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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昔日的魔法师 第2章 灵都与魔法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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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灵都和魔法师

1

“——穗波小姐,快伏下!”

刹那,柏原的飞身跃出,跟尖锐的爪子划过虚空,几乎在同时发生。

保护了穗波的柏原滚落在地面,而爪子的主人则轻轻跃上了天空。

在没有助跑的情况下仍然轻易跃起数米。

眼睛无法捕捉的,疾风般的速度。

只见对方无声地落回地面站稳了。

然后回过头来。

“…………”

那是一只怪物。

如果要形容的话,样子有点像豹子。

但模样却比豹子古怪很多,完全是个怪物模样。

不管是条纹状的皮毛,还是紧盯猎物的猫眼,都呈现出半透明。

那让人情不自禁联想起古代的莎贝尔虎的黑色尖锐钩爪,以及比一般又长又大数倍的牙齿。超过了两米的身体没有一片赘肉。要是让那身肌肉和爪牙抓住的话,一般的人肯定会被啃咬撕扯得尸骨无存。

猫屋敷一眼看破了怪物的真正身份。

“……人工精灵……”

那是大部分西洋魔术中使用的基础性精灵。

它们的形象和能力会因为创造的魔法师不同而干变万化。

既可能成为溶化万物的海蜇形状,淡淡的鬼火般的身姿也并不稀奇。

就像这个豹子似的人工精灵,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

不过,能够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灵体的话,看到的机会的确不多。不单只能够实体化,而且还能够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是否伤害他人,不要说是一般的魔法师了,就连很多高手都会望而却步。

就连猫屋敷在领悟到个中乾坤的时候,也不禁忘记眼前的状况喊了起来。

“你是…………”

嘎啊!

好像突然间听见了一声吼声。

下一瞬间,猛兽消失了身影。

它眺起来了——向着猫屋敷扑了过去。

“!”

修炼而成的条件反射比沸腾起来的焦躁反应得更快。

“——疾!”

猫屋敷以直觉画出了五芒星,投掷出咒符。

在漆黑的符纸上,用朱墨写着“急急如律令”几个大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龙北斗水帝灵符。

灵符在半空之中飞舞,转眼化作一条水龙,一口吞下了精灵之兽。

凝聚着咒力的强韧的下颚,咬碎了灵体,然后撞上了建筑物的墙壁消失了。

数秒,在猛兽完全消失之前,猫屋敷完全无法动弹。

然后——

“啊…………”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站稳了脚步。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攻防战,但极度的集中产生的疲劳却不小。实际上,要是灵符没有击中目标的话,现在倒下的说不定就是猫屋敷自己了。自己被那尖牙撕裂喉咙的画面,浮现在脑内挥之不去。

“……喵。”

“喵啊~”

黑猫和白猫在少年的脚下想要安慰他似的发出了叫声。

“玄武,白虎。”

这一刻,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打量四周。

“——柏原、先生!”

“啊哈哈,总算……没事了……’

柏原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

他慢慢地抬起了倒在地面上的身体,摇了摇紧抱在怀中的少女。

在他的臂弯之中——穗波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个……虽然说是总算及时推开她了,不过好像还是没有保护周全啊。”

哈哈。柏原向着少女露出了愧疚的笑容。

“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刚才的——!”

听见猫屋敷的疑问,柏原抬起头来。

“……刚才的……是黑泽尔夫人的守护精灵呢。”

“为什么黑泽尔夫人的守护精灵会袭击我们和她的孙女啊!”

“看来是有人……抢走了这个工房了吧。因为抢夺的技巧实在太厉害了,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注意到。”

也就是说,有人连同这个工房的咒性守护一起夺取了。因此本来是用来守护工房的人工精灵,却对猫屋敷他们进行攻击。

同时,也代表了——

黑泽尔·安布勒的魔术,已经被别的某个人改写了。

“…………!”

一种阴暗而沉重的情绪,开始在猫屋敷的下腹部沉积。

是恐惧。虽然不想承认,但内心却再清楚不过了。

另外,还有别的感情。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柏原说的话,猫屋敷并没有听到最后。

“我先过去了!”

“等、等一下、莲先生!”

猫屋敷没有理会柏原的制止,一跳跃入了洋楼之中。

也许刚才的人工精灵就是主要的守护兽了吧,穿过外院,一直走到玄关附近,也没有任何别的怪物出来阻挡了。

他把符咒贴到门上,强行爆破。

没有丝毫犹豫。

只一味往前跑。

“!”

穿过第一道走廊之后,猫屋敷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间相当大的房间。

里面并没有摆设什么像样的家具,整个房间显得十分空荡。

也许本来就是为了举行仪式时而使用的关系,没有多余的墙壁分隔,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只有暖烘烘的黑暗包围着房间。

地板上,一个魔法阵正在旋转。

是沙尘。

魔法阵之上,沙子正在蠢动。

不,应该说是蠢动着的沙子形成了这个魔法阵。

沙麾法阵。

“……奇怪啊……”

魔法阵的中心响起了一把嘶哑的声音。

只见圆阵之中坐着一个矮小的老人。

老人背向门口,从腰间的口袋中取出了干枣子。

“我已经计算过,黑泽尔·安布勒还有一个星期才会回来……难道我的计算出错了?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放下神冈山那边,先处理好这里的啊。”

咕咕。老人的喉咙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抬起干枯的脖子,把干枣子放进了口中。手指上流下来的口水一直顺着手腕滑下。

喀嚓喀嚓,口中发出的咀嚼声。

“你……是哪一位?”

猫屋敷极力隐藏自己的紧张,问道。

“你要问魔法师的名字吗?’

“……我是阿斯特拉尔的猫屋敷莲。”

“哦……”

老人发出似乎有点意外的声音,回过头来。

年龄看上去应该已经过了六十岁。

满是皱纹的脸上,小小的眼睛和鼻子快要被埋住了。头发好像很久都没有梳洗过,被汗水和油脂黏成了一块块,蚯蚓似的垂在头上。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一件积满了污垢的长衣。

也许本来是白色的,但是因为污垢实在太多,已经变得接近茶褐色了。就算离开一段距离,那令人反胃的臭气也还是闻得到。

那黑色的皮肤也让人分不清是晒黑的还是因为盖了一层污垢的关系。

不过,猫屋敷能够从他身上嗅出一股沙漠的味道。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位在干燥的沙漠中生活的,老练的旅人。

“看你这副架势,应该是阴阳道之类的吧。真名不是应该尽量隐瞒的吗。看你这么直率地说出来,要不是十分有自信的话就是单纯的笨蛋了。”

“这种事情,你自己判断就行了。”

“咔——”

听见猫屋敷的话,老人的嘴角歪了起来。

然后——

“我是纳吉姆。”

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叫我纳吉姆就行了。老是要追溯祖先的姓氏的话,恐怕会没完没了。”

在阿拉伯国家中,名字的后面还要加上父亲和祖父的名字。

看来纳吉姆老人所生活的,应该就是阿拉伯地域了。

那么他所使用的魔法也应该bā • jiǔ不离十了。

猫屋敷在保持着紧张感的同时,也开始观察时机。

他小心翼翼地跟老人——纳吉姆所造的魔法阵保持着距离。

“………………”

猫屋敷在保持着紧张感的同时,也开始观察时机。

他小心翼翼地跟老人——纳吉姆所造的魔法阵保持着距离。

如果老人已经抢夺了这个工房的话,那么自己的敌人就是整个建筑物了。就算像刚才那样的人工精灵从墙壁或者天花板上跳出来,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心中这样想着的同时,少年开口了:

“……请问你在干什么?”

“也没什么啦,本来想趁这里没人的时候赶快完成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那也没办法。老实跟你说吧。虽然玛尔切拉那家伙肯定会发飙。这种状况在日本好像有个成语形容的吧,叫做‘正中下怀’是不是?啊啊,好像说错了呢。”

老人口沫横飞地说个不停。

不知是哪里觉得有趣了,说着说着他自顾自抖动肩膀笑了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正在处理这里的灵脉,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别来多管闲事?”

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于是,少年思索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你觉得……一般的魔法师会愿意吗?”

魔法师对于保护自我地盘的意识十分强烈。

因为自己的魔法跟土地是息息相关的。

如何控制灵脉,如何活用,这就决定了一个魔法组织的级别。能够左右组织命运的,不是个人范围的魔法水平,而是使用大地这个范围举行的仪式魔法。

“而且,虽然我不是黑泽尔夫人的徒弟,但应该没有魔法师能够看着自己同辈的工房被人如此对待而无动于衷的吧?”

“……哈……”

笑声嘎然而止。

老人在微微颤抖着。

原因是因为猫屋敷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个这个,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处事这么冲动啊。最近正经的魔法决斗这种事已经很少见了吧。”

“本来,我也不觉得你是什么正经的魔法师。”

侵入工房也就算了,竟然还来干涉其他组织的灵脉的话,就算是不轻易行动的协会也未必会袖手旁观。

对于破坏秩序的人,协会一向是最为敏感的。

反过来说,也就只有完全没有把协会放在眼里的邪魔外道的魔法师,才会这样做。

猫屋敷发问道:

“如何?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

“这真叫人头疼啊。”

老人的声音之中带着苦笑。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跟自己同种的人。”

“同种?”

“难道不是吗?”

说着,老人的身体放射出一种不可视的气息,慢慢地,包围了两人之间的空间。

杀意跟杀意产生碰撞,犹如蜘蛛网一般把对手网罗其中。在这杀意编成的纤维之中,混和着名为咒力的尖锐毒针。不管哪一方都心里明白,只要一旦粗心大意碰上这毒针的话,就恐怕会给自己带来致命伤,回天乏术了。

“你自己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吧?”

老人笑道。

“就算我不主动挑衅,你也会自己跑过来挑战不是吗?”

不知什么时候起,语气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了。

看来这才是他的真性。比起那种故作老态的语气,这样的口吻跟老人更相称。

猫屋敷也露出了微笑。

“你说……你跟我是同种?”

“没错。”

老人把放在旁边的壶拉了过来。

看来似是一个陶壶。

那光滑的表面上描画着色泽鲜艳的模样。虽然看上去似乎相当年代久远的样子,不过跟老人那肮脏的衣服相比,这个陶壶却显得异常干净,一尘不染。壶上画着的纹样看起来像是野兽或者怪物,活灵活现地仿佛马上就会扑过来似的。

“……也许是呢。”

(………………!)

听见自己的回答,猫屋敷不禁吃了一惊。

对于唐突地开始的战斗,没有一丝犹豫。

对跟素未谋面的对手赌命搏斗这件事,自己的精神和肉体都没有任何拒绝反应。

反而,身体之中腾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感。

一种可以称之为欢呼雀跃的感觉。

“…………”

咕的一声,往喉咙中吞了一口唾沫。

啊啊,没错。

这样就对了。

刚才为止在露天咖啡厅和坡道上那种缓和的空气,开始从猫屋敷的脑中消失。

(……没错。)

少年再次点了点头。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为猫屋敷莲自己本身就期待着这样的情况发生。

能够痛快地打痛快地杀,从而提高自己的能力。这样的情况,不就是他一直追求的吗。

“……哈哈!”

猫屋敷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高兴得不得了的笑容……兴奋到极点的笑容。

2

——就在同一时间。

布留部市中,从布留部车站延伸过来的路上,投落着两个人影。

夏日强烈的阳光铺下了浓浓的影子。由于周围人来人往,影子连成一片,看上去犹如变化成了某种生物。这个紧贴着地面的生物仿佛正在人们的脚下,持续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呼吸声。

因为炎热而让人头脑昏沉、光影交集的道路,使人不禁产生这样的幻想。

两个人就站在这样的一条路上。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一身茶色的外套在风中翻飞。

另一个则是形成鲜明对比的瘦小身材,穿着墨染的袈裟,拿着经卷箱,手中的锡杖发出嚓啦嚓啦的声音。要是再加上一顶斗笠的话,看上去就是一副虚无僧的打扮了。

这两个人分别是伊庭司和支莲。

两人正并排走着。

脚步悠哉悠哉,不快也不慢。

这样的组合实在是引入注目,而步伐看起来也十分奇异。再加上不管是司还是支莲,都是存在感很强的人,所以感觉也就更不一般了。

于是,司把两手举起架在大衣的领子后面,用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蔚蓝的天空。

“……我总觉得好像惹上了不得了的麻烦……”

“从刚才起,您就净在说这个了哦。’

支莲话中带刺地说道。

“话说回来,社长您接下的工作,不麻烦的能有几个?”

“你这话也说得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当社长的啊。”

“不认真的社长要来有什么用。”

“你、你也不用拿这种道理来顶撞我吧!”

司撅起了嘴唇抗议。

不过。两人虽然在互相斗嘴,但注意力却是放在别处。

现在两人走着的,正是以车站为起点的灵脉之上。一般土地上的主要车站,虽然基本上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选择地点,但碰巧位于灵脉上的却为数不少。因为人的流向跟土地气脉的流向,在某个观点上是有所关联的。

现在活着的人们的各种行动,会给大地带来一定影响。

单独每个人的命运动向,可以匹敌灵脉。

所以。司和支莲正顺着流向的指引。

不是依靠五感,而是利用其他的模糊地感应到的感觉。

混杂在人潮中迈步前行。

如果所谓的混浊真的存在的话,那么顺着流向走,总能找到它的所在。

终于,司开口了。

“……好像脸色不好的人很多啊。”

“似乎是这样。”

支莲也表示同意。

他们所说的是身边人群的情况。

跟刚才正好相反。

如果灵脉出现混浊的话,同时也会给生活在那里的人带来影响。

初期会出现的现象就是例如身体不舒服啦,感冒老是治不好啦之类生命力变弱的迹象。

要是到了严重的情况——应该就是超越物理现象,出现无可挽回的咒波污染了。

接触灵脉就是如此。

“好了——”

司开口道,

“支莲君发现了没有?”

“嗯,算是发觉了吧。”

说着支莲嚓啦一声摇了摇手中的锡杖。

“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也省了我们的时间。”

司和支莲穿过商店街,开始移动到人流比较少的路上。

偶尔说说天气和饮食的话题。司的午餐大部分都是由支莲准备的,所以说到这类话题的话司也会变得相当认真。

例如,八宝菜要炖得再烂一点。

又例如,可以的话要再多放一点肉。牛肉之外的不能叫做肉。

再例如,猫屋敷喜欢挑食,冬菇和胡萝卜应该剁碎偷偷多放点进去。

时而认真商讨,时而斗斗嘴,时间在漫不经心之间度过。

他们的影子很快被另外更大的黑影吞噬了。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座小山前面了。

松树和楠树的枝条在夏日凉风中摇曳,长长的石砌山路在期间延伸,骤眼看去起码有三百多级,四处长满了青苔。

两人开始攀登石阶。

远处传来了蝉鸣。

虽然这样的昆虫在都市中已经越来越少,不过似乎在这个寺院的周围却是例外。知了知了的呜叫声形成大合唱,仿佛是遥远国度的音乐队。

两人推开写着龙莲寺三个大字的大门。

一踏进去,周围便被清新的空气包围了。

这里除了司和莲之外,没有别的人了。

夏日的强烈光线仿佛上演皮影戏一般,把两人的身影以及寺院烘托出来。这个阴暗的空间之中,似乎被隔绝在世界之外了。

司突然回过头去。

“好了,没问题了吧?从刚才起似乎就一直跟着我们了呢。”

“——让你们费心,实在不敢当。”

有人应道。

忽然,门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从声音来看,应该是女子。

不过,来人的头上带着宽沿帽子,脸的下半部则用绷带遮盖着。

整个脸只露出了从眉毛到鼻梁的部分,健壮的身体上穿着意大利风格的黑色西装。胸前隆起的部分,应该也可以作为判断是女性的材料吧。

不过,她有着一双美丽的棕绿色眼睛。

“你就是阿斯特拉尔的伊庭司对吧?”

“嗯,你是?”

“玛尔切拉。”

包着绷带的女子回答道。

声音很冷硬,犹如机械一般没有任何多余感情。

不过这种说话方式跟这个自称玛尔切拉的女子所给人的感觉倒是很相配。

“我就单刀直入了。你已经接受了盖提亚的首领、欧兹华德的委托了?”

“这个嘛……”

司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的确有够直接的。魔法师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不是一般都会选择婉转一点的做法的吗?例如用一些像炼金术之类的隐喻、暗喻什么的……”

“真不巧,我不喜欢兜圈子说话。”

玛尔切拉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你们真的接受了欧兹华德的委托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迟点再行动。”

“哈哈……”

司眯起了眼睛。

“迟点再行动?”

“没错。我们的行动再过两天就结束了。就算你们到那时再跟欧兹华德报告,对于你们的信用也应该不会有影响。”

“……这个还真让人为难啊……”

司搔了搔头。

玛尔切拉再次发问:

“还是说,你们跟欧兹华德签订了契约,不得不按照他的命令行动?”

“也不是这么回事啦。”

司耸了耸肩。

他再次望向天空。

万里无云,蔚蓝如海的天空中掠过一只云雀。

“我可以吸根烟吗?”

“……随便。”、

“呀,谢谢。”

道完谢,司从大衣的胸前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金属的盒子。

里面装的是细叶烟。

不必把烟吸进肺中,只在口中享受那种芳香,再把剩下的烟吐向空中。纠缠的紫烟不断改变形状在风中吹散,最终溶入天空的另一端。

呼的一声,司的唇边露出了极为幸福的表情。

“不好意思啊,要是在事务所吸的话,会被柏原君骂的呢。他老是说这种会污染身体的东西不适合魔法师。不过,我自己也比较在意二手烟的问题,所以也在尽量忍耐。嗯,这样子偶尔吸一下,坯真的是一流的享受啊。”

“在寺院这种清静之地内吸烟,我倒是不敢恭维。”

“呀,这个嘛——”

被支莲从旁边瞪了一眼,司轻咳了两声。

“那么——阿斯特拉尔要站在哪一边?”

玛尔切拉问道。

那简单而严肃的口吻,似乎在宣告不接受回答以外的应对。

“唔,听你们的话可能会省去很多麻烦。”

细叶烟的烟灰从司的指间落下。

“不过,这里的龙恐怕在哭了吧?”

“……chesa(什么)?”

一瞬间,玛尔切拉的脸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之所以没有使用一直在说的流畅的日语,而是脱口而出母国的语言,也是因为听到的这句话太过出乎意料的缘故。

“其实我不会使用魔法的啦,只不过是感觉比常人敏锐一点而已。不过,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大家都叫我妖精博士——从我的经验来看的话——”

伊庭司顿了顿,吸了一口细叶烟之后,慢慢地说道:

“这里的灵脉,正在因为被人任意妄为地蹂躏身体而哭泣……这个难道是我的多心吗?”

“…………”

数秒的沉默。

“你是说……不要这样?”

“我是不喜欢这样。”

司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玛尔切拉压低声音,推测着他的真意。

“对于魔法师而言,不管是其他人还是灵脉,一切的事态和现象,都是依靠对自己是否有利来判断好坏,不对吗?”

“真不巧,我不会魔法。”

司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也没有这种想法。”

“奇怪的人。”

“很多人都这么说。”

司露出了苦笑——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细叶烟也落到了地上。

因为一瞬间,玛尔切拉的手显得模糊起来。

“——太可惜了——”

声音未到之前,绷带包裹着的手刀已经直劈司的喉咙了。

“社长!”

同时,支莲也跳了起来。

往上的跳跃加上侧移的步法,就在玛尔切拉的手刀快要劈到的一瞬绕到了司的前面,伸出了锡杖。

犹如蛇一般凌厉的手刀跟支莲的锡杖产生了碰撞。

不可视的“力量”顷刻炸裂。

“——!”

旋风骤起,沙石以暴风之势直击司的脸面。

那是由于玛尔切拉的手刀中携带的咒力跟支莲的锡杖相撞所引起的反作用。

通常,不管操纵的咒力有多强大,都不会起到强化肉体的作用,因为人类的肉体和过剩的咒力是会产生排斥的。

要实现这种不可能的事,究竟要使用什么样的魔法?

“太可惜了。”

女子再一次说道。

无机质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杀气。

既然有必要的话,那就必须排除眼前的对象。对女子而言,应该就是这种程度的道理吧。

“支莲君。”

“社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了吧。”

支莲向着司摇了摇头。

一滴冷汗和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脸颊上滑下。

刚才的交手,玛尔切拉所使出的手刀并不是只有一击。光是司眼中看到的,两人交锋的一瞬间,起码发动了五六下攻击。

——龙莲寺这片净土,已经变成了死斗的舞台了。

*****

“……你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啊。”

老人盘腿坐在沙魔法阵中,脸上的皱纹变得更紧了。

那表情看不出是笑还是在发怒。

或许从这个自称纳吉姆的老人看来,这两种感情并没有太大差别。

“那么,开始吧。”

枯树枝似的手伸进了身旁的壶中。

然后,老人的喉咙之中发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美妙诗句——

——从泥中创造出人,从无烟之火中创造出幽精的高贵之人啊。

彼方之语并无虚假,请勿怀疑。

作为双东之支配者,统治两西的高贵之人啊。

彼方之语并无虚假,请勿怀疑。

统一异晦,使其断绝纷争、再无欺压的高贵主人啊。

彼方之语并无虚假,请勿怀疑。

那是在沙漠之国里世代传承的某个圣典中的一节。

深远而美丽,据说诗中的美好情怀,能够让语言不通的外国人也归依其下的圣典。

那些诗句在神的名义之下,甚至能够令人类以外的生物也乖乖听命。

例如——

例如——就连从壶中满溢出来的沙子,也能在诗句的影响之下与内侧的灵体结合,转眼化作身高三丈的巨人。

“幽精……是吗。”

猫屋敷说出了那个巨人的真正面目。

“你知道吗。”

“实际上看到却是第一次。”

“这可真难得。你就好好学习一下吧。”

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长年累月在一起的师徒一般。

不过,唯一不同的,应该就是联系两人的那种一触即发的意志,以及,不打倒对方就绝对不会罢休的决心吧。

“——那么——”

少年的手伸向校服的怀中。

“——疾!”

纯白的符咒切断了虚空。

那符咒在贴上地面的同时,立刻以不同寻常的速度飞速隆起,化作无情的剑山,向着沙之巨人直扑过去。

这是太白破军金神符咒。.

本来是用来对付分类为木行的灵体的,金行之符。

五行之理——金克木。猫屋敷选择的是对于没有实体的魔物而言可以说是天敌的符咒。

“……那么……”

然而,同时老人也念起了诗句——

——非步正道者,难成火狱之薪。

在被剑山刺穿的同时,巨人化作了火焰。

“……!”

就连距离甚远的猫屋敷的皮肤也感到了灼热,身后的白虎和青龙不得不飞身跳开。

那非同一般的热度让剑山为之熔化。

——火克金。

火焰能够攻破金行。

这也是五行之理之一。

(果然是……幽精术!)

猫屋敷咬着嘴唇。

那是在中东的传说之中,被称为幽精的魔灵使用术的总称。

幽精。

在传说之中,那个使役灵有着多重姿态。

如果要说具体一点的话,应该就是阿拉丁拥有的神灯里的魔神了吧。

就像现在的这个巨人一般,所谓的幽精有时可以是火焰,可以是沙子,可以是风,在各种各样的故事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姿态。

不对。

恐怕幽精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形态。

就像所罗门王魔术中有名的“七十二魔神”一般,没有特定的个性或者能力。只是作为远古原始的魔术形态,使役一些模糊没有概念的灵体而已。

不过,这并不是指幽精术比不上所罗门王的魔法。

如果只限于魔法战斗的话,幽精术反而是更有利的术式。

如果使用的是所罗门王的魔法,就必须要针对对手选择出合适的魔神,但在幽精术中只要变化出合适的形态就可以了。

(只是,如果只有一头的话……)

只要攻击快于它的变化就行了。

更为合适的战术在猫屋敷的脑细胞中闪出。

支撑阴阳道的,是能够考虑一切情况的富于应用性的术式。少年一直以来经历过的艰辛修炼,已经足够让他灵活运用这种长处了。

然而——

“……不过啊——”

老人按住了胸口。

第三次,从他口中流淌而出的诗文——

——那位高贵主人啊,曰业火乃汝之居所。

英明而全知的高贵之人啊,非其许可不能逃脱此狱。

不义之徒因己之罪而聚集,因己之罪而毁灭。

朗诵到诗文的最后,沙之巨人颤抖起来。

表面开始微微蠕动,发出了破裂之声。

爆开的巨人在房间之中到处散落沙尘,消失了。

(自灭!?)

不对。

看就知道了。

虽然大小有变,但巨人的身体此时分成了三具。

(……分、裂?!)

瞬间,猫屋敷往后方远远跳开。

没有思考。

只是单纯的反射行动。

然后,区分生与死的,只是那么一刹那的差别。

分裂开的幽精巨人分别向着猫屋敷袭击过来。

沙、炎、风——分成了三种形态!

沙尘成为了散弹,火焰融化了石砌的地板,风扬起了极小却凶猛的龙卷。

不把周围的一切毁灭决不罢休的.灾害的具现。

(……………………!)

在战栗的同时,少年大叫起来。

“玄武!白虎!青龙!朱雀!”

“……喵……”

“喵啊””

“呜喵~”

“喵~~~~~~~~~~啊!”

随着一声命令,四只猫在地板上飞奔起来。

四只猫作为少年的式神,以主人的咒力为中介,张开了坚固的结界。不可视的墙壁跟三个巨人的魔力抗衡,把整个房间变成了阿鼻地狱。

少年那尖锐的声音在这刹那响起。

“——疾!”

使用的是九天应元雷声符咒。

这是猫屋敷能够使用的符咒之中,最为快速的五行之符。

它的目标,不是幽精。

也不是沙之巨人,炎之巨人,岚之巨人。

化作了雷的灵符一直线向着作为幽精主人的老人吐出了死亡之光——然而,就在快要接触到的瞬间,却被老人手中握着的符咒挡住了。

“……好危险啊。”

呼的一声,老人吹了一声哨子。

他的手中有血液滴下。

看来他没能完全挡住。老人握着的布制符咒吸收了血液碎开,就像突然经过了数百年似的风化,悲伤地散落在脚下。

“目标定得很准。没有任何犹豫,一心只想取对方性命,这种想法也很好……不过,杀气太露的同时,防范也就变得容易了。”

老人低声说道。

以这声音为背景,已经化作了天灾的三个巨人开始慢慢侵蚀四只猫张开的结界。

沙、炎、岚互相摩擦,正奏着可怕的胜利凯歌。

那巨大的声响,是死亡的宣告吗?

“啊?”

看着眼前已经无法改写的胜利,老人皱起了眉毛。

“……为什么笑?”

“?”

猫屋敷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啊啊……我在笑吗……”

摸着嘴唇,猫屋敷的笑容更深了。

看来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笑容,正反映着少年的内心。

啊啊,没错。

终于变回本来的自己了。

终于取回了一直欺骗,一直伪装的自己了。

“哈哈……”

深沉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从心中发出。

没错。

再多一点。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再多暴露自己一点吧。

让这一直期待的战斗,永远持续下去吧。

“……这失礼了。”

少年轻声说道。

在正被逐渐破坏的结界内侧,银发在剧烈燃烧的火焰中闪闪生辉。少年的右半边脸上投落着阴影,失去了一切表情。

“好了……我们来继续吧。”

带着阴暗色彩的声音,从少年破裂的唇间发出。

奇怪的现象,说不定就是由这把声音引起的。

三个巨人纷纷向后退去。

“……你打算干什么?”

“觉得实在太可惜了。”

老人淡淡地回答道。

“啊?”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老人盘腿坐在魔法阵上,用及其认真的声音问道。

“加入、你们?”

“没错。比起那个叫做阿斯特拉尔的奇怪组织,很明显,你更适合我们这边。”.

老人兴奋地点了点头。

“…………”

少年沉默了。

难以衡量老人的意思——同时,也不得不压抑自己内心的剧烈痛楚,少年一时说不出话来。

(跟这个叫做纳吉姆的家伙一起走……?)

某种东西正在动摇。

与其说是甘美的劝导,不如说是灼热的诱惑。

仿佛在自己内心的狂乱野兽,被人抚摸着喉咙似的感觉。

“我……”

少年那白皙的喉咙象在喘息似的颤抖着。

嘻嘻。老人的嘴唇咧开了。

就在这时。

爆破声从背后响起。

那是入口处的门被刮开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那里飞身跃进。

“痛、痛、好痛痛痛痛痛!好热!好热啊,这个房间!?”

“柏原先生!?”

回过头去的少年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男人——柏原看到巨人和老人的身影不禁瞪大了眼睛,急忙重整了体势。

“…………莲莲莲莲、莲先生,要不我们先撤退吧?!”

他用手遮挡若巨人卷起的热风,大叫道。

“……不……”

老人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在全身僵硬的柏原和猫屋敷面前,他慢慢地耸了耸长衣包裹着的肩膀。

“这种情况下,要撤退的人应该是我吧。反正这里的事情也基本上结束了。”

老人抬起了脸。

“而且,也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对手了。”

“…………”

“…………”

猫屋敷和柏原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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