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频带阻塞干扰 俄美大战假想(2/2)
儿子爱上了一个军中的姑娘,元帅深感意外。他的结论是,米沙对卡琳娜的感情同她的职业无关。后来米沙带卡琳娜到家里来过几次,第一次卡琳娜穿着一件亮丽的连衣裙,走时元帅听到米沙对卡琳娜说:“下次穿军装来。”这事使元帅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结论。他现在知道,米沙爱上卡琳娜,与她是一名少校军官并非一点关系也没有。与演习第一天上午感到的别扭不同,现在元帅觉得卡琳娜肩上的那颗校星无比美丽。
1月6日,莫斯科战区:
强烈的电磁波在战区上空很快聚集,最后形成了巨大的电磁台风。战后人们回忆,当时在远离前线的山村里,人们也看到动物和鸟儿骚动不安;在灯火管制的城市中,人们能看到电视天线上感应出的微小火花……
从东线调往西线的第12集团军的一个装甲团正在急速行军,团长站在停在路边的吉普车旁,满意地看着漫天雪尘中急速行进的部队。敌人的空袭远没有预料的强度,所以部队可以在白天赶路了。这时,三枚“战斧”导弹低低地从他们头顶掠过,冲压发动机低沉的嗡嗡声清晰可闻。不一会儿,远处响起了三声爆炸。团长身边的通信员拿着只听得到沙沙声的耳机无事可做,转头看看爆炸的方向,然后惊叫起来,让他看,他让通信员不要大惊小怪,但旁边的一位少校营长也让他看,他就看了,然后困惑地摇了摇头。“战斧”不是每枚都能命中目标,但像这样三枚相距上千米落到空无一物的田野上,真是少见。
两架苏27孤独地飞行在战区5000米上空。它们本来属于一支歼击机中队,但这支中队刚刚在海上同一组北约的f22发生了遭遇战,混战中,它们和中队失散了。在以前,重新会合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现在,无线电联络不通了,原来对高速歼击机来说很狭小的空域现在变得如宇宙一样广阔,要想会合如同大海捞针。这对长僚机只能紧贴着飞行,距离之近像在飞特技。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听到对方的无线电呼叫。
“左上方发现可疑目标,方位220,仰角30!”僚机报告。长机飞行员沿那个方位看去,冬日雪后的晴空一碧如洗,能见度极好。两架飞机向斜上方靠近目标观察。那个目标与他们同一方向飞行,但速度慢了许多,所以他们很快追上了它。
当他们看清目标后,真觉得白天见了鬼。那是一架北约的e-4a预警机,是歼击机最不可能遇到的敌方飞机,就像一个人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一样。e-4a预警飞机上的雷达监视面积可达100万平方公里,环视一圈只需5秒钟。它能发现远离防区2000公里处的目标,可以提供40分钟以上的预警时间。它能发现1000-2000公里范围里的800-1000个电磁信号,每次扫描可询问和识别2000个海陆空各类目标。预警机从不需护航,它强有力的千里眼可使自己远远地避开歼击机的威胁。所以长机飞行员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他和僚机向四周的空域仔细搜索了一遍,明净寒冷的空中看不到任何东西,长机决定冒一次险。
“雷球雷球,我将发起攻击,你向317方位警戒,但注意不要超出目视距离!”
看着僚机向着机长认为最可能有埋伏的方位飞去后,他打开油门,猛拉操纵杆。苏27拖着加速产生的黑烟,如一条仰起头的眼镜蛇向斜上方的预警机扑去。这时e-4a也发现了向它逼近的威胁,急忙向东南方向作逃脱的机动飞行。干扰热寻导弹的镁热弹不断地从机尾蹦出,那一串小小的光球仿佛是它那被吓出壳的灵魂。预警飞机在歼击机面前就如同自行车在摩托车面前一样,是无法逃脱的。这时长机飞行员才感到他刚才给僚机的命令是多么自私。他在e-4a的后上方远远跟着它,欣赏着到手的猎物。e-4a背上蓝白相间的雷达天线罩线条优美,像一件可人的圣诞玩具。它那粗大的白色机身,如同摆在盘子里的一只肥美的烤鸭,令他垂涎欲滴,又不忍下刀叉。但直觉使他不敢拖延。他首先用20毫米口径机炮做了一个点射,击碎了e-4a的雷达天线罩。他看到,西屋公司制造的any-3型雷达的天线的碎片飞散在空中,如圣诞节银色的纸花。他接着用机炮切断了e-4a的一个机翼,最后,射速达每分钟6000发的双管机炮射出的死亡之刃,将已经翻滚下坠的e-4a拦腰斩断。苏27盘旋着跟随两块坠落的机体,飞行员看到,人员和设备不停地从机舱中掉出来,就像从盒中掉出的糖果一样,有几朵伞花在空中绽开。他想起了在刚过去的空战中,一个战友被击落时的情景:一架f22三次从战友的降落伞上方掠过,把伞冲翻了,他看着战友像一块石头一样渐渐消失在大地的白色背景中。他克制了这样做的冲动,同僚机会合后,双机编队以最快的速度脱离这个空域。
他们仍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
走散的飞机并不止那两架。在廊房战线的上空,一架隶属于美国陆军骑一师的“科曼奇”在漫无目标地飞着,飞行员沃克中尉却倍感兴奋。他刚从“阿帕奇”转飞“科曼奇”不久,对这种上世纪末才大量装备陆军的武装攻击直升机不太适应。他不喜欢“科曼奇”的没有脚踏的操纵系统,并觉得它的双目头盔瞄准镜不如“阿帕奇”的单目镜舒服,但他最不适应的还是坐在前面的攻击指挥员哈尼上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哈尼说:“中尉,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这架直升机的大脑,你只是它电子和机械部件的一部分——你要尽一个部件的责任!”而沃克最讨厌作为一个部件而存在。记得一位年近百岁的参加过二战的前海军飞行员参观他们的基地时,看了看“科曼奇”的座舱,摇摇头说:“唉,孩子们,我当年那架野马式,座舱里的仪表还不如现在微波炉上的多。我最好的仪表是它!”他拍了拍沃克的屁股,“我们两代飞行员的区别,就是空中骑士和电脑操作员的区别。”沃克想当空中骑士,现在机会来了。在俄罗斯人那近乎变态的疯kuáng • gàn扰下,这架直升机上的什么“作战任务设备一体化系统”、什么“目标探测系统”、什么“辅助目标探查分类系统”、什么“真实视觉场面发生器”,还有“资料突发系统”,全他妈妈的休克了!只剩下那两台1200马力的t800型引擎还在忠实地转动着。哈尼平时就是全凭那些电子玩艺儿发号施令的,现在他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也随着这些东西沉默下来。这时,内部送话系统传来了哈尼的话音:
“注意,发现目标,好像在左前方,好像在那个小山包旁边,有一支装甲部队,好像是敌人的,你……看着办吧!”
沃克差点笑出声来。哈,这小子,听他以前是怎么指挥的:“发现目标,方位133,90式坦克17辆,89式运兵车21辆,向391方位以平均时速435公里运动,平均间隔314米。按aj041号优化攻击方案,从179方位以37度倾角进入……”现在呢?“好像”有装甲部队,“好像”在“山包那边”。这他妈用你说?我早看见了!还让我看着办。你是废物了哈尼,现在是我的天下,我要用屁股当仪表做一个骑士了!这架“科曼奇”在我的手中将不辜负它那英勇的印第安部落的名字。
“科曼奇”向着那显而易见的目标冲去,把机上的62枚275英寸口径“蜂巢”火箭全部发射出去。沃克陶醉地看着那群拖着着火尾的小蜜蜂欢快地向目标飞去,把敌人的车队淹没于一片火海之中。但当他迂回飞行观察战果时却发现事情不对,地面上敌人的士兵没有隐蔽,而是全都站在雪地上冲他指点着,像是在破口大骂。沃克飞近一些,清楚地看到了一辆被击毁的装甲车上的标志,那是个三环同心圆,中间是蓝色,然后是一个白圈儿和一个红圈儿。沃克眼前一黑,感到世界变成了地狱,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狗娘养的白痴,你瞎眼了?!”
但他还是聪明地远远飞开,以防那些暴怒的法国佬还击:“你个狗娘养的,你现在大概在想到军事法庭上怎样把责任推给我。你推不掉的,你是负责目标甄别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也许……我们还有机会补救,”哈尼怯生生地说,“我又发现了一支部队,就在对面……”
“去你妈的吧!”沃克没好气地说。
“这次没错,他们正在同法国人交火!”
这下沃克又来了精神,驾机向新目标冲去,看到对方主要是步兵,装甲力量不多,这倒证实了哈尼的判断。沃克把仅剩的四枚“地狱火”导弹发射出去,然后把加特林双管机枪的射速调到每分钟1500发并开始射击。他舒服地感觉到机枪通过机体传来的微微振动,看到地面敌人的散兵线被撒上了一层白色的“胡椒面”。但一名老练的武装直升机飞行员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枚肩射导弹刚刚从左下方一名站在吉普车上的士兵肩上发***。沃克手忙脚乱地发she诱饵镁热弹,又向后方作摆脱飞行,但晚了些,那枚导弹拖着蛛丝般的白烟击中了“科曼奇”的机头下部。沃克从爆炸带来的短暂昏眩中醒来时,发现直升机已坠落到雪地上。沃克拼命爬出全是白烟的机舱,在雪地上抱住一棵刚被螺旋桨齐腰砍断的树,回头看见前舱中被炸成肉浆的哈尼上尉。他又看到前方一群端着冲锋枪的士兵正在向他跑来。沃克颤抖着抽出了起来:
“吾已方下无起,吾是战扶,日内瓦……”
他后脑挨了一枪托,肚子上又挨了一脚,但他翻倒在雪地上时却大笑起来——他可能被揍个半死,但不会全死,因为他看到了那些士兵衣领上波兰军队的鹰形领章。
1月7日,明斯克,北约军队作战指挥中心:
“把那个该死的军医叫来!”托尼·帕克上将烦躁地喊道。当那名瘦高的上校军医跑到他面前时,他恼怒地说,“怎么搞的?你折腾了两次,我的假牙还在嗡嗡响!”
“将军,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事,也许是您的神经系统有问题,要不我给您打一针局部má • zuì?”
这时,一位少校参谋走过来说:“将军,请把假牙给我,我有办法的。”帕克于是取下假牙,放到了少校递过来的纸巾上。
关于将军掉的两颗门牙,媒体的普遍说法是在波斯湾战争中他所在的坦克被击中时造成的,只有将军自己知道这不是真的。那次是断了下颚,牙则是更早些时候掉的。那是在克拉克空军基地,当时的世界好像除了火山灰外什么都没有——天是灰的,地是灰的,空气也是灰的,就连他和基地最后一批人员将要登上的那架“大力神”,机顶上也落了厚厚白白的一层。火山岩浆的暗红色火光在这灰色的深处时隐时现。那个菲律宾女职员还是找来了,说基地没了,她失业了,房子也压在火山灰下,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活?她拉着他求他一定带她到美国去,他告诉她这不可能,于是她脱下高跟鞋朝他脸上打,打掉了他的两颗门牙。看着灰色的海水,帕克默念,我的孩子,现在你在那儿?你是和母亲在马尼拉的贫民窟中度日吗?你的父亲现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你而战。俄罗斯的民主政府上台后,北约的前锋将低达中国边境,苏比克和克拉克将重新成为美国在太平洋上的海空军基地,那里将比上个世纪更繁荣,你会在那儿找到工作的!如果你是个女孩,说不定像你妈妈(她叫什么来着,哦,阿莲娜)一样能认识个美国军官……
修牙的少校回来了,打断了将军的胡思乱想。将军拿过了纸巾上的假牙装上,几秒后惊奇地看着少校,“嗯?你是怎么做到的?”
“将军,您的假牙响是因为它对电磁波产生了共振。”
将军盯着少校,分明不相信他的话。
“将军,真是这样!也许您以前也曾暴露在强烈的电磁波下,比如在雷达的照射范围里,但那些电磁波的频率同您的假牙的固有频率不吻合。而现在,空中所有频带的电磁波都很强烈,于是产生了这种情况。我把假牙进行了一些加工,使它的共振频率提高了许多,它现在仍然共振,但您感觉不到了。”
少校离开后,帕克将军的目光落到了电子作战图旁的一个座钟上。钟座是骑着大象的汉尼拔塑像,上面刻着“战必胜”三个字,原来摆放在白宫的蓝厅,当时总统发现他的目光总落在那玩艺儿上,就亲自拿起了在那儿放了一百多年的钟赠给了他。
“上帝保佑美国,将军,现在您就是上帝!”
帕克沉思了很久,缓缓地说:“命令全线停止进攻,用全部空中力量搜寻并摧毁俄罗斯人的干扰源。”
1月8日,俄罗斯军队总参谋部:
“敌人停止进攻了,你好像并不感到高兴。”列夫森科元帅对刚从前线归来的西部集群司令说。
“是高兴不起来。北约的全部空中力量已集中打击我们的干扰部队,这种打击确实是很奏效的。”
“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列夫森科元帅平静地说,“我们的战术在开始会使敌人手足无措,但他们总会想出对付的办法的。用于阻塞式干扰的干扰机,由于其强烈的全频带发射,很容易被探测和摧毁。好在我们已争取了相当的时间,现在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两个集群的快速集结上了。”
“情况可能比预想的严峻”,西部集群司令说,“在我们失去电子战优势之前,可能没有给高加索集群进入出击位置留下足够的时间。”
西部集群司令走后,列夫森科元帅看着电子沙盘上的前线地形,想起了正处于敌人密集火力下的卡琳娜,由此又想起了米沙。那天,米沙回到家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之前元帅已听到传言,说他儿子是那所大学中唯一一名反战分子,结果被学生们打了。
“我只是说不要轻言战争,我们真的不能同西方达成一种理智的和平吗?”米沙对父亲解释说。
元帅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对儿子说:“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可以不说话,但以后绝不许出现类似的言论。”
米沙点点头。
又过了几天,晚上一进家门,元帅就告诉米沙:“俄共上台了。”
米沙看了父亲一眼,淡淡地说:“吃饭吧!”
再往后,西方宣布俄罗斯新政府为非法,杜波列夫组织右翼联盟并发动内战。这些列夫森科元帅都不需要告诉米沙了。父子俩每天晚上都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吃饭。直到有一天,米沙接到航天基地的通知,收拾起行装走了。两天后,他乘航天飞机登上了在近地轨道运行的“万年风雪”号。
又过了一周,战争全面爆发。这是一场由空前强大的敌人从预料不到的方向发起的旨在彻底肢解俄罗斯的世界大战。
1月9日,近日轨道,“万年风雪”号掠过水星:
由于“万年风雪”号的速度很快,它不可能成为水星的卫星,只能从这颗行星面对太阳的那一面高速掠过。这是人类第一次用肉眼直接对水星表面进行近距离观察。米沙看到,水星表面高达两公里的峭壁,蜿蜒数百公里,穿过布满巨大坑穴的平原。他还看到了被行星地质学家称作“不可思议的地形”的名叫“卡托里萨”的盆地,其直径达1300公里。它的不可思议之处在于,在水星的另一面,有一个面积相仿的盆地正对着它。人们猜测,这是一颗巨大的彗星撞击了水星,强烈的震波穿过了整个星体,在两个半球同时形成了极其相似的两个盆地。米沙还发现水星表面有许多明亮的光斑。当他在屏幕上把那些光斑放大后,激动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水星上的水银湖泊,它们每个的面积平均达上千平方公里。
米沙想象着在水星那漫长的白天,在那1800c的高温下,站在水银湖岸边的情形。即使在狂风中,水银湖也会很平静,更不要说水星没有大气,没有风。湖的表面如广阔的镜子平原。太阳和银河毫不失真地投射在上面。
“万年风雪”号掠过水星后,将继续靠近太阳,一直航行到它那由核聚变制冷装置支持的绝热层所能忍受的极限距离。太阳的高温将是它最好的掩护。北约的任何太空航行器都不可能飞进这个酷热的地狱。
看看这广阔的宇宙,再想想一亿公里之外的母星上的那场战争,米沙再次哀叹人类目光的狭隘。
1月10日,斯摩棱斯克前线:
看着敌人渐渐靠近的散兵线,卡琳娜明白了为什么当周围的干扰点相继被摧毁后,只有她这里幸存下来——敌人想夺取一台完整的“洪水”。
由三架“科曼奇”和四架“黑鹰”组成的直升机群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这台“洪水”的位置。由于“洪水”巨大的电磁发射,对它的遥控只能通过光缆,敌人顺着光缆发现了卡琳娜所在的距那台“洪水”3000米的遥控站。这是一间被废弃的孤立的小库房。
四架运载着四十多名敌人步兵的“黑鹰”在距库房不到二百米处降落了。当时遥控站中除卡琳娜之外还有一名上尉和一名上士。上士听到引擎声响,刚拉开库房的门,就被直升机上的狙击手射出的一颗子弹掀开了头盖骨。敌人随后的火力很谨慎也很节制,显然怕伤了库房里他们想得到的设备,卡琳娜和那名上尉得以多坚守了一段时间。
现在,在卡琳娜的左前方,上尉的冲锋枪声沉默了,这枪声是这里唯一的安慰。她看到在作为掩体的树桩后面,上尉一动不动,一圈殷红的鲜血正在他周围的雪地上扩散。卡琳娜处在库房前由几个沙袋堆成的简易掩体后面,脚下散落着八个冲锋枪弹匣,滚烫的枪管在沙袋上面的积雪中发出嘶嘶的声音。每当卡琳娜射击时,对面的敌人就卧倒,子弹在他们前面溅起一团团雪花,而半圆形包围圈未受攻击方向的敌人则跃起快步推进一段距离。现在,卡琳娜只剩下三个弹匣了,她开始打单发,这没有经验的举动等于告诉敌人她子弹不多了,使他们更快更大胆地推进。卡琳娜再次换弹匣时,听到沙袋顶上厚厚的积雪“吱”地响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中飞快地钻了过来,她感到右胁被什么猛推了一下,没有疼痛,只有一阵很快扩散的麻木感,温热的血顺着右侧身体流下去。她坚持着,几乎是漫无目标地打完了这个弹匣。当她伸手拿起沙袋顶上最后一个弹匣时,一颗子弹打断了她的前臂,弹匣掉到雪地上。卡琳娜站起身,回头向库房门走去,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迹。当她拉开门时,又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左肩。
由瑞特·唐纳森上尉率领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海豹”突击队小分队谨慎地靠近库房。唐纳森和两名陆战队员越过那名俄罗斯上士的尸体,踹开门冲进帐篷,发现里面只有一名年轻女军官。她坐在他们的目标——“洪水”遥控仪旁边,一只被打断的手臂无力地垂在控制台上,对着显示屏上映出的影子,用另一只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滴下的鲜血在她的脚下积成了小小的血洼。她对着冲进来的美国人和那一排枪口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唐纳森长出了一口气,但这口出来的气再也没有吸回去——他看到她整理头发的手从控制台上拿起了一个墨绿色椭圆形的东西,把它悬在半空中。唐纳森立刻认出了那是一枚气tǐ • zhà • dàn,由于是装备武装直升机的,体积很小。那东西可由激光近炸引信引爆,在距地面半米处发生两次爆炸,第一次扩散气体炸药,第二次引爆炸药雾,他现在就是一支箭也飞不出它的威力圈。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向下压着,“镇静,少校,镇静下来,不要激动。”他朝周围示意了一下,陆战队员们的枪口垂了下来,“您听我说,事情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您将得到最好的医疗,您将被送到德国最好的医院,然后,会作为第一批交换的战俘……”少校又对他笑了一下,这使他多少受到了一些鼓励,“您完全没必要采用这么野蛮的方式,这是一场文明的战争,它本来是会很顺利的,这一点在二十天前越过波俄边境时我就感觉到了。当时你们的大部分火力都被摧毁,只有零星的机枪声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我们这场光荣而浪漫的远征。您看,一切都会很顺利的,没必要……”
“我还知道另一次更美妙的开始。”少校用纯正的英语说,她轻柔的声音如同来自天堂,能让火焰熄灭,钢铁变软,“美丽的沙滩,棕榈树上挂着欢迎的横幅。到处是漂亮的姑娘,留着齐腰的长发,穿着沙沙作响的丝裤,在年轻的士兵中移动,用红色和粉红色的花环装点着他们,羞怯地对着目瞪口呆的士兵们微笑……上尉,您知道这次登陆吗?”
唐纳森困惑地摇摇头。
“这就是1965年3月8日上午9点,在岘港,美国首批海军陆战队士兵登上越南土地的情景,也是越战的开端。”
唐纳森觉得自己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刚才的镇静瞬间消失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开始颤抖:“不,别这样少校。您这样对待我们是不公平的!我们没有杀过多少人,shā • rén的是他们。”他指着窗外半空中悬停着的直升机说,“是那些飞行员,还有那些在很远的航空母舰上操作电脑指引巡航导弹的先生,但他们也都是些体面的人。他们所面对的目标都是屏幕上漂亮的彩色标记,他们按一下按钮或动一下鼠标,耐心地等一会儿,那些标志就消失了。他们都是文明的先生,他们没有恶意,真的没有恶意……您在听我说吗?”
少校笑着点点头,谁说死神是丑恶恐怖的。死神真美。
“我有一个女朋友,她在马里兰大学读博士,她像您一样美丽,真的,她还参加反战游行……”我真该听她的,唐纳森想,“您在听我说吗?您也说点什么吧,求求您说点什么……”
美丽的少校最后对敌人微笑了一次:“上尉,我尽责任。”
赶来增援的俄军104摩步师的一支部队这时距那个“洪水”遥控站还有半公里,他们首先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并远远看到那间宽阔田野中孤零零的小库房隐没于一团白雾之中。紧接着是一声比刚才响百倍的巨响,地动山摇,一团巨大的火球在库房的位置出现,火焰裹在黑色的浓烟中高高升起,化作高耸的蘑菇云,如绽放在天地之间的一朵绝美的生命之花。
1月11日,俄罗斯军队总参谋部: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别废话,要吧!”列夫森科元帅对高加索集群司令说。
“我想让前两天的战场电磁条件再持续4天。”
“你清楚,我们的战场干扰部队现在有百分之七十已被摧毁,我现在连4个小时都无法给你了!”
“那我的集群无法按时到达出击位置,北约的空中打击大大迟滞了部队的集结速度。”
“要是那样的话,你就把一颗子弹打进自己脑袋里去吧!现在敌人已逼近莫斯科,已到了七十年前古德里安到过的位置。”
在走出地下作战室的途中,高加索集群司令在心里默念:莫斯科,坚持啊!
1月12日,莫斯科防线:
塔曼摩步师师长费利托夫上校清楚,他们的阵地最多只能再承受一次进攻了。
敌人的空中打击和远程打击渐渐猛烈起来,而俄军的空中掩护却越来越少了。这个师的装甲力量和武装直升机都所剩无几,最后的坚守几乎全靠血肉之躯了。
师长拖着被弹片削断的腿,拄着一支步枪走出掩体。他看到战壕挖得不深,这也难怪,现在阵地上大部分都是伤员了。但他惊奇地发现,在战壕的前面构起了一道整齐的约半米高的胸墙。师长很奇怪这胸墙是用什么材料这么快筑起的,这时他看到被雪覆盖的胸墙上伸出几条树枝一样的东西,走近一看,那是一只只惨白僵硬的手臂……他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一位上校团长的衣领。
“混蛋!谁让你们用士兵的尸体筑掩体的?!”
“是我命令这样干的。”师参谋长的声音从师长身后平静地响起,“昨天晚上进入新阵地太快,这里又是一片农田,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材料了。”
他们沉默对视着。参谋长额头绷带中流出的血在脸上一道道地冻结了。这样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人朝这堵用青春和生命筑成的胸墙走去。师长的左手拄着用作拐杖的步枪,右手扶正了钢盔,向着胸墙行军礼,仿佛在最后一次检阅自己的部队……
他们路过了一个被炸断双腿的小士兵,从断腿中流出的血把下面的雪和土混成了红黑色的泥,这泥的表面现在又冻住了。小士兵正躺着把一颗反坦克手雷往自己怀里放,他抬起没有血色的脸,朝师长笑了笑,“我要把这玩艺儿塞进‘艾布拉姆斯’的履带里。”
寒风卷起道道雪雾,发出凄厉的啸声,仿佛在奏着一首上古时代的战歌。
“如果我比你先阵亡,请你也把我砌进这道墙里。这确实是一个好归宿。”师长说。
“我们两个不会相差太长时间的。”参谋长用他那特有的平静说。
1月12日,俄罗斯军队总参谋部:
一个参谋来告诉列夫森科元帅,航天部部长急着要见他,事情很紧急,是有关米沙和电子战的事。
听到儿子的名字,列夫森科元帅心里一震。他已得知卡琳娜阵亡的消息,但他无法想象一亿公里之外的米沙同电子战有什么关系,他甚至想象不出米沙现在和地球有什么关系。
部长一行人走了进来,他没有多说话,径直把一片3英寸光盘递给了列夫森科元帅:“元帅,这是我们一小时前收到的米沙从‘万年风雪’号上发回的信息。后来他又补充说,这不是私人信息,希望您能当着所有相关人员的面播放它。”
作战室中的所有人听着来自一亿公里以外的声音:“我从收到的战争新闻中得知,如果电磁干扰不能再持续三到四天的话,我们可能输掉这场战争。如果这是真的,爸爸,我能给您这段时间。
“以前,您总认为我所研究的恒星与现实相距太远,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现在看来我们都错了。我记得对您提起过,恒星产生的能量虽然巨大,但它本身却是一个相对单纯和简单的系统。比如我们的太阳,组成它的只是两种最简单的元素:氢和氦;它的运行也只是由核聚变和引力平衡两种机制构成。同我们的地球相比,它的运行状态在数学模型上比较容易把握。现在,我们对太阳已经建立了十分精确的数学模型,其中也有我做的工作。通过这个数学模型,我们可以对太阳的行为作出十分精确的预测,这就使我们可以利用一个微小的扰动,在短时间内局部打破太阳运行的平衡。方法很简单:用‘万年风雪’精确撞击太阳表面的某点。
“也许您认为,这不过是把一块小石头投入海洋,但事实不是这样。爸爸,这是一粒沙子掉进了眼睛!
“根据数学模型我们得知,太阳是一个极其精细而敏感的能量平衡系统,如果计算得当,一个微小的扰动就能在太阳表面和内部产生连锁反应。这种反应扩散开来,其局部平衡就会被打破。历史上有过这样的先例。最近的记载是在1972年8月初,在太阳表面一个很小的区域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电磁爆发,对地球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飞机和轮船上的罗盘指针胡乱跳动,远距离无线电通信中断。在北极地区,夜空中闪动着炫目的红光。在乡村,电灯时亮时灭,如同处于雷暴的中心。这种效应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现在比较可信的解释是:当时一颗比‘万年风雪’号还小的天体撞击了太阳表面。这样的太阳表面平衡扰动在历史上一定多次发生,但大部分发生在人类发明无线电接收装置以前,所以没被察觉。这些对太阳表面的撞击都是随机的、偶然的,因而所能产生的平衡扰动在强度和范围上都是有限的。
“但‘万年风雪’号对太阳的撞击点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所产生的扰动比上面提到的自然产生的扰动要大几个数量级。这次扰动将使太阳向太空喷发出强烈的电磁辐射,包括从极低频到甚高频的所有频带的电磁波。同时,太阳射出的强烈的x射线将猛烈撞击对短波通信十分重要的电离层,从而改变电离层的性质,使通信中断。在扰动发生时,地球表面除毫米波外的绝大部分无线电通信将中断。这种效应在晚上可能相对弱一些,但在白天甚至超过了你们前两天进行的电磁干扰。据计算,这次扰动大约可持续一周。
“爸爸,以前我们两个人一直生活在相距遥远的两个世界中,互相交流很少。但现在,我们这两个世界已融为一体,我们在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战,我为此自豪。爸爸,像您的每一个士兵一样,我在等着您的命令。”
航天部部长说:“米哈伊尔博士所说的都是事实。去年,我们向太阳发射过一个探测器,它依据数学模型的计算对太阳表面进行了一次小型的撞击实验,证实了模型所预言的扰动。博士和他的研究小组还提出了一个设想:将来也许可以用这种方法适当改变地球的气候。”
列夫森科元帅走进一个小隔间,拿起直通总统的红色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就从隔间走了出来。历史对这一时刻的记载是不同的,有人说他马上说出了那句话,也有人说他沉默了一分钟之久,但那句话的内容是一致的。
“告诉米沙,照他说的去做吧。”
1月12日,近日轨道,“万年风雪”号冲向太阳:
“万年风雪”号的十台核聚变发动机全部打开,每台发动机的喷口都喷出了长达上百公里的等离子体射流,它在最后修正轨道和姿态。
在“万年风雪”号的正前方,有一道巨大的美丽日珥。那是从太阳表面盘旋而上的灼热的氢气气流,像一条长长的轻纱,飘浮在太阳火的海洋上空,变幻着形状和姿态。它的两端都连着日球表面,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拱门。“万年风雪”号从这高达四十万公里的凯旋门正中缓缓地、庄严地通过。前方又出现了几道日珥,它们只有一头同太阳相连,另一头伸进了太空深处。发动机闪着蓝光的“万年风雪”号像穿行在几棵大火树中的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后来,那蓝光渐渐熄灭,发动机停止了,“万年风雪”号的轨道已精确设定,剩下的一切都将由万有引力定律来完成了。
当飞船进入了太阳的上层大气日冕时,上方太空黑色的背景变成了紫红色,这紫红色的辉光弥漫了这里的所有空间。在下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太阳色球中的景象。在那里,成千上万的针状体在闪闪发光。那些东西在19世纪就被天文学家观察到了,它们是从太阳表面射向高空的发光的气体射流,这些射流使得太阳大气看上去像一片燃烧的大草原,每棵草都有上千公里长。在这燃烧的大草原下面就是太阳的光球,那是无边无际的火的海洋。
从“万年风雪”号发回的最后的图像中,人们看到米沙从巨大的监视屏前起身,打开了透明穹顶外面的防护罩,壮丽的火的海洋展现在他面前。他想亲眼看看他童年梦幻中的世界。火之海在抖动变形,那是半米厚的绝热玻璃在熔化。很快,那上百米高的玻璃壁化作一片透明的液体滚落下来。像一个初见海洋的人陶醉地面对海风,米沙伸开双臂迎接那向他呼啸而来的6000c的飓风。在摄像机和发射设备被烧熔之前发回的最后几秒钟图像中,可以看到米沙的身体燃烧起来,最后变成了一把跳动的火炬,和太阳的火海融为一体……
接下来的景象只能猜想了:“万年风雪”号的太阳能电池板和突出结构首先熔化,由于其表面张力在飞船的表面形成一个个银色的小球。当“万年风雪”号越过色球和日冕的交界处时,它的主体开始熔化。当它深入色球2000公里后,整个飞船完全熔化了。一个个分开的金属液珠合并成一个巨大的银色液球,精确地沿着那已化为液体的计算机所设定的目标高速飞去。太阳大气的作用开始显现——液球的周围出现了一圈淡蓝色的火焰,向后拖了几百公里长,颜色由淡蓝渐变为黄色,在尾部变成美丽的橘红色。
最后,这美丽的火凤凰消失在浩渺的火海之中。
1月13日,地球:
人类回到了马可尼之前的世界。
入夜,即使在赤道地区,夜空也充满了涌动的极光。
面对着一片雪花的电视屏幕,大多数人只能猜测和想象那块激战中的广阔土地上的情形。
1月13日,莫斯科前线:
帕克将军推开了企图把他拉上直升机的82空降师师长和几名前线指挥官,举起望远镜继续看着远方。那里,俄罗斯人的坦克滚滚而来。
“定标4000米,9号dàn • yào装填,缓发引信,放!”
从来自后方的射击声帕克知道,还有不到三十门105毫米口径榴弹炮可以射击,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用于防守的重武器了。
一小时前,这个阵地上唯一一只装甲力量——德军的一个坦克营——以令人钦佩的勇气发起反冲锋,并取得了显著的战果:在距此八公里处击毁了相当于他们坦克数目一倍半的俄罗斯坦克。但由于数量上的绝对劣势,他们在俄罗斯人的钢铁洪流面前如正午太阳下的露珠一样消失了。
“定标3500米,放!”
炮弹飞行的嘶鸣过后,在俄罗斯人的坦克阵前面掀起了一道由泥土和火焰构成的高墙。但就如同塌下的泥土只能暂时挡住洪水,洪水最终将漫过来一样,爆炸激起的泥土落下后,俄罗斯人的装甲前锋又在浓烟中显现。帕克看到他们的编队十分密集,如同在接受检阅。在前几天用这种队形进攻是自取灭亡,但现在,在北约的空中和远程打击火力几乎全部瘫痪的情况下,这却是可以采用的队形,可以最大限度地集中装甲攻击力量,以确保在战线一点上的突破。
防线配置的失误是在帕克将军预料之中的,因为在这样的战场电磁条件下,要想准确快速地判明敌人的主攻方向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下一步的防守他心中一片茫然。在c3i系统全面瘫痪的情况下,快速调整防御布局是十分困难的。
“定标3000米,放!”
“将军,您在找我?”法军司令若斯凯尔中将走了过来。他身边只跟着一名法军中校和一名直升机飞行驶员。他没穿迷彩服,胸前的勋章和肩上的将星擦得亮亮的,但却戴着钢盔,提着步枪,显得不伦不类。
“听说在我们的左翼,幼鹿师正在撤出阵地。”
“是的,将军。”
“若斯凯尔将军,在我们的身后,70万北约部队正在撤退,他们的成功突围取决于我们的坚固防守!”
“是取决于你们的坚固防守。”
“我听不明白。”
“您什么都明白!你们对我们隐瞒了真实战局,你们早就知道右翼联盟的军队要在东线单方面停火!”
“作为北约军队最高指挥官,我有权这样做。将军,我想您也明白,您和您的部队有接受指挥的职责。”
……
“定标2500米,放!”
……
“我只遵守法兰西共和国总统的命令。”
“我不相信现在您能收到这样的命令。”
“几个月前就收到了。在爱丽舍宫的国庆招待会上,总统亲自向我说明了在这种情况下法国军队的行为准则。”
“你们这些戴高乐的杂种,这几十年来你们一直没变!”帕克终于失去控制。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将军。如果您不走,我也会一个人留下来,我们一起光荣地战死在这广阔的雪原上。拿破仑在这儿也失败过,我们不丢人。”若斯凯尔向帕克挥动着那支fas法军制式步枪说。
……
“定标2000米,放!”
……
帕克慢慢地转过身,面对一群前线指挥官:“请你们向坚守阵地的美军部队传达我下面的话:我们并非生来就是一支只能靠电脑才能打仗的军队,我们原本是由庄稼汉组成的军队。几十年前,在瓜达卡纳尔岛,我们在热带丛林中一个地洞一个地洞地同日本人争夺;在溪山,我们用圆锹挡开北越士兵的手榴弹;更远一些的时候,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伟大的华盛顿领着没有鞋穿的士兵渡过冰封的特拉华河,创造了历史……”
“定标1500米,放!”
“我命令,销毁文件和非战斗辎重……”
“定标1200米,放!”
帕克将军戴上钢盔,穿上防弹衣,并把那只9毫米口径shǒu • qiāng别在左腋下。这时榴弹炮的射击声沉默了,炮手正把手榴弹填进炮膛中,接着响起了一阵杂乱的爆炸声。
“全体士兵,”帕克将军看着已像死亡屏障一样在他们面前展开的俄罗斯坦克群说,“上刺刀!”
战场的浓烟后面,太阳时隐时现,给血战中的雪野投下变幻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