮的上用这种话来形容。不过讨厌她的剑藤却在想:什么凡俗啊,别自以为是。
「一想到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就还想多戏弄你一番,不过大概没有时间了呢——」
濑伐井环视着周围说。
周围的顾客都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逃走,而是远远地围成一圈看着她们两人。看来不用担心他们搭救剑藤,或是说妨碍濑伐井。
其中有人用手机咔嚓咔嚓地拍摄这场战斗(?),但濑伐井毫不在意。反正照片也好视频也好之后都会和主人一起被处分掉,被拍下来也没关系——当然,这一带的通讯信号也已经被屏蔽了。
他们明明身处异常事态中,却不觉得自己会受害。明明想象一下就会知道,杀死剑藤之后,濑伐井的手斧会转向哪里……。
仿佛遗忘了『大声悲鸣』似的生活着的普通人的危机感、危机意识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不,这样就好。因为剑藤就是为了让他们能过上和平的日常生活才日夜奋战的——才日夜被噩梦缠绕的。
惯用手的丧失。疼痛过头,已经不疼了。不,虽然很痛,但疼痛过头,已经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无所谓』。这就是空空平时的感觉吗?平时都是这种感觉,那是何等的地狱啊。
对了,空空空。
那孩子没事吧——剑藤想。
剑藤犬个预测:地球扑灭军以超a级配置行动的话,肯定是和空空有关的任务。这个包围,还有这个袭击只是其中的一环,空空那里肯定也派出了某位刺客。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到底有什么重大的失败?组织无法容忍的失败——她完全想不出来。
如果有的话,只可能是前几天镇压怪人幼儿园的时候……?
说起来,那时候空空的样子好像有些奇怪——剑藤好歹能够想到这里,但自从家人被地球扑灭军杀害以来,她就不再善于思考,无法继续向下推测了。
这时候,濑伐井继续说。
「这是紧急任务哦,十万火急哦。不过像你这样的慢性子大概无法理解吧。」
对她来说,剑藤听没听到这句话完全无所谓。那语气好像是觉得只要有自己做自己的观众就够了。对。这个女人就是这点讨人厌。
「所以你放心吧,『万剐』。我不会像你那样将人活剐。作为曾经激烈交锋的同僚,在将你『剩下』的手足全部砍掉之后,马上就会让你痛快的!」
濑伐井面向依然蹲在地上的剑藤,将两把手斧一齐高高举起——看来她打算先一口气用最大力量毫不留情地砍掉双腿。喜欢戏弄怪人的她平时肯定会『一条一条』地砍掉,看来这次确实没有时间,剑藤想。
她还觉得,这种焦急正是可乘之机。
剑藤将剩下的左手伸向倒在展示柜旁的店员——正确的说不是店员,而是扎在店员胸口的手斧。手斧。但那不是普通的手斧,不是落伍的武器。这也是军团分配给士兵的道具。分配给『恋爱咨询』的高科技道具『切断王』——在一定距离内不会偏离目标,可以想象成是能够远程遥控的投掷武器。
这是能让任何人成为掷斧子高手的便利切断道具,但有一个重大的弱点,那就是:既然是投掷兵器,就时常会有让敌人拿到的可能。所以这个武器本来是有着一击必中且一击必杀的义务。
但是它打偏了——由于她的嗜虐倾向,『恋爱咨询』故意打偏了。没有向着剑藤的心脏或脖子,而是按照预设的目标避开了要害。砍断了右臂。她觉得砍掉一只胳膊就足以削减剑藤的战斗能力了,但这把斧子单手也可以投掷,更何况『切断王』根本不用瞄准!就算是非惯用手的左手,也能决一胜负!这种想法让剑藤起死回生,向插在蛋糕店店员身上的斧子伸出手——但她的动作只到握住斧子柄就结束了。
扎进胸口的斧子被收缩的胸肌加紧,靠女孩子的细胳膊拔不出来,而且她还是单手——结果剑藤的所作所为,只是让自己个胳膊被展示柜的玻璃划出了不必要的伤口而已。
「哈哈!」
濑伐井看到之后愉快地笑了,然后挥下手斧——但是,剑藤绞尽力量和勇气做出的行动绝对不能说是无谓的挣扎,反而真的让她起死回生了。因为她的挣扎让濑伐井在短短的一瞬间笑了——成功地让她的动作在短短的一瞬间停止了。
「本周的血型占卜——『万剐』!你的血是——是!」
就在她说出这句宣告胜利的台词的时候,就在手斧将要离开她的手的那个瞬间,有一个东西咔嚓一声切开了濑伐井铊美的身体。刚才剑藤右臂发出的声音,这次由濑伐井的躯干发出,而且是纵向发出。——所以那声音正确地说应该是咔嚓嚓嚓嚓嚓嚓。那条切断线的位置大概将右半身和左半身分成七比三,将将擦过心脏。
即便如此也肯定是致命伤了。
她被一直切开到了骨盆附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当场倒下。不过,如果她看到了从自己身体里伸出的刀刃,也许至少能明白是被人从背后砍了。
而剑藤当然看到了『那个』,所以剑藤非常清楚濑伐井是被谁、怎样砍的。不过这对濑伐井来说不仅不会欣慰,反而会觉得屈辱。
虽然算不上熟识,但至少到今天为止已经同居了一个月的少年,空空空。
空空空从濑伐井的背后扑过来,向着她的肩口挥下大太刀——当然,空空虽有棒球的经验但没有用刀的经验,能让他像高手一样挥舞的大太刀,只可能有一把。
『破坏丸』。
不过剑藤不记得教过空空它的操作方法啊……?这把刀虽然长得和他的身高不相称,但他却拿得有模有样,让剑藤无可置疑。
也许是因为剑藤被他救了性命才会这样想。
他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位英雄。
「你没事吧,剑藤小姐?」
「…………」
这个问题实在不该问被砍掉了一只手臂的人,不过剑藤觉得这才是空空的风格。不如说,如果空空此时说出别的话,更加普通的担心的话,她反而要怀疑这个空空是假的了。换句话说,剑藤放心了。
放下心来,插在店员胸口的手斧噗的一下便拔了出来。看来焦急的时候瞎用力有时反而无法顺利拔出来。剑藤一边躲避店员胸口喷出的血——她其实已经被自己的血和同样没躲开的濑伐井的血染得浑身鲜红,躲不躲已经差别不大了,但这几乎是个习惯——一边握着拔出来的手斧,让左臂以肩膀为中心旋转,砸向脚边濑伐井的头。在这种距离上就算是『切断王』也不用特地扔出去。只要像用普通的斧子劈柴那样砍向濑伐井的后脑勺就行了。
剑藤其实也没劈过柴,不过她还是顺利将濑伐井的头盖骨一分为二。这次濑伐井也不可能躲得开。由于没有服用精神阻碍剂,剑藤在感到放心之余还涌起了厌恶感。shā • rén了。shā • rén了。本来对于身体被劈成两半的人,根本不用加上这样的最后一击,但在她心中,这是对『曾经激烈交锋』的濑伐井的同情。感觉上虽然和同情有些区别,不过剑藤至少不是为了报复被砍掉的手臂才割开她的头的。
「我没事。」
剑藤迟了一些回答。
「那边应该掉了一个蛋糕盒……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哦。你买了蛋糕?」
空空一边说,一边按照吩咐捡起蛋糕盒。看来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如果没沾到血就好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亏他能二话不说就去捡呢。明明是剑藤自己要求的,但心里却更希望他能去把掉落的手臂捡起来……不过,这种粗暴的切断面,肯定也接不上了。
那么把手臂丢下,拿走蛋糕比较合理。
「……呐,我胸前的口袋里有精神阻碍剂,能喂我吃吗?」
「哎……嘴、嘴对嘴地喂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剑藤无言以对,只是摇摇头。手臂的疼痛渐渐开始切实地侵蚀她的精神了。精神阻碍剂的主要功效是缓解压力,不过也能止痛。
「那、那么。」
空空从剑藤的口袋里取出药盒,不知为何神色紧张——然后拿出两粒精神阻碍剂,放进剑藤的嘴里。手指伸进了嘴里。从结果来说剑藤轻轻舔了舔他的手指,但不是故意的。
「空空。」
到了这个时候,剑藤的大脑总算活动起来(不过之后由于精神阻碍剂的药效,又会变得迟钝了)。她想站起来,但无法帮吃平衡,又跌跌撞撞了好几次。
「小心点……这里多半被封锁了。」
「我知道。我就是突破封锁才进来的。」
「突破?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啊,是『破坏丸』吧。……嗯?啊嘞?为什么是我被空空救了?我还以为目标是空空,『恋爱咨询』是来绊住我的……」
「不是的,剑藤小姐。」
空空一边说,一边将『破坏丸』的剑柄递给剑藤,但只剩一只手臂的剑藤已经没法使用这种大太刀了。
「目标是你。……花屋那家伙似乎是觉得『你已经没用了』——」
能够毫无顾虑地说出这种事实也是空空的风格,但这次剑藤终究还是受到了打击。
3
如果要解释空空空飒爽登场,仿佛看准了时机一样出现在剑藤危急之时的经过,就需要把时针往回退。在剑藤出门购物,还没走到购物中心的时候,空空空正在公寓自己的房间里锻炼腹肌。
空空没有数次数,像惯性似的来回做着腹肌运动,同时在思考——要说他在思考什么,那当然是关于前几天遇到的充满谜团幼儿。
充满谜团的幼儿——脸不红心不跳地自称地球的充满谜团的幼儿。不,说它是充满谜团,就好像那些谜团有解答一样,但空空不认为它身上存在这种容易解答的东西。不能解答,因此不是谜团,而是理解不能满头雾水。
当然,空空有各种各样的感想,但说实话,他其实希望这件事不要找上他。不管是真的假的,要现身出来自称地球,随便去找别的人就好了。剑藤也好花屋也好,在她们的『虐杀行为』结束后再来也行。
为什么要找准这个机会,特地来见空空呢——为什么和地球交流的人一定要是他呢?如果这不过是心血来潮,那这心血来潮也太过分了。甚至让人怀疑地球想毁灭人类是不是也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让人觉得那个『大声悲鸣』说不定也根本不是什么反击或王牌,只是心血来潮的产物而已。
……对了,『大声悲鸣』。是那件事让空空心情沉重——那名幼儿不光是取得接触,还告诉空空:整整一年后,将发生第二次『大声悲鸣』。
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他觉得『大声』这种词不该自己说出来。
今后还是不知道下次『大声悲鸣』会什么时候发生比较好——生活中能够放心得多。在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和直到一年后一定会发生之间,空空绝对会选择前者。谁都会这样选。
他在那件事之后一直在烦恼,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想要说服自己将这件事报告给『茶话』或其他人,但就是想不出来。如果这个预言公开的话,世界一定会陷入恐慌。比如诺斯特拉达姆士大预言,在空空看来已经久远地宛如童话了,但在当时也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当然,他也觉得即使报告上去,地球扑灭军也不会把这个信息公之于众……但除了『不能告诉别人』的想法以外,空空还怀有强烈地『不能告诉地球扑灭军』的想法。虽然他每天晚上都被抱着睡觉,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但空空就连剑藤也没有完全相信——作为为数不多的证据之一,他和剑藤至今为止已经同居了一个月,受到了剑藤各种各样的照顾——却一次也没道过谢。
他说过『早上好』、说过『晚安』、说过『我开动了』、说过『我吃饱了』,还有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对不起』——但『谢谢』却一次也没有说过。
空空现在已经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接受了作为地球扑灭军一员的行动、工作——而且也理解这是维持现在生活水平的条件,但军队的上部、内部和底部还有制造出左在存这样的『狗』的不明室,让他不得不感到危机。
如果随便提出随便的报告,像她大洋被当做实验品就遭了——现在他战胜了『火达摩』,更加被当做英雄对待了,但这种待遇不知何时就会完全颠覆。从英雄转为实验品这种事,似乎很容易就会发生。
小心不要被同伴杀死了。
『地球』的这个忠告不知道该不该当真,但是空空一想起在自己旁边被烧掉头部死去的在存,就无法无视这个忠告。
虽说不计他协助逃亡的罪行,但也不是今后都能保障人身安全。实际上,就连剑藤都说过她在看守着空空——空空来回来去地想着这些,结果也不停锻炼着腹肌。
当然,关于那个不明真面目的幼儿,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他会思前想后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从事情发展的情况来看,他此时做的事相当不对路。打个比方,明明今天已经没东西吃了,却在想一年后的晚饭要吃什么。
能够看穿远处的眼睛,意外地看不见近处。明明现在这个时候,对剑藤前去买东西的购物中心的封锁准备已经开始了。
不过幸运的是,一位访客的到来终止了他无意义的思考。不,简单地称之为『幸运』也许并不正确。到现在为止,空空空的故事中出现过好几次『所幸』和『很遗憾』,但这次的事情已经不能简单归为偶然了。
如果采用凡事都有因有果这个单纯的假说的话——此时发生的『幸运』也是源于他之前的行动。
也就是说空空空——虽然很少有比这句话更不是和现在的他就是了——『素行良好』。
他之前屡屡放过机会,但这次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
听到门铃声,空空总算停下了腹肌运动,从自己的房间走到客厅。他们装的是摄像头式的门铃,访客的样子显示在了屏幕上。
屏幕上的这个人空空还记得。
记得很清楚——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不会忘记,不可能忘记。
是饥皿木博士。
4
「嗨,空空同学。这是为了解后续发展所做的复诊哦——什么的当然是谎话。你最近的动向我都仔细打听过了。这可以说是把你送进那边世界的责任呢。你很活跃啊。」
饥皿木博士一边说,一边喝着空空用生疏的手法泡出来的咖啡,从表情看来他似乎是忍着喝下去的。听到他说『那边世界』这个词,空空明白了,换句话说,饥皿木博士终究是『这边世界』的人。
那边和这边。
能够往来两边的只有花屋。
「哦。」
空空傻傻地点头,坐到了饥皿木博士的正面。
剑藤说过,她不在家的时候,有客人来也不用理会(有电话打来也不用接),但客人是饥皿木博士,空空无法无视。
「怎么样?空空同学。我想听听你的感想。加入地球扑灭军一个月了,你对这个组织,对身处组织里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感受?」
「哎?啊啊,没什么——」
空空突然被问到,困惑起来,不知道对方在期待怎样的答案。如果给出奇怪的答案,说不定会变得好像是在责备将空空送进军队的饥皿木博士。
一般来说就该责备他,所以就算变成那样也没什么,但空空思来想去,还是特地给出了乐观的答案:
「——感觉有好多科幻风格的道具,吓了一跳呢。科学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进步着呢。」
他自以为这是聪明的回答——但这句话中的『我们』不知道包含了那些人。饥皿木博士是知道的,花屋也是知道的,空空认识的人中,不知道的都死掉了。
「这就是所谓的『高度发达的科学和魔法没有区别』。这也是某个科幻作家说的。」
「啊,是吗?」
空空听说过这句话,不过不知道出典,他很高兴能增长知识。但是,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希望他不要只是说『某个科幻作家』,而是好好地说出名字来。
「具体是哪位?不知道我读没读过他的书。」
「亚瑟?c?克拉克。刚才的那句话是克拉克三法则中的第三条。第一条是:『如果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说某件事情是可能的,那他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但如果他说某件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他很有可能是错误的』,第二条是:『发现可能性之极限的唯一办法就是探索不可能』。这样看来,第一条和第二条能给生存带来更多贡献吧?就算告诉你无法区分科学和魔法,也没有应对的办法啊。」
「哦……是啊。」
空空不由自主地点头。他只是觉得这三条法则非常有趣——特别是第一条。亚瑟?c?克拉克。很遗憾他没有读过这个作家的作品,他想下次读读看。想要读读看。拜托剑藤的话她就能买来了吧。
「确实,这样放在一起看,就觉得只有第三条显得轻浮。大概因此才有名吧。」
「是啊。只挑出听起来好听的东西,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这是人类可悲的习性。甚至会愚蠢到觉得光看第一句:『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就明白了《劝学篇》的全部内容。」
「啊啊……那句话不是福泽谕吉说的呢。」
「但是,把这种悲哀的习性用愚蠢一个词来否定也是危险的。任何人都会掉入这样的陷阱……就因为会掉下去才叫做陷阱。将它称之为愚蠢就等于在说自己愚蠢。比方说,空空同学,你现在不带任何疑问,就把地球扑灭军的各种道具当成是『发达的科学』……但实际上如何呢?那些说不定真的是魔法哦。」
饥皿木博士说。一边礼貌地喝着咖啡。
「没有高度发达的魔法看起来说不定就像是科学——不是吗?」
「…………」
「地球扑灭军也许对你来说是未知的世界——但并非充斥着未知的技术。是人类运作的人类的组织,真的存在那么多卓越的科学技术吗——这样想想也许也不错。」
「……哦,说的也是啊……嗯。」
空空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什么,含糊地点头。见到饥皿木博士之后,空空也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听了这些故弄玄虚地话,感觉已经把那些问题都忘记了。
「那个——厄,医生。不,饥皿木博士。」
空空将饥皿木称为博士。他瘦瘦的,相貌举止都带着研究者的风范,总觉得比起医生更适合博士这个称呼。
「既然你不是来看我的,那有什么事吗?」
他这个问题里带有一丝内疚。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对地球扑灭军——还有地球上的所有居民隐瞒了一个重大的事实。
他和『地球』遭遇,取得了接触。
……他这样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便觉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但突然有人来访,而且还摆出故弄玄虚的态度,就让他不禁觉得一切都被看穿了。
但是,即便是看破了空空『症状』的饥皿木博士也不是神,他没有发现这个谎言——就连同居的剑藤和老相识花屋都没发现的谎言,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发现。
所以这是瞎担心。
他应该担心的——是那个剑藤没有发现,但花屋发现了的谎言。
饥皿木博士突然说:
「你的同居人剑藤犬个小姐现在就要被军队处分了。」
「哎?」
「处分。不是处罚,而是处分。她去买东西的时候没有带『破坏丸』吧?这一点被盯上了——派去的刺客是『恋爱咨询』。她是使用手斧的疯狂猎人,还讨厌剑藤小姐。她的杀意非常强烈,在这一点上也许比『火达摩』冰上君还难应付。」
「……哎?」
在告知剑藤现在所处的情况方面上,饥皿木博士的说明已经完全结束了,但空空听了之后依然什么也没有理解。
哎?什么?剑藤会——怎么样?
「如果这是通过正当形式下达的『处分』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从我的情报源那里听说之后,也不会告诉空空,只是和往常一样去诊疗所上班吧。但是我却挂出休诊的牌子,向预约的患者道歉,来到了这个公寓。这是因为这个处分命令完全是源于私怨。」
「私怨……?不,请等一下,饥皿木博士。」
「不,不能等。嗯。就算是通过正当形式下达的处分,我说不定也会来告诉你——话虽如此,其实我是个胆小鬼,直到现在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还真心考虑过要不要喝完你泡的咖啡,随便说点闲话就回去呢。我就是这样的人。」
饥皿木博士说,好像空空不过是个摆设。但这些话终究不是自言自语,是对空空说的。
「你只有十三岁,在你眼里我当然是个大人,但说实话,我的内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岁数大些而已。只是早生了几年,装出长辈的样子而已。」
「……饥皿木博士。那个……你说剑藤小姐要被处分,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原因——」
「所以说是私怨啊。小花屋的私怨。」
面对空空理所当然的疑问,饥皿木直截了当地回答。说出了『犯人』的名字。
「小花屋向牡蛎垣室长提议,说要处分剑藤犬个。说——要杀死她。」
「…………?」
饥皿木博士的这句话直截了当,不可能有误解,但空空就是无法理解。花屋把剑藤?为什么?她们两个前几天才刚刚组队接过任务呢——她们两人各打各的,根本没发挥什么出色的团队配合,但至少那天应该没发生什么会让花屋向牡蛎垣提出这种建议的事情。
氛围也是种和睦——不,和睦也许是精神阻碍剂的效果,但空空不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争执。
要说剑藤会让花屋产生私怨的原因。
「花屋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杀死剑藤小姐?」
「如果是在问她的说辞的话,原因是你撒的谎,空空同学。」
谎言,听到这句话空空哆嗦了一下。他自然以为这是指他隐瞒和『地球』的接触——但不是的,空空此时终于了解了自己的愚蠢。了解,并诅咒自己的愚蠢。
「你说那个幼儿园的人……员工和孩子们都是怪人。但是小花屋看穿了这个谎言。拥有分辨怪人才能的你伪装了才能——花屋把这件事看得很重,提出应当收拾掉剑藤小姐。」
「等……等一下。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比起自己的谎话是不是被拆穿,他首先对花屋的行动产生了疑问。
「这在逻辑上有问题啊……」
「逻辑上吗?那我问你,哪里有问题?」
「还说哪里……既然是我撒谎犯了错,那么受处罚……还是处分?受处分的当然应该是我啊,剑藤小姐又没有犯错……」
空空一板一眼地解释,心里却想着为什么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还必须说出来。
「所以才说是私怨啊——」
饥皿木博士回答。
「——大体上『逻辑上』的逻辑是,你会撒谎是为了减轻剑藤小姐的心理负担,换句话说是剑藤小姐让你撒谎的,因此她要负起责任来。」
「啊……哎?这算什么……」
真是乱七八糟。就连对现实适应度高的空空也无法接受这种不讲理的说法。甚至无法装作接受。
「而且就连我……到底有没有撒谎都不一定吧——这种事情只有我才知道吧?另外就算我说的与事实不符,也有可能是我搞错了。以我的视力,也可能看漏吧?还有假设我,只是假设,我真的撒了谎,也不光是为了剑藤,同时也是为了花屋啊……」
「是啊。小花屋不会不清楚这些。」
「那么。」
「以那孩子的立场,就算明知不对也能强行通过——小花屋在你看来也许是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不能忘了,她是第九机动室的副室长。是剑藤小姐的上司哦。她虽然自称是名誉职,但她——充分运用了这个立场。」
「……哎。可是——」
可是,后面就没有话了。不,他想到了之后该说什么,但那些内容太过分,他不想说出来。他总不能说:『花屋竟然会对剑藤小姐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
竟然会依靠权力摆出蛮横的逻辑,将剑藤『处分』。
他不能说。不想说。
「这又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情,空空同学。我想你也发觉了,实际上像你这样被地球扑灭军招揽时有关联的人全都被杀的情况很稀少。将家人全都杀死已经相当做过头了,还把你就读的学校烧光,将手机通讯录里的人都杀死,做到这个地步的,在地球扑灭军有史以来也只有你了。你也许以为这是因为你的英雄性——但那也不过是借口,实际上就是私怨,只是小花屋不讲理的说法而已。剑藤小姐和冰上君都不过是以军人身份服从上级命令而已。」
饥皿木博士说。他的语气像是在揭秘老旧的戏法,看起来非常无聊。
剑藤前一阵子也提过一点点——但这对空空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和一个月前杀死了和你有关联的人一样,这次小花屋要杀了剑藤小姐。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你是不是真的撒了谎也无关紧要。那孩子只是想杀了和你同居、亲密地生活在一起的剑藤小姐而已。」
「……才、才没有亲密。」
空空慌忙否认,但他也清楚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而且就算饥皿木博士理解他也没有用处。
一般想来,一男一女晚上睡在一张床上,看上去怎么可能不亲密。虽然不知道到访公寓的花屋怎么看待空空和剑藤的关系……但至少不是险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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