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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百年后的夏天我们依然笑着 EPISODE.2 百年后的夏天我们依然笑着(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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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她说的转了一圈。

「呜哇!出现了!丁字裤!太勉强了啦!这件绝对不行!」

事到如今,千波似乎完全不想用婉转的语气顾及香子的自尊心,充满嫌弃的卡通娃娃音宛如超高速直球直击后背和臀部。这就是体无完肤的滋味吗……接在玛莉莲梦露后的第二套候补泳装,被嫌弃得不能再嫌弃了。

第一候补那套确实是不好,不过香子原本以为这套会是第二名。完全没想到会被贬低到这个地步,本来是想以健康活力当作这套的卖点啊。竟然连品味都被否定了,真是料想不到。

这件泳装是面积偏小的三角形比基尼,在背后用带子系起来的类型。布料是针织材质,配色则是充满阳光的红黄绿牙买加色彩。重点放在比基尼泳装的下半身,也就是泳裤的部分。在腰间用带子系起的针织泳裤尺寸非常小,设计成刻意露出穿在下面的黑色丁字裤。丁字部分的交叉处用闪闪发光的莱茵石排成一片大麻叶的形状。岂不是很可爱吗……我觉得很可爱啊……原本是这样想的,至少,在买下它的时候是。

千波看着意志消沉转过身来的香子说:

「不过你该庆幸才对啊加贺同学,在穿这件去海边前先穿给我看了。多亏这样,我才能在事情被盛大地搞砸之前阻止你呢。」

说这话的千波相当臭屁,做出仿佛圣母一般双手摊开的姿势,用充满慈爱的表情微笑看着香子。

「……要是我到那天才穿了这件,问你觉得怎样的话,你会怎么反应?」

「呀~那我大概会不忍心看,含混的笑着说『啊、喔……不、不错啊……?啊哈……』但内心大喊土毙了……!加贺同学怎么了……!怎么成了一个双眼无神的傀儡,你嘴里有傀儡线喔!这样吧。」

香子微微嘟着嘴,低头看那件完全不被接受的雷鬼泳装。

说是挑战,这件泳装确实是个挑战。毕竟是被逼急了,然而想要突破现状,开拓新境界的下场却是这样。

在千波恶鬼一般的挑剔之下重新检视这件泳装,它确实是太小件了点。不管是从侧面溢出的ru房还是从下面溢出的ru房还是暴露的ru沟线条,或许真的都太qíng • sè了。还有,千波说得没错,自己的肤色和这件泳装也不搭。而且说到底,香子根本就没听过什么雷鬼音乐。高中时的某个时期,青梅竹马在置物柜门内侧贴了一张巴布马利(注:bobarley,雷鬼乐之父)的海报,当时曾查过这号人物是何方神圣,结果才知道他是雷鬼乐界了不起的大人物……但香子所认识的「雷鬼」也就仅只如此。只有这种程度知识的女人,果然还是无法驾驭牙买加色彩啊。心服口服。结论就是这件不能穿。

话虽如此,不过。

「是说,我看你那件泳装才会盛大的搞砸呢。」

「咦?我吗?不会~吧!」

就香子眼中看来,千波的泳装也很烂。老实说,哪有人穿那样啊。这不是为了报复她嫌弃自己的雷鬼泳衣,而是直率的感言。

你根本就像一根站在那里的水泥管嘛。立一根水管在阳光灿烂的沙滩上,是有事吗?

千波穿的泳衣,上半身是一件灰色的,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有着小碎花图案的厚实坦克背心,下半身则是同样颜色却没有图案,尼龙材质硬梆梆,尺寸完全不合的膝上短裤。

不管香子怎么看,那都不像是一套泳装。该说是质地较薄的肉胎装吗……?还是某种能吸收撞击力的布料……?你到底是……?是电脑还是什么来着吗……?应该这么说,真是莫名其妙。

下半身那件裤子还在双腿前方各缝了个大口袋。是打算捕鱼的时候拿来装鱼吗?还是想放两台任天堂ds进去打发时间用?两腿各一台,总共可以收纳两台呢。是要帮朋友也带一台的意思吗。此外,两边裤管上共有六条魔鬼粘材质的黑色带子垂下来,这也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是可以像汽车安全带那样系起来没错,但是到底是为了让哪里和哪里系在一起而设计的安全带呢?腰上粘着魔鬼粘,每次去上厕所就要「啪哩啪哩」地撕开吗?还有,整件泳装几乎笔直无曲线地套在身上,下摆却偏偏微妙地往内收,这是为了完全抹煞穿的人身材优点的某种陷

阱吗?

上半身也是一样,厚重的布料全挤在一起,远看仿佛一圈一圈的赘肉,又很不巧地刚好堆叠在隆起的胸部下方,让玲珑的身材曲线完全阵亡。千波的身材原本是纤细有致的,现在却成了一根笨重的灰色水管。在沙滩上缓缓移动着出现时,这五短身材的线条恐怕能酝酿出一种有着旧时代安定感的建筑物风貌吧。theentasis!(注:entasis指的是希腊神庙柱子往上延伸微凸出的曲线)

「这是……什么鬼啊?」

「这是泳衣啊。」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穿上这个的呢?」

「因为觉得很可爱。」

「……为什么……?」

「为什么?嗯~该怎么说呢?我不大喜欢太有女人味的打扮啦~如果是这件,完全不性感,仿佛穿着家居服般的安心!不是吗?这样在海滩漫步时也能有像在自己家一样的感觉啰。要说的话,搞不好还会被认为是住在附近的孩子穿着平常穿的衣服在海边无所事事的闲晃?类似这样的感觉啦~」

「不要说女人味了,你现在根本就是一根着着实实的水泥管耶?」

「可是,店员小姐说这件泳装的意象是『在法国的海滩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海而感到惊讶的女孩』耶?」

「明明就是水泥管啊?」

「……可是,就设计师的意图来说,这无论如何都是法式风情啊,像是呃……enfant这样的。」

「这里可是日本唷?」

「……可是……嗯、是……日本没错。」

没错,这里是日本。

两人重新面对这个现实,不管是sè • qíng雷鬼女或是法式风情水泥管,都再度陷入沉默。

「……算了,放弃。」

「放弃,下一件。」

一边摇头,两人再次转身背对背,重新进入更衣时间。正当香子为了挖出第三件候补泳衣,蹲在地上手伸进包包里掏啊掏时。

「对了——」

千波这么说,香子回过头。

「我是说,刚才你说万里逃避接吻那件事啊……」

千波大大方方地望着香子,把手臂从那件水泥管坦克背心中抽出来,缠在身上的背心形成莫名奇妙的束腹状态。下半身谜样的尼龙短裤也脱到一半,前面的魔鬼粘全部「啪哩啪哩」地撕开了。露出里面的内裤,千波满不在乎地保持这样的造型打算继续说下去。

香子不由得停下正要解开比基尼系带的手,用手压住胸前已经松开的两片三角形。尽管被同性看见也不会少块肉,但总觉得不想在进入绝佳毒舌模式的千波面前暴露出自己的ru尖。不管这家伙现在的造型有多搞笑,自己才不想要落入跟她一样的层级呢。

「对加贺同学来说,是因为觉得万里想要保持距离,逃避接吻,所以才想更刺激他的本能,觉得自己非迷死他不可!既然如此,结论就是穿上性感泳装吧!你是不是因为这么想,才选择了那件丁字裤啊?」

不知怎地,千波这话就叫人有点火大。香子嘟起嘴巴。

「……我可不想被你说得这么头脑简单。」

「可是你不是想让万里完全属于你吗?刚才加贺同学不是说过了,要用性感泳装迷死万里之类的话。」

「我是说过没错丨.」

可是,你这样说,好像我只是个想用qíng • sè外表钓男人的女人——虽然很想反驳,却想起自己刚才的qíng • sè雷鬼泳装。那过度暴露、太过惹火的性感。自己做出来的事明明和千波嘴里说的没什么两样,然而一旦被指摘出来时,听起来却是这么的不帅气。

——简单来说,自己现在就是说一套,做一套。

自觉到这一点的同时,突然感觉非常可耻,香子情不自禁地伸手遮住前胸。说得没错啊,丁字裤。我现在身上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其实我想说的是更精神层面的东西。不只是想用qíng • sè的那一面让万里兴奋而已。」

「喔~像是挑逗游戏那样?」

「……不是。」

「也就是说,你是在运用一种加深对方期待以提高自己价值的恋爱技巧?」

「才——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才不是用手段在谈恋爱,我只是想知道,万里他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嘛!」

「喔?」

「因为!因为……怎么说、怎么说呢……总觉得、总觉得万里他……万里他……」

……无法继续说下去。

想要用言语清楚表达对那个男人的想法,却是空有心情而化不成言语,香子的嘴巴只能空虚地一张一阖。

因为,连香子自己都不是很懂。

不懂那个叫多田万里的男人。

香子现在正在交往中的,最爱的恋人,他的态度总是「香子愿意和我交往已经是个奇迹,能像这样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幸福了,所以你不用勉强喔」。总是这样。

好像在说:我不会再对你要求更多了!所以,没问题!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总之万里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总觉得,他似乎莫名地恐惧着对香子做出要求。总是露出「对现状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到此为止就可以了」的表情,每当香子想对万里表达爱意时,又总是立刻死命地「制止」。

那样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在拒绝——不,倒也不是。这个和那个又不一样,这点连香子也分得出来。虽然分得出来,可是……

「……啊——……」

发出长长的shen • yin,香子垂下头。看见自己做了比手指甲还醒目的指甲彩绘的脚趾,正埋在千波房里的长毛地毯中。满是亮粉,做出银色渐层的脚趾甲。修剪、涂上指甲油、再修整、然后抛光。最适合用来逃避担心与不安的十个并排的小宇宙。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么复杂吗?」

「非常……」

呼。叹了一口气,香子将视线从脚趾移开,恍惚地抬起头。望着千波房间的天花板,小冈房间的天花板,有好多张脸呢。万里是不是这样说过啊。

『要是睡前找到天花板上的脸啊,就会吓得睡不着呢。感觉小时候常会有这种事。』

虽然,万里是笑着这么说。

(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吧?因为你小时候的记忆都没有留下来。)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完蛋了。

香子用力闭上眼睛。

想知道喜欢的人的事。有关他的一切都想理解。想贴心地陪在他身边。他的一切都想知道。想拥有完整的他。并且,想成为他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存在。

明明是这么想的,但作为关键人物的万里,却没有「一切」。万里的「完整」,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存在的,只是多田万里这个人类的十九分之一……再多一点,十九分之二。剩下的「大部分」消失到哪里去了,连万里自己都不知道。

那想理解也无从理解起的「大部分」,如今成为横亘在两人中间,难以跨越的障碍物。既摸不到也看不到,连个形状和味道都没有却又确实存在。作为「加贺香子不明白的部分」,难以忽视地存在于意识之中。

——但是,这些事情也没办法唐突地对什么都不知情的千波说出口。

「……总而言之。」

香子甩了好几次头,睁开眼睛。千波微微歪着头,不发一语地窥伺着香子的表情。

「总而言之,我希望能趁这次去海边的机会改变万里。如此而已。」

欸——是喔。千波扭转脖子高声说:

「只靠着去哪玩一天就改变,人有这么容易被改变吗?总觉得加贺同学你给万里的压力会不会太大了点?」

吃了一惊,香子转头望向千波。原本还以为自己刚才下了一个不错的结论,完全没想到会被如此反驳。一边回答着「我才没给他压力呢」,心里却一边想「或许真的给他压力了」。不,可是。

「……干嘛这样讲,我又不是想要改变他的人格或性格什么的。」

「不然你希望他改变的是什么?万里该怎么做加贺同学才会满意呢?你对万里抱着什么期待?」

唔唔。香子为之语塞。

把事情这样、那样的想得如此复杂,想得自己都走投无路了,却突然被丢了一个这么单纯的问题。

「……大概是想法吧……应该说……我只希望他能改变对我的看法。」

「看法?」

「……总之我希望万里能了解我对他的心意,知道我是喜欢他的。」

「欸——可是,加贺同学和万里既然实际上已经在交往了,这一点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可是,我就是觉得他不了解嘛!我希望万里能明白我那份想要穿性感泳装给他看的心情。这样的女人心……或说,这样的真心。总而言之我是认真的,这件事希望他能好好用眼睛看见,确认过,并且理解。并且好好地,直率地接受。」

「这个换句话说,就等于迷死他,让他完全属于你,是吗?」

「……对。」

千波似乎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原来如此。」双手抱胸深深点头。

「也就是说,是『心痒难熬吧!像头野兽一样需索我的身体吧!顺从你的xìng • yù扑倒我吧!我是不会抵抗的!eon万里!』是吧?」

「啥啊……?」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yín • dàng。只能这么想了。要是这家伙是将军而我是侍从的话,唯有将她斩杀一途了。为了本藩的将来,现在只有这个选择了。香子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吓傻了,事实上还真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你、你是怎样啊……?以为用那个声音讲话就什么都可以讲吗?太下流了吧?」

「那你用上流的话讲讲看啊,抱人家嘛~~是吗?」

「笨……你是白痴吗?讨厌啦,现在是怎样?你这人干嘛啊?太可怕了吧?才不是那么回事呢!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觉得很受伤而已!我想说的只是这样而已!唔……?」

——我、很受伤。

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瞬间。

穿着比基尼的胸口突然一阵剌痛,自己被自己说出口的话剌中,沉重的,致命的一击。香子就这样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原来,我受伤了啊……这样啊。我受伤了呢。或许真的是受伤了哦。或许哦……愈是承认,胸口就愈痛,香子几乎忘了要呼吸。

想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的男友。(因为光是香子在我身边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所以到此为止就好了喔。)

因为没有过去,所以无法共享过往回忆的男友。(我啊,十八岁前的记忆都消失了呢。)

一定明白两人之间有着距离,却不愿意采取行动缩短距离的男友。(那,晚安啰!明天见!)

是怎样啊!每一次这样想的时候,香子都受了伤。

为什么万里总是把自己对他的心意看得比实际上的还要轻呢。为什么他总是恐惧自己对他表达爱意呢。所谓的奇迹,是以「不可能」为前提,万里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一天理所当然地会从他面前消失或离去?就算真的变成那样,万里也不在乎吗。因为「能待在身边已经是奇迹」,万里只要这样就够了吗。对万里来说自己不过是「那种程度」的存在而已吗。

最重要的——总有一天,他是否也会消失。用那样的步伐,双手插在口袋里,驼着背,带着讨厌背负不必要行李的肩膀,总是乱七八糟的头发,就这样走到香子再也触碰不到的地方。不留下一丝痕迹,也无从追寻起,仿佛人生就那样中断了似的。像过去的万里那样……下次会是抛下自己,前往未知的新世界去吗。

要是万里就这样离开的话,自己这双手,还没有将他抓住拦下的力量。

只能毫无办法的放开手,而空虚的指尖往后又该如何……抓住什么?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失去了。一切……

「加贺同学……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没事吧?」

「……」

忽然来袭的强烈沮丧。

简直就像被脸上写着「沮丧」的猿猴之类的生物从背后偷袭,被重重压倒,勒紧脖子的感觉侵袭了香子,全身都麻痹了……怎么办,万一回头一看,那家伙长得和万里一模一样怎么办。嘴里说着「烦恼吧!你很迷恋我吧!痛苦吧!痛苦吧!嘻嘻嘻嘻!」之类的……

再也吐不出半句话,香子深深垂下头颓然跌坐在地上。头发零零落落地散在脸前。

「加贺同学……咪咪!你的咪咪!」

啊!慌张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比基尼的绑带松了,千钧一发之际总算用手压住翻了一面,差点掉下来的那两片三角形。

不过,千波的眼睛却不是望向几乎外露的ru尖,而是认真的用那双大眼睛凝视着香子的脸。被那安静漆黑的眼瞳这么望着,反而是香子狼狈了起来。

不过,千波看似一切了然于胸的长老般的深奥,似乎只是单纯的「※以上仅供参考」。

「……加贺同学,你该不会真的这么中意这件泳装吧?我说得太过分了吗?害你受伤了?」

「……你……说………啥……啊?」

压在背上的沮丧猿猴,似乎呼朋引伴地招了来一整群的猿猴——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沉重。

疲劳感加上徒劳感,还有什么……总之香子的头垂得更低,几乎整张脸都要崩落到地板上了。冈千波……你这家伙真的是……冈……千波……姑且不管你是真的天然呆还是假的,不过总之,你可能是宇宙第一的阿呆……

在这样想着的香子眼前,千波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那双被男生们赞誉为天使或妖精的,犹如星光般闪烁的双眼。

「可是啊,我也是说真的喔,真的,那个很糟啦。sè • qíng雷鬼,那一定会出事的。不过,要是加贺同学说什么也想穿的话,不管发生多惨烈的后果都想穿的话,我是不会阻止你的喔,只希望你至少能牢记在心,『千波可是有试着阻止过!』这个事实……」

不对……!不是这样啦……香子拚命摇头,死命地在心里找寻表达的词汇。该怎么表达,才能让这个超级误会的纯真阿呆理解自己内心微妙的情感呢。

「……这件泳衣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啦……!」

「嗯?」

「……简单来说,我现在的心境简单来说呢,就是……!」

「嗯嗯。」

「我啊,怀疑自己是不是那么没有魅力……要不然万里怎么会对我那样……」

「咦~?你是当真这么认为的吗?」

喵哈哈~!突然被她笑着这么说。

「我真的这么认为啊!」

一瞬间,香子真的火大了。对着身上的水泥管泳装还维持着半脱半穿的状态缠在身上,就这样端坐着的千波,香子举起座垫就要敲下去,不过却被千波身手矫健地接住,而且她还继续问下去。

「我想问清楚一点,你说的万里逃避接吻,是在怎样的情境下啊?该不会是加贺同学误解了什么吧?」

那兴致勃勃的眼神,自以为了解的语气。这家伙的一切都让人火大,但无论如何都要向她证明不是自己误解了什么。

「……上次,我去万里家做菜给他吃。」

「喔!加贺同学亲手做的菜吗?」

「我做了。咖哩炒面。」

「喔!不错耶,没想到!」

只是空气炒面就是了。但这说来话长所以省略,香子也抱着膝盖和千波在地毯上面对面坐着。

「那天我回家的路上,大概将近十点了吧。记得当时周遭很安静,没什么人,凉风徐徐吹着很舒服,气氛可以说是相当好。我们手牵手一边聊天一边走,万里的身体也贴近了我一点。当时我就想,喔……他靠过来了。当下的气氛就是即将一口气演变为亲热模式,甚至觉得他或许就要说出『我今天还是不想让你回去,香子!在我家过夜吧!』这一刻终于来临了!那时的气氛让我这样想。」

「嗯嗯!」

「既然如此,我也心想『太好了!不然就由我先展开攻势吧!』凭着这样一股气势,我用力握紧他牵着我的手,像这样,踮脚缩短距离。我的脸都已经完全是『嗯~』等着接吻的状态,嘴唇和嘴唇的距离还差两公分就要撞在一起,只要万里稍微低头就是接吻!的时候。」

「嗯嗯嚼!」

「……他就躲开了。很普通地『咻……』闪开了。」

为了确实重现当时万里的样子,香子刻意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上半身往后平移挪开给千波看。自己重现了这个动作之后,内心果然还是一阵空虚。

「兴冲冲的人就只有我。万里根本就是心如止水,完全平静无波啦。」

「……唔、嗯……?」

「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啊,完美的愚蠢。虽然那之后勉强想办法强装镇定,内心却早已支离破碎了。」

千波肚子上还缠着脱到一半的水泥管,脸上眉头却皱得超紧,一脸为难的样子,手交抱在胸前,摇头晃脑的像是在思考什么。

「应该说……在那之前,去他家约会时又怎么样。是说、是说……你们两个到底是怎样啊?」

「怎样是怎样?」

「你们两个人平常在一起都做些什么?我看你们总是腻在一起,如果好几小时都在万里房中独处的话,一般不是都会进入那种气氛吗?」

「问题就在这里啊。」

香子竖起指尖戳了戳千波鼻头,把自己的下巴靠在抱着的膝头上。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啊。」

正要说下去时,千波突然把掌心对着香子的脸伸出去,站起身来用动作表示「稍待一下」。

「我要再去拿一根冰棒吃!这话题太消耗我的卡路里了……加贺同学也要吃吧?」

「……草莓口味的。」

时间再次回溯。

「反正从我家到学校的距离,要通学也不是不可行,我看我干脆搬回家住算了……」

「嗯、嗯。」

「不过对方现在耍起牛脾气了,说什么『就算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我也不会搬出去,要一直住在这』。要是房间就这样被她占据了,之后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所以我也很怕这样……」

唉……

万分烦恼地叹了一口气,师傅用一根手指拨开因太长而落在鼻尖上的浏海。这姿势美得仿佛哪里来的贵族。

「真搞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伤脑筋……怎么会这样啊。」

万里也叹了一口气。似乎感染了隔着桌子对坐的师傅的烦恼。

双手环抱在胸前,穿着洗练贵族蓝线衫的帅气师傅,身体微微向前倾。另一方面,背靠在廉价椅子的椅背上,穿着有椰子树、凤梨及乌克丽丽的活泼t恤的万里则是向后倾。两人就这样暂时沉默了好一会儿。

两人的身影很难得的出现在不是星期一第一堂课——而是星期四第四堂下课后的学生餐厅一角。

这个时间会出现在学生餐厅的人很少,只有几个来吃迟来午餐或提早晚餐的人;一个不知道在填写什么文件,穿着套装的大四生;剩下的就是在距离颇远的地方拿着饮料聊天的四人组女生了。

季节是七月。

再过不久,就是上半学期的期末考了。只要熬过这个,漫长的暑假就要来临。这也是全日本的大学生一年当中最心浮气躁的一个时期。

有人计划着当背包客出国旅行;有人要去短期留学;也有人打算赌上性命打工;更有人抱定为社团活动燃烧生命的觉悟;还有人心意已决,要回老家抱着棉被睡到融化为止。除此之外,像是打工度假、参加义工活动、恋爱、玩乐、就职活动研习、泡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准备论文、打发无聊时光……虽然事情或大或小,但一到这时期,人人都开始做着迎接夏天来临的准备。

师傅今年的夏天却在非常忧郁的心情中揭开黯淡的序幕。

因为忧郁到了一个极点,师傅才传了e-ail把语学之友的万里给约了出来。ail的标题是「hel!」,内容第一句就写着「可以陪我聊聊吗?(泣)」万里没有办法嘲笑他娘炮,因为他知道师傅这一个多月来为了这件事已经认真地烦恼很久了。

在灿然的白色日光灯下,师傅长长的睫毛低垂,只有嘴唇勉强做出在笑的样子,不愿让人为他担心的心意既美丽又坚强。

「……因为一不小心变成了半同居状态,打得火热的时候固然觉得这种安定感很幸福,一旦想要分手了,事情就变得非常复杂又困难。我都快要精神错乱了,就像陷入一潭死水的危机之中。」

师傅的话莫名含蓄隐晦,万里除了边听边点头之外也不能怎样了。在连日常生活都彼此紧密相连的恋爱关系中,一旦出现嫌隙时,谁也不能保证还能维持精神健康的状态。

师傅和从高中就开始交往的女友关系开始变得难以言喻,是上个月初的事。

生长在东京富裕家庭的师傅(这一点也和香子很像),在考上大学之后,家人便以此为由,将家里财产之一,位于市中心交通便利的单人套房送给他使用。

开始一个人的生活之后,师傅那就读另外一间大学的女友就经常来玩,不久后,转变成玩到天亮才回家,渐渐地,从早上回家演变成到晚上还在,甚至再过一夜。从过一夜变成两夜,两夜变成三夜……她的化妆品、睡衣、内衣、家居服等等个人用品,开始在师傅家蔓延增殖——猛然惊觉时,她已经会在晚上说着「我回来了」,理所当然地回到这房间里了。

当万里听到师傅说她一周至少有五天会来过夜时,不禁吐槽这哪叫半同居,根本就是八成同居了嘛!

当初聊到这件事时,师傅还回以「对啊,耶嘿!」的羞赧微笑,万里也心想「不愧是师傅」,尽管只小师傅一岁,却对已经有成人交往关系的他感到崇拜。虽然这段友谊的开始只是个搞错发音的误会,但师傅依然不愧是值得称为师傅的男人啊!对照之下,万里也不禁为自己的无用感到惭愧。

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够和香子交往,两人却至今仍保持着纯洁的关系。虽说每对情侣都有不同的交往步调,而且自己也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看在万里眼中,师傅和他女友的关系就像是老成的大人世界,令人感到既崇拜又欣羡。

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失去控制,往后的发展更令师傅骤然陷入艰困之中。

就读另一间大学的女友,开学没多久就加入了某个体育性质的社团。

每天都和异性频繁联系,也不时参加聚餐,喝到很晚才回家。虽然师傅并没有特别怀疑什么,但内心仍对此不以为然。

说起来师傅自己之所以没有加入任何社团,就是为了确保和不同大学的女友之间相处的时间。一开始她也答应自己要这么做,但却「不小心」被朋友带去参加迎新派对,又被学长姊「强迫」加入社团,最后又「难以拒绝」地留下来——她是这么说的。

可是,师傅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连一次都没说过。他说。

「早点回家」或「不准跟别的男人去喝酒」或「不能连一通联络都没有就玩通宵」等等……这些会束缚女友的话,师傅连一次都没说过。拥有许多男版香子要素的师傅,唯有这一点和正牌香子不同,拥有一颗宽容大方的心。可是。

只有一次。

和平常i样外出聚餐喝酒的她,那天晚上不知为何,在深夜里把社团的伙伴带到师傅房里来了。

已经打算就寝而钻进被窝里的师傅住的小套房,就这样闯入了八名喝醉的男男女女。

哇——哇——耶——耶——呀哈哈哈!啊——好好笑喔!他在睡觉了耶!真的是个帅哥耶!给我起来——!掀你棉被喔——!老子要睡在这——!人家也要!喔——这两个家伙很可疑、很可疑喔!耶哈哈哈哈!

只穿着内衣被从棉被里拖出来,师傅只说了一句话「……可以放我一马吗?」

就这样,她就爆发了:「你现在是在否定我的朋友吗?」

不知道是喝醉酒的人特有的无理取闹,还是单纯踩到她的地雷,或是有什么师傅不知道的原因。总之,她开始鬼打墙地坚持「有什么想说的话为什么不能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说?偏偏要故意在我朋友还在的时候讲,是想让我丢脸吗?还是你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你这是道德打压!这么做是为了打击我的自尊心!」说着说着,突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连带着另外七个醉鬼也被煽动了。

万里听到这段经过时,很直接地觉得对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据说师傅当下也是那么想。

面对喝醉的对象展开毫无意义的反覆问答,好不容易可以开始拜托他们回去,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把这孩子单独留在这里不要紧吗?我很担心喔!真的不要紧吗?一有什么事我们会马上冲过来的!喂,男朋友,要是你敢对她怎么样我们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喔!明天一大早一定要联络我们知道吗7……醉鬼们如此七嘴八舌地鬼叫完才终于退散,那之后师傅的女朋友依然不停地哭泣、喊叫、责备,其中还曾哭着跑出玄关,没想到师傅没拉着她,就这样看着她跑出去,结果她又回转一圈跑进厕所吐了。吐完直接回房间里,再一次哭泣、喊叫,最后才就寝。

隔天一早,附近邻居就透过公寓的管理公司向师傅的父母客诉噪音,导致师傅一醒来就接到父母狂风暴雨般的来电。而女友脑中不知为何已经建构好一个完整的「我男友昨晚狠狠伤了我的心!」情节。

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了——这是师傅在这一连串事件后第一次对万里吐露的自我放弃的台词。

趴在学生餐厅的桌上伸长了双手,那双总是水灵湿润的清澈深紫色双瞳也微微低垂。

「……我想分手,尽早。」

师傅悲伤地啜了一口学生餐厅供应的茶,感慨万千地低声接着说:

「愈快愈好,我想和她把关系断干净……我说这种话,会很冷血吗?」

说着,瞥了万里一眼。万里用力摇头。

「怎么会!师傅才不冷血呢!你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一般都会讨厌的吧,这种对象。」

师傅点点头,把便宜的茶杯搁在桌子上。

「我其实并不想讨厌她。毕竟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们也共同建立起很多东西……可是我已经讨厌她了,老实说。」

从那天晚上那件事之后,师傅的心迅速冷却。这是可以想见的。

另一方面,她的被害者意识却是愈演愈烈。

即使如此师傅仍一心想着不愿意讨厌她,所以只是暂时跟她拉开了距离。心想,只要距离拉开了,至少内心波涛汹涌的情感也会先冷静下来吧。

不管怎么说,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睡着还是醒着,眼前都杵着一个满脸不高兴、沉默不说话又浑身带刺的女人,这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一直毫无意义地生气,一直责备师傅。跟她说话,她当没听见;放着她不管,她又哭着说「你干嘛不理我!」要是强装开朗面对她,她就会说「笑得这么开心你有没有良心啊!」可是一旦表情阴暗不说话时,她又会说「你以为这样下去可以吗!」——教人无所适从。

同时,对于师傅提出的「我想暂时保持距离,希望你离开我家,你可以搬出去吗」的提案,发狂的她怎么也不肯点头。明明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师傅渐渐失去食欲,身体愈来愈瘦,变得比以前更忧郁空灵了,唯独他的美像什么倍增游戏一样,是愈发深刻了。

「她虽然会去学校,可是一定会回来。意气用事地回来。她脑中似乎认定现在我已经单方面抛弃她,毫不留恋了。所以她说,不会让你这么简单就称心如意。」

「那你就不要再让她进门了吧。」

「她有钥匙啊。」

「把锁换掉呢?如果是自动门锁可能会有困难就是了。」

「……也对。我再问我爸妈看看。」

「要不然,你干脆迅雷不及掩耳的摸黑搬家吧。虽然她应该知道你老家住址,不过现在的状况只有走为上策了。」

「……最后可能也只能这样了吧。」

有气无力地垂下眼皮,师傅下意识地摩挲着那光滑而没有半点胡碴的下巴。

「只是,说老实话,我不想做到那个地步。」

「我懂——不想剌激她,对吧?」

「这也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和她变成敌对的立场。虽然已经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交往了,可是我不想彼此讨厌或憎恨对方。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尽可能心平气和的分手啊。」

他说最近都没有睡好,不知是否因为这样,师傅的眼睛下方浮现了微微的黑眼圈。万里满怀同情地看着那张即使如此依然美丽的脸。

把这么和平主义、温柔和善的师傅逼得如此衰弱,他女朋友——现在已经不能这样叫了喔——对方那个女的,到底想怎样啊。这样对师傅不会太过分了吗!

「……打起精神来,师傅。」

「嗯,不过这次真的是被整惨了。该如何是好啊,我已经……真的……」

「总而言之,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师傅如果想采取什么行动,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再跟我说喔!」

「谢啦!」

就在此时,万里发现视野角落似乎闪过某个非常可爱的影子。

那个可爱影子的主人站在学生餐厅入口处设置的垃圾桶旁,正在把宝特瓶按照垃圾分类丢弃。取下盖子,竖起指甲想抠掉瓶身上的塑胶包装纸。

即使远看都可爱得要死的那个生物,将一头乌黑的长发绑成一个大丸子顶在头上。简单的棉质衫巧妙地多层次穿搭在身上,再搭配勃肯鞋和男孩风牛仔裤。能将这类单品穿搭得如此出色的正是冈千波。皮肤还是一样那么白,白得几乎要发光了,就算站得这么远也看得出来。白嫩的脸颊更像是一颗刚炊好的新米。

就连背上背着粗犷的后肩背包,她看起来却依然可爱得像是妖精,教人爱怜得目不转睛。千波似乎察觉到万里的视线,眼睛骨溜溜地转了两圈,抬起小脸蛋。

「咦?喔——好巧喔!」

她的笑容真的好可爱。这个生物今天也来势汹汹。

眼角软软地下垂,仿佛婴儿般无防备的笑容。被这样的笑容光波照射到的任何人,没错,就连衰弱无力的师傅也一样,绝对能获得疗愈。万里这么想。

「你——好啊,小冈!师傅,这是我朋友冈千波。嘿,小冈,eon!嘿!」

「怎么啦,万里,这时间你没课吗?加贺同学咧?」

「香子上法语课。我才想问小冈怎么没课呢?」

「停课了啦。是说,你好啊!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啊哈!如此笑着的小冈露出天下无双的超级可爱笑容,对第一次见面的师傅挥挥手。师傅也有点羞涩地微笑着轻轻挥手示意。

「小冈,这位是师傅。」

「啊?师傅?就是那个语学课的师傅?」

虽然不明白千波为何强调「那个」,但万里还是回答了。没错,就是那个师傅。

「是说小冈啊,其实师傅也是两个字之友会的喔!」

「咦,是喔?哇,欢迎欢迎。」

「『两个字之友会』是什么?」

千波直接在万里身边坐了下来,三个人大概开心地闲聊了三十分钟吧。师傅也是普通人,不可能讨厌可爱的女生,万里心想他应该聊得很愉快。

如果这短暂的时刻能让师傅的内心获得一点舒缓就好了。望着先行离去的师傅背影,万里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

回到单人套房,还有和那女人之间令神经衰弱的攻防战等着他。万里实在很担心师傅。

千波和香子无意间碰面,是在那隔天的事。

下午,在教学大楼一一楼,女生厕所的镜子前遇个正着。

「喔!我还以为是谁头发这么漂亮,原来是加贺同学啊。」

「……」

香子无言掉头,显示为想要逃离这个无法避免和讨厌家伙共享新鲜空气的空间。

「嗳嗳嗳,昨天哪,我见到『师傅』了耶!」

一边对着镜子擦上水润护唇膏,千波一边用平常说话的口吻说出这句话,让正想踩着高跟鞋离开的香子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再次转身。

「你说的师傅……是万里语学课上那个师傅?」

「对啊,就是那个师傅。我还和师傅讲了很多话喔。」

「……我都没见过的师傅,万里竟然先介绍给你认识了?」

「不是啦,就碰巧遇到万里和师傅在一起,我只是刚好经过而已。不过啊,我吓了一大跳呢。因为说是师傅,我原本想像的是个秃头穿唐装的老头嘛,老是提着酒瓶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但是一旦认真起来战斗力可就高得惊人,最后保护了弟子万里,将希望都寄托给他之后就死了,像这样的。」

是光央型的啊,香子偷偷心想。

「可、是、没、想、到!见了面才知道师傅啊竟然是个超~~~~级大美人啦!没想到吧!」

「……什么?」

「我说师傅是个超漂亮的人啊!」

「……漂……亮?漂亮的人?」

「很意外吧?我也是啊,就整个……呜哇、喔喔……一直忍不住偷偷看呢。心想这就是师傅?骗人~~!」

把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千波继续这么说着。从化妆包里取出小得像个玩具的塑胶梳子,放在手里把玩着。

「万里真是的,竟然有那么漂亮的好朋友,真是不能小看他呢。」

说着,便开始悠哉地梳起头来。

站在她身边的香子却是坐立难安。也不管洗手台上满是水滴,「咚」地就将沉重的名牌包往上面一放。

「……你给我等一下喔。你说那个人是美人?那个叫师傅的,是个美人吗?」

「嗯,完全就是个绝色美人啊。」

「……怎么说才好……我的想像也不是这样。在我的想像之中,早就决定那应该是个穿着柔道服和无袖牛仔背心,连牛都杀得死的家伙才对。」

千波把脸靠过来,笑着说了声「好粗犷喔~」,一边细心地用面纸将自己梳头时掉在洗手台上的长发一根一根捡起来。

「真正的师傅啊,是个美人儿,而且师傅也是两个字之友会的喔。把一件超好看的蓝色毛衣穿得有形有款,总之是个很棒的人喔。眼睛也是,好水润呢。皮肤也超光滑。不过整个人有一种轻飘飘的高贵气质,又很优雅,总之就是给人成熟大人的感觉,头发偏长,呵呵……轻飘飘……啊哈哈……柔顺顺……闪闪发光……像这样。」

「……美人儿……真的是个那么……漂亮的人吗……?」

「还有,我差点没笑死!原来万里叫人家『师傅』的理由超蠢的,加贺同学知道吗?」

千波突然嘻皮笑脸地转身朝香子望去。

「原来师傅的本名叫『羽野紫生』啦。羽毛的羽,原野的野,紫色的紫和诞生的生。连名字都很美呢。」

「紫生……」

「结果,万里把『紫生』读成『师傅』了,师傅好像觉得很好笑,就决定要这样叫了。真的是超蠢的啦!咦?垃圾桶在哪?」

一手拿着面纸团团转着四处找垃圾桶的千波身影,已经无法映入香子的视野之中。

至今一直安稳住在香子脑中某块区域里的杀牛粗人,正用包袱巾卷起行李,豪迈地说声『再会啦!』,即将远行。

取而代之的,是美人儿羽野紫生优雅地翩然降临。『第一次见面,您好……』

美丽的蓝色毛衣是长度及膝的连身裙,脚下搭配着黑色的麂皮长靴。身材纤瘦,一头卷曲光泽的长发及腰。

湿润的双眸闪着诱惑的信号。充满弹力的雪白肌肤,擦着淡紫色的眼影。珍珠贝耳环在耳边闪闪发亮,露出一个轻柔的微笑,拥有魔性的美女。背后还有羽毛袅袅飘落。

『不好意思,人家是银座的女人……』她操着一口京都腔这么说。

——到底是银座还是京都啊。什么跟什么啊。是哪里啦。是说你哪位啊!『嗯哼……』干嘛啊突然发出那种挑逗的声音。

「……什、什么啊……那是什么意思?你跟那个美人师傅还有万里,到底聊了些什么……」

「喔,好像是说,师傅现在很烦恼,因为想跟交往中的人分手又分不掉,所以在找万里商量的样子。」

香子的眼睛突然瞪得三倍大。那连夜叉看了都要落荒而逃的表情,千波却没察觉。正要用来绑头发的橡皮圈从手中弹开,飞到洗手台,千波发出「呜喔!」的声音。

「……商量恋爱的事吗……我的万里和那个……美人儿师傅……?在讨论她要不要分手?」

「嗯。万里说会支持师傅,希望可以平安无事的分手。还说绝对分了比较好,要是有自己能做的事,一定会站在师傅这一边。」

「什、么……?」

「啊。这该不会是不能说的事吧?」

糟糕。虽然千波吐出小舌头,但香子根本无心理她。

比起那个,万里。

万里和师傅。那两个家伙。

早上我和师傅去吃了松屋喔!我跟师傅借了电子辞典现在要拿去还。欸——这个我也可以跟师傅说吗?啊,师傅也这样讲。喔喔,师傅打电话来了。抱歉,你等一下喔。喂喂?师傅?现在在哪?喔,那我现在过去!抱歉香子,我跟师傅约好要去拿讲义。哇,师傅。耶,师傅。师傅love!

——讲过这些话吧?

『人家想跟他分手了……』

『可是,这身体没办法一个人独处,会发疼……』

『女人啊,就是这么麻烦……』

在香子脑中,师傅已经角色扮演成yín • luàn花魁,用脚在地上yín • dàng地一边画圈,一边对万里步步逼近。在早晨的松屋里。而万里还对她说:分手吧!我会支持你的!我站在师傅这一边——?

「……这、这、这……」

由于太过震撼,一秒内大概眨了五千次眼睛的香子,嘴巴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这有、问题、吧……?那、这、怎、怎么想都……讨论恋爱的事?这、这、这……」

「哎呀,果然是这样吗?抱歉,你可不可以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差点没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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