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月兔思乡(3/3)
而今,终于!!
「我……」
说出来了。
从心底、从身体深处。总之用全力挤出声音来。我颤抖着,不明的液体像雪溶般沾湿了整张脸颊。
「我喜欢你!只要是为了让你幸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就算要回月球也不要紧!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了!可是、可是、那个……也就是说,啊啊!」
糟了!我看到一台出租车闪着预约车灯朝这里开过来了。彷佛像是要拆散我们两人似地,笔直地穿过横隔在我们之间的马路。
至于松泽——
「啊、唔、唔唔……」
看样子已经是极限了,但是谁理她啊,我自己也已经不行了。
「嗯、嗯……如果你会回到月球上去,我希望能让你留下在地球上「幸福」的记忆!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而已!所以说!告诉我能够让你不忘记这些记忆的方法!」
几乎就在说完的同时,出租车在松泽面前停下来了。虽曾暗自期待她会不会为了我而留下来,但那家伙却毫不迟疑地坐上车。这可恶的家伙!
交通号志的灯号终于变了,我顾不得形象冲了上去。松泽搭的出租车还停在那边。这是最后的机会,就在接近窗边的那一刹那——
「用心电感应……」
窗户在我眼前摇了下来,露出松泽那张被汗水沾湿、泛红的脸蛋。
「我会预先接收好不会忘记的方法!」
我想我应该要回些什么话,不管是「喔喔!」遗是「就交给你了,慢吞吞的家伙!」但就在
我大口大口呼吸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在阳光耀眼的路上,我就这样一个人留在那里,根本不可能去确认像周围的目光这类事情。
「唔……?」
突然回复意识,头昏昏沉沉的.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没错,我是在差点遇难前才好不容易回到家的,虽然已经历经了濒死体验,不过找到打开冷气为止都遗有印象。大概就在吹冷气纳凉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擦了擦量多到让人觉得可耻的口水,从沙发上起身。电视没开的客厅异常安静.我扭了扭脖子,心想是不是都没有人在家的时候——
「起来了啊,我要出门一下,就拜托你看家啰!说不定会有什么人打电话来!」
终于现身的妈妈准备奸要带的东西,拿着手机,正准备出门前往某处。
「你要去哪里,」
「真是的!刚刚没听到吗?.枉费我这么辛苦叫你起来!是你们班的家长会议!」
「为什么……怎么回事?」
「听说是班上同学家里有人过世了!所以要讨论帮忙的事宜!要是哥哥还是孝之回来的话.就说晚餐晚一点才煮,看要不要先订披萨什么的充饥!」
发出「啊」的一声旋即哽噎发不出声来,因为突然想起该不会是……
那不仅只是单纯的直觉而已,它更进一步化为确切的预感,几乎让我窒息.
「有人过世……那该不会是…………」
「就是松泽家!啊啊!真是的……该怎么办才好,她家就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而已啊………太可怜了!真是……」
「我……」
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我也去!」
「不行!」
妈妈毫不留情地断然拒绝!
「就算你来了也无济于事不是吗?.因为根本就帮不上忙啊!这种时候,还是必须要能干的人出面才行!」
我就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目送妈妈出门。
这么说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只是要去探病,一般说来不会特地叫出租车吧!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松泽是为了「送别」奶奶才到医院去的!
你不要紧吧?.
只是想问这么一句话而已.
我紧张得手不停发抖,打了四次电话,甚至遗直接跑到她家门前一次。
但是,结果松泽的声音一次也没有听到,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天。
然后今天!!
「因为是夏天所以才赶着举行丧礼!」——虽然不愿去深入思考筒中涵义.不过据说正如妈妈所言,赶着彻夜守灵。
薄暮将近的时候.出门前往里民活动中心。
小学时,老哥、我和孝之曾在这个活动中心的书法教室上过一阵子课。今天,这个熟悉的建筑物挂上了葬礼用的、叫作鲸幕的黑白两色布幕,有些凉意的风混着阵阵烧香的味道。
「喂……田村!」
在灯笼型的灯下慎重其事地挥着手的人是高浦。
「嘿!」
举起手回应,但是为什么觉得脸部的肌肉似乎发出互相摩擦的声音?我用手掩住嘴巴,把脸遮住。
「到的人要先在名册上签名,然后再排到拈香的行列。走吧!」
「班长…….连你都来排队好吗,班上的人,还没到齐吧,」
「不要紧啦!」
跟着他跨出脚步,走向准备好的桌子,尽可能工整地签上名字。拈香的行列分成两列,我们各自排到队伍的最后面。然后,高泽淡淡地开口
「该怎么说呢……松泽她碰上了这么可怜的事……」
我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班上同学也有很多人排在行列中,但是没有半个人嬉闹。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惊吓。
透过班级联络网互相通知守灵,是今天一大早的事。那时,也一并告知松泽已经没有其它家人的消息,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全班都参加.
「今后该何去何从呢?那家伙……你早就知道松泽家的事了吗?.」
「多多少少……」
「真的吗?从什么时候?」
「喜欢上她之后。」
高泽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啊……」
最后,只留下这一句。
接着我们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拈香的行列顺畅地前进,不久,眼前摆着一幅实在称不上开朗的老人相片。跟松泽长得不太像。在摆设的后方深处,静静地放着一具白色的棺木。
有样学样的拈了一小撮像辣椒粉的粉末,将它拿近额头之后放进隔壁的容器.低头一拜。
抬起头来,松泽就站在那里。
视线正好对上。
松泽的两只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哭还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
「松!」
就在那一瞬间,一直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几乎要从喉咙里涌出来,我只好闭紧嘴巴。不要紧吧?.怎么了?.累不累啊?有没有我能帮你的事呢?尽管说啊,松泽。
松泽……
「……」
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只是默默地杵在那里。就算高浦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还是没有办法从那里离开。
想为她做些什么。
虽然不晓得该做些什么,但是为了松泽,我想做点什么。只要能让松泽稍稍感到「幸福」的事,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想为她完成。
这时,泪珠从松泽那咖啡色的眼眸中滑落。
在还没来得及思考前身体就已经先反应了。只不过……。作法有点问题。
正确的作法应该是轻轻地递过手帕,低声说句「拿去擦吧」才对。但是,我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马上当机立断,自己动手替她擦去快要和眼泪一起滴落的鼻水。
「唔嗯……」
「抱……抱歉!」
松泽露出一脸非常困惑的表情,用手按住猛然被人按到自己鼻子上的手帕,然后。突然冒出一句……
「抢擤鼻涕……」
真的给我抽抽搭搭擤起来了。
「对不几……重刚刚,就一直都抢倾出难……」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松泽吸了吸鼻子,重整态势,接着!!
「还你……」
「不用了::就给你吧!找还没有办法到达那种境界::」
「嗯嗯。洗干净以后:.一定会还你!」
一定。
重复几次以后,把我的手帕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刹那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简单的说就是,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只不过是一条手帕,应该没有必要强谓二定」才对,为什么松泽要特地这么说呢,
出了活动中心以后,不对劲的感觉慢慢淡化,只有松泽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萦绕。
不好意思比较晚回来,马上就准备开饭啰!
听到这个声音,我这才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身为家长会一员、帮忙守灵事宜的妈妈终于回到家了.
在肚子一点都不饿的情况下,吃完味如嚼蜡的一餐后。我窝回自己房里。
不用说是念书了,不管是电视、音乐、逦是漫画.现在的我没有办法专心做任何事。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却净往不好的方面想。为了打消这些念头。便开始想象一些快乐的事情试图覆盖掉那些负面的想法,像是……「要不要邀松泽去海边啊,」还是「要不要邀她去参加庙会啊,」甚至「乖乖像个准考生一样,在图书馆念书兼约会也不错啊!」之类的……念书?
对了……松泽打算怎么办呢?能够参加高中考试吗?
……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停止、停止!」
突然把头埋进枕头,重头来过。不是这个、不是这样,有没有什么……更开心的事情——
「雪贞?.醒着吗?」
门突然打开了。
还是老样子,不敲门、直接探出头来的是老哥。我想要抱怨的事可多着很,但是现在连跟他说话的心力都没有,于是我钻进被窝。
「我觉得不大舒服,正准备要睡了。帮我辟灯!」
只这样回答他。但是——
「不,你先别睡。有客人来啰!」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一番话,我拾起头来.
「有人找我?」
「听说姓松泽。是今天守灵那户人家的女孩对吧?下去见见她比较好吧?」
「什么?」
整个人跳起来的同时棉被也跟着飞了起来。
推开哥哥,几乎像是用滚地冲下楼梯,瞬间移动(就心情上》到玄关,然后,就看到她——
松泽就站在那里。
和几个小时之前一样的一身制服,伫立在我们家的玄关。
「哟…………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
在一瞬间弭平焦急的余波,故作平静地举起一只手,打了声招呼。
「本日承蒙您前来参、参、参加丧礼……这个那个……」
「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不说也罢!」
松泽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带她进房间吗?不、等一下!脱掉的睡衣皱得跟一团蛇皮没两样地丢在那,不行不行!就在我一股脑想了一堆的时候——
「真是的、真是的!不要紧吧,还好吗?」
妈妈突然现身。
一定累坏了吧?.有食欲吗?要吃点什么?饭团怎么样?嗯,那就来捏饭团吧!孝之!看看皈还有没有剩!」
「不用了、那个……我有事找田村同学……」
「嗯——还剩两碗饭左右……哦?雪哥的女朋友?喔喔!!直哥快过来!是女朋友耶!」
「那个,我……上
「咦?是女朋友吗?原来你也挺有一手的嘛!对你刮目相看啰!老爸过来看喔!」
「我找田村同学……」
「咦,什么什么?.女朋友?.雪贞的?.要暍啤酒吗?」
快给我住手——
说到松泽啊,本来就不擅长说话,现在又身心极度疲劳,要是让她进来这个家里,肯定没办法活着走出去.
「到外头说吧……那边有个公园。」
马上套上凉鞋,催促松泽离开玄关.然后——
「小心脚边,要注意楼梯喔!」
话才刚说完——
「「哥!!!啊啊啊啊!!!」
「?」
「唰」地发出像漫画里出现的声音,孝之从我和松泽的旁边滚了下来.虽然吓得让人当场说不出话来,但孝之就像使了魔法似的漂亮着地.还真有他的!接着——
「喔喔!!吓我一跳!喏,这个这个!不把这个也带去的话就没意思了!」
他伸出手递到我面前的,是十分家庭式的超市塑料袋。确认了一下里头装的东西.
「我说你啊……松泽现在在服丧耶!哪有心情做这种事啦!」
一脸不悦的正准备要退还给他的时候,松泽朝袋子里头看了一下,发出「啊」的一声。
「好棒喔…………有几年没玩了呢……真好……」
「嘿!拿去!」
我用熊将鲑鱼拨出水面的动作,把本来准备让孝之接过的袋子传给松泽,并收回刚刚说的话——孝之干得好!
似乎在哪次夜梦里看过的满月,正温柔地照着小小的公园.风也出乎意料地清凉。
我们占据饮水台一角,先拿出打火机。
「选你喜欢的!」
我将整个袋子递给松泽。
里头是孝之和他的女友玩剩的烟火组合.真是个思考周到的弟弟,但从没有准备水桶之类的灭火用具这点来看,也充分感受到年轻人放荡不羁的一面.
「选好了吗?」
「嗯!」
「有喜欢的吗?」
「嗯!」
松泽不同于往常地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就……选这个吧!」
就算松泽本人再怎么不介意,遗在服丧这点并不会有所改变。这时嬉闹着玩烟火什么之类的遗是会有些顾忌,于是我拿出了最保守的纸捻仙女棒——在寂静夜晚的公固里,静静地望着小小的火球也是相当风雅的事吧。
「那,点火啰!」
啪叽……啪叽……
滋轰嗡嗡嗡嗡咚隆咚隆;.
「松泽……?」
「恩?」
咻咻轰轰轰轰轰——
「你拿的那支发出七彩烈焰来的特粗棒子是什么?」
「华:击::壮丽::爆龙:;炎;:上头是这么写的!」
「你把那个拿在手上,不要紧吗?」
我的声音涅没在爆烈声中。
结果松泽偏好的特粗烟火,就只有那一支而已。
我们两个人用如厕的蹲法并排蹲在一起,把剩下的线香烟火,还有在夜里玩实在没有什么意义的蛇炮,一样一样地消耗掉。
不久,松泽就像是轻叹了一口气。.
「那个……田村同学……」
她出声。
「什么事啊?.」
「刚刚差点忘记这个……」
松泽掏了掏口袋,拿出似曾相识的手帕。
「刚刚不小心擤了鼻子,真是对不起……连忙洗过之后已经弄干了……我是来遗你这个的.」
接过来——
「什么嘛!这种东西!你现在正忙,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啊!」
嘴巴上一面这么说!!但在这时候,嘴角不由得流露一抹笑意。
太好了!
帮她擦鼻涕,真的是太好了!虽然一方面觉得太鲁莽,但我就像是在玩味这一切似地深深这么觉得。因为我终于见到松泽了。松泽来见我。而且接下来居然还玩了烟火,在夜晚的公园里只有两个人独处.真想大喊。「大家快看啊!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
把还没完全干透的手帕收进口袋.但我突然想起——
虽然说实在是太好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松泽急着做这些呢?.为什么在今天这个时候特地送过来给我呢?回想起祭拜时,竭力强调一定会还给你」这句话的松泽。那个时候感受到的不对劲,至今仍留在耳根深处。
如果只是纯粹出于一板一眼的个性,也未免太不自然。发誓一定要还却不能拖到明天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问你的问题……」
有点嘶哑的声音。
甩了甩头,打消就快要浮现的想象,勉强自己忘掉一切。抬起头来。
我手上拿的线香烟火的火光,照映出松泽的脸庞.橘色的光芒描绘着柔滑曲线的侧脸,真的非常漂亮。
一面看得出神,一面也等待她开口.
「跑步……为什么你不来了呢,」
「啊……好烫!」
火球掉了下来。
掉下来的火种掠过一只手的手背。虽然心想..可能烫伤了也说不定,但有整整二秒身体动弹不得,哑口无言地张大了嘴.
「你问为什么……你是真的不懂吗……,」
那一天,那个早上——
至今仍难以忘怀那个拒绝了我的一片真心、拒绝了一切的松泽的背影.
「虽然现在已经禅怀了……因为现在已经隐约明白,你那个时候说那番话的心情。但是那个时候::在那样的情况下,你那么说,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你!!别、别哭啊!」
松泽哭了起来.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脸靠向膝盖,嚎啕大哭。糟了!把她弄哭了!是我话说得太冲了吗,不、可是谁叫……
「我、我知道……」
抑制着哽咽的呼吸,松泽说话了。
「其实我也知道……因为我说了奇怪的话,没有认真响应田中同学说的话,所以才会惹你生气……」
「松泽……」
松泽其实自己也很清楚.接着——
「我、一直很后悔.那天……我惹你生气的那一天,其实田中同学来了,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我想……不可以……为此感到开心,因为会变得害怕失去,所以心想绝对不行……我一着急就…………就说出了那种话……真的很、后悔……」
我注视着松泽颤抖不已的后颈,默然无声地慢慢咀嚼那家伙说的话。
不可以感到开心。
因为会变得害怕失去.所以不行。
是这么说的吗——就在刚刚,你说了这么可怜的话吗?
「那、那种话…………早知道就不要说出口。惹火田村同学之后,我才第一次发现那是令人非常难过的事.要是田村同学就那样继续来……要是……两个人就那样没有闹翻,顺利地迎接暑假的话……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想这些事情……」
那时的松泽想的是,一旦渐渐因为见面而感到开心的话,就会变得害怕失去,所以拒人——在这个情况中也就是我——于千里之外.
而结果就是我努力想要忘记松泽的存在.甚至极力不去看她。当我好不容易终于了解松泽,已是过了三个礼拜之后。
松泽为那三个礼拜感到后悔。而今——
「你、告诉过我——你喜欢我,对吧?」
现在,仍恸哭不止。
「喔……当然说过.」
「那,并不是梦,对吧?」
「当然是现实……」
「很高兴……真的……但是……!」
她把脸埋进膝盖,颤抖着单薄的背.
用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太迟了……来不及了。田村同学不但愿意了解我、还说喜欢我…….好不容易从今后可以再重新来过也说不定……从今后,像当初一样令人期待的日子就要展开了也说不一定。,明明从今后才要开始,但却已经……没办法了……」
我默默地听着松泽反复说着从今后、从今后的声音——那只有松泽自己才懂的话话,反复宣
告一切都已经破灭的声音.
「一切都……太迟了……因为昨天,一切都改变了……」
松泽放声大哭,声音和眼泪一起滴滴答答地滴落,被地面吸了进去,
「好不容易、期盼已久的、难得的、最后的暑假……我却亲手搞砸了这一切……要是那个时
候不说那种话,至少到昨天为止,都可以待在一起:.」
「嘿、松泽……小松松啊:」
轻轻碰了一下松泽的背,透过制服传来的温度高的吓人。拍了拍她的背,一面祈祷她紊乱的
呼吸能够变得规律。
「我现在听到你的话吓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我拚了命不让声音发抖.
是真的很害怕。
一下子说已经太迟了,又说搞砸了这一切,还说到昨天为止——听了松泽的这一番话,我觉
得似乎能用一条线。将这几个隐隐约约的不安全部串连起来。
借她手帕时,从一定会还」的这一句话所感受到的不对劲感觉、为什么今天要特地过来这
样单纯的疑问……这些线索所显示的答案也就是——
「我跟你说……」
松泽慢慢地深呼吸,吸吸鼻子,作好说话的准备.
「果然」和「拜托等一下」这两个念头在腹中形成一股漩涡.
真想大喊,「别说了!」不想听、我不想听那些话!
「昨天,奶奶过世了…………虽然院方通知我病危,但是在这之前也发生好几次……我完全没有想到,奶奶真的就走了……。」
别说了!别说了,松泽!别说啊!
「在去医院之前,田村同学不是对我说喜欢我吗……你说你知道了很多事情,但即使如此仍旧喜欢我……所以我以为,我们可以和好,然后又能够再见面.我本来打算要为了跑步时的事情向你好好道歉的……跟你说,我一直很后悔,所以以后绝对不会再说那种话的。我在出租车里想着这么一来,接下来的暑假……要是能够一起度过的话……但是,到了医院以后……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为什么每次都那么不顺利,包括到现在为止搞砸的分,好不容易从今后才要开始…….从今后才要开始……」
拜托你别再说下去了。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田中同学,其实……」
直挺挺地抬起因为眼泪和鼻水而湿透的脸,松泽看着我。倒映在哭红的眼眸里的月影摇晃着,虽然那非常的美丽,但是——
「我要搬到很远的亲戚家了。是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明天,告别式一结束就出发。」
别说了——
「所以再见了!」
抓住了她的手。
那是非常冰冷的小手.
「田村同学……」
「你,你说好不容易,对吧……你说从今后才要开始,对吧?」
叫声和身体都不象样地颤抖着,但是我无法阻止就要倾泻而出的话语.
「那要让一切都成空吗?本来从今后还要继续下去的未来……「好不容易才要开始的今后」,在分开之后就要消失了吗?就这样说再见吗?就要结束了吗?」
我无法正视松泽的睑.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绝对不会放手!我不会让你走的!」
如果你那「好不容易才要开始的今后」会消失的话,我绝对不会松开这只手!绝不放开!
「我不会让你走的!」
抓着松泽的手,我不中用地哭出声来。
谁叫松泽既没有翅膀也没有火箭,根本回不去月球。再怎么悲伤难过也只能在地球上继续活下去。但是我希望松泽好好地继续活下去,不是那种只会呼吸和吃饭所谓的「活着」,而是过着不一样的人生,生活里没有想要遗忘的记忆——是「好不容易才要开始的今后」。我所希冀的也只有这样而已。就算她的身边没有我.我也希望她活下去.
「真是个傻瓜……就算分开,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所以「好不容易才要开始的今后」什么的,才不会就这样结束!」
这时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那真的是非常细小的声音.首先是「原来如此。」接着说……「那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哇………………」
就在我听清楚的那一瞬间.抓着松泽的那只手的手背,突然感到一阵剌痛和柔软的触感,吓得我瞪大了眼睛。
松泽像是小动物一样,舔了下我手背上被火球掉下所弄伤的伤口,让我不小心松开了手指。
松泽趁机站起身,有如脱兔般敏捷,背对着我跑了出去。
接着——
「田村同学!我……知道了!刚刚才知道的!我决定了!」
她回过头来。
还是那张笑容满面、滑嫩的脸。其实——松泽到三年前为止,一直都是个天性非常活泼的家伙也说不定。当下我异常冷静地这么想。
松泽把两只手摆在头上,就像兔耳朵一样。闭上眼,开始喃喃念着不明咒语。松泽,你怎么了,是因为过度难过而有些秀逗了吗?
「心电感应:接收!完成!公布结果!」
「太……太可怜了!」
我哭得愈发凄惨,但是松泽还是开心地笑着。
「听说回去月球后,会忘记地球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所以……」
将当成兔耳朵的双手摆在头上.
尽情地伸展。像是要拥抱天空中的月亮似地。
「所以,我还要继续在地球待上一阵子!就算和田村同学分开……我也会试着努力看看!在这里,度过「今后」的生活!我不会忘记!不管是跑步、遗是特地到我家来、你对我说喜欢我、玩烟火还有伤害了你的事情……这些我通通不会忘记!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多的回忆,谢谢——!这阵子……实在是太丢脸了,这是报复!」
皱着一张脸.她一蹦一蹦地跳给我看。
那一瞬间我屏住呼吸。就像是真的被弓箭射穿一样.压倒性的冲击掏空了心脏的某部分。虽然那只是短短一眨眼的工夫,但在那个时候我确实为她神魂颠倒.真不愧是松泽.果然不简单,不过——「笨……」我实在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喊回去.「笨蛋——!我根本一点都不觉得丢脸——!不要小看我——!」一边喊一面想着该不会……松泽的家人该不会真的就在月球上吧!因为松泽所拥抱着的月亮.真的是非常温柔地、耀眼地。就像在疼爱着松泽似地放出光芒。它从遥远的天空持续照耀着松泽前进的路,而松泽则是笑容满面地挥手踏出步伐。
然后,松泽隔天便搬到了遥远的城镇。就在缔造酷暑纪录的盛夏转凉时,我写了封信给松泽.(附带一提,没想到松泽居然忘记告
诉我新地址。我死缠着班导硬是问出了地址,结果被说成是像蝮蛇一样阴险可怕的家伙。》
「你太天真了。不要以为那样子就结束了。一切从今后才要开始,给我记好啰!」——在告诉高浦我写了这样的一封信之后,得到的响应却是「你这简直跟恐吓信没两样嘛!」
「松、松泽…………你怎么会在这?」「呵……还是忍不住跑来了。我想把这个交给你……这是耶诞礼物。」耶诞夜。等着我回家的.是专属我一人的耶诞老人。笨蛋!居然这么逞强……这身迷你裙耶诞装扮,膝盖一定会冷得受不了的呀!「松、松泽……!你怎么会在这?」「呵……遗是忍不住跑来了.我想把这个交给你……这是贺年卡。」除夕夜,就在倒数快要结束的那一刻。倒敷着迎接新年的到来,前来拜访我的,是专属我一人的弁财天.笨蛋!居然这么逞强……你明明就应该还在服丧期间呀!
「忪,松泽…….!你怎么会在这?」
「呵……还是忍不住跑来了。我想把这个交给你……这是巧克力!」
情人节当晚.
对我这个考生展露微笑的,是专属我一人的甜点师傅。笨蛋!居然这么逞强……
你双手上的0k绷分明就是千辛万苦亲手制作的证据.
上述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所谓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呵…………」
一个人空虚地露出笑容,然后用力地擤了擤鼻涕。妄想就和鼻涕一同滚出去吧!一鼓作气擦了擦鼻子下方,垃圾就往夹在抽屉外缘的塑料袋(也就是简易鼻水面纸收集站)一丢.
瞄一眼时钟,指针正要指向十一点五十分.
「今天」所剩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也就是说再过十分钟,今年的情人节即将结束,松泽将失去成为我专属甜点师傅的机会。「后天」逼近的入学考试就会变成「明天」的考试。
「明、明天……」
突然:心惊了一下:心脏传出不协调的声音。
之前曾被叮嘱,「想考公立高中的话,就把这本问题集念个滚瓜烂熟!」但现在我还有整整一个章节的范围还没念。
也被叮咛「千万别感冒了!」鼻子却发出唏簌的吸鼻声。像是个沼泽地带。
更听说:「最重要的莫过于沉着冷静应试!」但我现在浑身上下却不停地打着十六分之一拍的哆嗦.
也就是说,我根本就遗没作好万全的准备,但就算是这样!!
「明天!」
我紧紧黏在书桌前,紧握自动铅笔的手抖得跟刚出生的马儿没什么两样。就在这一刻,我终于和骇人的现实对上了.
入学考试开始的时间是后天早上九点.也就是在三十三小时之后。所剩的时间就只有这些了。我的眼前却全是未知的单字和群魔乱舞的英文习题!!
「呜哇!我不要考试!不要啊!」
精神错乱,胡乱吼叫之余遗狂踢书桌内侧的板子。
班上的哪个人这么说过:「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会认真准备高中入学考试什么的好不好!!还不部是在考试前天晚上拼命念一个晚上就去考了!!」让我说句公道话,这根本不可能!至少我田村雪贞现在可正在手忙脚乱之中。
小学的时候对昆虫情有独钟,绰号是昆虫博士.上国中以后一头栽进历史的世界,每年定期订购《历史街道》杂志,朴实无华地一路活了过来.不特别的兴趣、平庸的成绩以及不起眼的外貌,我就这样以不起眼的姿态一路贯彻凡人之道。
说到我这种小小的凡夫俗子一旦面对入学考试!!
「啊::烦死了、烦死了——!我不要考入学考——!」
大概就只会因紧张过度而精神错乱吧!!不!才不会!我毫不迟疑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现在可不是抓狂的时候。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呜!」地低叫了一声。不念书不行!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仔珍惜,不念书不行!
没错!现在可不是想什么情人节的时候了。入学考试,入学考试!入学考试已经迫在眉睫。剩下三十三小时。
「唔……」
一旦透过「剩余的时间」意识到现实的沉重之后,胃壁忽然发烫。我不自觉地把手伸向垂吊在台灯上,别人送给我的护身符。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握在手中的绢布袋表面,用金色的丝线绣
着全国知名的文庙名称。
「松、松泽……」
个小心发出了像是小拘撒娇似的声音。
松泽!!名字是小卷。
是个视线游栘不定,语带电波,散发着透明气息的女生。住我的幻想中有时化身为耶诞老人、行时是弁财天、有时是甜点师傅,忙得不可开交,但真实身分其实是个(自称)来自月球的外星人。怎么样,很危险吧?
去年夏天,我喜欢同班的松泽,亲身经历了一次忐忑下安的骚动。但是随着松泽搬家,这埸骚动也跟着中止,直到今天两人的关系仍然悬在半空中没有进展,每个月固定往返一次的书信足传达「彼此都没有忘掉对方」的唯一方式。电子邮件?电话?松泽和我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松泽的邮件是今天早上寄到的。收到这突加其来的礼物让我胸口一阵悸动、一开封,连张信纸也没打,只装着这个护身符。虽然我并不足个信仰坚定的人、但松泽可是全学年第一的秀才!总觉得应该多少会有点保佑,就试着将它挂在视线所及的地方。
「松泽大人……只有明天也好,请将你的偏差值分给我……」
一面在心里反复思考着怎会如此落魄,缓缓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松泽现在是十是也这样握着护身符呢……我试若让自己沉浸在这种甜蜜的心境中.但瞬间就回过神来——不可能!
她本来就是个出类拔萃的聪慧女孩.高中入学考试之类根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更何况她若真的想依赖些什么的话,那也应该是仰望着夜空的月亮,收发电波,心电感应之类的吧!不管怎么说月球都是她的母星,家人全住在上头。
想象一下仰望天空的松泽那有点呆的样子,不禁令人莞尔。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甚至忘记了紧张,这果然是护身符的保佑也说不一定。
可是——
「怯、下雪了啊……」
突然注意到南外不知从何时降下的雪片像尘埃般在空中飞舞。深夜的黑暗中,在路灯的照耀下,白色的玩意儿随风轻轻飘舞。
一面祈祷这场雪在后天以前停止,一面注视着手中的护身符。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松泽送给我的,我都很高兴,这是事实。而实际上我现在也如此依赖着它。
可是、可是、可是啊……
有一点我一定要说清楚。
这并不是巧克力!
明明就是情人节,为什么不是巧克力,而是护身符呢?我知道收了人家的柬西,却任性失望的自己很蠢。可是。如果说在二月十四日收到喜欢的女孩子给的东西。会期待收到巧克力的才是男人吧!就算要我退让,至少也得是亲手织的围巾。「突然送你手织围巾,这分心意对你而言会太重吗?……而且还编得不好……真是对不起。送你这种礼物……」松泽你真傻,既然是你亲手织的围巾,我就算是拿来上吊也甘愿。」「田村同学!一起围吧!用围巾紧紧地围住我们吧!」跟巧克力比起来,搞不好这个还比较好不是吗?……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找忍不住想起,对松泽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告白过了,没被拒绝。不过,也没有交往。因为在进展到那个地步之前,一半日本列岛长度的绝对距离正阻隔在我们两人之间。
而这样的田村同学,现在是个让人想鼓励他考试加油的同学,却不是情人节迗巧克力的对象.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一般来说,女孩子这种生物。会在二月十四日送巧克力给喜欢的男生,自然界伟大的法则就是这样决定了这人的行动。
这么一来,想得到的可能性:其一,松泽个是女孩子;其二,其实今天不是二月十四日;其三,也就是说松泽对我……该怎么说呢……其实并不喜——
我用力地摇头,摇到脖子差点断掉。轻微的头昏眼花强制思考中断。顺便藉由深呼吸捕获从脑袋瓜里逃逸的英文单字。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重新握紧自动铅笔,再次把视线栘到笔记上。差一点就要陷入自问自答的无限循环里。
一直到考试结束为止,我不再去想那边复杂的事情。难道要再继续被那有着焦黑的咖啡色泽、时而融化、时而凝固、气味强烈的物体耍着玩啊!
为了重拾干劲,顺便让空气流通.我猛然从位子上站起来,开锁以后打开窗户。一开窗,隆冬那冰冷得让人发疼的夜风便一口气灌了进来。一瞬间,在呼出来的气冻结的同时——
「为什么不接受!?」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不由得跳了起来。
找吓了一跳。在这个时间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反射性地躲到了窗帘阴影处——是女生的声音,而且音量还不小。
「老师!拜托你、就算我拜托你:这个、这个是我费尽心思做的!我……你要是不愿意收下的话,我就不回去!」
在寂静深夜的住宅区里,那毫无节制的音量过度不合时宜地回响着。我已经够心乱如麻的了,现在还要再从我身上剥夺那谨剩一点点集中力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烦躁取代了惊慌,我试着俯瞰窗外家里的玄关前面。
「我说,老师!」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大红色连帽粗呢大衣的女生。伞也不撑,就任着及腰的长发被雪覆盖,巴在我家紧闭的大门前,不停地大声喊叫。
然后隔着门站在内侧的——
「如果只要收下就能了事的话,我是会心存感激地收下来,但是这么做你没办法接受对吧?.所以很抱歉,不管你再怎么拗,我都不能收。已经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喏,我送你回去!」
是重一百二十磅的大哥——田村直。
既然叫「老师」.那么那个穿红大衣的女生就是他最近开始敦的那个家教学生吧?.喔喔……这也就是说.憧憬年长家敦的少女在情人节当天突击老师家。原来是这么回事——还真是给邻居制造麻烦啊!
「管他是巧克力还是什么的……早点收下来让她回家不就得了。」
说什么「喏,我送你回去」啊!
低头看着猪头老哥,不禁想要狠很地凶他一顿。事到如今,还在矜持什么?.
老哥今天已经带了两个纸袋分量的巧克力回家了.也就是说,那个身体早就沦陷了嘛!就算再多拿一两个,也不会怎么样啊!
顺道一提弟弟孝之也沦陷了.用了六年的书包,就在今天,被硬塞进去的巧克力撑破了。
咦?.至于我?.
还真是清纯无垢啊!拿到的巧克力数——零个.打从出娘胎至今,零个.
长男是书生型《受人欢迎》,三男是运动全能《受人欢迎》,身为次男的我则是毫不起眼。这正是我们家田村三兄弟流。怎么样?够可怜了吧?.
「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不,可怜的人是我。
「我说了,同情之类的我都不要!我想和老师交往!为什么老师就不肯考虑看看呢……我到底是哪一点不好!」
就是因为太吵了所以不行啦!
「老师你这个笨蛋!」
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进一步化为旁若无人的回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我捂着耳朵,「嗯」地点了点头。已经忍无可忍了!
想大叫「要吵去别的地方吵!」或「已经报警啰!」总之就在我正打算要怒吼回去而从窗口探出身来的时候——
「嗯……?」
因为我这时得以一窥那穿红色大衣的人的睑。
不禁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是个相当漂亮的美少女,她的美貌几乎有瞬间冻结怒骂声的威力。
在雪中仍显得净白的小脸上,带点红晕的是脸颊和鼻子露出的些微血色。在凌乱的浏海下,大大的杏眼像星星似一闪一闪发着光。纤细的曲线描绘出小巧的下巴和圆滑的额头,不管单看哪个部分都是过人的美貌。
也就是说,和其它平凡的人相比,在外貌上的一切都是压倒性地不一样。看看我这张平凡的脸!同样是人类。有这样的天差地别真的好吗?要是拥有那样的容貌,就能一辈子靠那张脸赚钱了吧?.
我竟忘记了要怒吼回去,反而进入了鉴赏模式。那样的女生也住在这种地方吗?.
但是我家的老哥看样子是打算甩了「那样的女生」,只静静地重复说了一遍「请你回去」之后,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了。在下个不停的雪中,沉默了一会儿,接着——
「算了……真的……真的算了!」
先屈服的是穿红色大衣的那边。
像是在呐喊似地说完后,便转身跑走了。任谁看来都是一副失恋的样子。
老哥似乎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不久只留下了呼气吐出的白堙,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知道他进了家门。
唉呀,唉呀!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居然甩掉了那样的美少女,老哥你也变了不起了.相较之下,我啊…….我是什么?
是考生!
「这么一来…………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终于醒悟过来,急忙关上窗子.没错,我是考生.而且遗是个岌岌可危的考生.
房间重拾宁静,只有空调运转时发出的微微声响,我边搓着一双冰冷的手,边走回书桌.
是什么样的命运啊,我竟然从头到尾见证了亲人恋爱的情形是吗,能看到美少女固然是很幸运,但考试前夕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一面深深反省自己损失了大幅的时间,一面伸了个大懒腰.接着打开笔记.好不容易回到念书的状态。
看着写到一半的题库,一面喃喃自语着「好,接下来……」,然后顺便——
「那个人要是松泽就好了!」
补上了另一句。
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涵义.只不过想着,要是松泽能像那样来拜访我的话,我会有多开心。其实这就像「好想吃牛排啊!」、「想要电热毯!」、「好想摸一下相扑力士喔!」之类的,只不过是随口说出脑海里浮现的欲望而已。仅止于此,我的脑袋瓜可是很认真地在解习题.
不过——我这轻佻的自言自语惹毛了学问之神.訑终究还是认定我为拖再久都不会开始念书的废物.并按下了制裁的按钮.
似乎是这样。
一听到玻璃打破的声音,如字面那样我当场跳了起来。
那是有如被雷直接劈中似的巨大声响,我一面不成声地喊叫,推倒椅子,朝声音响起的方向回头看去。
接着,眼前所见的是——
「咦咦咦?」
一场惨剧,让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身边的窗户玻璃碎掉,尖锐的碎片散落在整个房间地板。
「什……。什……什……」
寒风挟带着冰雪灌了进来,吹散了我因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而吓得发抖的声音.
地毯上,落在一堆玻璃碎片中的是跟拳头一样大的——石头。
也就是说,似乎是有人扔了这块石头,打破了窗户玻璃.可是为什么?.要是被打中的话可是
会死掉耶?.不会吧?.难道漫画《哥尔哥》里一流的狙击手主角找上了我?
虽然有些目瞪口呆,还是勉强站起身来.就在我正要去确认被打破的玻璃窗时,更不幸的遭遇降临在我身上。
「哇?」
头骨挨了一记绝对不应该对着人发动的直接撞击,让我的眼前出现了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看到的火花。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一屁股趺坐在地上了.
某个家伙从破掉的玻璃窗外,把某种硬梆梆的东西扔了过来,直接命中脸。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正中鼻梁。
我坐在地上,凶器就像骰子一样滚过我的身旁。
那是一个包装得十分漂亮的精致木箱.拿在手上一看,上头附着一张写有「给田村老师」字样的纸条,闻起来有甜甜的香味,无庸置疑,这是巧克力的味道。
「什……么啊……」
shen • yin,然后无言以对。
在明白了这一连串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只能无言以对。
某个家伙用石头砸破玻璃,把巧克力扔进我房里。
踏稳蹒跚的双脚,我站起身来,明明就是在屋子里面,零度以下的寒风却扑打着全身。窗外是白茫茫的雪——跑离深夜住宅区的,既不是学问之神也不是哥尔哥——是刚刚就应该已经回去的那个穿着大红色连帽粗呢大衣的女生。红色的背影头也不回地,用全力冲刺逃离现场。
为什么??
喂、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愣在现场甚至忘记要发脾气,用手摸了摸发疼的鼻子。有一种滑溜温暖的触感。是什么啊,我看了看那只手——
「啊啊啊啊啊!」
红色的。是血!是鼻血!是鼻血?
我明明就是个考生??
雪从破掉的窗口吹了进来,布满了玻璃碎片的地毯转眼问变成一片雪白.
看了一眼时钟.
过了午夜0点。
入学考试是明天。
就是明天了!明天就是入学考试了!
我却流着鼻血、被隆冬的风雪摧残、玻璃开了个大洞、地毯上椟了雪、有快要感冒的迹象、题库还没写完、松泽不给我巧克力、明天是入学考试,然后……要是落榜该怎么办?
怎么办?.会变成怎样,不要,好恐怖、好恐怖!精神错乱。我奸想要就此精神错乱.「啊、啊哇哇……」要错乱啰!可以这样吧?.啊哇哇哇哇哇!啊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哇哇喵呜喵呜喵呜喵呜喵呜!「喵呜!!!」是的,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敬启者,松泽啊,最近怎么样?.不要跟我装蒜,问我是什么事喔!」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夜晚,最后总是迎接着同样的早晨。「你那边照理说应该也已经公布榜单了。」那一天有如恶梦般的记忆也早已淡去。等到我发现的时候,春天的脚步已经近了。「怎么样了?.告诉我你考上哪里吧!‘」然后——「顺便跟你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