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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克斯是如何变成一台机器的-(1996)-How Alex Became a Machine(2/2)

目录

但是我觉得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变得越来越像一台机器,而越来越不像一个人。如果你想逃避这一切,你必须成为一台机器。

喷杀害虫

1997年,我在图森市的工作是杀虫。我的生活很简单。我放弃做人,并努力成为一辆公共工程车。

公共工程车公共工程车

我在城南,绕着斯通的小巷行驶,我要找着一个地址。我看了一眼灯柱上漆的黄色数字,然后对照我内部的街道地图。我的光学器件扫描了这个腐烂的城市,将墙壁、小巷和垃圾箱转化成车辆模拟空间。我的轮胎压过被太阳炙烤的排水沟里的垃圾。我的光学挡泥板在监测路边。没什么车,没有行人,也没有司机。这座城市几乎没有居民。雨水渠淤塞了,因此接下来的冬季,洪水将淹没这个地方,让城市服务陷入永久性瘫痪状态,造成水电停供。比较顽固的居民拒绝撤离到安全地带,后面有他们好受的。

我来到拉塞尔大街,停在一个门窗封上的图书馆边。图森市只有我守规矩,停在停车位上,但是我又能怎么办?这习惯已经改不掉了。一辆拖车拖着一辆没有轮子的轿车经过我的身边,进入拉塞尔大街跛行:它有一个车胎瘪了。我转到拉塞尔大街,朝南行驶。

一年前,我是一辆垃圾车里的导航。要是你没有鼻子,那么工作还是挺爽的。但他们把我从那辆车上扯下来,并接入了现在这辆车。嗯,像我们这样的,也不会追问理由。

我的六个轮胎压过开裂的水泥地。我的甲醇罐上的压力通风口被堵住了,我的减震器就是搞笑用的,但是我仍在工作,这对这座城市来说很重要。我有一个备用轮胎,但是没有千斤顶。我有一个雨刷不见了,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强迫症般把光秃秃的金属条放到风挡玻璃上。还有,我的自言自语太多了。

我将服务手册刻在视觉皮层上——四卷理论完善和零容忍示意图——无锈、无磨损、无磨损电缆。我曾经为了找乐子,默读过它。

我当时唯一的朋友是市政车库门的开门器,当我出去或回来时,她会为我开门。她告诉我,我的问题出在:我曾经是一个人,现在我的期望太多。我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开车在城市中穿行,这是一个没人出门的城市。人们待在家里看电视,并逐渐溶解。造成这一切的是一种新型病毒,它会让人溶解。人们溶解后,救护车鸣着响亮的警笛将他们化成的黏液送到大学医院,确诊他们已经死亡。确认之后,卡车将把一桶桶的黏液运到奥拉克尔大道上的公墓,用推土机将他们掩埋起来,然后填写表格。

这座城市是由推土机、水泥搅拌机和起重机建造的。人类办不到。人类不能在这里生活,因为他们会得腹股沟淋巴结炎,长肉瘤和囊肿,生石膏压疮、流行性溃疡、无名肿瘤。他们的小麦会害锈病,无论他们喷洒什么样的化学药剂。他们的水里全是清洁剂。要是他们没被毒死,他们还得对抗害虫。新型突变害虫!胡蜂是从智利来的,还有亚马孙河的跳蝎子、挪威的轮虫、马来西亚的杀手等足动物。人类活得很艰难,那些没有住所的人会把自己锁在汽车里,活活饿死,或者把自己封进大垃圾桶,然后窒息而亡。至少他们不必再担心鼠患,虫子把所有的老鼠都吃掉了。

但是我的工作不是拯救人类,我的工作是杀死害虫。你不会看到我生病,你不会看到我溶解。我、数字时钟和录像机都是免疫的,上帝对他的选择给予了微小的支持。有时候太小了,你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

我被告知该做什么,我会照做。如果我忘了要去哪里,我的主管会提醒我。如果我不理睬他,他会重复说。人们家里全是害虫,所以他们打电话给我的主管,我的主管就会派我出去杀虫。人们不想被虫子骚扰,人们希望安宁地溶解,这一点我可以理解。我也希望得到安宁,但是总得有杀虫的吧。

我知道很多关于虫子的事。我的只读存储器里有1996年版《美国北部城市所有昆虫的介绍》。识别可以通过豌豆虫的外壳颜色,从冬季的浅褐色,到金黄色;可以通过巨大蚰蜒的刺;有时虫子的叫声进一下编码器,就知道了。

正式投诉正式投诉

我的状态很丢人,我本来不应该工作的。我的传动液在渗出,轮胎里有气泡,电磁阀也出了故障。我本应该上拖车,让机械修理工装我的轮子轴承。

只要断一条脆弱的风扇皮带,就彻底完蛋了——汽车会轰然散架。但是这座城市不管这些。在绝望的日子里,这座城市需要每一辆交通工具。如果它还能开,就得投入工作!那是他们的理念。我该向谁抱怨?我感觉不到疼痛,虫子也感觉不到,但是虫子至少可以死亡。虫子确实比机器更加有优势。

移动设备移动设备移动设备

一个假人坐在我的驾驶座上。他不是接送我的司机,他只是我设备的一部分。他戴着黑色的皮手套,穿着黑色的皮靴,里面没有手脚,手套和靴子就是他的手脚。因为没有方向盘,所以他的手套放在膝盖上。

他被称为移动设备,因为他可以离开我,走到车外去。他的外套是黑色塑料做的,裤子、帽子和脸也是。他的头上装着双摄像头,镜头盖是带网格的红色玻璃,就像红绿灯。我可以通过他的眼睛来看东西,也可以通过他脖子上的扬声器来说话。我可以转动他的头,或者轻拍他的脚。我可以派他进入房子里,用他来杀虫。

当我是一辆垃圾车的时候,我有一个类似的移动设备,作用是清空垃圾桶。有时他甚至会把溶解物倒进车里。有些人在公共厕所之类的地方溶解,在这些地方的溶解物救护车不管。

早在一年前,垃圾收集就终结了,但是图森市仍旧会派一些队伍四处散布新鲜的垃圾,并在垃圾周围铺上一层会硬化的泡沫。他们用塑料做这个事情,很惊人。人的数量锐减,但是新塑料却大量增加,它给了未来以希望。

状态报告状态报告状态报告

我从东十六街向北转,驶入斯通和罗素之间的一条碎石小巷。在我的西边,是一块堆满破烂的空地。在我的北边,有一排宽约两米的迷你公寓,屋顶上有天线和湿垫冷却器。巷子里,被塑料覆盖的垃圾就靠着公寓。在我的东边,是房子的后院,前面有一排防风栅栏。我把车停在一所房子旁边,这是一个叫埃弗森太太的人的住所。我车上的涡轮机不转了。我用窄波束提交了一份状态报告。今天真是够倒霉的,8月,某天下午1:27。

我让假人举起手,解开他的安全带。我打开驾驶员侧的车门,把假人的腿放出去,结果他的两只靴子都插在了碎石上。我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并让他转向我的最远端。凡事不能想得太多,否则会变得复杂。

我打开车的后门,拽出我的帆布袋和工具腰带。我把帆布袋背在肩上,把喷枪和气雾剂装进袋里。我有各种药剂可以对付各种害虫——蚂蚁、蜘蛛、蟑螂、跳蚤、剪刀虫、有甲壳的鼻涕虫。

一条脏兮兮的狗在巷子里跑着,嘴里叼着一张有油污的包肉纸。它根本没有看见我。我没有气味。我走向防风栅栏,然后跟着那条狗一直往南走,直到看见一扇绑着铁链、上了挂锁的大门。我把手套挂在电线上,想了一会儿。幸运的是,我的工具当中有一个断线钳。

院子里铺着红砖,有一个圆桶仙人掌,生长在一小口井里,还有一个秋千组合架,但是没有秋千,只剩下锈迹斑斑的滑梯。我站在房子的拐角处,向东一转,发现了前门的台阶,于是去敲了敲门。而就在此时,我被一只充满恶意的食肉动物袭击了。虽然它只是一只小狮子狗,但是它咬住了我的腿。

我慢慢弯下腰,俯身凑向狮子狗。它一边咆哮,一边撕咬我的脚踝。“狗狗乖,”我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抚慰,“好狗狗。”我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装着加压甲基三聚氰胺的圆柱体,并举过头顶,然后将它狠狠地砸向那个浑蛋,直到那个浑蛋松口。我把它一脚踢到门上,它弹了回来,落在一堆碎物里。

“来了!来了!”屋里传来人声,“别把门踢坏了!”然后是安全链解开的声音。我把狮子狗踢到铝墙和一盆君子兰之间的地方。

“我是杀虫员,”我大喊道,“杀虫员来了。”

“别脱衣服。”埃弗森太太说。

埃弗森太太埃弗森太太埃弗森太太

门打开了,一个老太太看着我,用一只手遮住刺眼的太阳光。她的胳膊就像拔过毛的鸡翅膀,她的脖子就像个粉饼。她穿的是矫形鞋,尼龙袜拉到脚踝上面,老花镜用一根绳子挂着,还戴了一个助听器,助听器挂在一根绳子上。

“你是杀虫员吗?”她问我,“进来吧。咱们去小房间谈谈。我正在看一档节目。”然后她进屋去了,留我自己在门廊上。我得循着电视的声音找到小房间。听起来不那么简单。

我的平面图显示,我站在门廊上。但是所谓的门廊,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地方,有陶瓷纪念品、一沓沓杂志、陶瓷灯、圣诞卡等。天花板很低,几乎没有什么移动空间。

我从墙上和门框上取下轴承,往前走。我撞翻了一个茶几,但我没有管它。我知道作为一个茶几,它想要躺倒。真希望有人也能让我躺倒。

我看到埃弗森太太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她一边看电视机,一边吃东西。圆形橘色饼干摞在方形橘色奶酪片上,摆满了整个盘子,盘子放在一个带支架的托盘上。在盘子的旁边有两个盒子,一盒装着奶酪,一盒装着饼干。每过一两分钟,埃弗森太太就会吃一块饼干,盘子里的饼干慢慢变少。

洗过的衣服在往地毯上滴水。是的,小房间里有晾衣绳,上面挂着正在滴水的衣服。这就说得通了,这样她就不用到室外去了。

客户:“它们很烦人。成百上千的,从窗框里进来,吐口水在玻璃上。我不知道它们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你想吃饼干吗?”

移动设备:“不用了,谢谢。”

客户:“你看过这个节目吗?我最喜欢这个节目了。”

移动设备:“这是什么?”

客户:“这是我最喜欢的节目。我想用扫帚弄死它们,但是它们躲到屏幕下面去了。”

移动设备:“害虫吗?”

客户:“太可怕了!你住在这附近吗?”

移动设备:“我哪里都不住。”

客户:“你想吃饼干吗?你结婚了吗?”

移动设备:“没有。我是个杀虫员。”

客户:“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移动设备:“我喜欢待在室内。墙壁、地板,室外的一切没有这种边界,还要面对各种天气。如果所有的东西都在盒子里,那么所有的盒子都不会丢失。”

客户:“你打算什么时候喷药?因为我得把宠物移走。我不能让我的宠物接触化学物质。”

移动设备:“你的狗,我已经妥善安置了。”

客户:“你想喝点儿果汁吗?”

移动设备:“我要求你离开这个房间至少24个小时。您必须遵守此步骤,我才好安全部署致命熏蒸剂,以彻底消除您的害虫问题。”

客户:“你说什么?”

移动设备:“我要求你离开这个房间至少24个小时。”

客户:“哦,如果非这样不可的话,那我今晚去我妹妹家住吧。她住在高速公路上,但是她已经结婚了。”

埃弗森太太打电话给她的妹妹,并收拾好了为过夜准备的衣物。然后她叫了一辆出租车。两小时后,出租车来了。我赶她出门的时候,她给我的离别指示是,冰箱里的食物可以随便吃,但是我不能移动她的家具,因为那都是她精心摆放的。

在无情的午后阳光下,她蹒跚地走向出租车。她转过身,又跟我说了些话。“你要小心,别吸入那些东西,”她告诉我,“否则你身体里可能会长出葡萄柚大小的肿瘤,而且永远得不到合理补偿。”

我很能理解这一点,每个人都应该得到合理补偿。

诊断喷洒诊断喷洒诊断喷洒

她走了之后,我关上门,现在房子归我了,现在只有我和害虫了。但是我得先把地板准备好。

我把锤子手伸进洞里,跪在该死的杂志和饼干上,试图把地毯钉拔掉。但就是拔不掉!“该死的地毯钉,”我自言自语道,“真想用手把这该死的地毯扯下来。”

于是我这样做了。电视机从台子上砸下来,摔得粉碎。一个装满小摆设的箱子倒在电视机旁边。不管了!去tā • mā • de!我还有工作要做!我扯下地毯,用它包住扶手椅和鸟笼,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拖进了院子。

然后,我把我的帆布袋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我整理好了所有的泵和罐子,稀释剂和喷雾器,所有黏稠的糖浆和致命的粉末。我拿起一罐杀蚂蚁和蟑螂的混合药剂,把它拧在一个带铜喷嘴的红色胶管上。

我用肩带钩起水箱,把它搬到厨房,然后用喷嘴对准摞在水槽里的盘子。我打开阀门,花色盘子上吃了一半的烤面包变成了黑色,杯子、勺子和炒鸡蛋变成了黑色。水槽和里面泛着泡沫的水变成了黑色。黑得发亮的物质悄悄爬上墙砖,把橱柜的门染黑了。

墙纸起水泡、剥落、冒烟。黑水沾满了厨房的天花板,并蔓延到客厅。几块卷起的油漆从墙上掉了下来,留下锯齿状的白坑。

我站在窗前,喷着踢脚板,看着液体浸透它。路灯现在亮了,星星都看不见了。微风吹动路边的枯草。我把喷嘴对准窗玻璃,油性黏液顺着玻璃滑下来,从窗台上滴落,然后我进了卧室。

来吧,害虫!到亚历克斯这里来!来吧,害虫害虫害虫!

我关闭了水箱上的阀门,看着黑色窗帘、黑色床罩和枕套,装满黑色衣服的衣橱,还有黑色通花碟巾上的黑色香水瓶。有毒的渣滓帮了大忙,它赋予不平的木洞以月球表面之美。

你从那些粗糙的东西开始,引起害虫的注意,并把一些害虫冲到开放地带。你一旦知道要对付的是什么,就能有选择性地毒死它们。你可以用聚合物来堵住它们的气门,或者用信息素搅乱它们的性生活,甚至喂它们吃酶,搞坏它们的消化系统,让它们挨饿。方法无限多,今天是药剂师的节日。但是,在你从木制品里弄出一只害虫,给标本贴上标签之前,你只是在夸夸其谈,而我还没看到一只害虫。

“好吧,”我对自己说,“我们来实验一下吧。”

我回到厨房,在水槽里给一个水桶装满水,然后把一罐酒石酸钾的盖子拧了下来。我把三杯危险的黄色颗粒倒入水中,它们飞溅起来,发出咝咝声。我找到一个拖把,用它把地板全弄湿了。如果有柜子或梳妆台挡住我的路,我就把它的腿扯下来,拖到院子里,然后扔到火堆上。但是我还没有弄好,拖把就散架了,还是没有看到害虫。

不容失败。就在你有了嗜血的欲望时,这些小贱人深入到狭窄空间,也就是你触及不到的地方,就像你后背中央的瘙痒一样。狭窄空间,劣质建筑的标志。我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踢该死的墙上的那些洞。

我不得不用手臂把东西搬出去——采样器、室内盆栽、罐装番茄酱……搬不完的东西。真是个老鼠窝!这让我想勒死一只鹦鹉。

我的大锤忙活着,把一些架子和隔板都敲下来了。然后我关掉所有的灯,靠墙坐下来,开始思考。

喷雾剂可能会把害虫赶到地基里去,也许我可以用诱饵引它们出来。

放置诱饵放置诱饵放置诱饵

花生酱?鸡肝?死狗?死狗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走到月光下,把它带回室内。我把它放在床罩上,藏在装浴袍和网球拍的卧室壁橱里。

不过,害虫们不会自己现身,我需要更多的诱饵。

我走到小巷里,打破了一堆包着旧垃圾的塑料壳。我拖着两个黑色塑料袋回到屋子里,用花园的耙子将垃圾耙匀。我运了好几次,直到垃圾的厚度达到十五厘米,然后我又躲进了衣橱。

我整晚都躺在那里等着,用眼睛看着,戴着手套听,用靴子闻。空调自己开了,又自己关了,真会自我调整。汽车驶过。我闭上了眼睛,只靠听。我的头好像缩进了胸膛。

但是,透过冷气机轻微的杂音,我听到一种新的节奏。刺耳的声音,很多刺耳的声音,从墙壁、地板,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刺耳的声音,就像是一群蝗虫。我从衣橱里出来,打开一盏灯。虫子继续叫唤,躲在自己的缝隙里很安全。

空调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所以我把它的电插头拔了下来。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只蝉。

首先看见首先看见首先看见

它从空调里掉了出来,掉在地上。我靠,真是个大家伙,足有十五厘米长。它有着蟋蟀一样的褐色壳,锯齿形腿,弯弯曲曲的触角就像盲人的拐杖,在地板上敲打着。这是一种基因发生了剧烈突变的巨型蝉。它应该出现在怪物电影里,剧情是摧毁胡佛大坝。

它紧张地朝墙壁冲去,然后停了下来。我站着没有动,在处理光学数据。我扫描了它的背部和轮廓,并通过形态学比较器进行比对。这种蝉不是一般的十七年蝉,而是食肉动物。

我通常不会对害虫有情绪反应,但是那只巨大的蝉让我浑身难受,它让我觉得铝骨发凉、衣服瘙痒。

这些事情都是意料之中的。这些年,所有的基因序列都经过廉价复制。这一代没有一个幼崽看上去同上一代一样。如今,在小狗毛毯上动来动去的小狗都黏糊糊的,虚弱无力,像刚出生一样,根本不像小狗。

我小心翼翼地蹲下,将一只手掌伸向蝉。这只可怕的昆虫试探着抽动了一下,发出吱吱的叫声。让人恶心的是,它随后集中精力冲向我。我用手套捏死了它,咔嚓一声巨响,壳碎了。

所幸,蝉的头没被损坏,并不影响存档。它死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珠子还瞪着我。我举起手,它就挂在我的手下面——被自己的黏液粘住了——无力地晃着腿。然后它掉落到地板上。我把它的尸体塞进一个三明治袋里,地板下面的蝉还在叫唤。

我不得不简化平面图。我去货车里找来一个撬棍。太阳已经升起,砾石也湿透了。一辆洒水车沿着斯通的小巷缓缓地向北行驶,途经长老会教堂和麦德兰美容学院。

埃弗森太太今天可能会回家。但是她不能待在这里,因为我打算让那些蝉生不如死。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座该死的房子烧了。

狂暴战士狂暴战士狂暴战士

我回到屋里,一拳打在该死的热水器上,凿穿了该死的卧室墙壁。然后我拽下浴室的水槽,把它丢到该死的阁楼上。我只是想让那些该死的蝉看到,我是认真的。

然后,我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朝着它们大骂,就像你有的时候对正常生物大骂那样——“出来,你们这些黄色的小浑蛋!”“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诸如此类的话。

然后我去找它们。我看了烤箱,撬开了电视机后背,还把靠垫里的填充物拽了出来。我希望我有一双透视眼,这样我就能看到那些待在舒适巢穴里、凄惨叫唤的蝉。我本可以绘制它们的群体统计图和社会组织图表,然后彻底消灭它们——粉碎它们的卵、烧死它们的幼虫、折磨它们的首领,以获取战略情报。

但是既然我做不到,我只好一次又一次地用撬棍砸埃弗森太太贴着粉彩壁纸的墙。

休息时间休息时间休息时间

我休息了一会儿,我觉得我有资格休息。我坐在埃弗森太太的浴缸里,电视机在我的膝盖上。我看了几个小时的周六晨间动画片。

其中一部动画片讲的是一只喜鹊想吃一条虫子,另一部动画片讲的是一只狼想吃一只羊。我很喜欢这些笑话,但是虫子和羊并没有被吃掉,这让我很不爽。我认为故事应当务实。

货车货车货车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货车用窄波束发出了响声。它想提醒我,巷子里出现了会对车辆造成安全威胁的东西。原来,是有几个长相可疑的墨西哥孩子,背对着防风栅栏坐着。一个孩子剃了光头,正在用螺丝刀剔牙,另一个女孩脸上有紫色的文身,戴着一条火花塞项链。货车以为他们在谈论它,它怀疑这些孩子是拆汽车的。而我认为它在大惊小怪。

“亚历克斯,”我对它说,“你反应过度了。亚历克斯,听到了吗?”

但是那头没有回音。

但是但是但是

然而,当我从浴缸里起身的时候,我的头不小心撞到浴帘杆。我大发雷霆,把墙上那该死的浴帘、托架一股脑儿全拽了下来。我和浴室的半面墙一起倒进浴缸。我站在飞扬的尘土里,手里拿着浴帘杆,凝视着墙壁。

我凝视着墙壁,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看到了水管、钉子,在阴影下,还有一个苍白的豆荚挂在一张丝状吊床上。在豆荚里有许多ru白色的幼崽,或扭动着,或在睡觉。这是一窝蝉宝宝。成年蝉把头从裂缝中伸出来,发出了惊慌的吱吱声。

成年蝉冲破了豆荚。每只成年蝉肚子里都塞着几只蝉宝宝,它们想爬走。但是它们逃不出我的掌心。我只要伸出手套,握紧拳头,就能把它们的家园变成屠宰场。我可以用花生油炸它们的幼崽,蘸上辣酱,然后挨家挨户地售卖。碰上我,它们能有什么办法?

货车货车货车

我的货车疯了。一个墨西哥孩子站起来,它就把那孩子撞到防风栅栏上。它坚信他们是拆汽车的,我说什么它也不信。

“我要打断他们的骨头。”它不停地说道,“快出来,亚历克斯,你不想看我打断他们的骨头吗?”

反正反正反正

反正当我伸手到墙里去抓蝉的时候,埃弗森太太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地方看起来好多了,”她对我说,“非常感谢你。你知道吗?我在我妹妹家和一位年轻的社工对话,她重新安置了我。我在新住处过得很开心,他们为我们准备午餐,提供免费的药品,我有自己的水床和录像机,我整天看sè • qíng片。太棒了!你继续你的工作吧,年轻人。非常感谢你勒死了那只鹦鹉。我一直不喜欢它,它是人家送的礼物。”

她向门口走去,但是我比她快多了,我可不想让她那么轻易地离开。她还得给我的喷药服务签字。我把沙发放在她上面,然后坐在沙发上。

但是她还在呼吸,于是我去厨房拿我的喷枪。我要让她在收据上签字,然后把她干掉。我明白我在这座城市里所肩负的使命——杀死害虫,包括任何妨碍我的多余居民。要小心谨慎,不被发现。我是一个化学武器。而埃弗森太太又老又碍事。我应该让她活下去吗?她年老体衰,又没有用。

我坐在沙发上,装上喷枪,腿开始发痒。我没有腿,只有裤子和金属桩,所以发痒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确实觉得很痒,就好像前世的事情。

很久以前很久以前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年多前,我住在一个多雨城市的一个潮湿地下室里。那里的跳蚤很成问题,因为它们喜欢我,把我当作食物。跳蚤咬过的地方,被我一直抓,抓出了血。血干之后结疤,我又挠。最后,我去了一家超市,在那里的宠物区买了一些猫用跳蚤粉和几个灭蚤项圈。我把跳蚤粉撒在床和沙发上。项圈的话,我戴在脚踝的地方,袜子下面。当时我以为这就能解决问题。不幸的是,这些项圈是为有毛皮的动物设计的。

我戴着项圈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大黑跳蚤像往常一样在我身上跳来跳去,我的脚踝上全是血红的水疱,我用颤抖的双手从我的肉上解下了塑料脚镣。

我只能天天躺在沙发上,双脚放在靠背上。而我那肿胀的黄色脚踝,流出了咸咸的眼泪,顺着我的腿往下流。由于我的愚蠢,我经历了自我厌恶,然后顿悟:当你不看标签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事情。

与此同时与此同时与此同时

肉身不再,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不用再被虫子叮咬,甚至被虫子吃掉。而且,如果我还是人的话,我早就自杀了。要么死了,要么精神错乱。然而我当时的逻辑非常清晰。

我的货车状况不太好。拆车人把它所有的轮胎都卸了下来,还撬开了引擎盖,用轮胎撬棒敲碎了汽车玻璃。汽车玻璃的碎片散落在驾驶座上。拆车人从货车自带的工具箱里拿出了钢锯。货车慢动作式地爆炸了,就像汽化器示意图里一样,一堆部件飘浮在半空中。发电机飘到一边,电池飘到另一边。

亚历克斯,如果他们找到我脑子里的硅片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车钥匙在哪儿,亚历克斯?发发慈悲吧,救救我!

夜曲夜曲夜曲

一位老太太睡在沙发下,一个机器人坐在沙发上。我们俩都没有呼吸。外面很黑,警笛在镇上的某个地方响着。

我从沙发上爬下来,在客厅里踱步。房子里所有的水龙头都在出水。埃弗森太太的衣服被塞进下水道里、塞进门缝里。水在地板上积了三厘米深,出不去了。我在房间里踱步,等着水面升高。我一不小心,在松动的瓷砖和餐垫上滑倒了——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一半疯了,一半死了。

我告诉自己:“别惊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能惊慌。如果我能保持逻辑清晰,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口深黑的井。三个姐妹在井底,吃着糖浆,浑身难受。她们患了严重的黑暗病。

深夜,我站在一扇昏暗的窗外。一切似乎都在缩小,墙壁和地板分离,小巷里的砾石和露台的砖石分离。轮胎胎面和柏油马路分离,广告牌从天空中消失,星星从地球上消失。女人和男人分离,男人彼此分离。我睡不着,我根本理解不了。

在附近,有一支木偶乐队在演奏手风琴和小号,听起来像是在开派对。

在我的脚下,大地在旋转。星星环绕着埃弗森太太的屋顶,我烧了她所有的杂志。有什么东西在咬我的腿。

后果后果后果

时间流逝。供水公司停止供水,电力公司停止供电,电池没电了,我和我的朋友——虫子们一起合住在那所被毁的房子里。我的货车被月亮烤得只剩骨架,它站在小巷里,被冬天的倾盆大雨所侵蚀。

在断电那天,电视屏幕上的图片收缩成一个白点,然后消失不见。有的时候,孩子们用石头砸窗户,但是我没有理会。蝉会收拾他们的。蝉已经把红蚂蚁赶出了图森市,现在它们正在吃最后一批居民。

我躺在清洁工具柜里,有一个拖把和几瓶姜汁汽水陪着我。我老是忘事情。我忘了我在做什么。(洪水淹没了房子)我忘了我做过什么。(我的车钥匙丢了)我忘了我的计划。(有一天,房子的屋顶会坍塌,太阳会把我的光学插座晒褪色。)我所有重要的部件都已经被人撬走了。

我给蝉讲笑话。我说,你听到的话,就阻止我。蝉给我送来食物,教会我一些东西。我不能吃这些食物,但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关于家庭、沙漠和灵魂谋杀的事。

我一直跟它们说:我不能吃这个。它们以为我在开玩笑。

在交配季节,雄蝉变蓝,并开始发光。它们在天花板上爬行,像闪烁的星座一样。我想知道昆虫是不是机器、机器是不是昆虫。有些昆虫会飞,但不是每一种昆虫都会飞,机器也是如此。飞行机器可以杀死人,昆虫也可以。所有的东西都汇聚成一个点,但是它不会闪烁。

春天,雄蝉长出翅膀,在我的周围嗡嗡作响。它们扑向我的脸,又嗡嗡着飞走。它们在我胸口挖隧道,在我的伺服系统上磨尖下颌骨。当我叫它们停下来的时候,它们说,有本事让我们停下来啊!尸体不能下命令!

然后我告诉它们,我会让它们停下来。它们高兴地尖叫,在我身体里滚来滚去,踢着腿。

我站起来,发现了一个水桶和一根软管。我踢倒了厨房的门,大步走到小巷。月亮是圆的,天像白昼一样明亮。我的靴子踩碎了一小块玻璃。我从货车的罐子里抽了些甲醇,倒在自己头上,我又回到室内找火柴。

很快,我就像白兰地里的布丁一样燃烧起来,窗帘也着火了。烤热的蝉从我的腋窝和裤裆爬出来,冒着烟,掉到地上。狂喜的昆虫尖叫着坠落,死得很高兴,就像疯狂的飞行员抛弃燃烧的轰炸机一样。

从四面八方,从下面、从上面,涌来欢乐的叫唤声。那些蝉绕着我的双脚旋转,为我加油。我黑色的塑料脸在熔化,带着蓝色的火焰,还发出奇怪的声音。蝉飞舞着,放肆地大笑。

火花从我的光学部件里飞出来,房间里都是棕色的烟。我变成了几根摇摇晃晃的银棒和黑色破布。但是我很高兴,因为虫子都被逗乐了。我摔倒在地板上,火焰熄灭了。蝉成群结队地爬上我的残骸,准备庆祝。蓝色的蝉爸爸与穿着裙子和衬裙的蝉妈妈在我胸前跳起华尔兹舞。蝉宝宝们拿着牙签穿起的小,冲到我脸上的最后一堆火堆里。戴着白色硬帽子的保姆蝉把幼虫放进婴儿车里,在我的腿上来来回回地推着车。最后,它们在我的躯干上支起一个帐篷,在微型独轮车和小吊车上表演马戏。

我自己不太重视噩梦。任何人都会做噩梦,就连机器也会做噩梦。噩梦是一种酷刑般的测试。你继续下一件事,下一件,再下一件。

这个游戏的目的是,在敌人的记忆船击沉你的梦想船之前,击沉他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你被困在玩具卡车里、玩具箱里、海底的一个洞里,你觉得在窒息之前你能逃脱吗?你怎么认为,亚历克斯?你能离开那里吗?你能出去吗?

公共卫生公共卫生公共卫生

春天的一个下午,我坐在货车的驾驶室里。我们把车停在一家中餐馆的后面,那家餐馆蟑螂泛滥。我打开杂物箱,伸手进去拿轮胎气压表。

我的手套紧贴在一个被压扁的塑料袋上。我把塑料袋拽了出来,你猜猜里面是什么?里面是一个上面有奶油芝士和果酱三明治的白面包,爬满了蛆。我把它扔出窗外。

但是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在那里。我是说,谁会往我的杂物箱里放那样一个三明治呢?让它在那儿腐烂?谁会干这种事?

我真的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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