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当谎言登上阶梯」(2/3)
「少年。」「什么事?」「女子排球好玩吗?」「不好意思,我念的国小没教过那种东西,所以不是很清楚。」
「……少年。」「什么事?」「帮我把遥控器捡起来。」真是不屈不挠的人啊。
我像一只玩捡飞盘的狗把遥控器捡回来,放在yaana大姊伸出的左手上,她重新开启电源,切换到另一个频道。电视映出了像是能接受外星人讯息般的;满是杂讯的画面。
「我要把话题回到排球之前喔。」
「嗯。」
「……你说我,想自杀?」
「嗯,因为你的眼神毫无神采;就像只昆虫。」
你要拿我和你那荧光过多的眼球相比,我也没办法。「大姊姊要给你的建议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只是建议你要死最好死在外头。」
「跟我说这也没用吧……」因为我是茧居族啊。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有出去外面的机会。」
「………………………………………」『嗄?』
像是听到我没出口的疑问,她补充道:「和没机会出去的我不同。」对这句话产生兴趣,我很难得地以侧脸看向她,然后她随即一咂嘴:「哎呀,我失言了。」
「……你拿不到外宿许可吗?」
就连我这种人也拿得到耶?只不过,就算得到许可我也不会出去就是了。
yaana大姊的表情明显地不高兴了。要是窗户的玻璃没有因为酷暑而融化,就会映出她扭曲的自傲脸庞吧。看来不只是弟弟,家和家人就是yaana大姊的弱点。不过这件事的好坏难以判断就是了。
「和恋日医生好好说的话,应该拿得到吧?」「少啰嗦,我才不想回去。」
被打枪了,我决定噤声,等待离开这里的机会。我想,那多半是yaana大姊停止抖脚的时候吧。odakedo。
「……」注视。「……」观察中。「……」目击中。「……」哎呀。「…………………」啊,停了。
脸背向窗户的yaana大姊的呢喃,再次振动起我的耳膜。
「少年,你喜欢人的声音吗?」
「……我不懂你指的是什么。」
「少年你也是人类吧?因为是人;所以是少年。所以,要是不懂的话就自己好好想想吧,然后应该就能很快理解我在说什么才对。」
这是指要是想了以后还是不懂,那我就不是人类也不是少年的意思吗?
yaana大姊脸上挂着嘲讽笑容站了起来。总觉得……这好像是初次看到她站起来走路。
「今天就把这个宝贵的位置让给少年,你可以在这里积极地检讨去死这回事哦。」
yaana大姊驼着背迈出步伐,一脚踩扁了宝特瓶;但是没把它捡起来丢掉就离开了,只留下了那句又不吉利又正面的建议。
「检讨去死这回事叫做积极啊~」
试着模仿了一下。yaana大姊虽然一度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太轻率了。」应该等她上了楼梯以后再开口才对。
叹了一口气,卸下肩膀的力气,我把自己深深沉入沙发。像是保护耳朵不受噪音干扰似的用手盖上耳朵,发现自己流汗了。
擦了一下额头,再舔了一下。味道真是糟糕到极点了。
「………………………………………」
确定吸烟区和走廊都没有人以后,我开始自说自话地询问自己:
「我一定得死吗?」
人家都那么亲切地劝我了。
去死……可是,我在顶楼……
「话是这样没错,所以……」因为发现了。
顶楼那个某人为了某人制作的围篱。天空。地面。像猫似的逆风。
东西像是要把我从右手开始吞噬一般,接二连三地浮现。
或许真的应该认真考虑一次比较好。
大人真的总是会给我一针见血的意见呢。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处理一下这个电视机的画面。
旧的杂讯在我眼中;新的杂讯又已经在眼睛外快速地形成。
头晕目眩。焦躁难耐。烦闷冗长。
……odakedo,是因为太努力于看那个画面了。
眼睛被某人使用了。
不要。我现在,还不是那个某人。
得关掉才行。
我用我的眼睛找寻遥控器。很好很好,还是我的。也找到了遥控器。
像是拉断似的用力伸长了手。
但是却怎么也到达不了遥控器。
都那么努力了说——
「……odakedo。」
呃,是指哪一件事呢?
眼睛与脑袋受到杂音与杂讯的侵略;我不断反刍着相同的话语。
祈求着不论什么东西都是谎言。
病房离天国是最近的。点头点头。
但是我们是例外,我们的心更接近天国。写写。
「小弟,你在做什么啊?」
「我在练习写汉字。」
病房隔壁床的唰啦老伯听我这么说以后,发出「呼呼呼」的笑声……应该是吧。
唰啦老伯的病床上放着携带型将棋棋盘和将棋棋谱,让房间里不断回响着「啪叽」的;像剪指甲般的声音。两天前电视机造成的耳鸣总算停止,我的鼓膜终于能正常接收效果音了。
「是老师出的功课吗?」用手指夹着步兵的唰啦老伯追加质问。
我回答:「这是自发性的。」然后将所有角落被黑色线条填得满满的便条纸和原子笔放到书架上。我以手指追着中指侧面被原子笔压出的痕迹,看了看病房四周。
和平常一样,虽然全员到齐,但是感觉只有我和唰啦老伯在场。
虽然是四人房,但是能说话的对象只有唰啦老伯。
前面病床的人瞪了我一眼,但完全没打算和我对话。他要不在吸烟区抽烟;要不就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完全不与人交流。我觉得那样子也算一种良好的生活吧。
斜右方的是一名罹患幻想症的中年人,总是不听人讲话;净是吹嘘自己和在幕后推动国家运行的黑幕有关系。他和我这种对政治完全无知的小孩实在话不投机。不过比起这些事,我更常思考是不是该改进一下自己对时间管理的概念,免得总是在吃晚餐时迟到。odakedo。
将棋棋子的声响传来。我窥视唰啦老伯他略带皱纹的脸挂着严峻的表情;正埋首于将棋的棋谱中。这位年过五十的老伯常笑称自己已经在这间医院里度过了十几年的人生;但我却看不出来他究竟有哪里不正常。
不管怎么看,我爸爸都比他不正常多了。
「你想试试吗?」
注意到我无礼的视线,唰啦老伯绽开笑颜。感觉在开拓将棋同好的道路上见到了一丝光明,也加快他手上玩弄着的棋子的转动速度。但是,我拒绝了这个邀请:
「不好意思,时代剧、将棋、海水浴场这些嗜好,我打算等老了之后再好好享受。」
odakedo。其实是因为我超不擅长这种类型的游戏,不想丢脸。
我的记忆中还保存着玩黑白棋输给五岁妹妹的记录。绿色与白色的对比真是太美了。我相当缺乏思考下一步的能力;更或者该说,我根本就缺乏去那么做的意识。
我是属于活在当下派的。草莓,呃~草莓一包三百二十日元。大概就是这样。
「什么嘛什么嘛~」唰啦老伯像小孩子似地闹着脾气怪罪我不领情,然后又畏缩地自个儿失望起来,嘴里嘟囔着「想当年我还是个老头的时候啊——」我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真是个冷淡的乡下孩子啊~」不知为什么又变成欧巴桑口吻了,连挥手的动作也是。「真是不好意思。」
「比起我这种消沉的臭老头,还是和年轻的女医生嘻嘻哈哈比较开心……我想也是,这也不会很难理解啦。」对话的传接球没有对象;于是把球往墙壁扔再弹回给自己。
「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个老头而是花样年华的青春美女啊,那样就会有很多人送我羊羹当伴手礼;男朋友也会在生日的时候送我将棋棋盘了。」原来你想变性吗?这个感觉活像站在转职神殿里的人是怎么回事?而他那彻头彻尾的老人嗜好,让我觉得这个愿望绝不可能实现。
「呼~姆。」唰啦老伯从低迷中重新振作起来,喷着鼻息凝视我。
「呃,要是有什么困扰,请前往护理站求助。」我将护士的文章复制贴上。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小弟你和我年轻的时候真像,在老王卖瓜啦。」呜哇——
我的视线为了逃避现实从唰啦老伯身上移开,结果和驼着背无精打采似地从走廊经过的恋日医生对上了,我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医生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改变了行动路线,走进病房来。不过,她是想去哪里呢?这个房间再往前走只有逃生门啊?
「对了,小弟——」全没注意到医生的唰啦老伯带着没有恶意的微笑:「你有没有烟啊?」
「他怎么可能会有啦!」医生的手掌在唰啦老伯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呜喔!」唰啦老伯以惊吓作为动力来源,用屁股在床上移动和医生拉开了距离;不过他在确认了对方是谁之后,表情又回复了一向的迟缓:
「原来是保护过度医生登场了啊。」听到这个挪揄,医生不开心地嘟起了嘴:
「不行吗?」并没有特别否定那句话。她接着在我的床上坐下。
「身体的状况如何?」这是医生每次一开始一定会问我的话。
「啊,没事,我很好。」
医生「嗯嗯」地点头,接着又对我唠叨:「既然如此,就乖乖把早餐吃完,今天也有人向我报告你又没吃完了喔。」
「我个人是觉得,这里的餐点相当不错就是了。」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味道上,那么为什么不吃完?医生拐了一大圈丢出问卷调查。虽然想要以「隔壁的垣根他——」一类的闲聊扯开话题,但是这一招对医生发挥不了功效。还是保持沉默等待话题切换才是最有效的做法。不过我还是姑且在脑袋里自问自答。
……真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大概就是,食堂本身吧?
我还是不习惯那种在团体里用餐的感觉。
所以要回到小学上课,最让我不安的就是营养午餐的时间。odakedo。
「对了,我给你的安眠药有效吗?」
「很有效。」我这么回答。不过其实我到现在也才吃过一次而已。
「这样啊~」医生的脸浮上调皮孩子般的微笑。
「姊姊我对你的这个部分偶尔还挺安心的呢。」
「喔……」嘴上回以暧昧的赞同,但问号却在我的血液中梭巡。
「你有时候还真是乖孩子呢。」医生抚摸我的头。我还是搞不懂这两句话到底在说什么。
「啊,话说回来,我借你的漫画你看了吗?」医生以另一只手抽出书架上的漫画。
「大约看了一半。」「啊,那就是女孩的真相揭晓那里吧?从这里开始可是重点啊~」医生啪啦啪啦地翻动着漫画的页面。
途中,唰啦老伯试着以咳嗽引起我们的注意。
与其说是咳咳、咳咳;听起来更像呕咳、呕咳。老伯半翻动着白眼,支气管也全力支援。虽然明知道这咳嗽的模样是演技,但还是令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你怎么了吗?可别把假牙给喷出来了喔。」医生试着对他鸡婆一下。
唰啦老伯颓着双肩,摆出一副寂寥的样子:「看着你们一来一往,害我开始想见见自己的孙子一面……」
「那你就快点结婚啊。」「和你吗?」「你就绝子绝孙好了。」
我在一旁旁观着这段温暖人心的对话。
把自己放在只稍微涉入的位置。
光是这样,就让我感受到有正在交流的感觉。
胸口的躁动在逐渐增加。
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抵抗就过去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三人分别以不同的速度看向病房入口。
一名穿西装的男子站在入口,脸上带着明显生硬的哄小孩的笑容,年纪大约是三十岁出头。他应该是警察吧,自从我入院以来,他偶尔会像这样来访。
以探病的名义;行侦讯之实。
真是无聊透顶。
都已经什么也不剩了,还想知道些什么呢?
唰啦老伯「嗯?嗯」地歪着头(这个人远离世俗,所以不知道那个事件),医生则以恶狠狠的目光迎上那个男性警察。医生曾经说过她讨厌警察。
「你好。」男性警察在床的正面站定,向我打招呼;我我也回以:「早安。」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五十二分,还没过中午。
「我是这个。」他翻开手册证明自己的身分,不过他姓名的部分我不是看得很清楚。
「然后——」、
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不好的预感。
「你是x小弟吧?」
鼓膜坏掉了。
我的知觉被许多东西夺走。
人逐渐死去的那种感触,开始复苏。
得遮住耳朵才行。得避免大脑开始溶解才行。
我的名字是,咦?你怎么了?x小弟?
世界的扭曲变成了豪华加大套餐。白色的东西从眼角渗出,前方连一半也看不清楚。听见盖住耳朵的手的肌肉跳动的声音。啊啊,这是,人的声音吗?
我蜷缩成一团。在床上?当然是odakedo。所以我掉到地上了、摔下来了。
撞上了墙壁。言出必行。呼呵呵,我乖吗?
不过因为我前进了三步;所以得后退两步才行。我彻底忘记了呼吸。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耳畔有人对我细语,所以我用心声回复他,说我没事。呀,完全没传达到。
x小弟?x小弟?
牙齿互相碾轧。指甲。墙壁。头。血。
杀意。不要喊了。不要喊我的名字。
求求你,请不要再给我名字了。
「你白痴啊!闭上你的嘴给我滚出去!」
医生怒吼,把男子推出病房外。他的眼神看来相当不愉快,像是生闷气;也像看不起,就是那种只把我当成有毛病的人的表情。
yaana大姊的那番话,我现在五脏六腑都感同身受。不过比起那些事,我现在更需要的是空气。挑食是不好的。
「想要向他问什么东西的话,给我把状况搞清楚再来!滚!」
医生高声怒骂。抬头看着她对比自己年长的人这样子发飙的模样,更觉得保护过度这个评价对她来说还挺贴切的。
我根本没事啊。好得很。对吧~?我向天花板上的人询问。
两个大人正在争吵。前方病床的人边看边臭着一张脸,唰啦老伯则是离开病床搀扶我。真是太感谢了。
医生和那个男性警察讨论的话题,似乎是以我为中心展开。她毫不掩饰自己情感的模样一点也不丑陋。我以每个人年幼期大概都会说要和妈妈结婚的那种感慨抱住医生。odakedo。
接下来,身为当事人的我,在这种场合该怎么办呢?
不要再为我争吵了!这一招还是算了。
唔~我消失的话,他们应该就没有理由敌对,或许会停下来让舌头休息吧。
再说,大人在讲话,小孩子不可以插嘴。
好。嘿咻。我一边向唰啦老伯道谢;一边站起来。
等待眼睛里被漂白的部分渐渐褪去,然后从他们两人之间钻了出去。
在病房入口一度停下脚步。
因为我是善良的少年。
所以要告诉医生我要去哪里。odakedo。
「我去吹吹风。」
因为病房的窗户打不开嘛。
所以就只能去顶楼啰。
走在走廊上,身后不远处响起啪哒啪哒的脚步声,一直跟着我。
今天是良辰吉日,所以yaana大姊的招手就不理了。
接着,背后大声传来,你可别想做什么傻事喔的声音。
医生,你这样也太失礼了吧?
我只是打算正面积极地应对这件事而已啊。不过我忘了穿拖鞋,或许我真的是个傻子吧。
上去顶楼前,我先去厕所吐了一次。医生跟了上来,用手抚着我的背。
我这次也是使用呕吐时的指定席。
呕吐物以惊人的速度飞喷而出,似乎连心脏都要随之歌咏起青春了。
泪水也轻易地流下,接着用手擦擦嘴,前往顶楼。
脚步、头,和胃全都变得轻快,健步如飞。
「听好,绝对不可以做危险的事喔。」
「知道了。」
应付完医生为防万一的叮咛之后,医生便回到工作岗位了。
踏上楼梯,抵抗着奔流的风,我用力打开门。
赤脚踏上被阳光温热的水泥地,现在太阳被云所遮蔽,我被包覆在没有直射阳光的明亮中。我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今天的风比平常还强,和那种轻拂摇晃稻穗的风不同;是新面孔的,会在海边卷起沙尘的那种暴风。odakedo。因为这里没有海嘛。
「接下来——」
不理会蓝色的长凳,我像例行作业般绕到后方,对受损的围篱给予慈悲和救济。骗很大。
自杀围篱的完成程度约六成了。再一些些。
只是看。只是摸。只是掉下去。odakedo。
医生,不用担心,我会遵守约定的。
「喔哇~脚滑了~」
假装因为意外事故而撞上围篱。更正,不是假装。
铁丝网向砸上墙壁的橘子似地,没有破损但变形了。小学生被排除在它的承受范围外吗?这道铁丝网,顶多能发挥像足球球门网那样的功能而已。
打开漂白剂的瓶盖,像要扑杀昆虫似地洒下,头和耳朵都变成了一片白。
叽叽——我把身体靠在围篱凹陷的地方,享受陷落的时间。
然后,我看到了原本因为角度问题而看不见的正下方的景色。
那是鲜明无比的蓝色。
「…呼…………呼、呼呼、呼!」
身体的大半和右边的围篱摩擦着,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
一屁股坐倒在地。身体敏锐、完整地向自己报告我出汗了。
我的下半身失去精气与活力,被染成一片苍白,动也不能……咦?稍微试一下之后发现轻易地站起来了。不过因为遭到导演怒斥,所以我又跪坐在地。大腿关节有点疼。
「……呼喔喔。」深呼吸。呛到了。
要是被大关等级的相扑选手推个一把,我就真的要掉下去为医生的花圃增添一些色彩了。
然后这个地方开始每年都绽放美丽的红花;村民们都拿它来……编不下去了,好孩子的童话故事就先放回书架上吧。叫叫看好了。
「死好可怕喔——!」
心就搁置不提;身体很自然地就做出了拒绝反应。
「喔啊—~心脏跳得好厉——」
说起来,心脏是在哪里啊?手腕、脖子,还有大腿连接身体的部分都像在询问这个问题似地怦通怦通打着拍子。
冷汗也好厉害。手一下子就变得黏黏滑滑的了……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这其实是刚才洗手的时候肥皂没洗干净。
「……真是逊毙了。」
不擅长活的人;连死也不擅长吗?
搞得这么难看,都跪在地上了。
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呢?
问问想越过围篱跳下去的人好了。
「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整理一下衣服,使唤回了神的膝盖站起来,用手掌摸了摸围篱之后转过身。
「我会再来找你喔。」
不是odakedo喔。真的。
「噜~啦啦~噜~噜~啦啦~噜噜啦啦啊啦~」
因为现场都没有其他人,所以我卖力唱着最爱的卡拉ok,离开了顶楼。odakedo。
说起来我啊,为什么要这样子把脑子的开关操作个不停呢?
太过火的话,这可能就会变成标准模式了,所以我之前才一直避免这么做的啊。
风在背后催促着,我打开门,站在阶梯最上级往下看,眼睛以螺旋绘出近在身边的危险。
原本要往下的楼梯变成横向,朝上方而去。似乎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回复正常,我决定就这么直接前进。
踩空了半分,这次真的脚一滑。
漂亮地着地失败。
右肩先撞到地面。
「痛死了~」
额头、膝盖、还有脚踝都是。
我,好~痛。
地下室生活结束之后,我受到警察的保护。
在那里,有个长相很温柔的大姊姊这么问我——
你会觉得自己很倒楣吗?
还是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幸运呢?
虽然是没有正确答案的坏心眼问题,但是期待我能给出精彩答案的话我也很困扰。
因为我什么也答不出来。
「喔喔?少年你是怎么了,当上战队英雄的队长了吗?红通通的~」
我向蹲在电视前面的小鬼头——不,是yaana大姊搭话,结果吓了她一跳。
不过看她眼球几乎没看向我的模样,冷静判断一下发现,那口吻与其说是吓了一跳,其实更像是快要笑翻了似的。
被这么批评之后我也确认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受了伤而且正在流血。额头有一道撕裂伤,心(也称为谎话制造机)露了出来,咻咻地吹着风。odakedo。手指没沾上什么血,看来在皮肤上大幅展开的似乎是擦伤。盯着血看了一会儿,发现颜色开始变成紫色,我是伪人类——并没有这么发展。嗯,没问题,克服。因为我在前来这里的体重早已按下了好几个开关,脑袋里已经是一片只要不把手伸进去就找不到任何东西的白茫茫,和表面的红色混杂在一起,就像一顶红白相间的帽子呢,喔呵呵。
「红色的果实裂开了(注:一篇日本国民小学常收录的文章)。」
「哇~超怀念的~我们平成(注:1989年起)世代啊……」我把听到的蠢话当耳边风。
我今天在只和yaana大姊隔了一个人距离的位置坐下。
看了看吸烟区,平常都会有四、五个人在那里进行把空气不健康化的行动,但今天则是连人影和烟雾也没有。
我很快便注意到,这是因为yaana大姊把电视音量调得比平常还要大声许多。
虽然这应该是在三十公尺前就能发现的事,不过现在是以我为基准。
「不过,真红啊。真的好红。」yaana大姊仍然不以正眼看我,以评论家似的口吻给了我这样的评价。
「我还以为你是自杀失败了呢,害我好失望。」
「喔,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我装作乖孩子的模样低下头。
同时在脑中思考——
……自杀。yaana大姊。
既然进入了这个话题,就顺便问一下好了。
「……那么,顶楼的自杀围篱是yaana大姊做的吧?」
她的眼球缩了回去。收缩,并且浮现了警戒。
紧抓的指尖陷入膝盖,血管达到自我主张的顶点。
——之类的事一件也没发生。
有反应的只有嘴巴。
「什么!」
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惊叫,反倒是我心情有点七上八下。还有就是,惊叫的反应也来得太慢了点吧?她本人或许也察觉了这一点,于是用比唰啦老伯更笨拙的咳嗽演技来敷衍。这段期间,我只凝视着电视映像管的深处。
「呃,你刚刚说的那是啥意思?」变成男性的口吻了。
「啊,就是,想破坏顶楼的围篱跳下去的,是yaana大姊没错吧?」
「……哦,你说是我破坏了围篱啊。因为我不是围篱,所以那也不无可能。少年啊,人说出口的话都伴随着责任喔,你这么说,就等于是把我当成犯人了呢,我是犯人;而犯人当成是我了。」
她呵呵呵地笑着,一副很乐在其中的模样。天使就是因为总是像这样眼睛毫无变化;只有嘴巴纵横四方,才会老是让我有这样的印象。我终于了解了。
这个人会不会根本就没打算隐瞒呢?
「我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yaana大姊搞错了一件事。」
「你说啥!」
「这次的时机很完美呢。」「我可是等这机会很久了。」
眼前的大姊姊比小孩还小孩子气地自满着。我不禁想到,是不是不管我刚刚说什么,都会得到一样的回应呢?
举例来说,如果我说的是「你的名字是?」身旁这位大姊姊应该会不经任何手续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你说啥!」吧。假如我是古代的钦差喊「给我退下!」然后她反呛「你说啥!」的话,那就能把她抓来砍头了。真可惜。odakedo。
「那么,回到主题吧。」「嗯。」
「我们刚刚说到因为yaana大姊搞错的关系,让我发现你就是犯人。」
「你是指我写的a和d常被搞错的事吗?」你给我闭嘴。
「你搞错的是医院后方的那个花圃。」
哔、哔、哔、哔——!yaana大姊和电视报时演起了二重唱。
「因为你没有直接去看过,所以才会搞错。」
仅仅一秒,yaana大姊的视线转向了我。可能是多少勾起了她的兴致吧。
「你之前说花圃里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但那是错的。花圃有两个,在医院前面那个现在还开着蓝色的花喔。」
「唔。」「……呃,可以有更具体一点的反应吗?」「唔嗯嗯。」继续下去吧。
「另一个花圃明明有花,然而yaana大姊却断言花圃里什么也没有。根据这个脉络去思考就可以知道,你只从顶楼快坏掉的围篱往下窥探过。因为不是去现场;而是从那里眺望,所以才看不到另一个花圃。」只要不把身体探出外面,从那里就绝对看不到。
「若不是有什么目的,一般人不会上去禁止进入的顶楼的那个角落。而且,不管是谁都会发现那道铁丝网被破坏了吧。知道了这件事却不向任何人报告,那个人当然就很可疑啰。」
只不过,满足这些条件的还有另一个人。
那就是坂下恋日医生。
但是和医生相较之下,yaana大姊看起来更瘦弱无力。破坏铁丝网需要时间与劳力,而以铁丝网迟缓的破坏速度;以及医生与yaana大姊谁比较具有自杀倾向来看的话——
「所以,yaana大姊就是犯人。」
总之就以这条线发展下去吧。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我澎湃的情感,yaana大姊夸张地用力点头:
「嗯,我就是犯人,欢迎光临。」
她不知为何合掌。这时候,午间新闻播报了动物园的熊猫和卖晒衣杆的商人的格斗。odakedo。
说到这个,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呢。医生和那个男警察不知道离开病房了没?
「算了,要是都没被别人注意到,那我的努力也没价值了吧。」
yaana大姊有些唐突地展开了独白。
「被别人……是指……」
「你那么惊讶干嘛啊?我可是为了大家才这么做的耶。」
yaana大姊一副很遗憾似的表情,「姆」地嘟起了嘴;我则回以「嘛」。odakedo。
「你是为了别人才那么做?」
「嗯,不过,发现那个的人是你,我果然相当有看人的眼光啊。」
她又自吹自擂了起来:「因为有眼光所以我才是我。」还开始自我肯定了。
「脸的零件不管哪个都是上等货喔。」「唔,乍看之下的话算是吧。」「我对自己的鼻子也很有自信。」「哦~」「前阵子还靠它捡到了十元硬币喔。」你是靠鼻子把它吸起来的吗?
「哪个部分是为了大家啊?我倒觉得是给医院找了大麻烦耶。」要是有病患跳楼,肯定会上新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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