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静止,死亡是运动-(1990)-Death Is Static Death Is Movement(1/4)
(美国)米莎·诺卡ishanogha——著
王亦男——译
米莎·诺卡(1955——)是一位美国小说家和诗人,经常与赛博朋克运动(赛博朋克是一种形容科幻小说未来世界地域的词,往往把重点放在高科技下但非高文明社会的生活上)相联系,并由于新赛博朋克风格小说《红蜘蛛白网》而闻名,这篇小说参与入围阿瑟·c克拉克奖,并获得1990年度读者支持奖。然而,她作品的关注领域更为宽泛。
具有美国本土(北美印第安人克里族混血)和挪威血统,诺卡逐渐开始出版幻想散文诗集,第一部名为《钢铁祈祷者》,1988),她的第二部文集《以鹰的名义》(ke-a-hawk-as,1994),收录的诗篇间或有基于本土印第安人题材创作的短篇,她最新的文集是《喜鹊和老虎》(,2007),其中的舞台剧《满月》()获得了1989年意大利文学奖。
诺卡的短篇小说(和诗篇)出现在20世纪bā • jiǔ十年代一些优秀的dú • lì杂志上,包括《脑波隐士》《字幕五》,还有《冰河》。她杰出的故事《石獾》()被展示在《本土美国作家透视选集》中,而另一部《麻辣五味》()则出现在《实验小说鉴选文集》(1989)和《卫斯理科幻文集》(2010)上。她的非小说作品曾刊登在科幻代表(以及受新思潮影响的)刊物《科幻之眼》中,而她自己同时也以小说编辑身份为影响广泛的科幻杂志《新路径》工作。
《红蜘蛛白网》描写了一个反乌托邦视角下的未来美国,在日本统治下,社会拥挤不堪,高度信息科技化,并深受气候变化的折磨。这里的艺术家试图逃离被称为“圣米奇”的庇护所,这座庇护所保护居民远离外面倾倒的废物污染,同时也抹杀了人们的创造力。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一位具有奉献精神的美国本土艺术家,她被改造成半人半狼,并肩负与超现实人物和危险对抗的使命。整篇风格充满虚幻和来自黑暗的威胁,但是黑暗势力最终由于主角库莫对全息艺术的执着追求而化解。
1999年,俄勒冈州文字工艺小说出版社(《冰河》杂志的派生出版社)认为,诺卡是自成一派的典型,并对赛博朋克产生了深远影响。于是策划了一本令人深刻的专辑,由诺卡的三位支持者组成策划小组,其中约翰·雪莉负责引言,布莱恩·奥迪斯作序,詹姆斯·布莱洛克写后记。雪莉曾制作《时代周刊》“赛博朋克精英作家”名单,她公开表示诺卡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该类型本身,并引用了刊登在文学杂志上效仿诺卡的小说作为例子。雪莉称诺卡的小说为“超自然、心理学、部落文化以及科学技术的完美聚合”。奥迪斯则在序言中指出了《红蜘蛛白网》“艰难、肮脏、充满挑战”的特点。
与此同时,布莱洛克聚焦书中的气候变化层面,并提供了一则趣闻,他在开车时产生了末日灵感,这是一片荒芜的景象,食物都来源于塑料。不同于其他赛博朋克小说痴迷或者表现出的美丽人造景观——事实上这是为了宣扬与现代技术隔绝——诺卡则更多的是和菲利普·迪克保持一致,为失去的真实世界或是自然世界而哀悼,并质问我们的种种隔绝行径。她描写的“地下真实世界”和考德维那·史密斯的作品产生了神奇的共鸣。
在这篇节选《死亡是静止,死亡是运动》中,艺术家库莫和朋友具具普在一场忐忑不安的交谈之后踏上征途。邓恩·莫特尔,一位同行的艺术家变为了敌人(并表现出暴力倾向),在她身后追赶,库莫并不知道应该相信谁。节选章节描述出她和汤米的不期而遇,一位亦正亦邪的朋友,他在“圣米奇”庇护所被供奉为神一样的人物。文中提到的“粉蝇党”或者“粉蝇团”是厌恶妇女的新纳粹主义:成员大多数为富有的男性青少年(口号是“清除杂污”),他们在贫民窟闲逛,并和库莫发生了冲突。
库莫从一处阴影飘荡到另一处,宛如溢出的墨水,她很高兴又能够接触到新鲜空气。身穿克隆皮肤的她灵活自如。脑海闪现出很多方向,像是一个放飞萤火虫的瓦罐——每一处思绪都有自己的缘由和目的。现在已经非常寒冷,零下很多摄氏度。河流寒冷的水汽扩散到空气中,飘散开来。库莫沿着这团水汽朝着出租屋走去。具具普并不认为她注意到那天他们去了哪里——就是他借了一辆太阳能车把她带到这里的那一天。可是她知道。库莫觉察到了一切。
大脑某处不祥的脉动迫使她再次围绕具具普展开思索。关于什么呢?一切都不对劲。她不断想起那个她曾经放在衣柜门把手上的不倒翁娃娃。随后,她的大脑缩到脑壳一端,避开思考,绕了一圈却还是回到原点。她再次抽出思绪。是的,就是这儿。该死的,见鬼去吧。那颗面朝大家、已经风干的头颅上藏有什么信息?她在胡同里站了一秒钟,又在穿越一条太阳能灯照亮的小路之前停顿了一会儿。已经很晚了。一种讨厌的感觉刺痛她的脊背。是什么?该死。她的心脏在恐惧和愤怒之下快速跳动。头是大卫的,难道不是吗?她不太确定。只能稍后再确认。
而默特尔不过是一条那威人的数据搜寻犬。小跑过这条污泥遍地的胡同时,她不断思索为什么这样。最后,她将思绪从默特尔和具具普身上抽离出来,就像是从水泡上撕掉一层死皮。
粉蝇党。她在脑海中制订了自己的诡计。是否只有在马戏团,豹子和小丑才会相遇?她的灵魂上铸刻着仇恨的光环。粉蝇党代表她仇恨男人的一切——所有男人。雄性动物带有凸出的器官,并且没有记忆。而她是雌性——甚至算不上失败的雌性。但是,拿她的话来说,她只是一个带xing • qi官的恶徒,被当作一只发狂的獾。她遭受过多少次暴击?有多少次她为那些男性同伴的自私心灵而迈出不情愿的脚步?至于粉蝇党,全是白人和男性,简直活生生是征服者坚硬的靴子。一股渴望的火苗复苏了她的凶残,从她的双眼中喷发出来。
大雪很快降临,身上落满雪花的大黄蜂在空气稀薄的夜晚四处蜇咬,却突然冻僵纷纷掉落。天空被寒冷的空气割裂开来。
库莫继续前进,软皮靴如同动物爪垫在灰色雪地中吱呀作响。她迟疑了一下,更多地是在用内心的本能而不是耳朵来倾听——随后飞奔向右。她已习惯寒冷刺骨——作为一位夜行游走者——但是她知道什么时候要为夜晚挖一处栖身的洞穴。事实上,穿着这件克隆皮肤,她并不暖和——尽管米卡人的保温材料通过化学作用改变了强力衣的聚酯纤维特性,不过她能够自由活动直到钻进某个聚酯纤维包裹里。没有那件被粉蝇党损毁的夹克,她感到自己像是浑身赤裸一般。一位在上帝眼皮下全身赤裸的女人。
“上帝?”她轻声呢喃。
教徒们像流浪狗一样跑过街道。满月如圣餐一般进入她的嘴唇,掉落在她的舌头上。她没有咀嚼——只是凭想象感觉这块化石的重量。这块古老的石头面包填满她的整个身体。星星仍然挂在天空,顽强狙击手等待他们的机会瞄准。
库莫停在小路上,在一片月光之中趴到地面上,跪在那里,头部低垂,她很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某个老流浪兽——正在寻找有意愿收留的主人——突然扑向她并龇牙低吼。库莫故意回以一声咆哮。这时,一个点子闪过脑海,笑声随之爬上她的喉头。粉蝇党将受到正义的制裁。召唤一些猛兽,她想到,这些小浑蛋就没法再嘲笑别人了。
想到他们的形象,她不由得吐了一口痰,口水在落地之前就几乎冻结。
“哦,不。”她大声说道。她确定自己不打算再这么做,除非被寒冷迅速冻结——不管怎样,她还是开始奔跑——跑到肺部都要炸掉,双腿直抽筋。她没有跑下河岸,而是转身沿着足迹朝汤米的实验箱跑去。
只跑了几个街区,她的速度就开始减慢,并开始咳嗽,整个人都在摇晃,吐出的血点滴落在雪地里,仿佛是黑色的钻石。冰雪在她皮靴上形成薄薄一层玻璃外壳,护目镜和外套也结了层霜。她的四肢僵硬,肺部本能地拒绝吸入冰冻的空气——怕被它们刺痛。库莫的鼻孔被冻伤了,她停下来,弯下腰,手拍打在肩膀上。突然,库莫笔直地站起身,双手罩在嘴边开始大声呼喊:
“汤米!汤——米——”
内田(也就是汤米),躲在改装过的化学实验箱温暖的深处,他伏在工作台上,两手满是精密仪器、线路、真空管,电线全部在他面前散开。他歪了歪头。有什么人需要我?他想。然后,他耸耸肩。他们都需要我。他决定无视这呼喊声——但是又听到了,他竖起耳朵,捕捉到蚊虫似的微小声音,在他倾听的耳朵里低语。
这声音里有什么引人注意、不可抗拒的东西。
汤米跳起来,掀开满桌的金属片和精密元件。他迅速穿上强力衣,抓起一条热毛毯,不过一两秒钟就出了门。他的人造腿比正常人抽动更为快速,人造肺也不受严寒影响。几分钟后,他站在浑身颤抖的库莫身边,她正失控地放声大笑,不断咳血,一边抱怨太热,一边试图脱掉自己的外套。
超低体温的初步症状已经显现出来。汤米把她推进温热的毛毯,裹紧——然后扶着她走了整整四百米路回到他的实验箱里。汤米冲库莫摇摇头,打手势让她坐下,喝点东西。他喜欢用手势,双手在空中不断比画着。
他优美的姿势在库莫身上产生了怀旧和镇静的作用。她深受其触动,并准确理解了手势的意思。
最终,她叹息一声,把脸埋在温暖的毯子里,包裹下软绵绵的声音令汤米几乎无法忍受。
“那些收集臭虫的小鬼以折磨我为乐,每天我都浑身疼痛不已。那些废物警察在粪坑里扫射。我是个自由的捕食者!我不想要他们家养的畜生。带着他们充满脓液的消遣一起下地狱吧。他们为什么不生病不去死?卑鄙的警察。还不如一个老人,让这些白鬼被他们小气的亲戚们弄死吧。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库莫猛地向电子监视屏幕伸出一只胳膊。汤米的头低垂到胸口,暗自窃笑。
他做出手势暗指粉蝇党,然后一个动作迅速地划过脖子。
“我之前的伤疤。这里,看看这一团糟的,汤米。”她站起来,后背转过来,扔掉毛毯,让他能够看到。
汤米凝视她很长时间,面具掉下来,露出他美丽平滑的脸。他扬起浓密的黑色眉毛,汗珠流下脸庞。他再一次打出一个苍蝇的手势。
“‘大限已到。’蜘蛛对苍蝇说。”她发出的声音仿佛是两块潮湿的石头碰撞作响。
汤米点点头。
“然后,汤米……”她发出剧烈咳嗽,然后缩回强力衣里,“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爬过汤米的脸庞。
“帮我制造蜘蛛网。”
汤米发出低沉、狡黠的笑声。
“你比我想象的更加聪明,汤米。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聪明。”
库莫再次咳嗽起来,她的手臂剧烈抽搐,尽管疼痛难忍,但她什么都没有说。现在她已经逐渐适应这些抽搐了。从起重机事件以来,一切都变了。
她躺回床板上,抬头打量汤米的实验箱。散落四处的废旧破烂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装满零件和电线的纸盒、纸箱。墙上布满高科技控制板、电线插头、面朝各个角度的监视器、内部结构剖开的元件、闪烁的信号灯、呼呼飞转的卷线、激光磁盘、变压器、闪着火花的电缆,还有uv数字测量仪。库莫任由自己的眼睛环顾储藏罐,直到固定在汤米老旧褪色、破烂不堪的机车夹克上。
“我能穿这件旧夹克吗,汤米?”
他耸耸肩:“自己拿吧。这是我钓鱼时穿的。”
库莫做了个恶心的鬼脸,不过她还是需要它。她僵硬地站起来,走向那件衣服。就要穿在身上的时候,一个刺入翻领的鱼钩挂住了她的手指。她回拉倒钩,面带微笑把它取出来。
库莫对这个实验箱很是疑惑不解。这里至少装着价值两百万信用币的设备。某种电化学剂的味道污染了她的肺部。她靠近墙体,十六部监视器都显示出她的影像。其余的则在记录某个她很陌生的远处景象。一台恶心的机器悄悄吸取这些信息,并扑通扔进汤米的实验箱。真是个“伟大的计划”。可能出于某些日本富人的突发奇想,是某些受控制的kgi?
kgi。狡猾的眼睛。“我希望自己富有。”她边大声说,边把夹克带回床上,搁在身边。
这回汤米放声大笑:“如果你有钱了你会做什么,库莫?”
“我要买下一台你最好的市场机器人搭档,带着足够多的全息材料和太阳能组搬到乡村,还有食物和苏格兰威士忌酒。”
“乡村!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倒闭的基因保存库、冰冻的荒漠,还有呜呜的寒风。”
“我会像獾一样在地里挖个洞。每晚我都会坐在土堆上等待。”
“等待?等待什么?”
“等郊狼出现。”
汤米再一次笑出声来,活似一只嗥叫并窃笑的狼。
“不是像这样。郊狼是吠叫。他们在这方面懂得很多。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说在所有这些古老自然保护地带代代相传的部落。”
“现在他们时时刻刻都有猎人,发射操纵导弹屠杀世代相传的部落。我猜你在那儿会很快死掉。”汤米又变回阴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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