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魔法师的妹妹 魔法师与盲目之蛇(1/4)
魔法师与盲目之蛇
有一天,妖精这么说道。
「我帮你实现愿望吧」
听到后的吸血鬼回答道。
「闭嘴。我没什么愿望要你帮我实现的」
「为什么呢」
对着不可思议地歪着头的妖精,女吸血鬼咬着锋利的牙齿,目光冰冷有如眼睛里翻滚着地狱之炎。
「真看你不顺眼」
1
「你到底想让我在这种阴暗的地方徘徊多久啊,我都要从脚底开始腐蚀掉了。啊啊,不过从我们的理想状态来看,也许那样会比较合适。再说,连个正常人类什么的都没」
一个青年一边说着听不出是抱怨还是玩笑的话语,一边踏着厚厚的落叶地毯。
年龄,是二十多,将近三十吧。
这是个会让人不禁觉得他是拉丁系的,白人青年。
头上戴着深红色大檐帽子,嘴角覆盖着一个立体型的面具。不管怎么想,都是很适合在这种森林中行进的装扮,但他的步伐却出乎意料地轻快。和外表不同,其体力似乎并不同寻常。
没错。
这是森林。
是个郁郁苍苍的,相当广大的森林。
位于欧洲某小国的,国境边上的森林。
好暗。
明明正值夏季的大白天,却简直像黑夜般昏暗。
一切光亮都被茂密叶片形成的天花板所遮盖,偶尔会有像是啮齿类动物的叫声,唧唧戚戚地回响于林木狭缝间。它们仿佛在宣言,自己不是什么玩赏动物,而是想在森林中拼命战斗,并生存下去的一员。
浓密到几乎快滴落下来的植物气味,融化在凉飕飕的空气里。居住在都市里的人,光是闻到这个大概就动弹不得了。
「啊啊可恶。以前,〈盖提亚〉的工房附近,也有这种森林。我一想起那个心情就不爽」
「那个……当然了……盖拉(gal)」
一个声音这么答道。
声音从拉丁系白人——盖拉的身后传来。
年龄和盖拉差不多。
在做工精致的束腰长上衣外,穿着有点褪色了的黄色长袍。头上深深地戴着一顶和盖拉不同的独特帽子,眼睛几乎看不见了。现在应该很少有人知道,那风格是中世纪医师的了吧。
只是,脸色出奇地不好。
不仅是铁青,都能说是尸蜡色的侧脸,比起医生,更让人觉得是死神。
梅尔基奥雷(lchiorre)。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竟然想起了……自己背叛的结社……光是想起来……心情就会不爽吧」
「找架打?那样的话,我全力奉陪」
盖拉动作敏捷地转身。
这个男人平时能将危险和开朗的平衡把握得恰到好处,但此刻却目露焦急。
「…………」
梅尔基奥雷这边也是,丝毫没收回自己的话的意思。
两人视线互相交错,气氛无比紧张之时,
「别用魔术做无聊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第三个声音,从一个意外的地方传来。
是梅尔基奥雷的,右手附近。在挂在他右手的一个鸟笼里,有个滚倒着的,戴着“面具”的,鲜人头。
不,实际上,从那个人头的断面还能窥见钢线和发条。这是自动人偶。起源于遥远埃及的炼金术之精髓,正是这个人头的真实面貌。
「……〈础〉(yesod)」
梅尔基奥雷放低声音说道,盖拉咋了下舌。
现场任何人,都没对这个极其诡异的东西感到不正常。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列席的人们,各自身体中的异常,岂是鲜人头能比。
〈螺旋之蛇〉。
他们,是被那样称呼的结社的干部,以及成员。
「我们是以区区十人,向整个魔法世界发动战争的。没多余的精力把魔术放在无聊之事上」
「说得蛮冠冕堂皇的嘛」
盖拉,耸耸肩说道。
「别说世界和战争了,现在我们可是一同在这个森林中流浪中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和病人还有鲜人头一起流浪生活两个月的话,想不烦都难」
盖拉夸张地摊开手,不是因为他想试着开玩笑,而仅是因为他愈发焦急了吧。
在两个月前的伦敦,〈螺旋之蛇〉在魔术界声名大噪。
〈础〉和梅尔基奥雷两人,把在〈学院〉举行的例行会议整个破坏掉了。两人既蹂躏了以灵体参加会议的一干干部,又践踏了〈协会〉所代表的权威,使得〈螺旋之蛇〉这个组织的表演圆满落幕。
但是,〈协会〉这边也有回以反击。
其不仅用魔术进行追踪,还利用表面身份对各国警察机构施压,下命抓捕梅尔基奥雷他们。
这种情况下,该赞扬的,应该是〈协会〉的手段吧。
〈螺旋之蛇〉的强大之处,在于各个魔法师那鹤立鸡群的实力,以及采取游击战的方针。
一言以蔽之,就是不发生正面冲突。
就算每个人都强得跟怪物一样,但老老实实地进行正面冲突的话,要想在数量上取胜还是有难度的。不,如果有列席于〈螺旋之蛇〉的〈圣堂〉的干部级参战的话,也许会赢。因为真正顶尖一流的魔法师,是可以扭转乾坤的。
但是。
「我等,不想当现实的恐怖分子」
鸟笼中的鲜人头总结道。
「我等必须获得支持。必须让世界上的魔法师认可,我等比〈协会〉更正确。两个月前的那起事件,不仅是为此目的的表演,也是在着实地渗透魔术界。」
梅尔基奥雷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这可不像是……两个月前……引发魔法师连续shā • rén事件……之后……还大破学院结界的恐怖分子般的台词啊……」
「“那个事件也是,死者不足区区二十人”」
鲜人头,强调般地说道。
就算直面产生了死者这一事实,其信念也不会扭曲。
「这可以称得上是,史上受害者最少的革命」
「也罢……咳咳……我也相信是这样」
梅尔基奥雷一边不断咳嗽,一边说道。
「“问题是……我等被发现一事……”」
仅仅是躲避警察机构的话,那是易如反掌。
不管是冒充别人,还是扰乱搜查官的认识能力,这种程度的术式要一百有一百,要两百就有两百个。
然则,盖拉他们的的确确地在被穷追猛打。
这两个月期间,他们一路马不停蹄,连〈础〉的新身体也无法准备,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协会〉那边,应该是有能捕捉到我们位置的魔法师在吧」
盖拉歪着嘴。
〈础〉,通过一次睁眼闭眼,表示对其看法的肯定。
「而且,我们也在进行部署,已经掌握到是谁在捕捉位置了」
「诶」
盖拉轻轻地,眨了眨眼。
「是说,有人熟知〈协会〉的内部情报吗」
「…………」
「哈嗯。连座都没的家伙,没必要知道的意思啊」
「是的」
〈础〉再次给与肯定,小声道。
「现在,以这个国家的时间为基准,是十三点二十六分五十四秒……五十五秒。之后,再过不到半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结果?」
「…………」
〈础〉,又没回答。
「为节省内脏的咒力,我会一直休眠到结果出来为止。剩下的就交由梅尔基奥雷来主持大局」
说完这些,他就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他就停止了所有活动。如文字的意思一样,以自动人偶的形式进入了休眠状态。
「……太有魔法师风范了吧,那种我行我素的风格」
盖拉,仰望森林的天道。
「怎么办……?就我来说……你就此退出……我也无所谓……」
「开什么玩笑」
盖拉,不耐烦地说道。
「而且,现在有些眉目了。能使用大陆级别的探查魔术的魔法师,〈协会〉里也仅有数人而已。你们故意不完全摆脱搜查网,就是想引蛇出洞。对方会损失贵重的情报提供者,你们也在伦敦用了那么惊人的大型魔术,要数个月来休养生息」
「……我原以为……你能早些懂的」
对此发自内心觉得愚蠢的口吻,盖拉这次没有理睬,而是低声道。
「那么,现在主角是谁?在拿我们搞引蛇出洞的时候的,都准备了些什么?」
「……接下来」
长衣的肩头,咕嘟咕嘟地抖动着。
他再次走向森林的某个方向,突然开始哼起小曲。
从梅尔基奥雷这个名字来看,老家应该是意大利附近的小国吧,然而那首歌却是英国古曲。
鹅妈妈童谣(othergoose)。
——同羽鸟群聚(birdsofafeatherflocktogether)
愚猪亦如此(andsowilligsandse)
大家鼠小家鼠亦会择同伴(ratsandicewillhavetheirchoice)
我且亦如此(andsoe)
2
两个月前。
那一天,魔术世界发生了强烈地震。
以伦敦为震源的那次事件,可以说是自〈协会〉一分为二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首次强烈地震。自称〈螺旋之蛇〉的他们的所作所为,仅此一次,就对魔法师们的常识产生了几乎是根本性的动摇。
漫长历史所积累起来的,名为〈协会〉的至高权威。
不知何时深信不疑的,名为魔术的『力量』的极限。
这两样东西,都受到了巨大的动摇。
当然,也不是说已经崩溃了。
〈协会〉这一组织,在其副会长达留斯·利维(darilevi)的领导下,依然以不变的权力为自豪,众多人们一路验证过来的魔术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结构的。
但是,某一种想法诞生了。
也就是说,去怀疑一下也无妨的,渺小的想法。
对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未试着怀疑过的事情,是不是该再考虑一次呢——这种极端渺小,却致命的想法。
或者说,他们的名字也是那样吧。
但是,仅以魔法师的梦想为目标的组织——名为〈螺旋之蛇〉的,魔术隐喻。
谁都没说。
没有人说出那种疑问,和隐喻。
但是,就在无声的情况下,暴风雨呼啸而来。正是因为万马齐喑,这暴风雨才铺天盖地地,经久不息地,席卷众多人们的思维。
哪一边,才是正确的。
哪一边,更能引导人们走向『前方』。
对魔法的执着根深蒂固的人们,因此,把两个组织放在无形的天平上比较。
简直就像,接受信仰的考验一般。
没错。
所谓的两个组织的战争,也就是说,只是引导魔法师们的正当性的观点之战。
这也是,其中一幕。
与盖拉和梅尔基奥雷互相对峙同时发生的——两个组织的战争的,一个小片段。
在黑暗的底部,胸口在缓缓地上下起伏。
这是属于女性的胸部。
娇艳的胸部,像是要消除掉粘糊的黑暗一样地呼吸着。
她身上,穿着毛皮大衣。
那是基本上没怎么经过加工的,有着粗糙起伏的毛皮。明明是件鄙俗的东西,毛皮却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奢华感。
识货的人一看,或许能看出,那是已经绝种了的狼类的毛皮。感觉还残留着野性感的女人侧脸,与那毛皮十分相称——而且是相称得过了头,以至于都有点难以区分那是女人,还是野兽了。
〈螺旋之蛇〉的,〈王国〉(alchut)之座。
崔斯莉亚(cecilie)。
女人以这个名字被称呼着
或者,以这个绰号被称呼着。
也就是。
称为,吸血鬼。
「……嗯啊啊」
崔斯莉亚的眼皮动了下。
长长的睫毛抖动,将其内部的眼珠显露于外界。
同时,细细的喉咙响起咕噜一声。
「咔哈」
这声音,并不是吐了口气。
而是吐了口血。
大量的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把按住嘴巴的手掌完全染红。
「……要睡个,五分钟左右吗?」
她自问着,眼睛和脸颊无精打采地凹陷下去。
体温也低到不正常。对一般人来说,这明显不是能让身体正常活动的体温。
崔斯莉亚自嘲般地笑着,确认着自己身体的情况。
「不妙,这下可是连骨头都碎了」
女子摸摸自己的脚,轻轻地皱着眉。
右脚的小腿附近大大地裂开,从内侧可以窥见白色的东西。
正确的说,崔斯莉亚吃惊的是,竟然会痛。
原本,痛楚,就是为了让自己远离死亡的机能。
崔斯莉亚很少感觉到过痛。因为强到登峰造极的她,几乎根本没受过伤,也不用去感觉痛感。就因为她与死亡离得无比遥远,所以才去掉了痛觉这种机能。
这样的自己,觉得痛了。
「哈哈……哈……」
她笑了。
痛,就意味着想要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反过来说,就意味着濒临死亡。
那个崔斯莉亚竟然会落到这般田地。
自己可是以吸血鬼之名威震欧洲,且众人畏惧的啊。
这事实在可笑,女人笑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又以冷静的思维,确认现在自身的情况。
在晃动。
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所处的宽广暗室本身在晃动。
虽然被金属墙壁挡着无法目视确认,却有轻微的海潮声敲打着耳膜。
(……啊啊)
好不容易,崔斯莉亚才想起来。
船的,仓库。
而且,是总排水量超过七万吨,拥有乘客定员一千五百人,船员近八百人的豪华客船〈俄刻阿诺斯〉(译者注:ocean,希腊神话中的水神)的仓库。
(真麻烦……)
崔斯莉亚这么想到。
传说中的吸血鬼,据说是渡不过流水的。
当然,这只是传说,崔斯莉亚本身是没这弱点的。像什么阳光和大蒜味之类的她也不怕。
但是,在海上她就不能发挥本领倒是真的。
(吃不了灵脉……吗)
只要灵地有一定级别,就能几乎随意地使用咒力的她,在此却无法发挥那种实力。就伤势的恢复力而言,也降低到了只是常人的数倍这个级别。连骨头都断了的右脚,也无望在下次战斗到来之前痊愈。
下次的,战斗。
对了。
现在的崔斯莉亚,没能消灭敌人。
相反。作为败北的结果,她落到了这副惨状。
「真是不像话啊……」
女人,歪着嘴。
这个样子,被谁见到了就只能杀了他。
尤其,被自己的弟子看见的时候,只能把他的眼睛连同眼珠子一起都挖出来吃掉。想了想痛苦不堪的少年的样子,崔斯莉亚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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