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2/2)
原本匍匐着吃甜甜圈的时候就称不上是举止端庄了。
嘛——就算是在春假的时候,她也不是什么具有进餐礼仪的家伙。回想起她那时候所说的话,原本吸血鬼与人类的进餐礼仪就是不同的。
目不转睛地看着别人进餐的样子也是违反礼仪的,那个时候我被那么说过——但是现在是这个家伙紧紧盯着我看,绝不是因为我违反了礼仪,而是因为她想要袭击剩余的八个甜甜圈。
「不,可是,这些原本就是给忍野带的——」
而且不管吃了多么美味的甜甜圈,那对吸血鬼幼女来说也无法成为营养。因为吸血鬼幼女的营养——唯一的完全营养食物——就只有我的血液。
「——不过嘛,你再吃三个左右也行。」
反正本来有十个。
考虑到忍野和这家伙平分,一人五个是正确的计算结果——想起来忍野应该和我一样,一个人吃不下十个甜甜圈。
「那么,哪个比较好呢?再选三个噢。」
我把盒子拿给幼女,让她能够看见里面。
「指给我看就行了。」
于是幼女移动了左手的手指——从一头开始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全部指了一遍。
从一头到另一头,一个一个地。
「…………」
全部。
欲望真强烈啊。
她似乎并没有让步的意思,幼女保持着板着面孔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从一头到另一头巨细靡遗,一个接着一个地指了一遍。
由六部分组成的D-pop,她还特地很有心地一个部分一个部分地指了出来。
「唔嗯。」
是吗,这家伙原来是甜食党啊——不,可是,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全部吃掉吧。那个小小身体的哪个地方把甜味吸收了呢。
吸血鬼幼女盯着难以作出决断的我——我感到压力很大,能让混凝土碎裂的压力。
真的快要崩溃了。
嘛——快要让我崩溃的或许是罪恶感也说不定。这个吸血鬼幼女必须过着这样的生活,果然是我的责任啊。心高气傲的美丽吸血鬼,现在却趴伏着吃甜甜圈,这个现实不能不让人心痛。
春假以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那时候还总是笑着,现在却一脸不快地板着面孔。
一想到她所做过的,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我便理所当然地产生了同情——虽然我知道作为人类不该产生这样的同情。
「我明白啦,全都给你吃吧。」
我说道。
极具气度,极具胸怀地,我把装甜甜圈的盒子放到了地板上。
简直像是放上了贡品。
「那么,叫三声汪。」
啊。
糟了,想都没想就提出了这个要求——我正那么想着的,还来不及撤回命令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独自享乐一般,漂亮地完成了阿克赛尔三周半跳。
说是独乐,不如说像是知更鸟。
但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说「汪」,而是转向了一边,那或许是前贵族最后保有的骄傲吧——但是这份骄傲登场得也太晚了些。
嗯。
果然还是不说话啊。
我还以为她必然会发出声音的,但果然还是没那么顺利。
不过在这样的闹剧场景下说话的话,我也会失望的。
我不想看到那种糟糕的展开。
我把装甜甜圈的盒子推了过去,说了声「吃吧」。接着吸血鬼幼女迫不及待地,再次匍匐在地上,这次她连带着盒子一起,一口气啃起八个甜甜圈来。
说是忘我的食欲,不如说那气势像是要把地板也吃掉了。
说是狗还不如说是饿坏了的儿童。
「太棒了,这个环状的食物真是太好吃了——这就像是装满甘甜戒指的宝石箱嘛。」
「刚才说话的是你!?」
我唰地往旁边看了看,又震惊地回过头来,然而吸血鬼幼女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依然无限接近没有表情地吃着地板——不,是鼓着腮帮子大口大口地吃着甜甜圈。
什么嘛,幻听啊……
呜哇,心跳好快。
白激动了。
真是的,这种惊喜太狡猾了啦。
「唔嗯……嘛,知道这家伙喜欢什么东西也算种收获……但是为什么呢。」
知道了她喜欢这东西到了会让我产生幻听的程度,这为今后我跟这家伙维持关系提供了有力的情报。
但是。
然而,就算这样——她也不说话。
尽管我这边希求到甚至产生了幻听——但是她仍然顽固地不向我开口。
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主从的关系却显现了出来。
「哈啊——明明八岁儿童的喉咙和舌头也不会讲话不利索啊——」
不对,虽然没有想过,但是说不定就是这样。
但是就算是这样,只言片语也好,我希望她能讲话。
就像现视研的Sue一样。
就像现视研的Sue一样。
就像现视研的Sue一样!
(译者注:Sue是大野的美国宅友,原名SusannaHopkins)
「你在做什么啊,斑木君。」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吓了一跳,犹如淋了冰水浴一般站了起来。
转头看去,那里站着的是忍野。
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息。
「你也真是的,别吓我啊……」
我摸着胸口说道。
虽然我也在这个鸟窝里待了不少时间,但还是习惯不了,废墟就是废墟——在这种情况下身后突然站个人我还是会吓到。
「……别突然之间登场啊。就算你名字叫做忍野,也不用像忍者那样啊。」
「唔,斑木君也是,不管春假的时候你积了多深的恨意,也不能像那样虐待小吸血鬼啊。」
「我才没有虐待她呢。」
「把幼女当做狗来对待,我觉得这已经足以构成虐待了,斑木君。」
哎呀呀,忍野说着特意耸了耸肩膀。
「虽然那些甜甜圈看起来是带给我的土产——唔嗯,但是已经吃过了呢。」
「…………」
一边笑嘻嘻地,一边跟以前一样说着那种看穿了一般的话。
话说回来别叫我斑木君啊。
总觉得那是别的角色的艺术风格。
对于未来的neta已经崩溃了。
话说回来——忍野咩咩。
三十多岁的大叔。
登场了。
一年到头都穿着夏威夷衬衫,一看就是个轻薄的不良中年。怪异专家,怪异变化方面的权威,怪物的技术官僚——和这些头衔非常相符,的确是个散发着可疑气息的人物。
虽然我也得到了动画化的时候他的样子将非常有型的谜的情报,但是谁管他啊。
反正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奇怪的大叔。
说是奇奇怪怪的大叔也不为过。
「阿良良木君,或许没有说过,不过我最喜欢吃甜食了——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留下我的那份哟。我最喜欢欧菲香的了。那是因为,我是个古风的男人。」
(译者注:欧菲香,oldfashion)
「别冒充古风男,烦死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典型的把坚持传统作为己任的麻烦人物——嘛,欧菲香的甜甜圈确实很好吃啦。
然而当我看望吸血鬼幼女的时候,不管是欧菲香还是芬迪环都已经被她吃完了,她正以「哎?什么?甜甜圈?那种东西我不知道啦。」的表情,回到了教室一角的那个固定位置,以抱着膝盖的基本姿势坐了下来。
那也是因为春假时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她似乎不想在忍野面前表现出不成体统的样子。
但是无论怎样修饰,都无法完全隐藏嘴角的污渍。
嘛,但是。
虽然进行这样的比较有些荒唐,但比起忍野——似乎还是和我比较亲近,唯独这一点让我觉得安心了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完全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啦。那么下次有机会的话,我给你买一盒欧菲香的带来吧——正好我的甜甜圈点数也快凑满了。那么,忍野,那么晚你上哪去了?」
从这个气氛来判断,他应该不是跑去别的教室睡觉了,所以我那么问了。
「嗯——是工作啦工作。」
忍野并非煞有介事,而是如平时一样装傻般地用那种话回答了我。
「本来就是无根野草的我继续呆在这个城市的理由,以及原本来到这个城市的理由,都是为了收集怪异传说的情报——只不过为阿良良木君所做的事情进行善后,才是现在的我最重要的工作。」
「善后是指……」
我侧目望向抱膝而坐的吸血鬼幼女。
吸血鬼幼女好像并不关心我们的对话。
「是指像这样照顾这个家伙吗?」
「那也是一部分啦,但并不单是这样——实际上,吸血鬼是很麻烦的。之所以说是怪异之王——仅仅存在着就能引发各种现象。持续给周围带来影响与刺激。在那之后好好地收拾干净,那也是阿良良木君给我带来的工作哟。」
「各种各样的工作同时进行着吗。好像布基波普呢。生意兴隆不就足够了嘛。」
(译者注:布基波普是日本小说家上远野浩平的科幻小说中的人物。)
不过先不提我那五百万,收集其他的怪异传说这一块,实在不像是能够赚钱的「工作」。
「真不巧我并没有布基波普的手腕——我的头脑不能同时处理复数件事情。」
忍野那么说道。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君。你别欺负小吸血鬼哟。那么做的话会留下祸根的。」
「都说了我没有欺负她了。」
嘛,虽然觉得玩笑是有点开过了,但基本上都是她的擅自行为嘛。虽然不至于说是把我拖下水,但我总觉得自己是被迫陪着她胡闹。
「话说,有件从春假以来我一直在思考的事情,这个家伙啊,精神上也是幼儿吗?」
虽然姿态是八岁儿童的样子,但她原本是妙龄的贵妇人——无论吸血鬼怎样掩饰外表,从根本上说她也毫无疑问已经五百岁了。
说到底,就算是八岁儿童也不会像小狗那样吃东西。
「啊啊,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啦阿良良木君——而且也不单是吸血鬼。所谓怪异,都是由于人类的信仰才得以存在的。」
「人类的信仰?」
「对,人类觉得他们存在,他们就存在——那就是怪异。看到幽灵本体的时候知道那是干枯芒草,但是在看到之前,你能说干枯芒草真的就是幽灵吗?」
「嗯?不是很明白你什么意思。不过,应该和沙丁鱼头也有人崇拜是一样的吧,但是那又跟现在的这个家伙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说吸血鬼是最强的怪异,那是因为搜有人都觉得吸血鬼是最强的怪异。怪异是依据周围的认识而出现——依据周围的期待而行动。」
就是这样,忍野那么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吸血鬼幼女。
假如视线可以shā • rén的话,他那也是连只虫子都杀不死的,毫无压力的,普通的温柔视线。
「那么,在那边的那个小吸血鬼——现在,认识到她的存在的人,就只有阿良良木君你而已。」
「…………」
「严格来说的话,我和班长也是这样,不过就算那样,小吸血鬼受到的最大影响依然是来自阿良良木君的。那是因为现在阿良良木君你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营养源。那个影响是最最直接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家伙是因为我希望她这样才会变得这样?」
不。
喜欢甜甜圈这种事情或许是受到我的影响,但是像狗一样吃东西什么的,果然还是……假如我期待着吸血鬼做出那样的行为,那我真是有着相当重的精神病。那真的有认真接受心理咨询的必要了。虽然现在依然是半夜,但是现在就得去预约了。
「确实我比起你和羽川比较不像人类,这家伙在我看来也是八岁儿童的样子——但是这并不是我期望看到的画面。」
「孩子不全都是按照父母的期待成长的吧?可就算那样也还是会受到期待的影响——概括来说就是那种感觉哟。」
「父母的——期待。」
家庭的。
影响。
「我并不是想说做个认真的人这种说教的话,但是总开玩笑的话,她会受到不好的影响。本来就已经这样了。」
忍野说到那里停了下来。
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顾虑到我所以没有继续下去——那是不可能的。忍野不是那么细心的男人。应该只是单纯地因为没有说下去的必要吧——实际上我也觉得不用听下去了。
本来就已经这样了。
我本来就已经对着那个傲慢的吸血鬼,对着那天真无邪的孩子恶言相向了——在此基础上,还继续给她施加负面影响的话会变得怎样。
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对于忍野的话,我也有无法赞同的地方——就算说不是必然会按照期待的那样,但是这个吸血鬼,至少有一点是按照我的期待去做了。
也就是说——不原谅我。
既不笑,也不讲话。
吸血鬼无法——原谅我。
我无法被吸血鬼原谅。
「那么,阿良良木君。既然看着她吃了甜甜圈,那么这次的定时吸血已经完了吧?」
「定时吸血……」
别说得好像是定时喂食一样啦。
「还没完啦。真少见,你居然没看透。她先吃了甜甜圈,之后才要吸血。这家伙,比起我的血液好像更喜欢甜甜圈。直到现在这个事实也很打击我。」
「呼嗯。嘛,阿良良木君的血液好像不是那么甜嘛。我也能明白小吸血鬼的心情啦。」
忍野一个人「嗯嗯」地点着头。
你到底在同意个什么劲啊。
「那么阿良良木君。把话题转回最开始,班长最近还好吗?」
「啊?」
什么嘛,那么突然。
简直像看透了我白天跟羽川见过面一样,这又是他得意的透视么——虽然我那么认为,但仔细思考的话并不是这样。
换个想法,那么说起来好像忍野平时就挺在意羽川的事情的。
一有机会,一有时间,他就会向我打听羽川的事情。
不,说是对羽川的事情在意——还不如说是对羽川的动向在意更为正确。
说是异常在意也不为过。
因为春假时发生的事情,忍野对羽川十分警戒——姑且不论那种认真程度,在忍野看来,羽川那样的家伙一定是麻烦的存在吧。
「那个女孩子对谁来说都很麻烦哟。」
忍野轻松地对我尚未说出口的感想进行了订正。
那就是他的透视。
「当然对阿良良木君来说也是啦——如果说小吸血鬼的来到让这个城市中怪异们的情况产生了很大的扭曲,那么照这个说法,班长的存在就是让这个城市中的人类的情况产生了很大的扭曲了。」
「这说得也太过分了吧。」
「说得过分一点才正好呢。夸大一点,大胆一点。这才是那个女孩的真实。」
那么,怎样呢。
忍野那么问道。
「什么怎样——没什么啊。很健康。」
「真的吗?」
真烦人。
不,之所以那么紧追不舍,是因为我敷衍了事的反应(或者说是应付一时的欺骗),让忍野产生了怀疑吧。
嘛,真的问起来的话,真的不是这样。
真的是骗他的。
但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那是羽川家里的事情,我觉得那种事情不是可以在这里大肆宣扬的。
左边脸上的纱布也是——那背后的情况也是。
我跟她约好了谁也不告诉的。
就算对方是忍野也是一样。
「唔,原来如此。不能说啊。」
但是忍野不愧是忍野,当我还在考虑是否应该拒绝回答的时候,他已经从我的反应里察觉到我「不能说」的情况了。
「那么——我可以这样想吧,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你不能说的事情?很让人担心啊。」
「——没有需要你担心的事情啦。」
而且当然。
我需要担心的事情——也没有。
「那是羽川的问题。我不能多嘴。不管发生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帮自己——没有人可以救她吧。」
「唔嗯。那么,我就不追问了。」
我还以为事情发展成这样,他铁定会继续追问下去呢——不过忍野却淡淡地把话题转开了。
「不管阿良良木君跟班长怎么调情,我也确实不能说什么。」
「不,我没有跟她调情。」
「围绕裙子的话题之类的,是不好说出口啊。」
「你到底知道什么!?」
「那么我们把探讨内容逆个方向吧。」
听都不听我的解释——忍野那么说道。
「把不能说的事情以外的事情告诉我吧。班长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说的对吧?」
「…………」
嘛——讨论内容变成这样的话,确实,我也不可能完全保持沉默了。
羽川的家庭情况,被父亲殴打的事实等等,是不得不隐瞒的——但是与那相关的事情也不是必须全部隐瞒的。
至少,今天——从日期上来说已经是昨天——偶尔在路上碰到,稍微说了会儿话什么的,就算告诉他也没关系吧。
至于是在哪条路上,忍野大概猜不出来吧。
至少,不会那么轻松就知道。
那么想着,虽然——不知道我做得够不够好——隐瞒了不能说的部分,我把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隐藏着应该隐藏的情报的同时。
从早上被妹妹们弄醒开始。
直到跟羽川见面。
还有最后——埋葬了被车轧死的猫。
全都说了。
「阿良良木君。」
接着——忍野。
忍野咩咩。
从夏威夷衬衫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也不点火就叼在嘴里的——忍野咩咩。
「那该不会是——银色的没有尾巴的猫吧——」
他如说道。
感谢大家一直忍耐到这里。
谢谢。
那么,接下来就是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