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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 生死关头的魔法师们 第三章 魔法与魔法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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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外人介入人魔法决斗不是犯规吗?」

「你自己说过吧,既然没被撤销社籍,你在这场魔法决斗中就算是〈阿斯特拉尔〉的一分子。就算你跟〈螺旋之蛇〉为敌,也可以认定是〈阿斯特拉尔〉方的自卫行动。」

「这藉口太牵强了吧?」

「这场所谓的大魔法决斗,有哪个部分不牵强?」

司听到达瑞斯的说法后装出思索片刻的样子,为难地搔搔鼻头。

他不得不承认,壮汉所言亦为事实。

半晌之后……

「我讨厌做白工啊。」

司轻浮的笑着,拍了一下后颈。

「你想要什么?」

「我应该说过我的目的是什么。」

听见司的回答,达瑞斯眯起眼睛。

最后低声开口:

「让〈阿斯特拉尔〉成为像〈协会〉一样,拥有第三组织的第三评价机构?」

壮汉难得语带感慨的说道:

「那就是……你眼中所谓的,魔法师的幸福?」

「我是这么认为没错。」

司悠然颔首。

此时达瑞斯自飞艇吊舱瞥了一眼布留部市,缓缓开口:

「我也来谈谈往事吧。」

「哎呀。」

司一脸稀罕地歪歪头,达瑞斯以沉着至极的口吻如此说着。

「从前,我也曾来过这个市留部市。」

「…………」

这次换成司陷入沉默。

或许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发言有多大威力,达瑞斯停顿了好一会才说出下一句台词。

「那已经是十年多以前的事了,我来此地寻找家母海瑟·安布勒。很遗憾,当时海瑟·安布勒已离开〈阿斯特拉尔〉失去踪迹,你也不在日本。」

「…………」

司的沉默与达瑞斯的沉默性质有点不同。

就像要动用视觉、听觉、触觉等所有感官,来刺探达瑞斯的心灵深处。

「真可惜,我个人有理由尽早掌控安布勒的血脉啊。」

「是。」

司的语气依旧难以捉摸。

为了捕捉他藏在语气背后的心思——直透他的心防,达瑞斯不断往下说。

「相对的,我找到了挺有趣的东西。」

达瑞斯观察着司的反应说道。

男子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正因为如此,反倒显得异常。平常总是一副戏譆态度的伊庭司竟没有任何反应,这情况本身就指出此话题的重大程度。

达瑞斯晃动蓝色西装下的肩膀,微露苦笑。

「这想法同样有一半出于猜测……要听我说说看吗?」

司依然沉默不语。

即使如此,达瑞斯仍毫不犹豫的继续。

「你之前一度尝试过创造第三组织,却失败了吧?」

「…………」

「你想行使缄默权也无所谓。」

达瑞斯轻哼一声,向房门呼唤。

「影崎。」

「是。」

不知何时,那名男子已站在司背后。

「哎呀。」

司也回过头,影崎却浪有跟他目光交会。

昔日〈阿斯特拉尔〉的社长和社员,理应拥有长久信赖关系的两人却没有多谈一句话。

相对的,影崎开口问道:

「有何吩咐。」

听到这句话,达瑞斯仅仅转动眼球看向他。

「刚才收到来自猫屋敷的联络,他大致锁定了〈螺旋之蛇〉的藏身处。」

「这样吗?」

「看样子,消耗掉你的那一天似乎到了。」

「请随意。」

影崎没对这番毫无人性的言词做出任何反驳,仅仅面无表情的同意。

然而,这回达瑞斯进一步下达指令。

「你跟着他。」

「————!」

司一瞬间停止呼吸。

「跟着我……吗?」

「您要我……跟着他?」

甚至连影崎都罕见地皱起眉头。

达瑞斯只露出宛如肉食性动物的笑容颌首。

「这个人应该很清楚,以什么手段消耗掉你是最有意义的——所以,就由伊庭司把你消耗殆尽吧。」

说完之后,他转向伊庭司。

「有什么不满吗?」

「你哪肯听人抱怨啊?」

司不停叹气,但挥挥手表示同意。

「想抱怨是无所谓,但不准违抗我。」

达瑞斯的眼眸中蕴含着敌意与傲慢复杂交错的压力。

那比单纯的敌意更难抗拒,随便拒绝也很可能招来麻烦。

「对了,正在现场待命的猫屋敷也跟着你吧。事到如今,不必对这组阵容的性能再多做说明了吧。」

「哈哈,真是优惠大放送啊。」

司彷佛想遮掩脸庞似的搔搔头发。

达瑞斯的提议对这各男子来说依然是出乎意料之外,同时深深感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达瑞斯仍未做出任何让步。

他只是把具备双重立场的人安排在司周遭,藉此逼出司的目的。

「你喜欢就好。」

达瑞斯傲然颔首。

那是王者的从容?或者他还握有别张王牌?

他显现在外的强烈自信,是因为确定小丑伊庭司的戏言不足以动摇自己的心吗?

「前代〈阿斯特拉尔〉……用你们的名声和力量阻拦〈螺旋之蛇〉和现在的〈阿斯特拉尔〉吧。」

〈协会〉副代表,达瑞斯·李维严肃宣布。

「这么说来,那是……」

那句shen • yin,被事务所内喀啦喀啦回转的吊扇声盖过。

少年难过地吐出一口气,靠在倾斜的椅背上。

他正是数,肩头还上了绷带。

克萝艾对他施行了治疗魔法,但效果只是促进回复速度,顶多减轻一些疼痛罢了。若考虑到少年一天之内跨越了多少次生死关头,只有这点小伤该称作奇迹才对。

这里是〈阿斯特拉尔〉事务所。

在场的不止是树,他的周围还有黑羽、美贯与奥尔德维恩这些〈阿斯特拉尔〉社员;葛城家的辰巳、橘弓鹤与葛城香;〈特里斯美吉斯托斯〉的狄亚娜;藏名神社的御凰镐;《银之骑士团)的克萝艾当然也在,这次提供助力的魔法师全都齐聚一堂。

然后——

「你应该隐约察觉到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倚墙而立的瘦削人影上。

石动圭。

遇见他之后,树和克萝艾、辰巳会合,一路防备〈螺旋之蛇〉与〈协会〉可能派出的追兵,总算设法回到了事务所。

声明只是受托传话的石动圭也多管闲事的一路跟了回来,这或许很像他的风格。

现在,面对大魔法决斗中加入〈阿斯特拉尔〉方的全体人马,青年公开传话内容。

亦即——

「正从这片土地向世界传播的行星魔法,就是〈螺旋之蛇〉的『创世』。但是从你的角度来看,说不定是再熟悉也不过的现象。」

圭搔搔脑袋。

他嫌弃长发碍事似的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一言以蔽之就是……」

停顿几秒钟后,他挑明真相。

「给予全体人类妖精眼。」

「…………!」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哑口无言。

但其中受到最大冲击的人,还是位居中心的少年。

树比任何人都更深刻的体认到,石动圭所说的现象有多么残酷到难以言喻。

石动圭对着依然靠在椅背上,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的少年继续说下去:

「说妖精眼其实不太正确。那终究只是比寻常魔法师略高一级,看得见灵异及咒力现象的能力罢了。顺便一提,能力的有效时间也不会太长。既然影响范围扩展至全人类,那家伙估计就算〈螺旋之蛇〉用了红色种子,效果大概也是一个月左右就会自然消失。这次他们打算强行采收第三颗红色种子,时间说不定会更短。」

圭弯起嘴角,耸耸细瘦的肩膀。

「不过,对魔法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一般人看见那些玩意……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吧?」

「……嗯。」

树点点头,话声闷在嘴里。

从前有人说过,伊庭树胆小的性格是由于看得见灵能物质而产生的防御本能。

其理由并非魔法和灵异现象令人恐惧,而是因为妖精眼的视力大幅超越人脑所能接受的范围。正因为树天生拥有妖精眼,才会本能的逃避灵能异象,以免让超出负荷的事故发生——好几名魔法师也曾如此点明。

但是,缺乏避险本能的一介普通人,若突然给予他妖精眼?

「全部发疯还算是轻的。」

圭小声低语。

青年绝未夸大其词。若没有任何准备就被迫体验树至今目睹过的世界,人类的精神绝对会轻易崩溃。

但人类的一切不会就此全面毁灭。

姑且不论个体能力,以一个群体而言,人类可说是极为强韧的生物。即使其中一部分发疯,整体机能也不会因此遭受破坏。就算彼扔进魔法与灵异现象当中,人类也会慢慢接纳这些异常状况,坚强的逐渐适应。

然而。

一个文明或许会就此毁灭。

对于凭藉科学的「力量」拓展生存领域,以理性为方针建立的现代社会而言,与魔法的邂逅极具毁灭性。在构筑出能够跟魔法共存的新社会前,难以想像会牺牲多少生命。纵使爆发新战争和纠纷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便是「创世」吗?

是长久以来遭受凌虐的〈螺旋之蛇〉得出的结论?

(……或许是吧?)

树想道。

他一一回忆起至今见过的〈螺旋之蛇〉干部。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要毁灭既有文明时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当然,他们也拥有属于他们的体谅和慈爱心。同样会跟同伴分享喜悦,哀悼同伴之死。

然而,那些感情交流终究仅限于魔法师之间。他们和一般人隔阂甚深,几乎可说是两支不同的种族。

小以为如此。

少年深深叹了口气,直视传话人。

「传话内容……都说完了?」

「不,还剩下一句话。」

圭这次看来有些困惑地揉揉太阳穴一带。

「什么?」

「哎呀,这句话实在太夸张了点啊。」

圭清清喉咙,闭起一只眼睛。

然后这么告诉少年: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闭嘴乖乖看着吧,儿子』。」

石动圭的发言,让在场所有人全都瞠目结舌。

「这就是传言内容。」

青年又咳了一声重新说道。

「以上为伊庭司的传言。只是替他带这番话,我就收到了不少报酬。」

一听到那名字,在场两个人立刻有所反应。

「树。」

「社长哥哥。」

黑羽和美贯回头望向少年。

因为她们是现场年资最老的〈阿斯特拉尔〉社员,与少年缘分匪浅,所以这对女孩才会率先呼唤树的名字吧。

其余魔法师们仅是静静注视守护着他们儒赖的少年。

「……嗯。」

树点点头,彷佛在回应每一位看着他的魔法师。

「既然爸爸说他会想办法解决,或许真的有办法吧。毕竟他还特地调查了我们跟圭先生的关系,请他过来传话。」

「……这样好吗?」

辰巳皱起一对粗眉。

「唔,虽然对树先生过意不去,妾身也觉得难以相信。」

站在他身旁眉头紧锁的白皙脸蛋,正是美贯的姊姊,葛城香。

树为难地微露苦笑。

「……这个嘛,问题不在于能不能相信爸爸。」

他说完前言之后继续:

「尽管如此,我认为爸爸并非单纯与我们为敌。否则,只莲先生和尤戴克斯先生不可能照他的吩咐行事。」

「唉,司先生打从以前就是个喜爱恶作剧和嬉闹过头的麻烦人物呢~」

〈特里斯美吉斯托斯〉的首领狄亚娜拖着独特的语尾,伸出食指抵住下巴。

这位半张脸孔藏在漆黑面纱下的女性,是现场唯一与从前的伊庭司直接交谈过的人。她以咒物商的身分连续跟两代〈阿斯特拉尔〉密切往来,在某种意义上或许是最熟悉〈阿斯特拉尔〉的人物。

「我还是无法接受。」

克萝艾愤慨地噘起嘴唇,

「基本上,我们连那个伊庭司是不是真货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

树如此回答。

唯独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迷惘。

「我分得出来。」

少年明明白白的重述一遍。

谁都不可能开口否定那句话。

纵使从小分离交给他人抚养,纵使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他们仍旧是父与子。少年的话语彷佛在声明,即使分隔两地一样能理解父亲。

接着,少年说道。

「不过——还是不行。」

「就算爸爸……就算前代〈阿斯特拉尔〉全体社员都要我袖手旁观,我也不会照办。」

「树。」

「……dukof(笨蛋)。」

这次是拉碧丝呼唤,奥尔德维恩啧了一声。

不过咂嘴的红色大衣少年看来绝无不快之色,反而像是正等着那句台词。

「不是别人。」

树举起拳,咚地一声敲上西装胸口。

他在心脏上方握着拳头。

「这场大魔法决斗是我起头的。」

伊庭树加重力道把拳头握得更紧更紧后说道:

「所以,必须由我主持到最后。」

他将决心诉诸言语说出口。

就在此时——

「挺有志气的嘛。」

另一个方向传来回答。

声音来自事务所入口。

所有人一起回头,浑身充满非比寻常的紧张感。

不,不光是紧张感而已。有人燃起斗志、有人满心苦恼,他们绝大多数都受到无可摆脱的挣扎折磨,催动体内的咒力。

「嗯,做好战斗准备这点没有错。现在的我可是敌人。」

站在玄关的人也认同他们的行动。

穗波·高濑·安布勒拿下帽子,胸中怀抱种种感情微露苦笑。

「穗波……!」

树呼唤她的名字。

少年同样一脸复杂。

正因为少女忠实履行派遣魔法师的生存方式,于是身为〈协会〉旗下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的她,现在与〈阿斯特拉尔〉为敌。

从某种意义来说,她说不定比伊庭树更符合派遣魔法师的理念。

「不过,我现在无意开打。方便的话,可以听我说些话吗?」

「怎么回事?」

树站起来走上前一步。

「……小树。」

穗波心疼地盯着他右肩的绷带。

「你被〈协会〉的仪式魔法打伤了?」

「……嗯。」

树点点头。

「……那等于是我打伤你的。不过,我不会道歉就是了。」

「不必道歉啊,你和猫屋敷先生只是在做该做的事。那一定是我无法办到,〈阿斯特拉尔〉却必须去做的。」

「哦~」

少女稍微弯腰,探头注视少年的眼眸。

「什、什么?」

「你变狂妄了。」

「咦,有、有吗?」

「这也难怪。不光是我,你连〈协会〉与〈螺旋之蛇〉都敢惹,现在整个魔法世界再也没有比小树更狂妄的人了。」

少女轻轻哼了一声。

少年只能搔搔头,似乎想蒙混过去。

宛如搭上时光机重返过去一般,昔日——直到一年前为止的日常光景再度重现。无论其他魔法师再怎么尝试,大概都无法从少年身上引出这样的反应吧。

无法像这样遇见昔日的少年,

在环绕少年身侧的众多人物当中,果然只有这名少女是特别的。

即使不在身旁,她也彷佛一直陪伴着少年的必。

「穗波……?」

树的声音掠过一丝颤动。

少女伸手触碰少年的脸颊。

「要道歉的人是我。」

「咦?」

「我终于明白自己从前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打从最初……」

她有些欲言又止。

就像要甩开心中的执着般,穗波暂时闭上双眼。

「你先见见她们吧。」

她转身说道。

「社长!那是——」

奥尔德维恩也指向同一个方向。

穗波的背后。

那里站着另一个人影。

「……树社长。」

「黛芬妮小姐!」

一位黑白双色的美人。

〈盖提亚〉副首领,黛芬妮。

虽然受了伤,西装处处可见烧焦痕迹,女子仍不改坚强神情直视着他。

「穗波,黛芬妮小姐怎么——」

少年冲了过来,看到女子的情况后瞪大眼睛。

走近一看就能发现,她身上的烧伤比想像中更严重。尽管已接受过简单的治疗,伤口还有穗波涂抹居尔特魔法软膏的痕迹,终究不足以舒缓痛楚。

但是,令人惊讶的事态尚未结束。

黛芬妮拾起头,向少年请求:

「非常抱歉,能不能请您离开结界见大人一面?」

「咦?结界?」

树眨眨眼。

〈阿斯特拉尔〉事务所周围的确张设了结界,但是没接触到格外强力的魔法就不会产生反应。所以聚集在此的众多魔法师和黑羽这种灵体才能自由出入这里。

树几乎不知道事务所结界过去有曾经发动的实例。

顶多只有在那场拿〈阿斯特拉尔〉经营权当赌注的魔法决斗中,遭尤戴克斯以「图特之枪」攻击的时候而已。树后来于听说,那是知道事务所有结界存在的尤戴克斯,耗费数年时间来安排的魔法。

少年一瞬间不禁愣住,依言朝玄关外走出几步。

他随即捣住右眼。

强烈的咒力直刺少年的视觉。

「……树。」

接着,一声微弱的呼唤轻触他的鼓膜。

那是少年收藏在胸中深处某个非常柔软角落的声音。

「……在你面前……出丑了。」

「……咦……」

树嗓音沙哑。

思考停顿。

优美的法国卷金发在他疼痛而模糊的视野内摇曳。宛若天上黄金织就的光辉,与所有人印象中的身影如出一辙。那件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的漆黑洋装,挂在胸前闪烁的所罗门五芒星项链,全都没有任何改变。

明明没变。

明明什么都没变。

「前来事务所的路上,是我一直跟她进行咒力同调,才压制得了失控的咒力。」

穗波的话语低低流过地板。

「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才抵达这里。现在情况好多了,刚开始我根本无法走动,很可能一移动就散播咒波污染。」

实际上做起来想必不简单。

并非举行仪式,却一直跟他人保持咒力同调,这对一流魔法师来说同样难如登天。纵使是穗波,对象若非长年相处的安缇莉西亚也不可能达成。

「是啊……给你添麻烦了吗……」

「不知道。」

穗波别过头、撇开视线。

相对的,少女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抹微笑也如玻璃般透明。

不同于黑羽那种一般灵体,她透明的身躯不时映出两层身影——显露令人毛骨悚然又美丽的魔神。

那是代价。

连身体都奉献出去,与所罗门魔神融合的代价。

步年的右眼甚至目睹了那个事实。

「对不起……树。」

所罗门公主环抱着自己的身躯向他道歉。

「没先跟你……商量过……就擅自下决定……」

于是,少年……

少年他……

「安缇莉西亚小姐——!」

宛如灵魂被撕裂般呼喊着少女的名字。

3

大魔法决斗匆匆进入第二天。

第一天的夜晚已跨越午夜零时,地面充斥着夏季的闷热湿气。若是能够摊开双臂使劲拧绞空气,大概会滴滴答答的落下水珠。

清晨即将到来。

但此时还找不到一点太阳的踪影。

是谁说过,黎明前夕是最黑暗的时刻?

不久之后,一个脚步声响起。

仿佛对着这片任谁都会隐匿其中的黑暗敲门般,叩咚咚咚……脚步声接连在四周回响。

「我模仿老片学来的踢踏舞跳得怎么样啊?虽然有点过时,应该还吃得开吧?」

「感觉烦死了,请你快点住手。天气本来就热,再这样一闹真让人想死。」

青年不假辞色的直言。

那是名银发青年。

略长的头发色泽近似逐渐沉入地平线的满月,修长的身躯穿着一身漆黑西装,脚边还围绕着四只猫。

当然,他正是猫屋敷。

「真没想到,居然是你过来担任现场指挥官。」

「哈哈哈,我也很意外。达瑞斯先生的点子还真奇特啊。」

有点沮丧的伊庭司不再跳踢踏舞,拍了拍颈背。

「…………」

影崎也沉默不语的跟在他身后。

猫屋敷也没有跟影崎交谈。青年并非对他视若无睹,感觉比较像不知该如何对待他才好。

「嗯?你们两个怎么了。难得三个人相隔多年后重聚,你们就不能假装感情好一点吗?」

「用装的没关系吗?」

难得一见的——影崎有所反应。

「嗯,人与人之间实际上感情好不好,乍看之下是没办法判断的,常常连当事人自己都搞不清楚。所以我认为,先假装感情不错算是条捷径吧?愿意这么做,代表想跟你拉近关系啊。」

司的发言并末获得后续回应。

就好像影崎刚才的反应只是出了错似的。

「……喵~」

「喵~」

相对的,黑猫与白猫发出呜叫。

「跟玄武你们也好久不见喽~大家过得好吗?他有记得喂你们猫饲料吗?」

「请别教坏我家的猫。话说回来,除了紧急情况,我才不会喂它们吃现成的猫饲料那种劣质品,基本上食物都是亲手做的。」

「好像是这样没错。对了,你还是一脸苦相耶。」

司摸摸下巴,沉吟着闭起一只眼睛。

「难得有人告诉我,说你变得圆融一点了。」

「变得圆融吗?」

猫屋敷微露苦笑。

「性格圆融的人,怎么当得了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

「这很难讲啊?起码看起来比以前好很多。而且〈八叶〉的事,你也算是做个了断了?」

「你还是没变,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耳朵特别灵。」

〈八叶〉。

过去猫屋敷所属的京都魔法结社。

猫屋敷是结社首领兼亲生父亲——御厨庚申,透过多种令人作呕的实验制造出的孩子。一年前御厨庚申身为〈螺旋之蛇〉的座一事曝光,在伊庭树和〈协会〉出面介入的情况下,最后因绩命魔法遭到破坏就此丧命。

「耳朵够尖可是优点。」

司晃动肩膀低笑出声。

似乎觉得这番问答有趣的不得了。

「你以前就知道我的过去了?」

「御厨庚申没告诉你吗?我跟他见过一面。」

司一边转动着食指回答。

猫屋敷微皱眉头,伸手推推镜框。

「……为什么去见那家伙?」

「喏,要带你回〈阿斯特拉尔〉还是必须先徵得同意嘛。由于各种因素似乎都挺麻烦的,所以我决定干脆所有事情直接问他本人比较好。唉,虽然对方可能不会坦白告诉我,但碰过面比较容易推测啊。最后,我们约好互不干涉之后就结束了。」

听到司的话,猫屋敷小声叹口气。

「有时候你倒是格外勤劳。」

「坦率地赞美我不就好了?」

「如果我开口赞美你,那就正好证明我脑筋不正常。」

「呜哇,好过分!喂喂,我们公司可爱的新社员什么时候变成不良少年了!」

「…………」

影崎自然没有回答。

司闹别扭的鼓起腮帮子,当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他嘟嘴哼了一声后悄然低语。

「……唉,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解决你的问题,不过换成儿子来解决也好。」

「……是啊。」

猫屋敷不经意地仰望夜空。

空中云层厚实,不见星斗,黏稠的浓郁咒力正溶进夏日闷热的空气里。猫屋敷彷佛想甩开那股咒力般将手放在太阳穴上,对司开口、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嗯?什么什么?」

看着活像钟摆一样左右晃动脑袋的司,猫屋敷如此间道:

「你对树社长说过,你的方法正是达成他目标的捷径。」

「哎呀,你的耳朵才尖呢。」

看着司佩服地一拍手掌,猫屋敷刻意不去理会。

「那么,你觉得你正在做的事情,真的会让树社长开心吗?」

「喔喔?」

猫屋敷对皱起眉头的司说道:

「你正在做的事,简而言之就是——等于告诉梦想成为职业棒球选手的小孩『没问题,爸爸帮你买下整个球团,这样一来,你绝对能当上职棒选手』?」

「啊啊,原来如此。」

伊庭司理解的点点头。

「不过,这样有问题吗?」

他不解地歪着头问。

「咦?」

「真正想实现一个梦想还讲究手段如何,未免太奇怪了?那岂不是代表,对梦想的重视程度不过尔尔?」

「有时候正因为是珍贵的梦想,才会特别讲究实现过程的。」

「啊啊,的确也是有那种情形啦。不过从猫屋敷口中听到,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啊。」

如此回应的司,喀嚏一声停下脚步。

「——那么,这里可以吗?」

「是的,真没想到还会再度重返此地。」

猫屋敖抬头望去,生锈的废弃摩天轮矗立于前方。

游乐园。

这座位于布留部市郊外,占地宽广的弃置娱乐园地正是他们的目的地,也是猫屋敷查出的〈螺旋之蛇〉藏身处。

此外,正如猫屋敷所言,他并非初次来到这里。

「……在我入睡期间,你们好像跟欧兹华德·雷·梅札斯的残骸在这里交过手。」

「是的。」

猫屋敷点头。

没错。

伊庭树就任〈阿斯特拉尔〉第二代社长后,首度碰上的重大事件——就是跟触犯禁忌,化为魔法的魔法师,欧兹华德·雷·梅札斯对决。

那次事件的决战地点,正是这座游乐园。

「化为魔法的魔法师……正确来说,是连魔法都算不上的失败品。」

司神情迷茫的说道。

游乐园内摆放着多项废弃的娱乐机具。

握把折断的旋转咖啡杯、油漆剥落的旋转木马、随风晃动的鬼屋看板,与随意弃置不顾的大型电玩机台,看起来十分冷清。

借用夜晚的魔力,那些残破的娱乐器材彷佛也在短短片刻间怀念起昔日的美好时光。

司眺望着前方那一幕光景缓缓开口。

「嗯,连不是魔法师的我都感觉得到,咒波污染紧紧黏附在这块土地上。我知道猫屋敷你很优秀,不过真亏你们能活着回来。」

「当时的欧兹华德并未吞食全部的所罗门魔神,何况他还缺少了关键的至上四柱——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险些丢掉性命。」

回想起当时的惊险,猫屋敷发出一声迟来的叹息。

阿斯莫德。

亚斯他录。

拜蒙。

巴力。

盘踞七十二魔神顶点的至上四柱。

当时安缇莉西亚偷偷带走了封印四柱魔神精髓的咒物。

现在的安缇莉西亚也是如此,身为〈盖提亚〉首领的欧兹华德,其魔法主要是控制至上四柱来率领其他魔神。所以即使化为庐法,失去至上四柱的欧兹华德终究无法发挥全力。

但是——

尽管力量受限,从前的猫屋敷和穗波仍是死里逃生。

如果欧兹华德吞食了任何一位至上四柱,落败的那一方想必会换成〈阿斯特拉尔〉。

不,实际上他们几乎死在他手里。

司斜眼瞥向青年,小声呢喃:

「是妖精眼救了你们吗?」

「…………」

「只靠单纯的妖精眼或许行不通,但树的眼睛里藏着红色种子。所以,我能理解你们为何得以度过难关。」

「十二年前,是吗?」

「嗯?」

「红色种子进入伊庭树眼眸的那一天,前代〈阿斯特拉尔〉实际上的解散日。我终于快要明白,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吗?」

伊庭司简短回应。

「世界在进步啊。」

他喃喃低语。

「社——」

猫屋敷正想开口,却又闭上嘴巴。

一瞬间他感到很困惑,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人。

猫屋敷还来不及解决心中的困惑,情势随即出现变化。

「看样子,人家来迎接我们了。」

司开口说道。

誧声未落,三个特别幽暗的影子走出笼罩游乐园的黑暗。

没错。

是三个。

白色圆领披风随风飘舞,戴着骷髅面具的链金术师——「基础」。

披着美丽毛皮,宛若夜色结晶的狞猛女子——洁希丽叶。

头戴丝质礼帽,手握光滑木杖的褐色肌肤绅士——萨雅吉。

〈螺旋之蛇〉的三人。

「幸会幸会。」

司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这举动由他做起来只像在开玩笑,却不可思议的与现场气氛很相称。

「……您是伊庭司先生吗?」

萨雅吉抬起手杖,敲敲游乐园地面。

「是的,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我乃〈螺旋之蛇〉的『慈悲』之座,名唤萨雅吉。」

他以文绉绉的独特口吻介绍。

「我是『基础』。我知道你来了,伊庭司。」

接着,自动人偶链金术师开口:

「不过,连我们也不知道你会采取什么行动——结果,你选择投靠〈协会〉,以保障自身安全吗?」

「那样解释也没有错。」

司开玩笑地刮刮脸颊。

然后他刻意环顾周围继续说道:

「根据达瑞斯的说法,你们派到水晶塔的两名魔法师都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了。」

「梅奇欧雷那家伙死了。杰克还在昏迷。」

洁希丽叶简短说完后,态度陡然一变。

她没花时间特地报上姓名,多半觉得名字无关紧要。或许是对司本身感兴趣,女子的眼眸灿烂生辉。

「原来如此。」

司叹了口气。

「我跟你们可真有缘。」

「啊?你是指在我加入之前的家伙?」

「应该算吧。」

司略显疲惫的说着。

「杜马、纳齐姆、玛契拉,是我杀的过去〈螺旋之蛇〉三名成员。」

这句话称不上正确。

那三人交战的对象确实是〈阿斯特拉尔〉,但司反倒期望与他们谋求融合。是欧兹华德·雷·梅札斯在紧要关头破坏谈判,从旁夺走包含红色种子在内的一切。

考虑到所有状况之后,司仍宣称是自己杀了他们。

声明他们的死是自己的责任。

「这样吗?」

「基础」回答。

他和萨雅吉是现场众人当中熟悉旧时代〈螺旋之蛇〉的人物。

「梅奇欧雷是玛契拉的儿子。我判断她属于较为严厉的母亲,但梅奇欧雷很黏她。杰克过去是杜马非正式的弟子,在闲谈之间不经意融入密宗瑜伽的思想是杜马的嗜好。」

死灵术师玛契拉。

导师杜马。

儿子继承母亲的魔法,修习混沌魔法的杰克为了自身利益而盗取杜马的技术。

想必两位师父都觉得夙愿以偿吧。不只是魔法师,自己奉献生命钻研的技术得以传承到后世,有谁会不高兴?

现在,两门秘法一方已然断绝,另一方也濒临失传。

这不叫悲剧,又该称作什么?

「杀了纳齐姆的人是我。」

猫屋敷低声呢喃。

青年忍不住非说出口不可。导致〈螺旋之蛇〉三人身亡的事件,同样与他关系匪浅。

司以手指抵住太阳穴,轻轻摇头。

「那么,只要打倒你们,〈螺旋之蛇〉就只剩下菲因·库尔达和塔布菈·拉萨吗?不,还有两个座隐藏了真实身分尚未揭晓。」

「那两位是什么人,想来您心知肚明。」

「唉,我大概知道。」

「您口中的『大概知道』,听起来真让人戒慎恐惧。」

萨雅吉深深颔首。

「那就别管之后会怎样,让我痛快打一场吧。」

咚……伊庭司后退一步。

不见一丝激动,不见一丝畏惧。

然而——

那一步正是宣布恶斗开始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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