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1/2)
没有特别的理由。但是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我的双脚已经朝那里走去了。
--犯人,是一定会回到作案现场的。
这句话涌到了我的胸口。
--仪式。
自己做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感到无法承受的时候。
人大概就会走向做出那件事的地方,以便重新审视自己吧。
为了深切体会自己所做的事情。
……
无论如何,我已经到了那里。
就是昨天我杀死半鱼人的地方。
也许是找人清理后事了吧,移开的井盖也恢复了原位。
这里没有半鱼人的尸体。
有人打扫了吧。
应该是梅鲁可利阿利神甫派人做的。
没有留下血迹,也没有花束。
我摇摇头。
我并不是在期待留下了什么。
但是,这里没有一丝痕迹,干净到这种地步,让我感到了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感觉就像是,我想看看自己的脸而去照镜子,结果镜子里面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完全是空的。
因为是清早,很少有人走过。我感觉像是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了这里,我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
我到底站了多久呢。我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于是我抬起了头。
小道的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子。她身上穿着黑色的和服,看起来就像是丧服。
扑通。
我的心脏跳了一下。深蓝色冰冷的血液在我体内流动着。
我的后背颤抖,我的手指颤抖。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和刑警擦肩而过的犯人。
我做了深呼吸,让自己的身体放松。我没有害怕的必要。
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向前走去。
离女孩子还有五步、四步、三步……
我走了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吁出一口气。
那个孩子,到底是做什么呢?
丧服……即使是从法事回来,一个人在这样缺少人气的小道中,也实在太奇怪了。
害怕的心脏,催我赶快逃跑。
但是我输给了好奇心,我回过身去。
我和女孩子对视了。
一瞬间的沉默,令人不舒服的沉默。
古朴的少女,行了个礼,就走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着,甚至令我感到了疼痛。
……
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直想着这件事,直到我走到了学校。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静谧的哀伤。加上黑色的丧服,她像是在悼念什么人。
--我是个shā • rén者。
但是,其中并没有对任何人的恨意。
我知道我想的太多了。
她和那个怪物之间没有任何能产生关联的东西。
可是--
那个眼神,在苛责我。
心在转着圈,无法离开。
‘哟,怎么啦?一付卖剩下了的卷心菜一样的脸。’
“怎么,是峰雪啊。我要求解释。那是怎样的脸?”
‘变得不新鲜了,感觉随时都会腐烂的脸。这付样子连半价都卖不出去呀……喂喂,别认真。’
我呼出一口气。
“我的脸,这么容易看透吗?”
‘最近这段时间是这样。这个趋势很好。’
……
‘早安。怎么啦?一付卖剩下了的莴苣一样的脸。’
“没……没什么事。”
‘别管他,别管他。他自己也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九门君,我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不要太勉强就对啦。’
“嗯。”
我感觉着强烈的疲劳,朝教室走去。不过,我也感到稍微轻松些了。
……
班会还是关于那个事件。shā • rén事件还是在继续,件数似乎也增加了。
老师要求我们尽量结伙回家。还要求了夜里不要出门之类的一堆事情。
同学们虽然一齐起哄,但这大概并不是针对于老师的,而是对于状况本身吧。
教师并没有强制力。不遵守规矩是每个人的自由,去死也同样是自由。
‘真是让人受不了啊。年轻人不享受夜生活,那要什么时候才行啊?’
峰雪抱怨。
“别征求我同意。我很少在夜里外出,所以并没有感到多少不便。”
‘你达到枯淡的境界啦!不说你了,小惠又如何呢?’
“嗯。惠应该很不便。”
‘是吧,小惠还年轻呀,漂洋过海到了哥哥这里,结果还被绑在家里面。’
“收回你这话。把别人的妹妹说得像是没到期限的小姐。”
‘那么,当哥哥的没打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吗?’
对了,问这个男人试试。
“就是这样。这周末,我说了带她去游乐园。你知不知道什么好地方?”
我说完,峰雪鼻子呼出的气就突然变粗了。
‘好勒!不肖峰雪拼全力给你们最棒的一天。说了去游乐园啊,还有其他希望吗?’
“回来的时候想去扫墓。”
‘扫墓?呃,这确实也像是你干的。没什么,不过要穿丧服去游乐园吗?’
“……我没想到这里。我们谈谈吧。”
‘是周日啊。在车站前见面好吧?’
峰雪打算来?
算了那也挺好。
我点点头。
上完了课,放学之后。
我造访教堂。
校庭角落里面的教堂,白天更让人感到这里吹着冷风。
大概是错觉吧。
人类的五感,就是这样受到主观左右。
……
‘你来啦。’
“梅鲁可利阿利老师。我想占用您一些时间。”
‘请吧,请坐。’
我眼前是个活力十足的神甫。说他不是人,我即使这么看着他也难以置信。
‘有事问我吧?从哪里开始说呢?’
“你是否曾经直接或间接地杀过人呢?”
‘啊呀,这问题真是毫不留情啊。’
神甫脸上浮现了困扰的笑容。
‘如果光说结论,那就是yes。’
他的声调没有一点变化,但我能感到,空气有变化。
教堂关上了门,即使白天也很暗。
我感到,这黑暗变得更深了。
‘魔物是吃人的。’
神甫的眼睛,反she灯光,他的眼睛一瞬间闪耀了红光。
“第二个问题。您吃人,和半鱼人有什么不同?”
‘我们尊重人类社会。我们是不会把路上行走的人抓来吃掉的。我们会很有礼貌地交易。所以这和社会表面的人们没有关系。和人杀死人的数目相比,这简直太渺小了。这样一来……’
神甫耸耸肩。
‘那些半鱼人可不管这些。不知道它们何时会袭击谁。对,比如说,你的妹妹。’
我知道自己心脏变得激动。我的嘴里冒出了野兽的气息。
“请不要说我的妹妹。”
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我只是指出可能性。我是想,让这城市中的大家,都能够睡个安稳觉。’
“我最后还有件事要问。如果只是为了营养,没有必要吃人吧。还是嗜好呢?或者……”
‘我承认人类温暖的血液很美味。但是,这并不只是嗜好。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必要的。’
神甫平静地说。他的声音,让我觉得不是假话。
“那又是为什么?”
神甫的脸上浮现了嘲笑的表情。他回答。
‘你不知道吧?魔物吃人,说到缘由还是因为人类自己。’
……
因为人类自己啊。
我出了教堂。阳光照在我脸上,我眯起了眼睛。我回忆着神甫的话。
之后的事,梅鲁神甫都没有告诉我。
他只是说,‘去问伊格尼丝吧’。
……
‘九门君!’
“牧本同学,怎么了?”
‘我们在这里遇上,真巧啊。’
“是吗。”
我看着牧本同学。
牧本同学向后退了退。
‘说实话,我是在等九门君。’
“为了什么?”
‘班会的时候说了吧。最好不要一个人回家。’
确实。
“所以呢?”
‘那个……九门君,我们一起走吧?’
“嗯。好的。”
我们开始并排向前走。
……
“牧本同学。”
‘什么事?’
“我们决定一下受到袭击时的行动吧。”
‘行,行动?是啊……’
“重要的是朝不同的方向逃跑。至今为止的案件,虽然每次都只有一人死亡,但不能保证两个人不会同时受害。”
‘是说……一个人受害的时候,另一个人逃跑?’
我轻轻点点头。
‘不行呀,这样。’
“至今为止的案件中,都没有发现争斗的报告。就是说,战斗力都是如此压倒性的。那么,被袭击的目标应该有死亡的觉悟。”
牧本同学低头考虑了一会儿。
“如果能够决定当诱饵的人,那么效率会更高,但是我们不知道敌人到底瞄准了什么。所以不知道如何充当诱饵。”
‘诱饵……我觉得,不用尽想些死亡的事情……’
“我只是在考虑生存概率的最优化。我不是在考虑死亡。”
‘虽然我说不太好……那是不对的呀。我们明明有两个人,如果不是两个人都活下来,那是不行的呀。其余的情况都算失败。’
“这真是难办的要求呀……”
我仔细想了想。
实际来说,如果是半鱼人袭击,那么我还是能够充当对手的。
这样,我希望牧本同学能够先逃离……
“那么,这样吧。犯人袭击的时候,牧本同学逃走,我来战斗。只要我赢了就没问题了。”
牧本同学笑得喷出来了。
“怎么了?”
‘九门君也会逞强呀。’
这是单纯的事实。不管牧本同学不知道我的实力,所以从她的角度来看,我确实是在逞强。
“是呀。我逞强了。”
‘怎么了?’
牧本同学盯着我看。
“什么?”
‘好像不是九门君了。’
“我不太明白,不过这大概算是失礼的话吧。我是我。”
‘那就好……嗯,我感谢九门君的心意。’
“当然。我希望你只把这当作心意。”
……
‘哎,怎么回事?’
停止通行,检查。
‘抱歉。请排成两列,一个一个过来。’
一个男人拿着引路灯,哑着嗓子喊。
检查人员的旁边,停着很大一辆车。
这就是装甲车吧?
‘是警察吗?’
“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警察。”
我们通过检查的瞬间,车门开了。
里面满是穿着绿色制服的男人。他们腰间的是……枪?
‘好,没事了。请过去吧。’
拿着引路灯的男人,催我们前行。
‘工作辛苦了。’
牧本同学低头行礼,我也低头行了礼。
……
‘刚才那个到底是干什么呢……’
“案件的对策。可能是特殊部队。”
‘能逮住犯人吧……’
“可能性并没有那么高。无论是什么特殊部队,没找到犯人就无法逮捕。现在犯人也没有留下痕迹,这就是这案件的特征。”
对手不是人类,这样一来,用对付人类的搜查法就不行了。
单纯的逻辑。
‘早些抓住就好了。’
“是呀。案件赶快结束就好了。”
我从心底这么说。
会以什么形式结束呢。
这是完全无法预料的。
‘那,我走这边。’
“明天再见。”
明天,吗。
……
我和牧本同学分手,拐过街角的瞬间。
她在那里,就像是在等我。
夕阳照耀着的路上,伊格尼丝站在那里。
‘嗨。’
“什么事。”
‘我有事和你说。跟我来。’
如果我评价这个女人,就是随时需要戒备。
我该说,这个人是个不能相信的存在。
她两次想要杀我。
但是她总是很直来直去,说话也直说核心。
只有这一点让我喜欢。
“我知道了。
去哪里?在公寓不行吗?”
‘想让妹妹也听?’
我经过思考,摇摇头。
确实,我不想让惠知道。
‘喝酒吗?’
我又摇了头。
爱喝酒的是峰雪。
‘来喝吧。’
“为什么?”
‘酒能加深友谊,这是这国家的传统吧?’
“我不重视传统。”
‘跟我来吧。什么都要经历一下。’
我考虑了一下,点点头。
我并不是不能喝。
‘关键是,我想看看你这张死板的脸,醉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里应该说,彼此彼此吧?伴随着酒精分解的酩酊,会令你露出怎样的面孔呢?”
‘想看的话,就跟我来。’
伊格尼丝说着,露出了美艳的笑容。
……
我们走进的,是繁华街的酒吧。
开店的老板朝伊格尼丝挥手,笑脸相迎。看来她是常客。
伊格尼丝脱去了外衣,坐在了吧台前,要了一瓶酒。
‘你喝什么?’
“你点吧。”
我也不了解酒的分类。
这种店里,到底要什么好呢。
‘喜欢什么样的?’
(不太清楚,不过还是要酒劲小的。)(容易喝的。)
(容易喝的。)
‘容易喝的……喜欢果味吗?’
我点点头。
‘黑醋栗橙汁酒。’(编者按:cassisorange,由45毫升法国黑醋栗酒加上适量橙汁。)
伊格尼丝点来的酒,带有通透的夕阳般的色泽。
‘干杯。’
我们碰杯之后,我提心吊胆地把杯子举到嘴边。
……
“我有事想先问你。”
‘问什么都行。’
“你,是什么人?”
伊格尼丝稍稍歪过头,轻轻抿了一口酒。
‘我应该说过。名字是伊格尼丝。因故自称为人类的守护者。’
我看了看酒保。
他在很规矩地擦着杯子。
虽然我们在进行着非现实的对话,但他仿佛一点也没注意。
从职业道德上来看,这是很礼貌的。或者。
--他也不是人吗。
“今天,我去见神甫了。”
我也举起了酒杯。
酒通过了我的喉咙,我感到胸口中逐渐变热。
‘那个吸血鬼吗?’
“嗯。神甫说了。魔物是吃人的。”
伊格尼丝点点头。
‘大致正确。’
“你不是吃人的魔物吗?”
伊格尼丝把空杯子放在了吧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酒保无言地倒上了第二杯。
‘为什么这么想?’
“一般的人,能够对抗人狼和吸血鬼吗?”
‘别说这么没用的话。’
伊格尼丝的声音很冷。
‘你的祖先,曾经用矛和弓箭消灭了野兽的住民呀?为什么现在认为人类做不到?’
“原来如此。你是说,人类也可以凭借修炼和知识打倒魔物。”
‘是的。’
“不过,你果然不是人类。”
‘为什么?’
“你说的是‘你的’祖先。而不是‘我们的祖先’。”
伊格尼丝无声地一笑。
‘耳朵真尖。不过,可能性就这么多吗?’
“迷题吗?”
‘嗯。’
我不讨厌迷题。
“首先,请明确‘祖先’的定义。”
‘同一种族中前代的。’
原来如此。
即使没有直系血缘关系,也能叫做祖先。
我仔细考虑了一段时间。
如果我的祖先,不是伊格尼丝的祖先。
而且我和伊格尼丝还是同一种族。
层叠的迷题,让我思考着。我终于找到一个答案。
‘怎么了,投降了?’
“不,我知道了。
前提一:伊格尼丝和我,是同一种族。
前提二:同一种族,前代的叫做祖先。
前提三:和人狼战斗的时候,我的祖先不是伊格尼丝的祖先。
如果同时接受这几个前提,答案只有一个。
伊格尼丝的辈分,比我祖先还要靠前。就是说,伊格尼丝活了很久。”
伊格尼丝脸上还是那付嘲弄人的表情,她拍了拍手。
‘干的不错。’
“我并不是相信。我只是指出可能性。”
一般来说,超越常识的长寿还不算是魔物吗?
‘我也不会逼着你相信。’
伊格尼丝放下酒杯。
‘再来一杯吗?’
“要。”
我放下空杯子。
握杯子的手满是汗。
原来如此,我感到自己稍微明白了一些想喝酒的感觉了。
这么远离现实的对话,平时的自己是难以做到的。
“那么,这个长寿的人,为什么要保护人类?”
‘因为有趣。’
伊格尼丝说着,她的表情很认真。
“有趣?”
‘嗯。人类的文化,有趣。’
“如果没有比较的对象,不能说有趣或者无趣。这是和什么比较?”
‘当然是和其他魔物比较了。’
“我不清楚魔物的文化。但这难道不是趣味喜好的问题吗?”
‘不是不是。你见过吸血鬼的城堡吗?蚁穴都比那个有意思得多。
与之相比,人类富于变化才更有趣。’
“也有人说,人类根本的东西没有改变。”
‘可悲。连一百年前的世界都没有感受过,才会这么说。过了一百年、二百年,人类会改变多少啊。’
“应该也有失去的东西吧?”
‘这也都是属于变化之内的。’
伊格尼丝边说边喝着酒,看起来仿佛很美味。
“就是说,因为有趣才守护人类?那么,也会为了变得更有趣而危害人类吗?”
伊格尼丝耸耸肩。
‘不出手干预的守护才有意思。出手的时候……只有人类受到外部干涉的时候。’
“这就叫人类的守护者吗?”
伊格尼丝点点头。
‘为了这个目的,有必要锻炼你。’
“锻炼?”
‘是的。你体内的力量,还无法随意使用吧?’
我点头,感觉脑袋很沉。
也许我有点喝多了。
‘那,我们走吧。’
“嗯。”
我说着,想站起身……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看来酒劲上来了。’
伊格尼丝跟老板结了帐。
“为什么……”
‘酒劲上来之后,对训练有好处。来,站起来。’
伊格尼丝抓住我的手臂。
训练?那是什么?
……
我站起来,却无法保持平衡。
我只是站着,就觉得地面接近过来,然后又远离我。
‘没办法呀。’
伊格尼丝用肩膀架着我。
自己把我弄成这样,然后又说没办法,这是不合理的。我想对她说的,但我现在舌头已经大了。
我感到脑袋变得无力,我的脸颊靠在她肩膀上。
伊格尼丝的头发,有着雷雨前柏油路的味道。
‘这附近就行吧。’
我和伊格尼丝走到了公园的椅子边。
我无力地躺到椅子上。
这样,我简直就是个受人照顾的醉鬼。
不,不是简直,是完全。
总之,这不是训练的感觉。
伊格尼丝捧起了我的头。
“住手。我不舒服。”
‘是吧。’
伊格尼丝说着,放开了手。
我感到后脑勺落在了温暖的地方。
我逐渐睁开眼睛。
我面前就是伊格尼丝的脸。
“酒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嗯。我放了。’
伊格尼丝伸出手指,扒开了我的眼皮,看着我的瞳孔。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
我是土拨鼠吗?
我胸口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震动。
很像是那时的愤怒。
“你……骗了我?”
‘唔。还不太够吗?’
伊格尼丝无视我的问题,她把脸靠过来。
我不由得背过脸,我感到耳朵上产生了甜美的感觉。我的身体颤抖着。
她咬我。咬我的耳朵。
‘别发傻了快出来。小狗。’
瞬间,我的血液沸腾了。
我体内的野兽醒来了,野兽令我用全身的关节从椅子上跳起,飞舞在空中。
我的身体转了个圈,面对着月亮华丽地着地……没成功。
我踩到地面上的双脚,软软地弯曲了。我在地面上滚着。
我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伊格尼丝!’
我发出的这个声音不是我的声音。
我双手的指尖变得尖锐,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白银色的光。
尖锐的脚尖突破了靴子,抓住了地面。
炽热的愤怒令我的手脚做出行动。
我仿佛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
我的身体踏着‘之’字脚步接近伊格尼丝,伸出了右臂仿佛要插入她的心脏。
我的右臂没能像闪电一般贯穿她。伊格尼丝稳稳地抓住了这一击。
‘听的到吗,克绮?这就是训练。’
训练?
我的身体继续发出攻击。
我脚腕感到了疼痛,紧接着是一瞬间的浮游感。我的后背撞在了地面上。
疼!
后背的疼痛冲到了我的头顶,一下子让我的酒劲清醒了。
但是我的身体还是站起来,继续攻击。
‘我向山彼方的狐尾起誓!复仇之血是属于我的!’
我体内的什么人在喊。
伊格尼丝笑着躲开了攻击,然后在我的脸颊上扇了两三下。
炽热的疼痛响彻了我的头顶,我感到眼球后面飞出了火花。
即使如此,野兽还是没有放弃。
‘疼吧!’
‘草原住民,难道会输给身体的疼痛吗!’
我仔细品味着疼痛。
同时,我也逐渐了解状况了。
这个魂魄篡夺了我的身体,在闹事。
我的训练,就是要把她压抑住。
‘这身体……中毒了啊!’
野兽吼着。
我集中意识,想要取回身体的感觉。
我能感到手脚高速移动。
肩膀向后缩回,紧接着向前挥去。
尖锐的指尖,擦过了伊格尼丝的脸颊。
然后,我的身体又转了个圈,后背撞在地上。
我忍受着疼痛,在落地的时候采取了防御受身……我很感谢她能让我防御成功。
‘你这家伙!你在手下留情吗!’
但是野兽好像没有这么想。
这次我的脚踢了出去。
伊格尼丝轻轻一躲,我就朝前面倒了下去。
‘如果不赶快制止,身体会受不了的哦?’
我听到伊格尼丝的声音,她仿佛觉得很有趣。
不,事实就是这样。
我集中了意识,将意识集中在右手。
我很勉强地让小指的指尖听从了我的意志。
‘谁呀?别捣乱!’
野兽吼叫着。
随着这声咆哮,右臂再次被她夺取。
回旋踢。
我的右脚牢牢地抓着大地,上体猛烈向前倒去,左脚从很过分的角度飞来。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坐云霄飞车。
‘你这个肮脏的恶魔!’
我伸出的爪尖,掠过了伊格尼丝的肩膀。
我能感觉到,手指抓到了她的皮肤。
我抖抖手指,看到血喷了出来。
我的身体……我身体的行动变得流利了。
是野兽习惯了,还是酒醒了呢。
‘还没做到吗?’
伊格尼丝好像感到扫兴了,把手伸入了衣服。
我的脑中点亮了危险信号。
‘又想使卑劣的手段吗?’
野兽发出了声音,我咬着嘴唇。
这不是开玩笑。
我不想让暗器插入我的手脚。
‘既然不想,就快点干。’
伊格尼丝说话的同时,我的双脚蹬了地面。
我右臂蓄满了力量,我知道这是为了击出必杀的一击。
我……
(全身心地制止双手。)(顺从于野兽的行为。)
(全身心地制止双手。)
我跳到空中,那是假象。
我沉下了上半身,擦着地面冲了过去。
目标是伊格尼丝的心脏。
我无法制止我的手臂。我也无法制止我的脚。
我只能勉强控制我的嘴。
‘闪开!’
我说着,右臂朝前面刺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制止。
我的右臂向前面刺去了。在意识中,这是很缓慢的过程,但实际上则是能将风切开的速度。
制止右臂。我咬着嘴唇,我拼命地想要控制手指。
控制手指。食指。我勉强令手指弯曲。
拔手的手形,稍稍被破坏了。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几乎是指尖碰到的瞬间。
我恢复了手臂的感觉。
我攥起了五指。
但是我无法连速度也一起减小。无法减小速度。
毫不留情的一拳,击中了伊格尼丝的胸口。
卷着风袭来的一拳,碰到了伊格尼丝的身体。
血流了出来。
伊格尼丝倒在地上。
‘我做到了。’
我的嘴唇轻轻说出了这句话,声音冰冷得令我打了个冷战。接下来的就是沉默。
束缚我双手双脚的意志消失了。
我感到身体像羽毛一样轻。
我朝伊格尼丝跑去。
“伊格尼丝!”
伊格尼丝瘫倒在地上,我抱起她的身体。
我全力紧抱着她。
她的手臂,轻轻动了一下。
“伊格尼丝!你还活着吗!”
她的手抓住我的后背。
她红色的嘴唇,稍稍张开一条缝。
‘……疼。’
轻轻的一声。
“啊……抱歉。”
‘疼啊……’
“不要紧的。我现在就去呼救!”
不可能不要紧。
她的胸口流着血。现在还在流。
‘适可而止,放开你的手!’
这是生气的声音。
我呆住了,放开了手。
伊格尼丝向后退了退,做了深呼吸。
‘真是的,差点把我肋骨弄断了。’
这不是身负重伤的声音。
这么大的出血居然不会痛苦。难道说……她不是人?
我的指尖染上了鲜红的血。
血?我手指上的血,滑滑的,还带有一股药品的味道。
‘来,给我手。’
我听她的话,伸出了手。
伊格尼丝站起身。
‘你发什么呆呢。’
“刚才我确实……指尖碰到你的胸口……”
‘是血袋。’
伊格尼丝从外套的怀里取出了塑料袋。
“演戏?为什么!”
我带着愤怒,推了伊格尼丝一下。
我伸出的手,卷起了风,成为了利刃向伊格尼丝袭去。
伊格尼丝蜷起身,躲开了利刃。她的前发,有几根飞舞在空中。
刚才这是……那个狼女孩的力量?为什么?
‘听人把话说完。’
我带着神妙的表情点点头。
‘你的身体里。’
伊格尼丝说着,用手碰着我的胸口。
‘寄宿了魔物的力量。’
我点点头。
那个狼的力量,还有……昨天鱼人的力量。
‘力量就是意志。那个小狗的思念很强烈,所以难以控制。’
我又点点头。
我头脑中浮现了峰雪因恐怖而扭曲的脸。
‘是为了能控制这力量,才做的训练。’
我逐渐明白了。
“酒……是为了抑制力量?”
‘嗯。如果是以本来的强度袭击我,会有危险。’
我醉了,伊格尼丝也就能轻松对应。
“费了很大周折啊。之前不是赢了那个女孩了吗?”
‘你的脚想缝一下吗?’
我摇摇头。
‘用肉身和野兽战斗,骨头会折断的。要事先排兵布阵。’
伊格尼丝坐到长椅上。
我坐在她身边。
‘要利用狼的力量,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以意志力让狼屈服。
反正,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困难。’
确实如此,我无法否定。
‘另一种,是让寄宿的意志包含的遗念消失。’
“就是说……让狼杀死伊格尼丝,就能够消除遗恨。”
‘就是这样。当然,我也不能死。所以我做了准备。这准备是需要酒的。’
野兽的鼻子能闻出血液的味道。
如果是平时,这种手段是骗不了野兽的。
‘怎样?已经能够使用力量了吧?’
我将风集中在指尖。
温暖的东风集中于食指。
中指是荒凉的西风。
小指是冰冷的北风。
我握起了拳头,风混在了一起,成为了旋风,消失了。
我的胸口中,有滚烫的东西在卷着漩涡。这一切已经不再包含焦虑的愤怒。
“嗯。确实。”
‘那么,剩下的就是熟悉了。’
“鱼人的力量呢?”
‘看起来,应该不是太强。你的意识应该足够支配了。’
伊格尼丝说着,站起身。
“你去哪里?”
‘去散步。之后你自己随便练吧。’
“等等。训练方法之类呢?”
我如果像刚才那样,不小心一推结果切到了什么东西,应该会很麻烦。
‘是你自己的力量。你自己去熟悉。’
伊格尼丝说了这么多,就转身走了。
……
自己熟悉啊。
我握紧拳头,然后张开。
到底怎么用才好呢。
我注意到脚下的空罐头。
我捡起来,想要扔到垃圾箱里,我突然想到了。
我一只手聚集了风,轻轻吹向空罐头。
……咔啦。空罐头发出声音,朝着错误的方向滚过去。
唔。
看来这比想象的要难。不过,这应该能算是练习吧。
……
我试了一会儿,结果我发现,风意外地难以控制。
我用一只手吹出向上的风,但罐头总是滚来滚去。
我用两手包住罐头,罐头就从我两手中间滑走了。
我将风潜入罐头下面,想要拿起罐头,但罐头还是滑开滚到了一边。
--这么做可不行呀。
我的胸口中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说。
我皱起了眉头。不过看来她没有妨碍我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到底这力量应该如何使用?”
--闭上眼睛。要更多地感觉风。
我听她的话,闭上了眼睛。
我最先感觉到的,是吹过我脸颊的风。
我的身体还有些醉,所以有些发热。秋天的夜风让我感觉很舒服。
有时轻缓,有时强烈的风。
风在我身上吹了一会儿,逐渐解开了。
就像是纺织品那样。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缕风,但这风分解成为了无数的气流。
一根一根的风,抚摸着我的皮肤。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风的丝线。
东西南北吹来的风,有的相交,有的弹开,逐渐围绕在我的身边,然后吹走了。
--风,原来是如此纤细的东西啊。
我的皮肤,和公园的……长椅、地面、树木,一切都经由风而连接起来。
我脚下滚着的罐头。我轻轻地拽了一下那里流动的气流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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