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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的这方砚。杨绿色的玉石雕成双龙戏珠的样式。右上角。绿色渐浓蕴染处。刻着一首诗: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
低垂的眸华掠过那句诗时。研墨的手稍滞了滞。腕上的银镯清脆地发出叮当声。我忙放下朱砂红墨。躬身间。把那银镯褪下。置于袖笼中。掩去方才的滞怔。
那十二字里。分明隐透着女子的哀怨。而却刻于御用的砚台上。
我拢定心神。静然继续研墨。
因幼时就有习字。在南越后宫每日也以临摹一些诗文打发光阴。所以。圆旋转磨时倒也细润无声。
研墨时。就觉到此砚台的妙处。滑不拒墨。有松烟浮艳。竟丝毫不逊色于端砚。
唇边微浮起不自觉的笑意时。他的紫毫却已搁下。
“你习过字吗?”他看着我研墨的手势。问。
“回皇上的话。奴婢只粗略识得几个字。”
“朕瞧你的样子。实象一个人。”
我一惊。手中的墨块坠砚池中。将研好的红色点墨激起。点点染上他月白洒金的袍袖上。还有我紫色的袖边。
“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我慌忙跪下。手臂又被他扶住:
“朕说过。背上的伤才好。不必跪。”他语音柔和。眸华若水。“但。这罪却不能轻恕。”
“皇上。您罚奴婢扫庭院好了。”我脱口而出。引来他淡淡一笑。
“你。不愿再做御前宫女?”
他问出这句话。带着几许的认真。我扪心自问。答案却是否定的。
我不能退。也无从退。
“皇上说不能轻罚。那在奴婢心中。扫庭院。实是最重的活了。”我嗫嚅地说。螓首愈发低下。
这句话。让他的有了哑然失笑的味道。
蓦地。他执起我的纤手。因从未做过粗活。进周朝后宫。也只做过短短一月的末等宫女。我的手自然柔若无骨。白皙光洁。
握于他手心。他淡淡一笑。愈发光彩耀目:
“你既不喜做粗重之活。朕又岂是那不怜香惜玉之人?”
我的手一缩。但。被他紧紧握住。丝毫不能挣脱他的手。
“皇上——”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的颤意。只求他快点放了我的手。这么近的距离。没来由让我想往后退。可他毕竟是帝。我不过是名宫女。
何况。他对我还意味着。是宫中。唯一可以护我周全的人。
哪怕。我接近他。有着不纯粹的目的。
“你一直很怕朕。为什么?”
“您是皇上。奴婢对您当然敬畏。”
“即如此。那朕就罚你——”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睨着我脸上的红晕从耳根处。连玉颈都一并蕴染。烫灼一片。
第二章落红处(2)
“罚你把这污袖之红化为赏心悦目。”
说完。他松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手心有些粘稠。竟是汗濡所至。
我颦了一下秀眉。余光瞥到那紫毫时。忽然。就有了计较。
“奴婢想借皇上的东西一用。”
“说。”
“借皇上的御笔红墨。”
“准。”
他言语边得极简赅。我绕过他。来到御案前。捋起袖角。纤手握毫。略沾朱砂红墨。再蘸清泉水淡。随着一缕红色蜿蜒于墨池上时。我略俯身。运毫于他月白的袖上。
秉息宁神间。毫下。妙笔生花。
那花。恰是。点蒂化墨淡。倒晕染花廓。
不过半晌。月白的袖上绽开灼灼其华。占断春光的明媚桃花。
“皇上。奴婢才疏。也仅能如此蹴之。”
他凝着月白袖上的片片桃花。许久许久。未曾启唇。待到启唇时。语意艰涩:
“讵诚当春泪……”
吟出这一句。我略抬眸。他的眸底。有一种暗淡的落寞。这样的他。君王的仪威尽逝。
不过是那普通的男子。为了情所困。
他没有吟出的下句。正是:能断思人肠。
他思的。可是那唤作‘蓁儿’的女子?
这般的情深款款。比之青阳慎远的表面情浓。危难绝情。该是不一样的帝王之情吧。
但。不过瞬间。他的容色恢复到以往那样的平静。甫出声。却是唤那帘外候着的顺公公。
“顺子。”
顺公公应声入内时。嬴玄忆缓缓启唇。道:
“将昭阳宫、倾霁宫中所栽桃花悉数替朕铲去。今后宫中。不得再种此花!”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