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当谎言登上阶梯」(1/3)
在春天,我认识了一个教我如何从天而降的女人。
春「当谎言登上阶梯」
四月的顶楼上,吹的净是温温的微风。
过了正午时分。夏季式样;春天指数极低的阳光从天而降。
微风夹带热气,在肌肤与衣服的空隙间玩着障碍赛跑,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午睡。从我身旁经过的空气,纷纷从我手中和医生借来的漫画前方;铁丝网的洞中,不规律地飞耀而出。左边是通往顶楼出入口的墙壁;右边则是铁丝网,形成了一个死胡同,风势也因此增强了几分。我也在kokoro(心中)(用汉字写感觉太得意忘形了)立誓效法这勇猛的模样。odakedo(骗你的)。
「这里……还有这里也是。」
我以视觉和触觉同时确认了前方铁丝网的缺口。用手指押着、拉扯着铁丝网断裂的地方,一边玩耍;一边体验着以前方山林为景;乐在其中的王侯风情。、adakedo&65377;好啦,不扯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呢?呜哇,断裂金属的前端勾到我的食指了。血从红色细线中一点一点地渗出。把血舔掉。没事了。
在比我头顶稍高的位置,铁丝懈怠了它组成网子的任务虽然只是一部分,但只要以手掌用力押,围篱就会大幅凹陷,只要再多破坏几个网眼,不必像蜘蛛一般特地攀爬三公尺高的围篱;就可以挑战空中游泳了。下方是内院的花圃,是医生种花的地方,不过因为花已经都摘下来了,现在只剩下泥土,正适合来一朵巨大的红花。
「……是谁干的吧。」
看着围篱上明显出于人手的痕迹,我不禁呢喃起来。不过,似乎有点超速(医生之前就因为这个被警察教训了一顿)的风呼啸掠过我的耳朵和头发产生的噪音抵消了我的呢喃自语。
有人从顶楼的出入口绕到后方的隐蔽处,卖力地进行秘密工程——肯定是这样没错。环视整体围篱,黑色的外漆都尚未脱落;也没有因老朽产生的锈痕。也就是说,这些破坏是人为造成的。
简单地说,就是住在这间医院的某人,努力地为自杀做着准备。
「……会是谁呢?」
糖阿姨(嘴里总是含着糖果,把脸颊涨得鼓起来的欧巴桑)、唰啦老伯(总是把将棋的棋子搅得唰啦唰啦作响的邻居)、yaana大姊(违法占据大厅电视机的人)——认识的熟面孔在我的脑海中以反派角色风貌一一浮现。
而以笔头生(从借来的漫画里学到的词),根本可以说是连猜都不必猜,我早就被拱为自杀嫌犯候补了。
odakedo。
因为我早就和医生做了约定,答应她要好好地活下来。
不过,要不要严格遵守就是另一回事了。
让右手握着的一叠纸被风吹得啪沙作声,控诉自己受到性骚扰。该回到院里了。
同时在心里决定,要继续观察这道围篱。
打开门;走下楼梯,吸了一大口医院里的空气。
精神
这里是建在市街一隅的seish(用汉字写感觉太以下略)医院。
放羊的孩子(很重要的东西被狼吃掉了)没上小学,而是住了院。每天都和无聊作战。
离监禁生活结束已经两个月了。时间一直是我的敌人。
odakedo。
「……下次在字典里查一下这个字好了。」
恋日医生今天没来这里休息,所以得直接把漫画拿去还给她才行了。
「……给我听好,你可能有所误解,我们这里是医院,既不是教育设施也不是隔离设施而是治疗设施。你听过哪间医院会对脚骨折的病患教授力学原理吗?怎么可能会有嘛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在考上医师执照之前就先入院了啦真是的!给予孙女适当的教育是身为监护人的你的责任,就算来向我诉苦我也帮不了你……我说,你还是没搞懂啊?我们这里不是更生设施。再说啊,要是记忆真的回复,你孙女的精神真的一蹶不振的可能性非常高,即使如此你也希望把她治好吗?很遗憾,你所期盼的那个过去所疼爱的孙女已经不可能回来了,请你不要以为一己之私就能改变一个人……嗄?你问我阿道在哪里?你孙女的交友范围和我的领域一点关系也没有吧?而且就算你拜托我,我也不可能找得到,而且那孩子也拒绝了去面对自己那一部分。是——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的业务也是堆积如山,我才想请你帮忙哩……是是是,我要挂电话了。」
说话的人自行发出「喀嚓!」的效果挂上话筒,用电话线缠绕话机,接着「喝——!」的一声将电话丢到房间角落。匡啷喀锵喀锵。这个人的性格意外地具有攻击性呢。接着又将免洗筷用力折断,一屁股深深坐进蓝色椅子,把椅背压得吱嘎作响,然后以手掌擦着方才紧贴话筒的右耳,转动肩膀关节,左手揉着右肩。这算是一种互相辅助吧。odakedo。
「对新人期待个什么劲啊……虽然表现得不错就是了。」
「……这是哪门子自我安慰的方法啊?」
「哎呀,你什么时候到的?」
医生总算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房里除了书架上的书外都是白色,医生的桌子靠在窗边,桌上是掰开又被折成两截几乎等于废弃物的免洗筷和还没打开的便当,医生种来装饰病房用的白花则微妙地略显枯萎。
「大概是在医生开始亢奋之前。」
「啊——那个时候就到了啊——?真的超不好意思的啦。」
医生吃惊的同时仍回应着我随口胡诌的谎话。他打开上头贴着「特价品」贴纸的便当,然后向我招了招手。于是我也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医生。
「你今天也跑去顶楼了吧?头发都被风吹乱了。」「嗯。」「那里照规定是禁止进入,老实说我不该放任你上去的就是了。」医生抓起被折断的筷子,叹了口气:
「你不腻啊?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玩?」被破坏的围篱也算的话就有。「只是在做日光浴而已。」「其实是在等我吧?」「你知道了?」「你这骗子。」被看穿了。医生瞪了我一眼。
「你别老是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说谎好吗?要也挑更重要一点的东西撒谎嘛。」
被医生进行了奇怪的说教。然而,我之后才知道这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从那个时候起我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说几个重要而致命的谎话来吓大家一跳。嗯,odakedo。
这件事先搁一旁,说说另一件事。医生绝对不会叫我的名字,而是都叫「你」、「小子」或「大叔」一类的。虽然其中一个是odakedo,不过我对此感到感激却是不假。
医生脱下拖鞋露出脚掌。指甲变长了些。
「给今天看起来也很有精神的你一点奖励,给你好吃的点心。」
医生带着满脸笑容,把便当里附的蓝色一口果冻递给了我。看了盖子一眼,是叫做贫血味的时髦名称。odakedo。
翻来转去;透着光线看着那令人涌不起食欲的颜色,把将它送入口中的时程不断延后,同时提出一个问题:
「医生——」「嗯?」
「刚才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
我好像听到了阿道这个词,是麻由打来的吗?
医生咀嚼这马铃薯沙拉,回了我一句——「秘密。」
「等你的人生差不多进行到第三步(注:《jojo的奇妙冒险》第三部,主角空条承太郎当时17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呃,医生的时间感对我来说有点太难理解了……」
「嗯——说明白一点的话,大概就是漫画第十二集左右?」
我说啊——听不懂啦。说了那么多,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嘛。我在心里这么认定。
「………………………………………」
麻由。御园麻由。不过她本人说,她写不出自己名字的汉字。
她是被我爸爸绑架来的女孩。不管害怕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还是哭的时候,都离不开阿道身边的女孩。原谅了绑架犯的儿子的女孩。爸爸最中意的女孩。
然后,她也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坏掉的人。
我成为了她的玩偶。我害怕她。我没有抛弃她。
即使如此,她依然不记得我。
当我在这间医院——不是在我家的地下室,而是在外头遇到她的时候——
『你是谁啊?』『请不要跟我说话。』『什么叫「是我啊」,我就说我不认识你了。』『……你再说几次也一样,我不认识你。还有,你干嘛吐啊?』
odakedo。其实我不认识你;而你也不认识我。
对不起。
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办法好好地说出口。不要说认识别人了……我根本连自己都不认识。
「呜」和「啊」和「噫」混合在一起,丑恶的shen • yin声自口中流泻而出。即使咬住牙,也依然止不住shen • yin。往下沉。硬是窥探着心底深处。眼球被不是自己的某人所使用的这种感觉,不管经验了几次也还是习惯不了。
虽然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因为我是个废物,所以一点也用不上手,最后还是只能丢掉。
堆积如山,扫也扫不掉的汙臭集合体。
喉咙感到压迫。最近有点忘了呼吸的方法。在呼吸的同时眨眼并驱使手脚行动;我总是做得不顺。对我来说,要当一个人还真难啊。
所以一个一个来吧。首先是去掉手脚,当做不存在。接下来是忘掉眼睛。
好了,得呼吸才行。
嘶——呼——…——…——…——…嘶嘶嘶呼。
虽然很笨拙,但还是完成了。
那放心的感觉,让我的眼前变成一片黑暗。
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我停止了生存。
……不过其实只是物理上把眼皮闭起来罢了。
鼻头抽动了一下。我闻到白袍的味道。
断掉的东西总算重新接上了。
回神时,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
汗水与其他东西交织的脸庞,紧贴在医生身上。
而医生的手正安抚着我的背。
「来,深呼吸。把沉积的东西都吐出来。」
我顺从地听从了指示。颤抖着身体,将呼吸与心全都抛了出来。
这一次容易多了。手足摇晃着:眼睛也微微地眨着。
察觉手中的果冻已经被自己捏爆了。残渣溅上手指的伤口,冰冰凉凉地很是舒服。
因为从正面被抱住,因此世界不规则地旋转着;一股呕吐感袭来。鸡皮疙瘩在皮肤舞动,寒气盖过了春日阳光的暖意。我这个弱点,连医生也都没发现。
我的脑海某处这么告诉自己——这件事若被身边的人知道,对我来说是致命的。
医生以手帕擦去我的汗水。不知道为什么,连眼睛和鼻子一带也被擦得一塌糊涂。
「现在的你得做的事情,是让自己培养出早上起床;晚上睡觉的生活习惯。你光是自己都顾不了了,要去管别人的事还早了点。」
啊啊,全都被看穿了。我在想什么;全都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大人真的很厉害。我爸爸也是;在令人厌恶的这一点上的确也相当成功。
医生和爸爸对我来说都是大人;但是却完全不一样。
「医生。」
……我想,这多半是odakedo吧。
「嗯——?」
「请借我新的漫画。」
我稍微承认,自己还挺喜欢这个人的。
「这个如何?」
「喔——」医生把漫画在我面前翻开,里头的内容和世纪末救世主无缘到极点:是一名容貌轮廓柔美的女子跋扈地占据了整个页面。
「我推论这种漫画不久之后就会流行起来,你也试试看走在流行的尖端吧。」
「好是好啦……」眼前的情景让我想起,班上对人夸耀「这个绝对会红」的同学(胖子)的身影。odakedo。
「嗯?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啦。请给我安眠药。」喔唷,刚才专业术语流利地脱口而出了。有专业吗?
「不是才给过你吗?」
「那个对我好像没什么作用。请用你的口袋满足病患的要求吧。」
「我又不是哆啦a梦……真拿你没办法,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才可以吃哦。」
就这样,我如愿以偿地腋下夹着安眠药与漫画离开房间。一点点的从二楼深处的医生房间向走廊移动,登上阶梯,我一路上摇着装在袋子里的粉末,听那声音取乐。虽然感觉像煎过的面粉;但这可是崇高的科学与医学的结晶呢。不过,这颜色看起来真的很美啊。
把药塞进口袋,在三楼的走廊漫步。视觉从左手边窗户接收到的情报,显示出山、电线和铁塔等高耸着的景色。虽然都很高,但是感觉要爬上去也不是很难。那就和仰望地下室天花板的时候,总觉得伸手就能摸到的感觉一样。
经过护理站之后,右手边前方还是一整排病房。从附有锁头却没关闭的出入口陆续发现熟识的面孔。总会在食堂和我打招呼地老爷爷和我目光交接,我笨拙地低头向他致意;露出一个牙齿依然健在的笑容,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我的病房位于三楼,就在紧急出口旁边;而就在稍微前面一点的是公共大厅。那里是吸烟室兼电视间,和平常一样,有个人坐在那里。
是yaana大姊。我不知道汉字是什么字;也不知道那是姓还是名。
梳理整齐的头发垂在脑后,身上穿着清洁的睡衣,但是比起那些,总是放着绚烂光采的眼珠才是我对她最大的印象。
她的年龄,在医院里比她年轻(自称)的大概只有我了。应该是十八岁吧。
她今天也将沙发挪到电视机前,距离近到鼻子几乎贴着电视荧幕,仿佛要把眼睛塞入画面一般凝视着。
我承认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人。这姑且算是odake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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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少年——卡梦卡梦。」
眼睛像是被钉子钉在映像管上,但yaana大姊自言自语的矛头却转向了我,还向我招了招手。自从她毫无预警地将电视音量转到最大,惹火护士和其他患者,甚至连我都被当成共犯以来,我就知道和这个人一起看电视就和上音乐课一样,都不是我的擅长科目。odakedo。
「啊。你在提防我。很好很好~少年~你身上充满着厌恶人际关系的素质呢。」
在任意评断他人后,她又说了声:「这个给你当保证品。」便把遥控器以一记背后妙传扔了出来。当然,结果是遥控器从我的斜上方飞过,迫降到地板。我一语不发地把它捡起来,为了打发时间而进入大厅,在沙发上坐下。我坐在与yaana大姊相隔两人距离的位置,再确认了一下后方,吸烟区只有两名中年人正做着抽烟。
「那边的少年。少年的那边——听起来好sè • qíng呢。」
就在我坐下时,yaana大姊这么说,还露出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笑容。我装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歪着头回问:「那边是指什么?」
「我说少年啊,你什么时候出院?」
她仿佛完全不管我的回应,直接进入了质询。我的视线越过她的侧脸转向荧幕,正播映着一对贫穷的兄弟吃霸王餐,从烧肉店里逃出来的内容。
「目前没有既定行程。」odakedo。姑姑和姑丈叫我第二学期前就过去。
「还是该反过来问,什么时候出院才算少年?」
「并没有这种规定。」odakedo。大概还剩两年吧。
「不过,你会想要出院吗?」
也不会特别想……怎么办呢?该算是谎话还是实话?
yaana大姊看也不看我一眼。她平常就不会看着别人。就算偶尔做出抬起头的动作,似乎也只是为了用眼睛确认自己听到的声音。
「我想应该不会吧。毕竟你和我是一样讨厌人际关系的人嘛。不过要说的话,我只是讨厌身为人类所带来的附属品罢了。」
好朋友好朋友——她左手硬是伸来和我握了个手。我决定不和她计较这件事。
「……我和你,是双胞胎吗?」
「喔唷唷,你真会装傻呢。我还为你考虑了等级的问题才那么说的耶。」
yaana大姊的左手抽回去,表情扭曲了起来:
「和少年你的人生相比,我不过就像个猜拳猜输就嚎啕大哭的死小鬼而已吧。」
我被明褒岸贬了。yaana大姊继续说道:
「而且你虽然年纪轻轻;却很聪明。所以你应该不会想出院。」
补充般地被夸奖了。这时候电视画面正播到那对兄弟成功摆脱追来的烧肉店老板,颤抖着肩膀喘气。
「在这间医院里啊,少年你不过就是一名病患;而病患也不过就是一名少年。但是要是去了外头,注意你那『被卷入当地犯罪事件的少年』这个身份的人就会接二连三出现;而且是用那种和你保持距离的方式。而出院以后回到小学就读,表面上看起来是不会受欺侮,但是却绝对会被孤立。小鬼头都会对你感到畏惧、厌恶;他们的双亲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小孩接近你。」
yaana大姊像唱歌似的给了我预言,而我知道她说的大致上应该没错。就和哥哥自杀以后,我在学校里的生活差不多吧。
「少年,你要是去了外面,应该就会变成一种想要寻死的生物喔。」
她得意洋洋地做出结论。我则模仿几天前的电视节目,以「是啊——」回应。每次一展开这种对话,不知为何,我脑袋里装的东西就会变冷。要是说出自己的意见,大脑就会发热,而我讨厌这样。
因为那会让我感觉像是输给了什么似的。
我决定把话题转回她身上。
「yaana大姊不想出院的理由是什么?」
「呵呵呵,不是因为找工作很麻烦喔。」
没有人问你这个吧?如果是侦讯这个人,警察大姊也会觉得很轻松吧。
「唔,最大的理由应该是因为待在这里很轻松吧,像这样看电视一整天,会生气的也只有护士而已。因为很轻松;所以不想出院——嗯——还是不想出院所以很轻松?是哪一个呢?」
「不过偶尔也是想去外面晃晃就是了。」她如此补充,同时眨了三十几次眼睛,睫毛好像掉进眼睛里了,「呀,呀」的叫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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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我啊,得的是忧郁症;忧郁症伊斯我。」
你人都在这里了,还用得着说这个吗——我耸了耸肩。odakedo。
卡在眼睛的眉毛似乎已经清掉了,她那双被手指揉得泪眼汪汪的眼睛再次盯向电视。
「而为了不被这么认为,我可是很开朗地努力着呢。我很了不起嘛。爱上我吧。」
yaana大姊感觉很勉强地笑着,向我伸出左手;她的指尖蠢动,搔着我的脸颊。
「我可是个没志气的人喔。」
「哈哈哈,开玩笑的,我讨厌人啊。而且少年你已经是坂下医生的了,我至少还看得出这种事情啦。」
她以食指弹了一下我的太阳穴。看得出是指什么啊?这次我真的不明白了。
「我拿我弟弟将就着用就好了。」
「你还有弟弟啊?」
算吧
「叁巴~」yaana大姊以类似英文森巴发音的发言表示肯定,不过态度有点冷淡,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想被人触及的事。
「少年你又是什么病啊?」她快速转移话题,不让人有机会切入。
「………………………………………」
自自我过敏,这个病名如何?
就这样,直到晚餐时间为止,我都一直看电视打发时间。
一点也没有yaana大姊就在我身旁的感觉。
在屋顶发现自杀用的围篱之后已经过了三天。医院生活实在太无聊,光是要度过一天就已经让人伤透脑筋——向医生这么报告之后,头上随即挨了一记。看来「不可以向已经出社会的人挑衅」果然不假。
……接下来,用手揉着头上被揍的地方,我在吃午饭前上了顶楼一趟。转动门把;顶着风打开了门,顶楼还是老样子的好天气,吹着强风;但是连一条人影也没有。因为护士也不会来顶喽晾衣服,待在这里的感觉好得没话说;而且我也很喜欢风吹过耳畔轰隆隆的声音。
站在顶楼正中央伸个懒腰之后,我绕向右侧。手指拨弄着右边的围篱,到达了目的地。损坏中的围篱;顶楼的伤口。
我用因为阳光而眯细的眼睛确认这道伤口的进度;它的规模成长到让人想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odakedo。
不过,确实正逐渐变大。我再次确信,这果然是人为的。
「等完成以后,是不是就要跳下去了呢?」
我将手纸贴上铁丝网,低喃着想必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想不出其他破坏铁丝网的理由了。为了从顶楼跳下去,自然得破坏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障碍物,此外还会有别的动机吗?这样的推敲,已经是我单纯化脑袋的极限了。
不过,如果是要跳楼寻死,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因为窗户只能开一点点;而且也很难打破。
要在医院里跳楼,也只能在这里跳了。
这样的想法,我也不是不懂。
「……?」
我,真的懂吗?其实我只是随便试着装作理解啦。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例如——
……在围篱的铁丝网割破我的手的时候。
我在那间地下室半死不活的时候。断掉的铁丝网穿破了我手指的皮肤。
在麻由叫我阿道的那个时候,血、血、血,不停缓缓流下。
我没有打从心底盼望着死亡吗?
「……唔。」
记忆一片朦胧。即使记得自己被怎么对待;却想不起当时自己想了些什么。
但是奇妙的是,对诅咒对方去死这件事「你在哪里干什么啊?」
感觉心脏差点抛下我自己跳下去;脊背也不由自主地挺得像妈妈那样笔直。
回过头;颈骨发出不自然的声响,看见恋日医生带着「嗯?」的表情站在那里。他的左手插在白袍的口袋里;右手则轻轻压住头发以免被风吹乱。
「干嘛吓一跳啊?」
「因为自己开心地鉴赏花圃里鲜花的少女情怀被人看见,所以吓了一跳。」
「骗人。从那里哪看得见花圃里的花啊?」
我急就章的谎言被拆穿了。嗯?这么说,医生也知道从这里看下去的景色是什么样子吗?
这是……为什么呢?类似冷汗的东西从我的背上滑落。
医生踩着啪嗒作响的拖鞋向我走来:
「好啦,那边很危险,过来我这里。」
她怎么会知道那里很危险?我以疑问句敷衍自己,让医生牵起了我的手。她牵起我的手,硬拉着把我带离那里。
「医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嘛~如果我说,我是来验证在这个现在也似乎快要坠落的天空下是否真的能演奏着沉眠奴隶的镇魂歌,这样行不行?」「这个回答意义不明到让我可以说不行的程度。」
「迟早有一天,你就算不想懂也会懂的啦。」
医生愉快地笑着。
「再一个问题。」「嗯?」
「右边的口袋。里面放了什么?」
手明明没插在里面,却莫名地鼓胀。
「嗯~」医生沉吟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
「看起来不太像你平常会带的漫画。」
而带了平常不会带的东西上来这个顶楼,理由是什么呢?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结果医生最后只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
「这个先不提……嗯?」医生皱起眉头看向我,同时放开我的手并弯下腰。她查看抓住我的手的指尖——原来如此,是伤痕和血让她感到不对劲吧。
「这个是怎么了?」
摸着我食指上快脱落的痂,医生提出了质问。
「我想这个应该是发育期的自然现象吧。」「笨蛋,你还有三年才到。」》额头挨了一记。不过被否定的不是宣称自然现象的部分,让我对发育期产生了恐惧。odakedo。
「你还真是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啊,你是在顶楼捡橡实吗?」
一边咒骂着,医生为我进行诊疗,就像在其他医生做的那样。
「我还是帮你消毒一下好了,一部分伤口还挺深的。」
「呃——不好意思,我今天下午和姑丈有个没意义的约会。」「那个先别管了。来吧。走啰。」
医生握住我的左手。对不起喔,破坏了你的休息时间——我在她的背后小声地道歉。
odakedo。
医生常被唰啦老伯他们笑说是「保护过度」,我虽然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实质感受,不过上了年纪的人说话通常只是凭直觉就出口,所以我决定不采信。日语这东西本来就很随便;而且还充满谎言。
「治疗结束以后要不要直接去食堂?」「啊,好的。」
「今天别剩下太多啊。」「我会努力的。」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啊?
医生把门开着,于是我也跟在她后头离开了顶楼。她走下楼梯的速度很缓慢,看得出是特意配合我的步伐。
手被医生牵着;嘴立下决心进行自主学习。这或许能当作以后哪一天的参考吧。
「医生。」「什么事?」
「你——」破坏了围篱吗?「曾经想过要自杀吗?」
「大致来说没有。」医生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干脆地答复:
「虽然或许偶尔出现过这个念头,不过,在和我已知的情绪直接连结的行动选项里,并没有自杀这个项目。我是个很幸福的人喔。」
虽然说得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但是从斜后方偷窥一下,却发现医生的侧脸是一张臭脸。
「不过我这份工作,其实应该是得了解那种情绪才行吧。」
叹息,以及自嘲。疲劳和嘲讽一起在脸上浮现。
该不会是……为了去了解这个情绪而破坏围篱吧?不,我想应该不是。
如果医生并没有自杀的念头……那会不会是为了患者而……?不,目前也还不能肯定围篱是被医生破坏的。
「啊,可是或许也有些事是因为不了解才做得到也不一定……真是两难啊。」
我没有说谎;而是选择沉默。
……咦,不过——
对了,刚才那个,或许能拿来当测试材料。
试着和我的内心取得联系。虽然满是杂音,最后还是勉强接通了。
有兴趣……很好。
那就之后再去确认吧。
odakedo。我之所以开始使用这句话,起因是我爸爸。
爸爸对家人很粗鲁——也就是使用暴力。但是这从他的外表看不出来。我每次在房间一隅看着他对家里拜访的人彬彬有礼,就会在心里为他加注「odakedo」,不知不觉就变成口头禅了。
不过,我当初从没想过这句话所指的对象会变成自己。odakedo。因为我和爸爸很像,不过不知道是容貌还是性格的部分就是了。
恋日医生为我搽上消毒药水,然后确认一下,才去食堂把午餐塞进胃里(大约七分饱),现在则是在回病房的途中。yaana大姊今天果然还是坐镇于大厅。她的脸活像章鱼似地吸附着瓶口,啜饮着宝特瓶装的乌龙茶,并且向我招手。我这次没怎么犹豫就顺应了她的邀请。理由虽然是odakedo,不过我还不知道是什么。
我和yaana大姊保持距离,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这是因为必须谨守对年长者的礼仪。odakedo。
电视正播放肥皂剧第七集。荧幕上的字幕消失以后,我看向yaana大姊,她把已经喝光的饮料空瓶吐在地上,空宝特瓶在地上弹了几下之后开始滑行,以全身歌颂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
「你没去吃中饭吗?」
「今天有点胃酸过多啦。」
她这么说着,揉了揉脖子。
「,话说回来,为什么每次我经过你就和我招手啊?」
你不是自称讨厌人际关系吗?yaana大姊用鼻子哼了一声,同时开始大笑(感觉会造成气氛不足):
「因为少年你是这间医院的吉祥物啊。而且,该怎么说呢——毕竟我是qíng • fù系的嘛。」
qíng • fù?是不近人情冷血少妇的简称吗?
「从坂下医生那里把少年抢过来,像是一罐饮料或是一支烟由两个人共享,你觉得如何?」我觉得会被骂。
「那个人一定会哭出来的,我肯定。哇~好想看一次哦~」
yaana大姊少见地笑得很开心。哦……
「你讨厌医生吗?」
竟然会有人讨厌她?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叹息。dakedo。
「嗯~」「啊~」「算是吧~」yaana大姊有点迂回别扭地表示肯定。
「坂下医生啊,以身为一个人来说相当优秀;但是以医生的身分来说就不及格了。甚至比无照的密医还差啊。」
yaana大姊似乎不觉得有必要隐藏自己对医生的些许厌恶,干脆地说了出来。而我则做了小小的抵抗:
「不过我觉得她是个好医生。」
「那当然啊,因为她很疼你嘛。她对像你这种怎么看都处境危险的孩子缺乏抵抗力啊。」
「并不是这样吧……她不也用花装饰了其他人的病房吗?你看那个。」
我指向电视柜上的花瓶。
「啊啊,我知道,是在花圃种的吧。该说不适合吗?怎么说呢,那个人长得虽漂亮,但却没有光采,和我不一样。啊,现在花和其他的什么都没了,那种沉重的感觉就很适合她吧……喔唷,喜欢的医生被挖苦,生气了吗?」
「不,并没有。」
「不好意思,我能自豪的也就只有这张脸,所以不自觉就得意起来了。要是剥掉这张脸,我大概就会陷入无法振作起来的状态吧。」
前者就予置评;不过后者我想不管是谁,脸被剥掉的话应该都一样会完蛋吧。
「姐姐我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可是很多人追的呢。」
yaana大姊以一副老人家的模样和语气诉说着过去的繁华,然后再次转向电视机。说话口吻就不提了,动作也真的很像上了年纪的人。
这个时候,电视节目正播放到开了发廊的女性在店里快速的移动着。
「每次参加躲避球比赛,都没有男生会拿球砸我;要是场上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就会直接进行下一场比赛。」那只是被无视而已吧?
「唉,虽然是这么的美。但是这张脸就算不被剥下来,过个十年也会失去价值是无庸质疑的。」
唐突地转回唾弃似的态度,yaana大姊伸展身体,搔了搔头说道:
「人类变得太长寿了,变得就像人类是长寿的代名词似的。日本人的平均寿命要是缩减到现在的三分之一,应该会活得更快乐吧?」
要是yaana大姊的愿望实现,那这间医院里的病人应该只会剩下两个人吧。
「少年也最好不要活得太久喔,尤其是你有过那种遭遇。不是有句话说,人生就像速食乌龙面,小小一碗……一类的?」
这是啥啊?说说话矛盾也太超过了吧?
我没有回复她的疑问句,只凝视着前方。
坐在隔壁的她哼着歌,上演着为左邻右舍制造噪音的戏码。
「我说少年啊,你其实想自杀吧?」
她以轻快的口吻决定了我的愿望。
接着将电视遥控器抛向空中,几个旋转后用想要用单手「啪」地接住——失败了。应该说是杀球才对。遥控器撞击地面发出声响,电视的电源因此被关闭,大厅顿时成为消音状态。
yaana大姊面无表情地盯着播放着黑色画面的映像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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