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之前-(1989)-Before I Wake(2/4)
吉尔站在厨房里,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把黑色的东西从这里搬到那里。阿伯内西走进屋旁的院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眼睛飞快地往左右两侧瞟了瞟。“你回来了!”她开心地说,“今天怎么样?”
“吉尔,咱们出去吃晚饭吧。”阿伯内西说。
“可是我已经在做饭了!”
“我看到了。”他跨过墙壁的残垣进了厨房,抓住她的胳膊,“不用担心,走就是了。”
“哎呀,天哪,”吉尔说着用沾满煤烟的手拂了拂他的脸,“你今晚可真浪漫。”
他抿嘴一笑:“那还用说?走吧。”他拉着她小心地走出屋子,穿过庭院,帮着她坐进了科迪纳。
“这么体贴。”她嘴里说着,双眼却滴溜溜地四处扫视。
阿伯内西上了车,发动引擎。“可是,弗雷德,”他妻子说,“杰夫和弗兰怎么办?”
阿伯内西看着车窗外头。“保姆会照看他们的。”他最后说道。
吉尔皱起眉,点了点头,身子倚靠着座背。她宽大的脸庞上还沾着污渍。“啊,”她说,“我好喜欢在外面吃饭。”
“是啊。”阿伯内西说道,打了个呵欠。他觉得困了。“哦,不,”他说,“不!”他咬着嘴唇,在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捏了一把,又打了个呵欠。“不!”他喊道。吉尔大吃一惊,猛地往她那边的车门靠过去。他一个急转弯避开了坐在马路中间的一名东方女子。“我得到实验室去。”他大声地说。他拉下科迪纳的遮阳板,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遮阳板上潦草地写下了“去实验室”这几个字。吉尔愣愣地看着他。“这不是我的错。”她小声说道。
他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总共有三十条车道,可是一辆车也没有,他踩下油门。“去实验室,”他唱道,“去实验室,去实验室。”一架警用飞行器降落在他们前方的公路上,折起双翼,加速离开了。阿伯内西想要跟上去,可是高速公路转了弯,变窄了,他们又回到了街面上。他沮丧地大喊一声,啃着大拇指根部的皮肉。吉尔背靠着她那边的车门,哭了起来。她的眼珠就像两只小动物似的,都想从眼眶中挣脱出来。“我控制不住,”她说,“他爱我,你知道的。我也爱他。”
阿伯内西开着车继续行驶。有些街道着了火。他想要往西走,必须往西走。汽车的运转有点不正常。他们行驶在一条林荫大道上,道路两旁却鲜有房屋出现。一架巨大的波音747客机横在马路上,机翼都被扭过来冲着前方。一条高架隧道从它身上穿过,好让汽车通行。一名警察吹着警笛,挥着戴有白手套的手,叫他们通过隧道。
仪表盘上有个紧急指示灯在闪。去实验室。阿伯内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去!”
吉尔——他的姐姐——坐直了身体。“左转。”她平静地说。阿伯内西打开转向灯,汽车变线进了左转道。他们一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岔路口,每一次都是吉尔告诉他该走哪一条路。后视镜蒙上了一层雾气。
随后他醒了过来。温斯顿正在用一团棉球擦他的胳膊,把一小滴血给擦掉了。
“安非他明和疼痛。”温斯顿轻声说道。
他们在实验室里。十几名技术员、博士后和研究生在他们的台面旁边忙活着,动作很迅速。“吉尔怎么样了?”阿伯内西说。
“很好,很好。她这会儿睡着了。听着,弗雷德,我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延长咱们清醒的时间。安非他明和疼痛。常规注射苯丙胺,再加上约一小时一次是突然剧痛,你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做。新陈代谢维持高速度,意识就不会陷入梦游了。我试了一下,完全清醒和充满警觉的状态保持了六个小时。现在咱们都在用这个法子了。”
阿伯内西看着实验室里四处奔忙的技术员们。“我看出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也很有力。
“那咱们这就开始吧,”温斯顿急切地说,“利用好这段时间。”
阿伯内西站在那儿。温斯顿召集大家来开个短会。感觉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阿伯内西定了定神说道:“意识是由电化学活动所组成。既然我们全都受其影响,那么我认为咱们可以忽略化学活动,集中去研究脑电活动。如果背景场发生变化的话……有人知道现在的磁场有多少高斯吗?或者宇宙射线计数是多少?”
他们瞪着他。
“我们可以接入空间站的监测器,”他说,“其余的事情在这里做就好。”
于是他开始了工作,他们也都跟着他一起工作。每隔一个小时,温斯顿就龇牙咧嘴地拿着皮xià • zhù射器走过来,嘴里还唱着:“加速,加速,加——速!”他说服阿伯内西把几滴盐酸滴在前臂的内侧。
这能让阿伯内西保持清醒,对其他人就没这么有效了。他马不停蹄地工作,饿了就吃薄脆饼充饥,渴了就喝点水,要是温斯顿不在,他就自己给自己打针。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从未停歇。
没过几个小时,他的助手们就又开始陷入梦游状态,打针和滴盐酸也没有用。他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全都没有完成。其中一名技术员倒是做了个成功的实验交给他:把那两只老鼠的腿移植到了一起。阿伯内西一连打了他几拳,想把他打醒,可只是白费力气。
到头来所有的工作都是他自己做的,花了好几天时间。他的技术员们不是昏倒在地就是精神恍惚,他只得从一个台面转战到另一个台面,眯起满是沙子的眼睛去看示波器和电脑屏幕。他这辈子从没这么筋疲力尽过,就好像在参加测验,可是考的科目他却不懂,一点都跟不上趟。
但他还是在继续工作。脑电图显示,在清醒状态和快速眼动睡眠之间的振荡模式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脑电图和磁场的变动也相互关联。
有些人的眼睛动着动着就睁开了,他们坐在地板上互相说话,或是对他说话。有一回,温斯顿坐在地板上哭着说:“弗雷德,咱们要一直在梦里了,永远醒不了了。”阿伯内西只得去安抚他,给他打了一针,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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