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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夷川早云搞的鬼(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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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鸡是吧,真高档。”

“肉很嫩哦。你老是吃虫子,嘴巴一定很干涩吧?”

“井底之蛙能吃到炸鸡,真是谢天谢地。我深切觉得,世上最不能少的就是弟弟。你们庆祝圣诞夜了吗?”

“圣诞夜矢四郎还靠自己的力量点亮了灯饰,他的本领提高不少呢。”

“真想亲眼瞧瞧,也许矢四郎会靠狸猫发电闯出一片天呢。”

“难说,目前还只能在一些派不上用场的事派上用场。”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再说,终究只是狸猫的本事,想要派上用场未免太妄自尊大了。”

二哥嚼着炸鸡,笑个不停。我坐在井边,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咖啡。

“一切就看今晚了,哥。今晚将选出下一任伪右卫门。”

“只希望一切纷争能就此平息。”二哥说。“虽然对矢一郎大哥过意不去,不过,不论是大哥还是早云叔叔当上伪右卫门,我都无所谓。只要狸猫一族就此平静就好。老爸死后,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说得也是。”

“今天我醒来就一直想着老爸。”

“大家都一样。”

“我没有一天忘得了老爸的事,但今天尤其严重,一整天脑子里想的净是老爸。我一直试着回想那天老爸对我说了什么?他最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我在井底想了好几年,反覆回想那晚的事,但记忆始终在途中中断。想到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就难过。虽然我只是只青蛙。”

二哥叹了口气。

我突然想起海星,便向二哥打听。“你最近见过她吗?”

“对了,这一阵子她都没露面呢。怎么啦,小俩口吵架吗?”

“吵架是常有的事,不过她最近怪怪的。”

我提及海星在澡堂的言行,二哥闻言陷入沉思。

“的确,感觉不对劲。”

“我就说吧。感觉很诡异,真受不了她。”

“经你这么一提,海星说话的确常欲言又止,常聊着聊着突然一言不发,像有东西堵在胸口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本以为她正值二八年华,也许是有爱情烦恼,但这几年她一直都这样,这就奇怪了。”

“真搞不仅海星在想什么,真是个怪人。”

“她确实很怪。不过,她知道我无法从青蛙变回原形时在井边哭了好久呢,她也有温柔的一面。”

“你这么说也对啦。”

“我在井底这么多年,大部分的族人都忘了我是只名叫下鸭矢二郎的狸猫。大家造访这座古井,只是为了吐露心事,我是什么人对他们并不重要,只有你们是为了探望我才来的。除了家人,会来这里探望下鸭矢二郎的,就只有海星了。”

“……哥,你现在还喜欢海星吗?”

井底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想必是二哥在幽暗的井底划水吧。不久,他气呼呼地回说:“没错!可是矢三郎,你不该让一只井底之蛙说这种话,这只会使我难过。”

“对不起啦,哥。”

我思索着海星那句“对不起”的含意,愈想愈觉得屁股发痒。

“不过,海星确实不太对劲。”二哥心不在焉地说。“从井底看得到的景致有限,但能看清天空和星辰,所以可不能小看井底之蛙。我的世界虽小,但夜夜看着宇宙,可是一只有宇宙观的青蛙。像这样独自望着宇宙,头脑会清明许多,增长不少智慧。如果你愿意听一只有智慧的青蛙的意见,我可以告诉你,有大事要发生了。”

我想到正前往南禅寺的大哥、人在夷川工厂的么弟,以及在纠之森担心孩子安危的母亲。

我仰望苍穹沉思,突然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几条白色彩带球般的物体像陀螺般旋转着飞上高空,看着那奇妙的光景,我的意识逐渐远去,渐渐地听不见市街的嘈杂,直到神秘物体在高空闪闪发光,像玻璃般碎裂飞散,我才猛然回神。

一阵强风吹过珍皇寺。

我紧抓着井壁。“哇,好强的风!”

“我这里很平静。”

“那当然啊。”

“啊,你看,天空的模样不太对劲。”

包围盆地的群山外围,仿佛棉絮被迫聚在一块儿,黑沉沉的乌云汇流在京都上空。万里无云的晴空转眼间被大理石般的乌云覆盖,市街被阴森云影吞没,天色犹如日暮昏暗。

一道巨大的闪电从云间的深谷窜出,紧接着响起一阵令屁股狸毛倒竖的雷鸣。

“雷神大人驾到了!”我大喊。

“喂喂,未免也太突然了?”二哥与雷声抗衡大声说道。“事有蹊跷哦。”

“好像是有人使用风神雷神扇,可恶,他到底是在哪里捡到的。”

“老妈就拜托你了,矢三郎。”传来二哥拨水的声响。“又是这样,我怎么这么不中用呢!”二哥shen • yin着。“井底之蛙完全帮不上忙啊!我实在没办法。”

“没关系啦,哥。一切包在我身上。”

“要小心哦,矢三郎。”二哥说。“千万要留神,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迈步狂奔。

雷声隆隆,京都市内一阵骚动。

四条大桥上的行人惊叫连连,纷纷指着乌云低垂的天空。数道闪电就像被释放的巨龙在云间奔腾,蓝光由内向外映照出来,云层好似直入云霄的诡异座灯。看来使用风神雷神扇的家伙,似乎是个不懂得拿捏轻重的傻瓜。

我回到纠之森,但在雷声四起的森林里竟遍寻不着母亲的身影。母亲向来都是躲在蚊帐里等候雷神大人离去,但雨泼不进来的枯叶床上却不见吊起的蚊帐。

我到加茂大桥一带找寻。

对岸那间母亲常去的撞球场亮着橙色灯光,雷雨交加中我飞奔过鸭川,推开玻璃门走进店内。这时,近处正好有声雷响,店内的玻璃窗吃了一记雷神锤差点碎裂,店内众人莫不屏息静观雷神大人的动向。我向店员打听,但他回说:“黑衣王子没来。”

我利用撞球场一角的公共电话,打电话到南禅寺。隔着玻璃窗,可见遭逢豪雨飞沫迷濛的加茂大桥。南禅寺的当家悠哉地接起电话。

“请问我大哥在府上吗?”

“原本我们要一起前往木屋町,但他突然说要回家一趟,可能是忘了东西吧。”

“多久前的事了?”

“刚打雷的时候,他差不多快到家了吧。……不过看这天气,他也可能被困在路上,这种天候搭自动人力车太危险了。”

我道了谢挂上电话,改打到么弟的手机。

然而迟迟没人接听,我急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等到一声“喂”,却是个没听过的声音。我问:“是矢四郎吗?”但对方大喊了一声:“啊!”就挂断电话。我确认电话号码,再次重拨,这回始终没人接听。

看来,一定是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

我离开撞球场,全身湿透地走过加茂大桥。黑森森的东山连峰背后冒出巨人高的乌云,雷电大作朝我步步近逼。

回到纠之森后,我等在雷雨交加的下鸭神社参道上。

可是不论是参道上还是森林里,都不见家人的身影。

雷鸣是下鸭家全员集合的哨子。只要雷神大人驾到,下鸭家的孩子便会放下一切奔回母亲身边,这是我们奉行不二的信条。可是都过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见大哥和么弟回来,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这时,我看见大哥心爱的自动人力车自南方飞奔而来。我以为大哥平安归来,正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车内空无一人,而且车体损伤严重。伪车夫断了一只手臂,车轮也摇摇欲坠。不会说话的伪车夫模样凄惨,雨水不断自他身上滴落。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听着雨水拍打树叶的声响,以及撕裂天空的雷鸣,我猛然察觉有只狸猫躲在树丛间。

“妈,是你吗?”我问。

“是我,你这个傻瓜。”

海星应道。她还是一样不肯现身。我面朝树丛的阴影处发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一直在找你呢。”

“哥哥在监视我,我只好躲在清水寺后面。”接着,海星飞快地说:“不管你等再久都不会有人来的,是我哥他们召来雷神大人,刚才夷川亲卫队已将伯母掳走。矢四郎应该人在工厂,矢一郎先生刚才也被抓到了。”

“什么!”

“我爸爸打算让矢一郎先生被煮成火锅,和伯父那时一样!”

“原来如此,”我说。“我果然没想错。”

“没错。”海星语带哽咽。“害伯父被煮成火锅的,正是我爸爸。”

打在森林的大雨化为细小飞沫,弥漫在下鸭神社的参道。

每当闪电的蓝光闪过,雷声便会撼动森林,海星细小的声音也显得遥远。我竖耳倾听来自树丛深处的话语,遥想父亲落入星期五俱乐部手中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

那天父亲和人约好在衹园众会,带了大哥一同前去。聚会结束后,大哥看着父亲在八坂神社前的公车站牌目送自己离去。那之后,父亲到木屋町的酒馆和二哥会合,一起喝酒。父亲还命喝醉的二哥变身成伪散山电车,给夜里的市街带来一颗震撼弹,然后,他叫二哥先回纠之森。而二哥遗失了那之后的记忆。

和二哥畅饮过后,父亲同样酩酊大醉。他步履蹒跚地独自走在深夜的大街,目的地是先斗町的京料理铺千岁屋。

身穿和服的夷川早云坐在千岁屋的包厢,等候父亲到来。

酷爱服用仁丹(注:仁丹是日本森下仁丹株式会社贩售的一种口服成药,具有清新口气、改善宿醉、晕车等功效。)的早云,从画有锦雉莳绘的印笼(注:收纳印章及印泥的容器,江户时代之后常作存放随身药物之用。)取出仁丹送入口中,嚼得香味四溢。他豪华的印笼附有细绳,前端挂着漂亮的弁财天雕像。不过早云并未发现,那个雕像是海星变身而成的。

早云利用从伪电气白兰工厂赚来的大笔钱财,买了许多雕像和印笼,存放在工厂的第一仓库。海星平日最喜欢偷偷把玩他的这些收藏,那天,她同样自仓库的密门潜入,将父亲重要的收藏排成一列玩赏,不料早云突然返回。情急之下,海星变身成弁财天的雕像。谁知早云偏偏选中了海星变成的弁财天,带着她外出。

不久,我父亲抵达千岁屋。

“让你久等了。”一见到早云,父亲的红脸绽放笑容。

“大哥。”早云也笑着向父亲行了一礼。

宽敞冰冷的包厢里除了早云和父亲,别无他人。方形座灯造形的电灯投射出朦胧灯光,包厢角落暗影幢幢。他们隔着玻璃门欣赏鸭川沿岸的夜景,举杯共饮。

昔日父亲与叔叔遵照狸猫一族的惯例,都向红玉老师学艺。起初兄弟俩还感情和睦地一同修行,为何落得兄弟阋墙的结果,如今已不得而知。不过就在我父母共结连理的同时间,叔叔成为夷川家的养子。矢一郎与矢二郎诞生后,父亲与叔叔为了伪右卫门的宝座再度起了争执,兄弟间嫌隙渐深。叔叔冷眼看着我父亲取得伪右卫门的位子,自己则全力提升伪电气白兰工厂的效能,不久,他开始自称夷川早云。

这场尽弃前嫌的酒宴,是早云主动邀约的。

“过去带给你许多不愉快。”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大哥。当时我们都还年轻,大嫂和伪右卫门的事也都过去了不是吗?如今我也称得上是只堂堂的大狸猫,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会拘泥于那些小事的。”

“真局兴听你这么说,你的确出人头地了。”

“哪里哪里,大哥才是呢。”

父亲瞥了包厢角落一眼,一脸讶异地问:“那里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笼子。”

“的确像笼子。”早云说。“要叫人把它收走吗?”

“不,不必了。只是觉得奇怪,这种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呢?”父亲说完伸了个懒腰。

“大哥,你醉了吧。”

“不必担心,我是不会醉的。”

但父亲的确是醉了。

否则,他不会对早云设下的陷阱浑然未觉。

“这样啊,那我想早点进行和解仪式,今天我还找来了见证人,待我们正式和解后再来开怀畅饮吧。”

“瞧你说得那么夸张,只要我们两人达成协议不就行了?”

“不,大哥。如今我们都是背负狸猫一族命运的大人物,一切都要谨慎处理。”

“我明白了。”

只见早云轻唤一声,与隔壁包厢间的拉门像是等候多时般地拉了开来。

榻榻米上铺有红地毯,上头摆了桌椅,立在四个角落的高脚灯绽放耀眼的光芒。坐在椅子上的鞍马天狗们松开领带,不发一语地喝着红酒,瞪视父亲。前面也曾提到,我刚出生时红玉老师与鞍马天狗之间曾有争执。那场“伪如意岳事件”对狸猫来说虽是一项壮举,但对鞍马天狗而言,却是莫大的耻辱。

鞍马天狗眼神骇人地瞪视父亲,簇拥着一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她叼着烟在吞云吐雾。

她与鞍马天狗是如何搭上线的我不清楚。学会飞行的秘法后,她尽情享受空中漫步之乐,想必是那时候鞍马天狗主动找上她的吧。那之后,她时常溜出红玉老师的住处,前去拜访鞍马天狗,并渐浙在京都的酒街打响名号,令老师妒火中烧。

她熄去手中的香烟站起身,走进父亲所在的包厢。

“恭请铃木聪美小姐以见证人的身分莅临。”早云说。

我父亲瞪大眼睛望着铃木聪美。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了自己唯一的克星,父亲手中的酒杯不住颤抖。而她只瞪了一眼,父亲的酒杯登时脱手掉落,酒洒在榻榻米上。在莫名的恐惧下父亲动弹不得,阖上眼睛,他的身形逐渐萎缩,同时全身冒出密毛。

不久,上好的坐垫上出现一只端坐着的狸猫。

“铃木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狸猫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谁教你都不来见我,你就那么怕我吗?”

“……老师知道这件事吗?”

“真可怜,老师他什么都不知道。”

坐垫上的狸猫弓着背,似乎已看破一切。

弁天抱起狸猫,朗声高笑。

“厉害!厉害!”隔壁包厢的鞍马天狗齐声喝采。

那年岁末,星期五俱乐部因为前任弁天引退,空出一个席位。星期五俱乐部最资深的成员寿老人,推荐了在先斗町结识、与他意气桐投的铃木聪美入会。然而想要入会,她必须接受一项考验,那就是准备尾牙宴的狸猫火锅。

我父亲被关进了笼中,早云神色倨傲地睥睨着他。

“永别了,大哥。我们再也无缘相见了。”

父亲望着早云离开的背影,平静地问:“弟弟,这就是你要的吗?”

父亲就这么不知情地一脚踏进了由狸猫、人类、天狗合作设下的陷阱,被丢进了铁锅。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星期五俱乐部的酒宴准备妥当;夷川早云一扫多年怨懑,成为狸猫一族实质的首领;铃木聪美加入星期五俱乐部,成为弁天;弁天彻底展现天狗的才能,唆使纯真的我发起魔王杉事件;红玉老师降落失败,跌落屋顶时伤了腰,几乎丧尽天狗的法力;鞍马天狗在天狗的地盘之争中大获全胜,将宿敌红玉老师赶出如意岳。

天狗、人类、狸猫三方的命运,就在那一夜、那个包厢里纵横交错,因为我父亲掉入铁锅而各自走上不同的方向。

听着海星道出始末,我垂首不语。

海星的名字是我父亲取的,他很疼爱海星,海星也很仰慕我父亲。因为意外的契机,她在天狗的包围下目睹了自己的父亲犯下“狸猫不该有的恶行”,然而当时她只是只小狸,又能有何作为?她也是因为这样,才会频频去探望窝在井底的二哥,但面对从小一同长大的堂哥,她始终说不出“我老爸害你父亲被煮成了火锅”这句话。不久,二哥因为当青蛙当得太像样,再也变不回狸猫。海星错失一吐心中秘密的机会,忍不住在井边哭泣。

暗影深处传来海星的声音。“对不起。”

“虽然我早猜是这样,可是没想到事实居然真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反教人吃惊。”我说。“我大哥被抓到哪里去??我妈呢?”

“我不知道……”

“呀!”海星突然尖叫一声。“放开我!”

只见草丛一阵摇晃,接着又平静下来。“怎么了?”我出声叫唤,但没有回音。

我正欲走近草丛,树林间陡然冒出几盏写有“夷川”两个大字的灯笼。在灯笼环绕下,夷川早云那张阴邪的脸出现了。夷川亲卫队撑着蛇目伞,替他挡掉了自树梢倾注的雨水。

早云走上参道,我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距离。

“矢三郎。”早云露出阴森的笑容。“别理会海星说的话,她只是睡昏头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才会说出那种话。她是我细心呵护长大的,个性比较敏感。”

夷川亲卫队在参道敞开,团团包围仕我。

“不管今晚胜负如何,我都要设宴邀请下鸭家一同庆祝,大家一起到我家聚聚。就只剩你一个人不知道在哪里,我正为此伤脑筋呢。”

“谢谢您的邀请,不过今晚我们已经在红玻璃包下宴会场地了。”

“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你们的宴会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一名亲卫队员走近我,他想为我撑伞,我一把将他推开。

“我全身湿透,而且不懂礼数,这场难得的宴席请恕我不克出席。”

“你逃不掉的,要是因此受伤就太傻了。我差不多该前往仙醉楼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夷川亲卫队步步近逼。“别靠近我。”我低声吓阻。“谁敢靠近我,我就咬他屁股。”

我露出森森白牙,夷川亲卫队吓得频频后退,双方展开对峙。

这时,树顶傅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夷川,你在做什么?”

抬头一看,在闪电光亮的照耀下,弁天飞降在参道上。也许是飞行时被雨淋湿,她的头发已经湿透,更增添几分妖艳。“好大的雨,真教人头疼。”弁天说。夷川亲卫队对她敬畏三分,纷纷与她保持距离。

“弁天小姐,您今天心情可好?”早云说。

“一点都不好。”弁天应道,抚了抚头发。“我在上头躲雨,正好看到矢三郎,想请他变成雨伞借我一用。”

“只要是为了弁天小姐,要我变成雨伞也愿意。”我精神抖擞地应道。

“可是……”早云欲言又止。

“怎么啦,夷川,你有意见吗?”

“我们正准备去参加和解酒宴,弁天小姐要是带走矢三郎,我可就伤脑筋了。”

“你伤脑筋关我什么事?难道你要我就这么淋成落汤鸡回去?”

“不,我没那个意思。”

“那我就借用一下喽。”

我变身成雨伞。弁天冰冷的手握住伞柄,撑开了伞,然后转动着我这把矢三郎伞,迈步离去。倾注在参道上的大雨,打在我身上。

“好大的雨啊。”

“托您的福,我才得以脱困。谢谢您。”

“我做了什么吗?”弁天吟唱般说道。“用不着道谢。”

弁天在不曾停歇片刻的雷雨中快步前行,来到鸭川河堤,尽管雷声大作,她仍是神色自若。河堤上不见行人,鸭川化为灰色洪水,显得极为冰冷。我沉默无语。

“怎么啦?”弁天突然开口。“你今天可真安静。”

“你曾经受夷川所托,设下陷阱对付我父亲对吧?……为什么你一直不说?”

弁天睁大眼,仰望着变身雨伞的我。“因为你没问啊。”

“你们人类真坏……”

“我是天狗。”

“不,你是人。不管怎样,你都是人。”

弁天淘气地微微一笑,手伸出伞外盛接雨滴。“你生气了,所以才不讲话是吗?”

“不只是这样,我大哥似乎也被夷川他们抓走了。今天不是星期五俱乐部的尾牙宴吗?我大哥也许会被煮成火锅。”

“哎呀,这么说来,我今晚要吃的不就是你大哥吗?那可不妙啊。”

“你能救我大哥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因为是狸猫,你不肯救是吗?”

“因为我是人类啊。”弁天一脸狡猾地呵呵笑着。

“如果你不肯出手相救,那也没办法,我自己想办法。星期五俱乐部在哪里举行?”

“先斗町的千岁屋。不过,请不要用武力硬闯哦。你总是喜欢胡来。”

来到河原町今出川通的东北角一带,弁天伸手拦了一辆往南的计程车。她随手将矢三郎伞挂在一辆违规停放的脚踏车把手上。计程车停下,车门打开,弁天突然蹲下身子对我说:

“淀川教授说今天下午要去领狸猫,听说他联络上一位狸猫猎人,约好今天取货。”

“原来如此,淀川教授是吧。”

“再来你就自己想办法吧。我是个人类,不过是有只狸猫被煮成火锅罢了,对我来说不痛不痒。”

弁天轻拨黑发,坐进计程车。

我目送她往南而去,盘算着得赶快找出淀川教授才行。

如果教授在大学的研究室,我只要偷偷跟踪他到交易现场,再以武力摆平即可。事不宜迟,得赶往研究室才行。我刚走过加茂大桥,便看见一名中年男子捧着个大包袱,步履蹒跚地从大桥东侧定来。旧西装、凸起的啤酒肚、活像布袋和尚的脸,那确实就是要去领狸猫的淀川教授。

“简直就像特地安排好的嘛!真是天助我也!”

我大为振奋。

我变身成拄着拐杖的老人,穿过年终将至挤满人潮的商店街。由于下着滂沱大雨,拱廊内湿气很重。淀川教授捧着大包袱,不时与路人擦撞,缓步而行。

不久,教授来到寺町通。

那里有间名叫竹林寺的店,教授在屋檐下用力嗅闻一阵。这家店大门狭窄,年代久远的格子门旁立着一尊巨大的信乐烧陶狸,模样趾高气昂。教授先摸了摸它的肚子,然后打开格子门入内。

竹林亭是家乔麦面老店。

红玉老师还没隐居在出町商店街之前,时常光顾这家店。如今老师过着舍弃俗世的独居生活,在厨房里煮着恶心的怪粥度日,对他而言,这家荞麦面店和我的接济是最重要的生活支柱。弁天也常在这里露面,她喜欢吃店里的玉子井(注:鸡蛋盖饭。)。我也曾被她带来这里,玉子井真的很可口。

我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跟着走进店内。

入内一看,右手边摆着一个暖炉,店内相当温暖。左手边设有一个放周刊杂志的书架,上面摆了公共电话与黑白两色的招财猫。电车般细长的店内,两旁的墙边摆放着四人坐的桌椅。

教授转过头看到我,一脸瞠目结舌,似乎吓了一跳。但他不可能会知道跟着他走进店内的老人是我。我故意嘴巴动个不停,喃喃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在角落的位子坐下,抬头望向墙上长长一排的菜单木牌。

竹林亭种类繁多的菜单相当有名,尽管挂着蔷麦面的招牌,但店内连天津饭(注:蟹肉炒蛋烩饭。)都有卖,而且还相当好吃。我望着木牌,喊了一声“我要点餐”,但厨房里悄静无声,不像有人在。

这时教授突然起身,走进厕所。

过了一会儿,老板才从厨房露脸,我告诉他:“请给我一份玉子井。”接着,我吃起端上来的玉子井,但教授迟迟不从厕所出来。我不知道他们何时要进行交易,根本无心细细品尝,大口大口地扒饭。

教授始终没现身。

也不见要将狸猫交给教授的人。

事有蹊跷。

我坐立难安,决定再打通电话给么弟。

我站起身,拿起格子门旁公共电话的话筒。可能是吃得太饱,我觉得全身佣懒无力。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我转头望向电话旁那尊模样傲慢的招财猫。我拿在手上,发现沉甸甸的招财猫背后写着“卷上重来”四个字。我心想这句话和招财猫未免太不搭调了,打了个呵欠,继续等候。这时,么弟的手机终于接通了。

然而,接听的人并不是矢四郎。

接电话的人只说了一句:“卷土重来。”

同一时间,身后也传来一个声音说:“卷土重来。”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去。不知何时,教授已站在狭长的店内深处,手中握着么弟的手机。教授朝我恶心地送秋波,露出冷笑。

响板声响。

在这声信号下,跑出三色的拉幕挡住出口,拉幕上也以大字写着“卷土重来”;挂满墙的菜单木牌发出纸牌翻转的声响,依序翻过面来。

上头的文字全写着:“卷土重来”、“卷土重来”、“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意思是一度败北的人,重振旗鼓,再次进攻。

教授脸上的冷笑愈来愈狰狞,两颊渐渐长出细长的猫须,细小的眼睛就像被撬开似地陡然圆睁,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发出黄光。那个得意洋洋、掩不住笑意的笑容,看了教人再痛恨不过。

我愤而转身攻击拉幕,但拉幕弹性十足,就像分别被涂成黄绿色、柿子色及黑色的蕨饼(注:口感吃起来像凉粉的日式点心。)。我一再被反弹回来,一时无技可施。同时,又觉得全身关节发痒,使不上力。我这才想到可能是玉子井遭人下药,但已经太迟了。

我瘫软无力地坐倒在地,紧紧攀附着拉幕,使不上力。

荞麦面店隆隆作响剧烈摇晃,天花板传来一个声音说:“你变得真像呢,哥。”

伪淀川教授抬头望向天花板,笑着应道:“干得好,银阁。”

我低语一声:“去死吧你!”自懂事以来,我从没看得起这对族人中数一数二的傻瓜兄弟,但今日却完全上了他们的当,我羞愧得真想自己跳进铁锅。

金阁睥睨地看着倒地的我,露出冷笑。

他从包袱巾里取出铁笼,高高举起,朗声宣布:

“诸位,我们一雪前耻的日子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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