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Knight of Fate ACT-4(2/2)
他依然在等我回来。
我刻意发出脚步声出现,那死去的肉块跟著就向我伸出了手。
巽。不,曾经是巽的东西。
「啊、啊……你、你……要……」
他的时间已经停滞。
依照被我的唇融化脑髓之前,大脑所纪录的那一小段资讯。
「快、逃……」
要我逃走。
当我是被遭圣杯战争波及的可怜少女。
认为有必要保护我,远离魔术、圣杯、神秘等超常危险。
尽管你是那么地脆弱,那么地无力,在当时和现在却都如此为我著想。彷佛童话中邂逅公主的骑士,要守护可贵的事物,成为正义使者。
「巽。」
我从脸上摘下白色骷髅。
露出原来的脸。由于暗杀手段需要,我仍保有原来的脸。
暗杀教团之主,历任哈山8231萨瓦哈之中,也曾有人为割舍过去的自己而甚至舍弃了自己的脸,但我毕竟不是那种英杰。到头来,我只是一个生为女性、发挥女性功能、死为女性的人。假如我坚强到能舍弃自己,会不会活得比较不一样?
还会是毒女、毒花吗?
「我回来了。」
「快、逃……你、要……活下、去……」
「谢谢。我还活著喔,小巽。」
我轻声细语著拥抱了他。如同过去。
冰冷的你,来野巽。
我已经不记得你在世时的体温了。
即使夺去你性命那一刻的甜蜜触感、嘴唇的柔软仍能清晰忆起。
「巽。」
真的只要这样轻轻摸一下,人就会被我的肉体杀死。
构成肉体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命而制造、规范、运用的人形剧毒,那就是我。在身亡而刻于英灵座之前,为制裁敌视我教义的一切而活动。
「我是杀手喔?你记得吗?」
对,我杀了很多人。
一杀再杀。
一杀再杀。
有英雄之称的勇猛将军或骑士,还有你这样的少年,都曾死在我手中。
「我杀的人,多到数不清了。」
因此,深夜广播节目将我描述得像「死神」一样实在很贴切。
戴著骷髅面具的暗杀者。
暗杀教团教主,历任哈山8231萨瓦哈之一,拥有静谧称号的毒杀高手。这样的我,是教团模仿从纪元前就开始在印度等世界各地流传的传说人物「毒女」,在现实制造出来的暗杀工具、兵器。
我以极高效率不停杀死目标。
在枕边、巷弄、暗处。只要服用特殊药物调整体内毒素再配合正确风向,甚至能毒死一整支军队,不过大多时候是一对一。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触对手,夺其性命。
「就像杀死你一样。」
勾起保护欲的少女外表,完全是假象。
这副肉体对任何毒素免疫,同时也是毒的结晶。从指甲、皮肤到体液都是剧毒,能轻易在国王、贵族或将军的寝室,无声无息地杀了他们──
因为我成了他们的情人或未婚妻。
动手之前,与暗杀目标构筑出那种关系的情况相当多。
「……虽然命令上都说那是该死的敌人,可是被我用这双手、这身体、嘴唇杀死的人,每一个都曾经活过。」
有亲人,有朋友。
一个活生生的人。
为使目标放松戒心而与其亲近的过程中,自然会知道那些事。
其中个性博得我好感的人并不少。让我觉得万一发生奇迹而真的和他结了婚,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
总归来说,我──
就是反覆地亲手构筑不会成就的幸福,再亲手夺走。
「有的是坏人,有的能感觉出来是好人。」
而他们都被我所杀。负起教团之主的使命。
渐渐地,我的精神开始出问题。
开始迷惘、动摇,失去平静,甚至无法正常思考。
「我变得不再是自己,没办法再shā • rén,发疯了……啊,或许是恢复正常了。」
我闭眼回想。
巽,那段记忆,和对你动手的那当下一样清晰。
教团纪录中对我,静谧的哈山这名女子的死法,有的说是将军觉得我连手都不让人碰很可疑,便砍了我的头;有的说我表明自己杀手的身分,请求将军杀了我──
而事实相当单纯。
我爱上了将军,想说明我其实是教团派来的杀手,结果在他不注意时,被那位大人,形同恐惧支配者的那位伟人,亲手砍了我的头。
「我被那位大人肃清了。能让我以身为哈山8231萨瓦哈而骄傲的,就只有那一刻吧。」
「…………」
巽。无论我说什么,你的反应都没什么变化。
完全就是个损坏的机器。
你今晚也会说我不想杀你、别过来或快逃吧。
我懂。
你早就毁坏了,而且是我弄坏的。
无论怎么修,你都不说其他的话。
到最后一刻也不会说吧。
「哈、山。」
声音在石牢中回荡。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经过一整段呼吸后,我抬头见到的,是你。不可能学习新知的你,向我伸出了手。
啊,你想碰我。要被你碰了。
皮肤、脸颊。
冰冷的指尖,接触杀了你的褐色皮肤。
有如孩子寻求母亲。
有如母亲安慰孩子。
我的身体猛然一颤,窜过背脊的感觉甚至堪称冲击,使我不禁喘息。这是什么?在乙太构成的虚假肉体中奔驰的感觉,是惊愕?是昂扬?还是情欲?抑或是──
「那名字……」
脸上没有骷髅面具掩盖。
情绪显露无遗。
反映我实际心情的脸孔,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
「别、去。」
啊,巽。
难道你真的懂?
「别、死。」
啊,真的没错。
你这么说,是因为早已明白我想做什么。
那是魔法师所精炼的「贤者之石」所导致的偶然,还是大脑保存状态其实超乎预料地良好而导致的必然?我无从断定。无论如何,奇迹发生了,巽呼唤了我的名字,呼唤了真名。
即使沦落成现在这样,你还是在关心他人的安全啊。
来野巽。
你具有与那个人不同的光辉。
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你──
那应该是个能与你相依偎,携手走向明天的人。
「谢谢。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
对不起。
在这一刻伴著你的人是我,对不起。
「……巽,从杀了你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爱上你了。」
说著示爱之言──
我,淡然微笑。
我,悲伤流泪。
握起你的手──
轻轻挥起以魔力构成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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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死
别杀
快逃
活下去
(摘自刻于石牢中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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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我在通往宽阔地下空间的道路上独自等候。
通往地面的路只有一条。
要抵达沉睡于东京最深处的大圣杯,这里是必经之地。
我有预感。
也很确定。
他一定会来。
排除万难,跨越任何障碍,找出威胁世界的兽之摇篮。
以刺客之身现界的我,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但我仍能察觉自己是否接近死亡。好歹是第二次了。
「是刺客啊。」
看,来了吧。
不该有光线的地下通道中,出现了彷佛浑身散发光辉的骑士。
苍银的骑士。有那么一瞬间,我愣住了。
他的视线就是那么强劲,充满坚韧的意志与决心。
啊,那是……
就是正义英雄的眼神吧。
与反英雄完全不同。那是名副其实,受人长久传颂的救世勇士。
他跟你一定会很聊得来吧,巽。
「剑兵,最,我并不知道你是擅长在城市里调查、搜索的英灵。」
「这并不是靠我自己的力量。」
原来如此,你请求沙条家当家的协助了吗。
「主人正在用大圣杯进行仪式,不准你通过这里一步。」
「让开。」
「办不到。」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这句话带著剑刃般的锐气。
他想阻止仪式。
主人为启动大圣杯而投注全心全意的,最后仪式──
「为什么?」我不客气地问。
心中并无气愤,只想对认定为主人的人物奉上最后的忠诚。
「主人的行为恐怕是屠杀没错,可是,那都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
「愿望应该托付给明天,托付给人民去实现。」
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
你已经给主人定罪了吗,剑兵?
表示你不想依靠邪恶,主人所做的事全都错了?
「……而且我发过誓,要保护让我明白这点的孩子。」
谁?什么孩子?
霎时,我想起主人的妹妹──
不会吧。我没有足够资讯推导,也没时间思考。
「为什么?你怎么会有如此崇高耀眼的慈爱?」
我低持短刀。血已经擦乾了。
思考到此为止。
「我不准你到主人那边。」
开始厮杀吧。若你执意前进,我也别无选择!
加速。紫电。
交错。切断。
骑士【剑兵】与杀手【刺客】交锋的瞬间,黑暗中迸出光芒。
「…………!」
啊,原来差距这么大。
还以为自己对于撂倒重装备骑士有点心得了,结果完全是自大的错觉。我的刀根本没机会抹进他坚固铠甲的缝隙。
到第二回合还挡得住,但剑势猛然提升,击中我的身体。
尽管靠体术避开了被当场一刀两断,灵核却已遭到致命伤害。
他用的是具有绝大威力的黄金之剑。那就是圣剑解除风之结界后的样貌?
我实在不是对手。
怎样也无法活著战胜他。
「漂亮。」
面具也破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为露出女性仿徨脸孔这种不名誉的事感到羞愧。
快想。该怎么战斗,怎么杀死他?
我最后的绝技,以这身血肉转化成的毒花,就算要不了你的命也能痛咬一口!
然而,我明明心意已决。
我的咽喉却径自──
「无论计画成功与否……
一旦大圣杯启动,东京一千万人口都会消失。」
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根本就不想说。
即使魔力只剩下一点点,应该要立刻用来攻击。
「我什么都没想。就算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到来,我心中对主人的忠诚……也绝对不变。」
唇与舌,却不听使唤。
「可是……」
违背我的意志。
不,说不定那才是我要的。
「现在,巽的妹妹也在东京。
其实我也希望,她能……活下去……」
发自内心。
发自灵魂深处。
我如此祈祷,如此期盼。
尽管再怎么努力保持思绪清醒、心情平静,嘴上还是不受控制。
为己迷惘、为爱困惑、为死恐惧的我不停颤抖。
我──
「我……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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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必将现界为影之英灵的使役者──
刺客的运用方式。
就战力观点而言,召唤为此一职阶的英灵确实堪虑。
若是直接对上以战力见长的三骑士或狂之英灵【狂战士】,差距更是显著。必须避免蛮力的比拚。
刺客具有断绝气息的能力,当然还是得用于暗杀。
英灵不仅能感受魔力的存在,也能察觉使役者固有的气息。
而刺客能避开这个感测能力。
能保持完全隐形的刺客,在偷袭上能发挥最高的优势。
然而──
不是用于英灵之间的对战上。
切记,刺客在暗杀主人时,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若状况允许,或许有机会消灭三骑士之一。
即使如此,若是在并未维持断绝气息的状态下战斗,胜算并不乐观。
(摘自某册陈旧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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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能听见他的回答。
剑兵说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
所以,该办正事了。
就让我完成在这里该做的事吧。
既然是真名为哈山8231萨瓦哈的刺客,就该有不负真名的死法。
我将化为毒花而死。
为第二次生命闭幕。
哪怕粉身碎骨,违反天理自然一切伦常,亿万魔神【shaitan】阻挡,我也必将穿过死亡之门,助您实现愿望。
没错,都是为了您。
我亲爱的主人啊。
您比任何人都耀眼。
您比任何人都可怕。
让我学会如何拥抱心爱的人──
与我同样,爱著某人的您。
沙条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