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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卷 最后的魔法师们 第五章 最后的魔法师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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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东方乃拉斐尔!风啊,以痊愈之加护守护我!」

达瑞斯大喊一声挥出手。

天使召唤术。

以四方位与四大天使对应四大元素改写现实,〈协会〉的基础魔法。

风,镇座东方的拉斐尔。

水,镇座西方的加百列。

土,镇座北方的乌列尔。

火,镇座南方的米迦勒。

达瑞斯透过这些组合诱导咒力。

他的表现堪称骁勇善战。

单论咒力方面,菲因不仅吸收了两个第三组织,还正在吞食着龙的咒力,世上任何魔法师都无法与其抗衡。

不过战斗仍在持续,同时代表菲因只是不想给他致命一击罢了。

「我西方乃加百列!以死之加护贯穿外敌!」

凝缩的水弹飞射出去。

「…………」

水弹轻而易举地遭魔枪斩断。

魔法的完成度本身不怎么高。尽管勉强达到一流水准,但完全比不上〈螺旋之蛇〉的座或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

相对的,

「……我连让你动手shā • rén的价值都没有吗。」

壮汉开口说道,满身的伤惨不忍睹。

他一只手已骨折,右大腿也被削掉一块肉。那头雄狮般的金发沾染自己飞溅的血污,作为他招牌标志的蓝色西装也处处布满裂痕。

「你认为有吗?」

菲因笑眯眯地回答。

「陪你过招为了打发时间,在结束时刻到来以前排遣无聊罢了。」

密斯提尔提恩之枪晃荡旋转。

此处咒力密度太过浓密,简直像座水族馆。穿着白色西装的菲因,也好似一条人形的热带鱼。他微微发出的吐息,仿佛随时都会像水泡般浮起。

「我南方乃米歇尔!火焰啊,化为束缚我敌人之鞭!」

火焰飞舞。

天使召唤术的业火化为数条长鞭飞去,被菲因一脸无聊地切断。

他同时射出槲寄生飞镖回敬一招,飞镖这次贯穿达瑞斯的大腿,令壮汉跪倒在地。

「……你真的是穗波·高濑·安布勒的父亲吗?」

菲因皱起眉头。

「魔法太缺乏变化了。就算咒力上有差距,换成她的话还能多造成点威胁喔?」

「……哈。」

达瑞斯笑了。

达瑞斯血迹斑斑的膝头依然落在地上,壮汉低声发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

面对发问的菲因,达瑞斯抬起因笑容而扭曲的脸庞。

「凭你自豪的妖精眼也看不出来吗?」

他爬起身。

被贯穿的大腿瘫软无力,达瑞斯一手抓住那道伤口如老虎钳般死死绞紧,强行站了起来。

「问题跟我束缚过天仙没有关系。」

壮汉笑着说。

但是,他在笑谁?

「我本来就不具备魔法师的才能。」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远远比不上女儿穗波或号称〈女巫中的女巫〉的母亲。这件事在我小时候,就听母亲叨念过很多次了——啊,你身上没有宿星。」

他坦承自身的缺陷。

作为〈协会〉首长,太过致命的缺陷。

「由于继承安布勒的血脉,我身怀咒力,唯独在与第三组织相关的魔法上多少有些资质。从这层意义来看,或许可说是很扭曲的才能吧。哈哈,干脆才能再平庸一点,我说不定便能对魔法师一无所知地回归俗世。偏偏我不小心继承了关于第三组织的才能,为了传承血脉不得不当个魔法师。」

达瑞斯自嘲道。

和影崎缔结契约,用安布勒的魔法束缚天仙,大概也是为了巩固他在〈协会〉的地位。或许正因为放弃身为魔法师的才能,达瑞斯才在不执著庸俗权威的魔法师之间找出特殊的生存之道,支持他爬上副会长的地位。

菲因一瞬间默然不语。

接着:

「你不觉得空虚吗?」

年轻人立刻再度发问。

「这样一来,你等于只是连结血脉的零件。一般人应该很厌恶那种生存方式吧?」

「…………」

达瑞斯也陷入了沉默。

他沉默地提炼咒力。正如刚刚自承欠缺才能一般,他凝聚起的咒力十分拙劣。尽管如此,安布勒的血统仍供应壮汉丰沛的力量。

他的身影表明无意退让。

无论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

就在此时。

仿佛追寻着看不见的水泡般,菲因扬起目光。

「啊,他来了。」

雾气像顶蓬一般在龙背上四处弥漫。

那团白雾裂开了。

像玻璃破碎时一样,裂痕呈蜘蛛网状掠过雾气。隔离两端的结界在入侵者面前脆弱地粉碎——穿着西装的少年捂住脸庞,从裂缝坠落下来。

「————!」

红色眼瞳放出光芒。

咒力宛如柔软的靠垫接住少年的身躯。

比起魔法,这现象更类似黑羽的骚灵现象或显现现象。仅限这个地方,妖精眼引发以某种意义来说十分接近第三组织的力量。

「……菲因、先生。」

少年从龙背上站起来。

以自己的双脚踏上最后决战的舞台。

然后——

「树。」

如同迎接深爱之人,菲因·库尔达恍惚地呼唤少年的名字。

妖精眼与妖精眼。

一方是〈螺旋之蛇〉托付一切的年轻人。

一方是继承〈阿斯特拉尔〉意志的少年。

相似却相反的两人,终于迎向冲突爆发的瞬间。

「……菲因、先生。」

树再度呼唤对方的名字。

迈出的步伐沉重无比。

抵达决战之地后,越发浓密的咒力仿佛翻搅着他的内脏。右眼传来的痛楚越来越剧烈,似乎要从眼球透过神经侵蚀少年的大脑。

「——!」

他不在乎地继续走。

树按住右眼走向菲因。

突然间,他的身躯随着来自外部的力量紧急刹住。

一只强壮的手臂抓住少年的肩膀。

「……让开。」

壮汉咬牙说道。

「达瑞斯先生。」

「无论你跟他有什么牵扯,我都没有理由退让。」

〈协会〉副代表沉重地告诉他。壮汉的身躯遭槲寄生飞镖贯穿,魔法造成的痛苦应该正带来外表难以想像的折磨。

「我是魔法师的秩序。」

虽然如此,国王说道。

即使负伤,唯独王者的骄傲毫无一丝动摇,他推开少年。

「——我答覆你刚才的问题吧,替换儿。」

达瑞斯咬紧牙关,告诉菲因。

他驱策伤痕累累的双脚前进,想要插进少年和年轻人之间。

大量的鲜血滴滴答答溢出,染红蓝色西装。不仅是衣服,连皮鞋也染上那不祥的色彩,达瑞斯走向年轻人。

壮汉宛如殉教者般开口:

「我甚至没冠上安布勒之名。」

达瑞斯说道。

达瑞斯·李维说道。

「我母亲认为我的资质不足以冠名。欠缺才能的事实在一切意义上否定了我,既不容许我在魔法师之道成功,也不容许我不当魔法师。仅作为连接旧世代和新世代的中继点,除此之外绝不赋予我任何意义。」

独白于混浊的世界飘荡。

身为〈协会〉副代表的壮汉,仅仅详述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

「……所以,那又怎样。」

他停顿一下,接着往下说:

「没错,环境很糟。」

一脸血迹斑斑的达瑞斯断言。

「不过,无论换成在何处的谁,无人替生命赋予意义都是理所当然的。就算魔法师刚好容易受锁链束缚,要对束缚自己的锁链抱持喜悦、悲伤或轻蔑全看个人自由吧。那种玩意为何会成为觉得人生空虚的理由?」

壮汉再迈进一步。

仿佛要证明魔法上的落败,不代表思想上的落败。

「零件就零件。只是连结下一代的齿轮就齿轮。生存的意义,应当在锁链与强压于身的限制之内自己寻找吧。」

「……原来如此。」

菲因点点头。

「所以你明明是个魔法师,却不像魔法师。」

就像与不使用魔法的魔法师相反的极端。

达瑞斯·李维在完全相反的意义上,远远不同于普通魔法师。

「你太像魔法师,划分得太过彻底,已远远脱离魔法师的范畴——同时,你的确是魔法师之王。纵使你本身没有魔法师才能,你是王者的事实依然不会改变。」

干草色头发的年轻人也承认道。

他正是王者。

然后。

(……嗯。)

树也悄悄地认同这一点。

少年没有听见全部的内容。

他不知道菲因和达瑞斯先前谈过什么。

但树仍然知道,他们正在谈论树至今隐约瞥见的魔法师宿业其中一面。

魔法师的优先顺位。

血统优于一切,欠缺才能便无法活用血统,至于努力无关紧要的绝对性系统。

同时,少年抱着与菲因不同的感想。

(……怎么可能……不痛苦。)

菲因依照字面意思接受了达瑞斯的说法,但那是不可能的。

达瑞斯·李维也曾稚幼和年轻过,不可能打从一开始便像现在一样是完成体。

比方说,生来即有妖精眼体质的树亦是如此。

(……这个人也一样。)

树心想。

树深深体会到。

至今为止的许多邂逅,足以令他理解一项事实。

世上没有人毫无缺陷。

世上没有人不会寂寞。

活在现实中,人人都很饥饿、人人都心怀渴望,只能忍受自身难以填补的瑕疵与缺陷活下去。

到头来,人就是这样活下去的。

无论任何人。

无论任何时候。

无论在任何地方。

「……嗯,所以我才不懂。」

菲因开口。

「有缺陷的你,不可能不明白〈螺旋之蛇〉成员的心情。」

「〈螺旋之蛇〉的心情?」

「是的。」

菲因点点头。

「——看看『我』。」

他宛如歌唱般说道,口吻与自称语气变得平常截然不同。

「『我』们是既弱小又可悲,罪孽深重的丧家之犬,因此无法忍受遭所有人忽视。你大概无法理解那种弱小吧。你不可能明白『我』们的心情。」

菲因的话语完全不带感情,好似朗读教科书上的诗。

说完一个段落后,年轻人轻轻耸肩。

「这是〈螺旋之蛇〉代表托我带来的口信。」

「……受虐者的说词,不论到哪里都差不多啊。」

达瑞斯叹了口气。

他用力举起手,再次提炼咒力。

「快结束这场闹剧吧。不然就杀了我,写下由赢家拿走一切的合理结局。在那之后,轮到你们来背负新生丧家犬的怨恨和悲哀。」

即将被拖下宝座的王者为了结束使命,准备递出接力棒交给新的赢家。

「——你误会了。」

然而,菲因歪歪头说道。

「误会?」

「是的。虽然我身为〈螺旋之蛇〉成员,刚才那番话纯粹是给你的口信,并非我的愿望或希望。」

「…………」

壮汉一瞬间陷入沉默。

他真的不明白年轻人所说的话。

尽管以魔法师而言十分异质,达瑞斯还是用魔法师的角度看待对手,无法理解菲因·库尔达说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

「很简单。」

年轻人浮现空虚无比的笑容。

「因为那些人先开口要我帮忙。」

仅止于此。

只看先后顺序,只照程序进行。

菲因·库尔达对自己订下的规则。

「……开口要你帮忙?」

达瑞斯如鹦鹉学舌般地重复。

壮汉的呼吸微微动摇,仿佛首度领悟到他交谈的对象,只是披着人皮的某种不同生物。

「那么,你的意志——」

「对。〈螺旋之蛇〉和你们应该都抱着理念与思想,各有各的优秀理想与信念吧。;两者之间的冲突,将激发未来和文化诞生吧。我想,人类历史多半便是这么反复创造出来的。」

一头干草色发丝的年轻人空洞地说。

就像小丑念着开场白。身穿雪白西装,仿佛不曾沾染世俗一丝污秽的年轻人轻柔地摇摇头。

「不过,那与我无关。」

菲因说道。

「我只是忠实实现他人向我许下的愿望罢了。」

菲因说道。

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太过自动化的愿望器作为。

连达瑞斯都没想像过的空虚。说不定只有塔布菈·拉萨知晓的虚无。

那份绝望,甚至从正面否定〈协会〉和〈螺旋之蛇〉至今以来的斗争。

「你——!」

「好了,做个结束吧。」

听到达瑞斯的呐喊,红色眼眸光芒陡增。

绋色如螺旋般旋转。

回转。

拧转。

在场所有人都威觉到,以年轻人——不,以龙为起点的魔法突然加速。术式呈加速度蔓延开来,不只布留部市,更跨域这个地区、这个国家,甚至跨越国境无限地扩散下去。

「菲因先生!」

看见术式的意义,树也放声大喊。

菲因·库尔达有点哀伤地轻轻微笺。

「一直阻止术式的尼格瑞多消失了。加上他的咒力,行星魔法在这里运作。现在,魔法完成了。」

语毕,他又补充一句话。

就像漫长的游戏终于结束一般,显得有些寂寞。

「你的愿望实现了。」

咒力有三种颜色。

黑。

白。

赤。

化为第三组织的三种存在的颜色。

所有的颜色此刻都受到妖精眼控制,即将融合。

即将外流到全世界。

术式的名称,叫行星魔法。

术式的意思,赋予所有人类妖精眼。

术式的意义,向全世界展示魔法师的存在与意义——〈螺旋之蛇〉的夙愿。

——『看看我。』

多半如此单纯的悲痛呐喊。

距离实现还剩短短数秒。

四、

三、

二、

一、

——喀嚓。

2

——喀嚓,仿佛有个声响传来。

异变随着声响发生了。

或者是「没有发生」。

停止了。

理应即将完成的术式,在完成前一刻停止。

简直就像有人伸出巨大的手掌,温柔地包住术式。

「—一——!」

连菲因也不禁瞪大双眼。

尽管术式规模巨大又无前例可循,凭年轻人可看见咒力本身的妖精眼不可能发生失误。另外,足以干涉行星魔法的魔法师几乎不存在。

「——呀,真伤脑筋。换成不久之前,我还有办法让这魔法的术式一并烟消云散呢,现在光是暂停就累坏罗。」

相对的,一个好好先生似的说话声在多头龙背上响起。

咚咚……人影拍拍肩头。

那是个随处可见的男子——不过,如今已恢复「看来随处可见,讨人喜欢的家伙」这种程度的个性。

「柏原先生……还有黑羽也来了。」

树眨眨眼。

一名长发少女陪伴在男子旁边。

「对不起。柏原先生说,希望我一定要陪他过来阻止〈螺旋之蛇〉的魔法。」

熟悉的少女低头道歉。

她的衣服换成了女仆装,看来却不可思议地适合。

「要同时施展飞行术式与干涉行星魔法有点累人啊。」

柏原在帽子底下模棱两可地笑了笑,找借口说明道。

菲因没有行动。

他谨慎地观察着,在紧要关头现身的闯入者会使出什么招数:

「打扰了。」

柏原走向另一个哑口无言的人。

「达瑞斯·李维。」

他悄然向昔日的主人搭话。

「…………」

壮汉仅仅回望他一眼。

「你可真逞强。」

「当然了。」

壮汉低着头肯定道。

「现在不逞强,又该怎么办?」

「……真像你会说的回答。」

柏原也点点头。

达瑞斯继续唾弃似地说道。

「魔法师没有赢家。」

他断然告诉众人。

「这跟〈协会〉或〈螺旋之蛇〉无关。只要身为魔法师,在这个现实中一开始便是失败就算用大魔法决斗这场闹剧分出高下,终究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没错,魔法师的的愿望简单地说,正是〈螺旋之蛇〉口吐的戏言。」

达瑞斯轻蔑地视之为戏言,同时也承认了。

对于魔法师的愿望,对于魔法师的欲望来说,〈螺旋之蛇〉的理论是正确的。

「既然打从一开始注定落败,不可能逆转结果,〈协会〉这种组织所能做的顶多只有维维持现状。只能靠剩余的积蓄安排打算,避免魔法师输得更惨。」

「……除了我,没人对那些问题感兴趣。」

达瑞斯再往下说。

他拍拍染血的蓝色西装胸口。

「听好了。只有我感兴趣。魔法师只在乎自己的魔法。不论现实中发生任何事,不论自己的世界变得多么狭隘,魔法逐渐丧失意义,他们都毫不关心。拜此所赐,我轻而易举地登上〈协会〉副代表之位。」

他嘲笑着。

嘲笑包含自身在内的狭隘世界。

正因为如此,达瑞斯·李维才执著于〈协会〉的统治。即使说那样没有意义,仍执著于当个运转狭隘世界的齿轮。

理由是什么呢?

柏原有些为难地颔首说道:

「……我知道。你以为我在你身边待了多少年?」

「这些话我没告诉过你啊。」

「谁叫你看事情只看表面的部分。」

听到达瑞斯的回应,柏原叹了口气。

两人之间连结着奇妙的空气。

这对主仆之间或许也存在某种羁绊。纵使一方视其为一旦用完随时可抛的弃子,一旦用完随时可抛的弃子。

「……我有一个提议。」

柏原抛出话题。

「什么……?」

「我想领资遗费。」

「资遣费?」

大概是没想像过对方竟在此处提出这种要求,痛苦喘息的达瑞斯皱起一双粗眉。

接着,柏原如此说道。

「能否将〈协会〉在这场大魔法决斗中的权利,全部给予〈阿斯特拉尔〉?」

「什、么……!」

达瑞斯屏住呼吸。

他支撑着疼痛的身躯回头看向少年。

「柏原先生。」

「我认为这对双方各有好处。」

柏原交互注视两人说道。

「我的契约结束后,〈协会〉已无有效的手段可用在决斗上。同时,〈阿斯特拉尔〉阻止〈螺旋之蛇〉的正当理由。只要双方不试图达成大魔法决斗的胜利条件——打倒伊庭树,〈阿斯特拉尔〉只不过是裁判角色。」

「柏原先生,那么——」

树正想说些什么,柏原缓缓地转过头。

「树。」

他伸出手掌往下压压软帽,这么呼喊。

「你背负了许多东西吧。你收下许多能够归还与无法归还的事物,一路走到了这里吧。」

柏原并无告诫之意,仅仅像溶进空气般自然地诉说着。

「那么,无论是怎么事后硬加上去的或者有多牵强,你都需要一个借口与现实妥协。不可将这场战斗贬低成渺小的感情论或想拯救世界的个人正义感。如此一来,这一战才能作为连接往后时间和未来性代的基础。」

柏原一句一句缓缓说道。

从某种意义来说,正因是他才说得出这番话。

自从伊庭司就任社长以来,关注〈阿斯特拉尔〉和〈协会〉双方最久的人物。

「……我同意。」

不久之后,达瑞斯开口。

明明做了个苦涩的决定,他脸上却没露出一丝端倪。

「〈协会〉把大魔法决斗所有的相关权利移交给〈阿斯特拉尔〉。如果〈阿斯特拉尔〉获胜,〈协会〉也不会索取原本的报酬。要继续或结束决斗,全看〈阿斯特拉尔〉的自由。」

他发出事实上的战败宣言。

这或许是〈协会〉副代表第一次承认落败。

「我这个输家会离开棋盘,不留下来丢人现眼。可以吧,柏原。」

「嗯,我原本便这么打算。毕竟暂停行星魔法也维持不了太久。」

柏原耸耸肩,再度呼唤少年。

「我让魔法停止个十分钟吧。接下来我可不管罗?」

「谢谢。」

树低头道谢。

看着他的动作,柏原有些怀念地说:

「明明才经过两年,感觉却像跟你认识多年了。」

他轻戳太阳穴又补充道:

「这或许是我提供的最后一次投标。不过这回没有竞争对手,算不上投标就是了。」

——『毕竟〈阿斯特拉尔〉在这六年来都没有投标过吧?』

——『根据规则,〈阿斯特拉尔〉如果不在一、两天内正式投标的话,就得请你们从这次的〈夜〉之中收手。』

两年前的对话。

担任〈协会〉负责窗口的影崎来访,向〈阿斯特拉尔〉提出投标案件。伊庭树的〈阿斯特拉尔〉由此开始。

与这位曾比任何人都更不祥的男子相遇,令现在的树诞生。

「……树。」

柏原身旁的黑羽也呼唤道,却就此语塞。

她一再尝试开口,但话语每次都哽在喉头。

「……加、油。」

最后,少女就像只会讲这句话一样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嗯。」

树点点头。

至少,少年听懂了她超出言语的心意。

黑羽、达瑞斯和柏原三人的身躯透过骚灵现象漂浮起来。虽然骚灵现象容易受高浓的咒力影响,但这方面柏原似乎有出手干涉调整。

这么做比直接施展飞行术式简单?或者,那个理由是为了带黑羽来到此处的借口?树不知道。

最后,现场只剩下两个人。

少年与年轻人。

持有妖精眼的两个宿命之人。

「…………」

树吸了一口气后吐出。

「……菲因·库尔达。」

他仰望年轻人,呼唤对方的全名。

借这种形式,明确划分自我和对方的境界线。

「这是最后了。」

「……是啊。」

菲因也点点头。

他旋转密斯提尔提恩之枪。仅仅一个动作,强烈的咒力便像暴风般盘旋而起。他吞食的大部分第三组织力量都用在维持行星魔法上,但咒力的质与量依然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恐怕连〈螺旋之蛇〉的座,也无人阻止得了现在的菲因。

「这样就好,树。」

年轻人也露出微笑,看来极为欢喜。

「……嗯。」

他再一次,这次更轻微地点个头。

「第一次觉得我也有想要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胸中总觉得骚动不已,就像有人从脑袋搔着痒似的。」

菲因加深那抹微笑。

原本无邪的笑容,现在纯净得更发透明。

「不过,凭你孤身一人打算做什么?」

「我不是孤身一人。」

树断然说道。

「不是孤身一人?」

「直到刚才为止,我都准备一个人过来。至今为止我一直仰赖他人、依靠他人的协助,所以一个人来到这里时,我感觉获得了一点救赎。」

方才他也对父亲说过。

坦承靠自己的力量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

树否定道。

「我果然不是孤身一人。」

此刻,树站在成为最后一名〈螺旋之蛇〉的年轻人面前说道。

「在真正的意义上,无论谁都不是孤身一人。」

不是孤身一人。

那句话,菲因听不懂。

那句话,树深信不疑。

所以——

「————!」

两人几乎同时以妖精眼察觉变化。凭借那份信赖,树抢先一步展开行动。

几乎如现实云层一般的咒力漩涡笼罩在多头龙身旁,两名少女搭乘的扫帚从漩涡正下方冲了出来。

「穗波!」

树呼唤。

扫帚像弹动的鱼一样一阵弹跳。

少女按住扫帚,同样大声呼喊!

「小树!」

「——!」

光听到那个称呼,树就判断出少女的状况。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少年明白她现在是自己的伙伴。

至于实际情况则是如此。

——『〈协会〉的权利转交给他了。』

柏原投出的灵符化成飞鸟,向交错而过正赶来此地的穗波传递讯息。

(……嗯!)

少女也在胸中点点头。

此刻,穗波自由了。

无论作为〈协会〉旗下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或是穗波·高濑·安布勒个人,都可以协助伊庭树。

这代表她能够去帮助青梅竹马。

代表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行动,达成一直办不到的事!

「接住!」

扫帚后方坐着另一名少女。

得更加脆弱,将少女逼进濒临崩溃的状态。

「安缇!」

就像往她的背猛拍一下,穗波再度大喊。

「……嗯。」

安缇莉西亚也回应道。

她好不容易恢复意识,从半空中俯瞰心爱的少年。

「……树!」

她也呼唤少年的名字。

那只有一字的单名,始终支撑着少女。

穗波察觉那一点后,露出非常高兴——同时有些为难的神情,继续向好友大喊:

「我来帮忙!我当见证!」

少女手中握着〈活木杖〉。

过来以前,少女已替一生一度的重要魔法做好准备。

「所以,现在——跟安缇订下约定!」

少女单手操纵扫帚,比平常更强而有力地说。

(这是——?)

连菲因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得见咒力。

凭借妖精眼,他一眼便察觉穗波和安缇莉西亚前来,安缇莉西亚正处于即将跟魔神融合的恐怖状态下。

不过,接下来的事不得而知。

穗波打算干什么?

带那种状态的安缇莉西亚过来,有何目的?

所以,菲因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他接受了〈螺旋之蛇〉的愿望,必须除掉一切可能造成阻碍的因素。

(……约定?)

「我命——」

「别想得逞!」

回应穗波的咒力,触媒从斗篷内满溢而出。

槲寄生自动发射。

就像要耗光剩余的槲寄生飞镖般一口气射出。

菲因举起密斯提尔提恩之枪,单凭咒力操作就让这波近乎机关枪的扫射失效。然而,如狂风暴雨般袭来的槲寄生压制射击仍成功地绊住菲因片刻,穗波趁隙高举〈活木杖〉。

「我乞求——」

咏唱向上延伸。

这里原本没有供居尔特魔法应用的树木,却有象徽树木的咒力。

第三组织。

〈螺旋之蛇〉成员冠上的座名,取自于人称生命之树的魔法象征。实际上,第三组织这种「变成魔法师的魔法」跟生命之树息息相关。

可以说,魔法上的树木在那结出了果实。

所以。

(我——办得到!)

「我乞求——」

肉眼看不见的手伸向菲因聚集在此处的咒力。

透过〈活木杖〉,逆向运用三名第三组织的咒力。

(我要——使用这股咒力!)

不可能办不到。

怎么可能办不到。

因为名叫阿斯特拉尔的龙之第三组织诞生的契机,就是十二年前的她。

「我乞求——」

为了祝福最重要的好友与最喜欢的青梅竹马,少女的声音高高地高高地——一直延伸到星空。

(约定——!)

听见那个字眼,树猛然动了起来。

与安缇莉西亚的约定。

跟父亲重逢之前,他们在游乐园的入口附近交谈过。

——『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下决定的人是你,树。无论什么答案我都会接受。』

当时少女这么告诉他。

而他已做出决定。

少年没想到回答的时间竟是现在,但正因为如此,他一瞬也不迷惘。

「安缇莉西亚!」

少年呼喊道。

偶尔,真的只有偶尔,少年会直呼少女的名字。

至于都在什么时候,那还用说。

在最宝贵的时刻。

在最重要的时刻。

「跟我——立誓吧!」

少年全力呐喊。

虽然不是魔法师,他依然倾尽自己的一切灌注在言灵里用力呐喊。

「…………」

所以,安缇莉西亚非常喜悦地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像戴上婚戒的新娘一样绽放笑容。

她强而有力地笑着点头。

「好……!」

至上四柱。

与阿斯莫德融合时,安缇莉西亚曾隐约瞥见沉眠于魔神最深处的术式。

她父亲——欧兹华德·雷·梅札斯与魔神融合,变成魔法的失败品前留下的术式。

(那是父亲大人的……)

她给了父亲最后一击。

——『可爱·的·安缇···我·』

——『没能···成·功·』

在说出那些遗言前,尝试化为魔法的术式之前。欧兹华德多半先在阿斯莫德深处留下了另一个术式。

那是欧兹华德从前想实现的另一个方法。

不同于统领一切魔神的所罗门王的另一个方法。

不久之前,安缇莉西亚说过:

化为魔法的魔法师无一例外地沦为散播咒波污染的灾厄,是因为控制魔法的主体消失了。反过说来,变成魔法师的魔法——第三组织,则是运用结社成员的集体潜意识来建立新的控制用人格。

那么,假设化为魔法的魔法师还保有自我,在尚有自我期间跟某人缔结契约呢?

这并非假设。

实例早已存在。

那就是影崎和达瑞斯的关系。

虽然契约数量仅限七个,那两人极端地接近第三组织——接近羽化成仙的影崎,被成功地留在现实世界。由于魔法系统不同,两者只有梗概部分互通,但与欧兹华德留下的术式十分相似。

虽然相似,关键之处却不一样。

(……嗯。)

少女心想。

一定是因为那个差异,才让父亲完成了术式却不使用。

理由很简单。这个术式需要的并非魔法的技术或才能。施法者要求具备一定的血统,但那算不上是重要因素。

需要的不是代价。

不是牺牲。

(……比方说。)

比方说……安缇莉西亚想道。

(……休戚与共。)

不论是健康、是疾病、是喜、是悲、是富、是穷都朝夕相伴。

那样的信赖关系,只是种幻想。

魔法师既然身为魔法师,无论跟谁在一起,终究都是用来提升魔法境界的附属物。

不过。

当时父亲若有母亲相伴的话——

(……不。)

安缇莉西亚抛开那个念头。

已发生的过去无从改变。要一一怀念往事等晚点再来就好。

现在,必须珍惜当下。

「我乞求——!」

穗波的咏唱传来。

那声音支持着她免于奔溃。

与魔神融合的身体己濒临极限。

自我变得朦胧不清,咸觉越来越敏锐,无法控制的咒力自体内涌升。不好好静养,强行来到这里的她即将化为魔法。这种异变不仅不可逆,甚至不可能抑制住。

(……尽管如此。)

安缇莉西亚没有跪倒。

她吸收穗波汇集的咒力,纳入体内。

由于逆向利用的是第三组织纯粹的咒力,咒波干涉程度极低,但她仍小心谨慎地吸收着。

(…………!)

穗波的感情随着咒力一同传来。正如字面上的意思,变成半灵体的她与少女共享胸中的痛楚。

「树。我……」

痛苦与欢乐、悲伤与喜悦……所有感情融为一体搅拌着,安缇莉西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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