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卷 凉宫春日的惊愕 下 最终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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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
我连这一喊是来自哪个我都分不清,也许是双方同时吧。但我听见的不是异口同声也不是二重奏,纯粹是由单一个体发出的叫喊。
紧接着,记忆的洪流磅礴灌进我的脑袋,全是些我未曾体验,只能以异物形容的他人记忆。我闭眼蜷身,下意识地掩住双耳,也许是我的本能正为了别让身体再接受任何外来信息而嘶吼着吧。
“唔唔……”
和朝比奈学姐时间移动时截然不同的混乱感翻搅着我的脑浆。
未知的情景、未知的行动、未知的状况、未知的历史……和已知的情景、行动、状况、历史打成一团,如太极图般纠结,使我置身于天旋地转之中。
记忆就像开启加速器的走马灯,在紧闭的眼皮后不断闪现。
——sos团全体看护卧床的长门——怒火攻心的我遇见九曜后朝仓复活并受到喜绿学姐介入——和佐佐木、橘京子、藤原和九曜见了几次面——被橘京子带进微光中的佐佐木式闭锁空间——接受春日的课后辅导——刚涉足春日的入团考试就惨遭淘汰的新团员候选人们——硕果仅存的渡桥泰水——泰水在社团教室接受朝比奈学姐的泡茶指导和修改网站——写着ikuru数据夹曝光的纸飞机——只有一朵花的花瓶——不知名的花——
每样都是我的记忆,没有任何错位或矛盾。
这是怎么回事?
在新学期春风满面的春日召集新团员。门可罗雀的社团教室。塞满新进团员的社团教室。我泡澡时打来的电话。对方是——
一切就是从这里分了岔。
现在我所认识的渡桥泰水,是当时来电的陌生女孩。
佐佐木的电话,对我和sos团都相当重要。
就是那时。
世界就在那时一分为二了。
随性的团员考试、严肃的世界讲谈。后者时序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佐佐木的明亮闭锁空间、周防九曜的太空惊悚小说级反应、朝仓复活、喜绿学姐的认真模式……
唯一的录用者新团员渡桥泰水积极得诡异的行动力、反应冷淡的长门、卖关子的古泉……
两种这一周来的记忆正在我脑内同居共处。
这是什么情况。没有孰真孰假,两边都是实际存在的记忆。除了自己分裂成两部分渡过同一段时间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那是因为我在两段回忆内找不到一点异常。我绝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力有多自信,但亲身经历的事就得另当别论。
记忆共通处只到泡澡时佐佐木或泰水来电为止,其后便南辕北辙。
从那一刻到现在,我都一直过着两段不同人生,而我也只能这么想。
这两段记忆正如基本粒子似的急速融合。神经突触正啪滋作响的错觉冷不防袭来,使我双手抱头。
“唔……唔……”
记忆猛烈旋转的感觉不带头痛、恶心或晕眩,难以言喻。也许用太极图上的黑白勾玉高速旋转,融成一片灰来形容会比较接近吧。极端的双色图案混为一体转个不停,灰色再也分不了黑
“……嗯……呼……唔……”
脑内台风似乎终于过境。尽管僵成寄居蟹的我仍在混乱之中,却已能听能看,手拄一旁的团长席,哄着细颤的双脚站直身子。
虽然意识尚有些茫然,不过我还有足够的力气环视社团教室。
这时我发现——
我又是单一的我了。刚刚还在的另一个我已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但我却不觉得怪。问我为什么?道理很简单。1+1的确是2,但仍有例外。譬如在一座沙丘上混进另一座沙丘,产生的只是一座更大的沙丘。
符合现在状况且和加法不同的算法,就只有乘法而已。1x2,这种问题小学生都懂,答案就是2。
另一个我消失了,相对的,我的体内有着两人份的记忆。
一边是长门健健康康、春日对自己的入团考试沾沾自喜、泰水也掺了一脚的生活纪录;另一边则是长门倒卧病杨、和佐佐木等人会谈、被九曜攻击、朝仓复活的连日记忆。
两者在我脑中完全并列,而且一点儿也不觉得有所抵触。太过明了的事实反而容易使入迷糊,同时拥有两段相异的记忆,我真的不会因而错乱吗?
——不是那样。
泰水爽朗地回答,却也只有声音而已。
——两边都是学长,没有真假之分。只是各自有段稍稍不同的历史,至于时间和世界还是相同的。
我朝声音来向转头一看。
没人。
渡桥泰水也消失了。和另一个‘我’一样,仿佛一开始就不曾存在,像燃尽的仙女棒灰飞烟灭般地完全消失。
到哪儿去了呢?如果是‘我’,那还不难理解。
我们融合了。
在泰水让我和‘我’两手交叠那一刻,我就在这时序上和‘我’合一了,很单纯吧。我们一开始就是人格相同的同一个人,只是因为某个过程或某人的想法而暂时分裂罢了。
也就是说,我只是恢复原状。
那泰水呢?为什么她也不见踪影?还是上哪儿去了?在众目睽睽下从门窗都还关着的密室中消失,是瞬间移动了还是根本就是个幻觉?
看来不是幻觉,藤原和橘京子似乎也见到了泰水。他们目击异象般的惊惶表情绝对不假,而且从他们见到‘我’的反应看来,这完全是突发状况。
接着,藤原难得情绪化地——
“既定事项出错了……?不可能……竞然有人能比我更早解除禁止事项……?这到底会是谁……?”
声音中满是愤怒、迷惑和焦虑。
“不在预定里的特异分子?我完全没听说过啊。是谁搞的鬼,谁找她过来的?”
藤原急躁地跺地。
“可恶,这不在计划里啊。九曜,你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道霹雳轰下。
射进社团教室窗户的闪光打在室内所有人身上。唐突的闪电伴着无可言喻的色彩从天劈落,我反射性地向外看去,却见到难以置信的景象,不禁惊呼:
“……天空、怎么了啊……?”
天空已化为巨大漩涡。发出微微光晕的天空混同了灰蓝色的暗光,描绘着有如银河星团互撞似的怪异景象。随处可见浅白明亮的光线和朦胧灰暗的触手交互纠缠,为争夺地盘而不停蠢动。色调有如在溶进颜料的水里滴下墨汁,也像疯狂画家让笔随心奔走的成品。
不只是天空,中庭草皮、耸立的校舍和其间的走廊、满是绿叶的樱树,被矩形窗口围出的整个世界都被这两种颜色填满。
我知道浅色系的是怎样的世界,因为我曾进入佐佐木在无意识中造出的闭锁空间。
我也没忘记自己在哪里见过和此空间对抗的颜色。
就在春日创造的闭锁空间里。
佐佐木和春日的产物,就在这里缠斗着。
为什么?我知道我和其它人刚刚都还在佐佐木的世界里。橘京子特地到北高来,就是要把我困在这里吧。
可是,春日的闭锁空间又为何会凭空出现?春日应该在长门的公寓……喔不,正常应该在回家的路上……可恶,搞不懂。
更令人不解的是,我触目所及的世界遍布着忽明忽灭的几何形线条,那眼熟的图案和朝仓创造的信息操作空间里的非常相似。
这个世界究竞出了什么变化?所有异象都混在一起了嘛。这算什么,到底是怎样?
“——这是肇始,也是一切可能性的歧异点……”
阴沉的声音撞进我的耳里。一抬起头,就见到黑得诡异的及膝长发和黑色学生外套。
表情如罗马时代雕像般僵硬的周防九曜,就站在藤原和橘京子之间,眼里不带一丝情感,但浅色的唇正以微动震荡空气。
“——这里不存在过去、未来或现在。物质、量子、波动、意志。对现实的认知。未来成为过去,过去成为现在……”
突然现身对九曜来讲就像呼吸一样平常,我当然不可能被这种事吓到。
但在我抗议之前——
“你背叛我们了吗?”
藤原以肉食动物见到天敌的眼神瞪着九曜说。
九曜展颜微笑。然而对于这外星人制特务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竞没人多做反应。
“没有。我来到这里,这就是答案。”
“那这又算什么?好像世界——”
藤原停下了嘴,如获天启似的浑身一僵,从喉咙挤出声音:
“——是这样吗?怎么可能,已经分歧了吗。到底是谁……”
仿佛是不给藤原下句点的时间——
喀恰。
社团教室的门无预警地打开了。
“嗨,大家好。”
来者带着平时放学后那副翩翩笑容,举起手打招呼,还对我眨了眨眼,我先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古泉?”
“没错,在下正是古泉一树,如假包换。原本想来点更戏剧性的出场方式,例如破窗而入之类的,可惜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
这真是让我最不想用“惊”这个字形容的瞬间,第二名就是“愕”吧。这么一来,我又该用哪个词儿呢,我想我已无力思考。
古泉一树本尊大步而入,审视似的朝我、藤原和九曜匆匆一瞥,最后用面对亲妹妹的眼光看着橘京子。
遭古泉直视的橘京子的惊吓度似乎不在我之下。
“怎么可能!”她颤抖地尖声喊道……这里明明是佐佐木同学的闭锁空间啊,你怎么可能进得来!”
她的反应就像见到该满分的考卷被打了大x的优等生。
“非常遗憾。”
古泉如舞台剧演员般深深一鞠躬。
“这所学校的范围,已经不只是原来那个封闭你们的世界了,自己看看窗外吧。”
不用看了,我早就知道外头已经灰色暗褐色搅成一团。春日和佐佐木的闭锁空间混合的世界——只能这么想的世界充斥整个窗景。
看来橘京子也不是没察觉。
“那怎么可能,在这里凉宫同学是……”
话刚出口,橘京子就望向虚空,如听见天敌脚步声的母鹿般身子一颤。
“难道刚才那个女生……原来是这样吗……?”
听起来像是悟出了些什么,但我仍一头雾水,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听不懂啊?光是不让自己迷乱的手抱住脑袋就让我耗尽心神了说。
然而,我接下来才发现考验我精神耐力的事态还在后头。
不速之客不只古泉一个。
从长脚副团长背后晃身而出的人物,让我看得腿都差点软了。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应该得归功于那日复一日的登山上课所自然锻炼出的强健脚力。这虽是我入学以来第一次对那条要人命的通学路表示感谢,不过我要再次强调,我的脑汁只为了处理身边方圆数公尺内的视觉画面就快沸腾爆炸了。
所以,对此人的登场,我的心和口当然无法立刻反应。
“你好,阿虚。”
拥有白衬衫搭窄裙的典型女教师造型所遮不住的魔鬼身材,已助我n臂之力的妙龄女子,正对我投以始终如一的慈爱笑容。
“……朝比奈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绞尽脑汁也只挤出这种问题,证明我颈部之上已经堵得乱七八糟。
她是大人版朝比奈学姐,简称朝比奈(大),也就是我的朝比奈学姐成长后的模样。货真价实的未来人从古泉背后轻巧走来。
“我是请古泉同学带我来的,我想你应该知道入侵闭锁空间是他的能力之一吧?”
我不禁想起古泉拉着我踏进街道中的闭锁空间那一天。洋菜冻般触感的闭锁空间外壁,也各在古泉或春日的陪同xia • ti验过一次。
“本来是想从扫具柜里出场的……可是只靠时空间移动进不了这里呢。”
朝比奈(大)半开玩笑地说。轻吐舌尖的诱人举动依然令我神魂颠倒,再加上每一分每一吋,都不断替与四年前七夕再三相见时相同的曼妙曲线打广告的丰胸翘臀……
高中少年超能力战队副团长,将在这瞬间被走马灯幻觉勾了魂的我当作路人,宿愿终偿似的和身旁人物对话。
“总算能一睹朝比奈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了,真是荣幸之至。能见到你比过去气色更佳,我也深感欣喜。现在你身上的管制层级应该已经没那么严格了吧,还望你不吝赏脸,陪我促膝长谈一番。”
“并没有,我也是才刚知道这个最高级的极密禁止事项。原来在此一事件当中,我也是一颗棋子呢。”
听这句话要不了多少时间,但是想弄懂恐怕就要无限长了。什么跟什么啊,我一句也消化不了。
还有人在操纵着遥控朝比奈(小)的朝比奈(大)吗?会是什么角色啊,比朝比奈(大)更高层?朝比奈(特)?现在是不是不该想这些啊?
“喂,古泉。”我低声问:“你是哪边的古泉?”
“两边都是,方才我已和自己融合了。真要分的话,应该算是α那边吧?”
α?那又是什么暗号?
“抱歉,那只是帮助分辨的代号而已。包括你在内,我们sos团每个人现在应该都有两种记忆。一边是忙着招新考试的悠哉历史,另一边是长门同学病倒使得sos团实质机能缺损的过去。我个人为了区别,便以α、β称呼前后两段记忆,有觉得任何不妥吗?”
没啦没啦,要a要b还是n都随便你,反正都合成同一条了。
古泉依序看了看藤原、橘京子和九曜,并咯咯发笑。
“看来事情和各位打的算盘差得很远呢。可是现况就是这样,我们也不希望被人当作省油的灯。你们对凉宫同学了解得还不够多。我想你们也是经过充分研拟和思索各种对策,才敢执行如此大胆的计划吧。可是凉宫同学——我们所敬畏的团长阁下,是不会被半调子未来人、急就章的超能力者组织或者才来地球没几天的外星菜鸟成功偷袭的。就算她真的不是神,也仍是究竞有无神力都无法解析的犯规级人类呢。”
古泉手探进制服口袋,拿出一张少女风便笺。
“这是我今早在自己鞋柜里发现的,能替我念出来吗?”
我代表在场众人接过便笺,念出唯一一行字。
‘请在下午六点到校门口来。’
署名是——渡桥泰水。
收到信的不只我一个吗,为什么连古泉都有?
“β的我其实正跟踪着你,也就是被佐佐木、橘京子还有那位未来人士带来这里的你,而α的我则是依约来到校门。那时两边的我都看到了一样的东西,那就是这个闭锁空间。由于毫无前兆,所以我还挺讶异的。此外,这位朝比奈小姐就在校门前喊住了β的我,然后在带她进入闭锁空间之前,遇见了独自赴约的另一个我。之后的事你也应该猜得到,就是我们在碰触的剎那合而为一,同时理解了一切。”
“那就是你的负担呢,古泉同学。”朝比奈(大)说:“然而,你的确也是必要的人物之一。”
“开什么玩笑!”
藤原激愤的吼声在房内回响。
还以为他是被古泉的长篇大论磨尽耐心,但他的尖锐目光却像把雷射手术刀贯穿了朝比奈(大)一个。
藤原怒火中烧,身体颤得脸都歪了,和之前用鼻孔看人的他相差甚远。我还是头一次看他情绪表现得如此露骨。
“你……你竞然妨碍我到这种地步!就算世界分裂成两个,你也想确保那种未来吗!”
“时间平面早就定版了,再怎么窜改,我们的未来也不会改变。喔不,是不允许改变。”
朝比奈(大)一副有所苦衷地说。
“当然能变,只是你办不到而已,无论是我还是这里的哪个人都不行.但是凉宫春日却拥有那种力量,只要运用她的能力,就能完全更新我经历过的一切时空间信息。”
藤原继续说:
“从现在一直到未来的时空连续体也能完全、完美地改写。那是一次修正所有无限连续的时间平面,不是逐一修补那么简单啊!”
语毕,藤原吐尽五脏六腑似的垂下头去,喃喃地说:
“我……我不想失去你啊……姐姐。”
真是语出惊人。啊?什么?姐姐?朝比奈小姐是藤原的姐姐?所以藤原就是朝比奈小姐的弟弟……但是我所知的朝比奈小姐的言行举止之中,不带有任何那种迹象或是半点味道。那该不会是藤原费尽毕生心血铺的搞笑梗吧?
朝比奈(大)摇摇头,栗色长发也随之悲怆地摆荡。
“……我……没有弟弟,同样的,和你互为姐弟的我也不存在。一旦失去的过去……和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朝比奈(大)的答复让混乱之火烧得更旺,藤原脸上的严肃也深了几分。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个时间平面,来到这个人类夸耀自身愚行、我们想忘也忘不了的肤浅过去。我会和外星智慧连手也都是为了挽回你,否则我哪会和那种东西——”
“你就忘了我吧,tdd不该用在这种事上。其实我们都不属于这里,你应该晓得这个时间平面、凉宫同学有多重要吧。要是没有她,那我们的未来……”
“我都明白,所以才会想在第二种可能性上赌一把。未来需要的不是凉宫春日本身,而是她的力量。只要能转移到其它人身上,就能得到更多选项,而我的帮手橘京子,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橘京子的肩头又动了一下。她看了藤原一眼就低下头去,泛泪的表情映入我眼里。
我似乎完成了拼图的一角。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佐佐木的角色啊。
“那个女孩子比凉宫春日更好控制,再适合我们也不过了。我们能因此获得无限的可能性,不必拘泥于既定事项,甚至不用再理会。让我们掌握未来的选择权就是我的目标,姐姐,我想选择有你在的世界啊。”
他到底在自作多情什么啊,真想送他一块“白痴”匾额回家挂挂。现在我已经知道朝比奈(小)有多纯洁善良了,无论是未来的考虑还是春日或佐佐木的利用价值,她真的一无所知。
那便是最可贵的属性,绝不只是个花瓶。朝比奈(小)是最最最可爱的未来人,唯有她肯为我们这个时间带站台,不会想改变过去,也不会想控制春日。
对,就从这里开始想。如果我能回到过去任何一个时间点并自由行动,一定会利用自己所知介入历史。十年、百年,倒退得越久就越难违抗那种欲望。
然而朝比奈学姐什么也没做,只是从未来翩然现身,任凭春日摆布而已。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个只有朝比奈学姐能胜任的职务有多艰难。要是藤原和朝比奈学姐立场对换,sos团也成不了军吧。
“不行。”
藤原再次开口。
“姐姐,不管世界变成怎样,我还是想改变失去你的事实。”
“在你时间轴上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没有弟弟。”
“都一样。既然你已经不在我的时间轴上,当未来时间轴必将交会的那一刻来临时,你就一定会消失。”
“我想未来是能够改变的,就连不让未来改变的行动也是。”
我真想褒奖我没漏听这句话的耳朵和大脑。
什么?朝比奈小姐刚才说了什么?
“怎么可能。你眼中的未来,在更遥远时间的其它观测者眼中也只是过去。确立的事实必需永保不变,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
“这就是我们所努力的。”
“但是,我们能回溯的过去就只到这个时间带的四年前,也没有修正时间平面的机会了。既然这一定会在某处造成破绽,那干脆趁现在触发它不是更好吗?”
“我不允许你那么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没人比我更清楚。为了确保应有的未来而不断修整时间平面的,不只是你们而已。没错,我就是在说tdd。”
藤原彷佛忘了其它人存在似的接连着说:
“它之所以又被称为双刃剑,是因为要让时间下而保持正常数值而不得不使用tdd回溯时间时,时间平面也会遭到破坏。用tdd修补时间裂缝当然不是件简单的事,不过我们在作业当中也发现了几个现象——我们改变不了过去或未来。”
“那你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时间是由当下的瞬间、剎那的光阴堆积起来的,所以只要让构成‘现在’的要素一直到未来都不断变化,一层一层修正时间平面就够了。”
“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消灭既定事项需要耗费多少能量吗?”
“当然可能。我说过很多次了,只要利用凉宫春日的能力就办得到。”
“啊……咦……?你们到底在……”
橘京子跟不上事态演变,甩不开错愕的表情。
藤原完全漠视那位可怜的少女,再续前论。
“那样就能一口气改写从这个时间平面到未来的整段时空连续体,中间的历史无关紧要。只要我们的未来能立定这段时空,以后多的是时间回览过去。”
藤原脸色微青地吞下口水。
“而且,‘那种事’凉宫春日早就做过了,远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
“那是无可饶恕的暴行。你……你的时间轴计划的是一项重大的时间犯罪。”
朝比奈(大)的满面哀容之中带有几分无可置疑的寂寥。
在这未来人之间的问答当中,古泉忽然以不解风情的戏谑口吻插嘴说:
“抱歉打扰二位争辩。朝比奈小姐,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你。也许现在说声‘幸会’有点怪,不过我仍想趁早说出口。”
“古泉同学……”
朝比奈(大)就像是强迫自己拾起视线似的望向古泉。
“朝比奈小姐,对你来说,你我的邂逅应该是不久前的事吧。”
“也许吧。”
朝比奈(大)有如发现检察官话中陷阱的证人,绽开古典雕像般的笑靥。
“古泉同学,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你的危险程度是过去人当中最高的,连现在的我也对你有多项禁制。纵然说得出口,也不是出于我个人的判断。你是个聪明绝,我真的很想和你叙叙旧呢。”
“我了解。这些话透露的已经够多了,包含我是什么角色以及未来对我的看法。就算是谎话也无妨,分析情报的工作请交给我来处理。朝比奈小姐,我想我应该向你道谢,多亏有你现身,我才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你会来见我,想必事态极为严重,而我也必须面临同等严重的问题。即将发生的事不是你能独撑大局的,还需要我的力量。喔不,应该不只是我,凉宫同学的力量更为重要,不是吗?”
“明知故问并不是种好兴趣喔。古泉同学,尽管我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不过你的确是stc档案里最无可替代的人类。所以才会被拉进sos团,才会被凉宫同学选中。”
“我已经体认到了。刚开始还有点半信半疑,能用偶然的产物来说服自己,但是我已经不再有所疑虑了。我和sos团是一心同体,长门同学和年轻的你也是。那么长大了的朝比奈小姐,你又会怎么选择呢?返回未来让你知道了什么,又为何要干涉这段过去和从前的自己呢?希望你能表明自己的立场。”
“那是禁止事项……要是我这么说呢?”
“只会心想‘这样啊’而已。假如我回到过去,被当时的人问起同样问题,我也会那么回答吧。只是——”
敏锐的目光均等射向朝比奈(大)和藤原。
“希望两位别小看活在过去的人类,我想我们并没有那么愚昧。尽管全人类并非都是如此,可是实际担忧未来的现代人是绝对存在的。”
古泉眼中带有我不曾见过的攻击性锋芒。
“拜外星人将事情闹大之赐,虽然只有一些些,但我也增长了些许知识。凉宫同学的能力……改变现实的能力,并不是永久的吧?虽然使用不会造成衰减,但也不会永远跟着她,也就是总有一天会消失。我说错了吗?”
“这个嘛……”
彷佛是驳回朝比奈小姐的含糊之词似的——
“你并不会被迫做出选择。只要那些人想做,便会不计代价操纵你,以达操纵凉宫同学的目的。她的能力是可以转移给别人的,之前长门所做的就是一例,我想这位外星人小姐也办得到吧。”
轻蔑的视线打在图腾柱般伫立的九曜身上。
“也许这些话由我说来有点狂妄,不过我怎样也憋不住,就请让我畅所欲言吧。”
古泉深吸口气,再度显露本性。
“请你们不要太小看地球人,我们并没有那么愚蠢。无论资讯统合思念体或其它外星智能想怎么说,我们还是有我们的见地。至少,会有所作为的人还多得很。”
接着对应属敌方的未来人投以混同笑意与挑衅的眼色。
“你的看法也和我一样吧,‘藤原先生’?”
“废话少说。听见你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蠢话就让我想吐。”
藤原应其所言般吐出这些话,眼中带有玉石俱焚的觉悟。
我脑内警笛大作,红黄回转灯闪烁不止。不妙,他已经点燃自爆的导火线,就要崩溃了。如此预感有如震度九地震掀起的海啸,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切,全写在藤原阴郁地喃喃自语的脸上。
“……我太傻了,一开始就该那么做的。呵呵,和听不懂的人浪费再多口水也没用,九曜——动手。”
所有人都提防起来,只有九曜连眼都没眨。
“怎么了,九曜?履行你的承诺啊。”
藤原专横地命令道。
“快杀了凉宫春日。”
在这种状况下冷静咀嚼了那冲击性字眼的我,还算是冷静吧。
容器。没错,春日的能力是能剥夺的,长门已经做过了。
容器。只是,即便能转移给任何人,也要经过适当挑选。
容器。现在,最接近春日的是谁,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
想移除那种神力,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夺去她的生命,尸体是做不了任何判断的。不过这种特殊能力弥足珍贵,丢了实在可惜……外星人、未来人和超能力者都会这么想吧。
然后,容器的合适人选出现了。那人不像春日那样任性,也没她搞怪、难捉摸,更不是sos团团长。只是个比春日正常得多的和平主义者,我过去的同学。
佐佐木。
如果一开始春日的神力就在佐佐木身上——这样的问题,我也曾稍稍想过。
藤原想杀了春日,让佐佐木成为新神。佐佐木不会像春日那样胡来,虽然不一定会对藤原言听计从,但我相信藤原和九曜一定能让她那么做。手段不外乎洗脑、改变人格,或是……找个人质要挟她。全世界都沦为人质也不无可能。
还是说,那会是我?我会变成他们的筹码吗?
这群狗杂碎,真是些下三滥的低级人渣。
与其让佐佐木吃这些苦头,不如就让我在这里奋力一搏吧。古泉和朝比奈(大)的助阵更是无上的强心针。我虽真心希望长门也能到场,只是她大概还下不了床,否则应该会伴随九曜出现。都到了这地步,让朝仓还是喜绿学姐代班都行吧?
来啊,给我过来啊!怎么还在装死?真是些外星饭桶,下次见面一定要把她们掐个半死。
藤原催赶九曜说:
“快停止凉宫春日的生命迹象,你不是说你办得到吗?”
“——————”
九曜不改茫然神情,唯有鲜红的唇诡谲地蠕扭。
“——有种现象阻碍了我的转移。而且,现存于这个时空连续体的凉宫春日,有三层针对我的护壁包围着。另外,我无法离开这个闭锁空间,你的命令码有执行上的困难。”
藤原啧了一声。
“臭娘们,都到这种地步了,你不会告诉我想这样就算了吧?”
“我说有执行上的困难——”
九曜的长发骚然蠢动。接着见到的是红光闪耀的眼眸,还有翘成v字形的唇,“坏女巫”三个字霎时飘上我的大脑表层。
“——但是……我能把目标召唤来这里……对,就像这样——”
她举起纤细的手臂,对社团教室窗外伸直手指。
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跟着转头。
“唔……!”
我连奚落自己不禁惊呼的心情都没了。
因为——
在三楼高的社团教室窗外,团长席后方数公尺空中漂浮的就是——
“春日!”
那不是别人,正是这短暂的高中生活一年来天天见面,霸占我背后课桌和文艺社教室的领主兼同班同学,身穿学生制服的sos团团长。
我毫不犹豫地上前开了窗。我敢保证,自己是目不转眼不眨地看着她。
“春日!”
没有反应。浮在空中的春日睡着了似的毫无防备,双唇微张、两眼轻瞑,像个只会呼吸的物体。我看不出那是真的只是在睡还是遭到强制手段失去意识,她四肢垂下有如毁损的人偶,我的呼唤扒不动她的眼皮。
“——闭锁空间外的凉宫春日已经被我强制转移过来了。在那里的,就是被此处所有人称为凉宫春日的物体,我将以此履行承诺。”
“还没吧。”
藤原转过身去狠瞪九曜。
“我要的是凉宫春日完全死亡,不是把她活捉来这里。”
“——很快就会实现了。”
九曜无机的脸庞染上了薄薄红晕。
“若由此高度坠落地表,人类将在此行星的重力加速度下受到致命伤——并遭遇大质量物体大气层内最原始的死法。我判断,要停止有机生物的生命维持系统,这是最符合自然现象的手段。”
“原来如此。”
藤原虽不太甘愿——
“绕得还真远,不过既然是天盖领域的想法,我就予以尊重吧。”
说完,他转向了我。
“看到了吧,过去人,要杀那个丫头就是这么简单。好了,你想怎么办?快告诉我你怎么选吧。要让凉宫春日当场毙命,还是让你亲爱的佐佐木成为新神,你自己决定。”
这恐吓还真是粗糙,演技也很拙劣。
我心中怒海又滚滚翻腾。这未来人和外星人真不是普通的蠢,春日会是我吠个几声就会改变的吗?这样就把杀啊死的挂在嘴边,是哪来的浑小子在撒野啊?看到未来人这副德性,直让我对人类前途绝望不已。我怎么能把未来交给你这种烂货,混帐东西。
少看扁我,少看扁现代地球人,更不准你看扁春日。
“快住手!”
朝比奈(大)伤悲地说:
“那一点意义也没有,你想引发未来浩劫吗?那是航时法之中最重大的罪啊。”
“当然不想。但是比起我的时间轴,我更想要全新的时间。就算我自己可能消失,我也要拚一拚。姐姐,你会留下来的。不对,我会让你留下来的,因为那是我唯一的愿望。”
藤原不怀好意地咯咯嗤笑。
“九曜,替这些驽钝的观众树立一个更简单易懂的象征吧。”
九曜一语不发,身形不动,只有那双望着春日的眼中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社团大楼三楼外,漂浮在中庭上空的春日开始改变姿势。上半身抬升起来,脚底朝地,两手也被左右拉起,横展两侧。接着黑影般的物体从她背后空中渗出,渐渐形成一个世界共通的词语——十字架。
你们……这又是哪出……
春日就这么贴在漆黑的十字架上。
无意识的她低垂着头,眼睛如熟睡般闭着。她看起来相当痛苦也许只是错觉,但我确信她并不想受这种罪。
而且,藤原和九曜还下了她的死亡宣告——
他们是白痴啊?我看上个世纪的三流漫画里,也没有哪个废材角色会用这种摆明是反派才要的手段。若说在遭十字架刑的少女面前沾沾自喜是种三流行为,那么对我露出讪笑嘴脸更是烂到掉渣。露骨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搞笑或闹剧的领域了。好冷,真是冷毙了啊,藤原!谢谢你让我完全明白你没有演戏或表演的才能,和这个时空里的生物相比真是低能到不行,连硅藻都强过你。
只是烂归烂,效果倒是挺直接的,应该吧。
“王八蛋……!”
我从敞开的窗口挺身伸手,但依然构不着。然而我还是想抓住她,将她抱回社团教室,拍打她的脸让她醒过来。
再怎么说,我都不能放任藤原和九曜为所欲为。别以为我会简单放过你们,一定要打到你们魂飞魄散。
藤原似乎是看懂了我憎恶得发狂的眼神,挑衅地说:
“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被当颗棋子摆弄,你有何感想啊?无论你之前怎么想,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凉宫春日,其它人一点价值也没有。我对你以后想死去哪里完全不感兴趣,也不认为有什么意义。我们在凉宫春日身上发现的,是唯一能决定任何事态的能力。只要能转移到其它容器,管她有无意识,也不再具有任何价值。”
我咬牙切齿到连门牙都缺角了,我绝对饶不了这浑小子。
“等等!”
朝比奈(大)哀痛地喊。
“没有证据能说明那就是凉宫同学本人,也许那只是幻觉、逼你决定的假象也说不定。”
“不,不是那样。”
古泉断言道:
“就算能骗过其它人,对我还是不管用的,好歹我也是凉宫同学无意识下的产物。在那里的睡美人并非幻影或复制人,正是百分之百的凉宫同学,是我的、我们亲爱的团长本人。”
是真的吧,占泉应该不会骗我,在这时虚张声势也没有好处。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
九曜默默不语,像是在等人下令。
“……啊……唔?……那个……”
橘京子吓得支支吾吾,脑子根本追不上急转直下的剧情。
“看来是没得谈了。”
铁了心的藤原沉静地吐出黑鸦鸦的声音。
“我就让凉宫春日作古好了。安心吧,剩下的工作有佐佐木来继承。对你们过去人来说,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们就尽管享受没有凉宫春日的生活,等着衰老而死吧。”
真的只能认了吗?没其它办法了吗?
我对朝比奈(大)投射求救的目光,但女教师装扮的大人版朝比奈学姐却只是泪汪汪地低下头去。我不知道她和藤原问答中的姐姐弟弟代表什么,更不明白真理站在谁那边,只晓得自己似乎理解了藤原的目的。那么,朝比奈(大)的计划就是要阻止他吗?会只是那样吗?
将几乎在问号漩涡中灭顶的我拉回现世的,是同伴的清爽声音。
“办得到的话就请尽管试吧。”
意外的人物吹响反攻号角。古泉站到藤原面前,似乎想坚决推翻未来人的春日抹杀计划,表情却莫名地从容。
该不会古泉有什么对策吧?
先说清楚,我可没冷静到会乖乖看着春日从三层楼的空中直接摔死。
我既没有机会说点话耍个小聪明设陷阱,也无法临时编个理由蒙过他们。可恶、可恶、可恶,真是窝囊得自己都想哭。
如果在这里动动粗就生得出办法,要我豁出去都行,只不过我所有经历都显示,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不曾用暴力解决过什么问题。假如佐佐木在场,也许还说得倒他,要是长门还是正常模式,我就不必顾忌九曜了。
对方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即使能忽略吓得缩起身子的橘京子,周防九曜这个令朝仓和喜绿学姐两位外星联系装置都感到棘手的完全异质外星人,也在与藤原连手下,将这个房间化为地雷区。
背后有人推了咬紧牙关的我一把。
“拯救身陷荆棘丛的公主,一直都是王子的职责哟,或者说是义务吧。”
古泉耸耸肩。
“至于被绑着就会乖乖就范的公主,我一个也不认识呢。对不对?”
是啊,的确没有。不过古泉啊,我还有痛扁藤原的大事要办呢。
“我能代劳吗?”
古泉右掌上浮出一团排球大的红光。
“现在的我有种成为超能力漫画主角的感觉。既然机会难得,就让我在最后表现一下吧,这说不定是让我圆梦的最后机会呢。”
虽然他笑咪咪地说,心里一定气炸了。
也好,就让给你吧。不偶尔让你干点粗活,身体可是会生锈的。
古泉轻拍我的肩。在他半推半送的掩护下,我再次从敞开的窗边将身子探向被狂乱天空映照着的中庭。
窗沿离空中的春日还有数米之遥,伸手也碰不到,我该怎么拉她进来?
难道——
“九曜!”
藤原刺耳地大喊。
“动手!”
同时,春日脱离了十字架的束缚,无力地深低下头。像个被免除刑责的圣人般慢慢地、极为缓慢地,朝正下方的中庭石板地头下脚上坠落。
“春日!”
我什么也没想,先后、回忆、义务、正义都没有,也没有必要。我大脚一踢窗沿,冲向空中。彷佛受到不知来自何方的升力推送,我在落地前抱住了春日,像长了翅膀一样。之后呢,就是顺着地球重力一起坠落,而且头部朝下。
春日比我想象中瘦多了。从没认真搂过她的我当然不知道她是圆是扁,不过经这么一抱,我才发现她竞是如此纤细——轻巧。
那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我真切感受到她就是本人,的确是那个刚升高二、正处于全盛青春期的少女。
那就是睡美人的真面目。现在,我怀中闭着眼缓缓呼吸的这个女孩,保证就是在我死后也会名留青史的凉宫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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