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所欲为何？ 第四章 八月 二十六日（还有六天）（1/3）

第四章八月二十六日（还有六天）

收报费的人所送的月历，被拿来用磁铁贴在冰箱上。

虽然是用廉价纸张制成的一个月一张的月历，不过书写的空间很大，可以直接把事情写在上头，所以放在这种地方正好用。月历的右上角挂有原子笔，如果有什么计划，便可以直接拿它书写备忘。

透拿起原子笔，在月历的「25日」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叉。

二十五的隔天是二十六，今天是八月二十六日，礼拜日。

爱华的补习今天休息一天。同时，离转学考还有三天，离新学期则还有六天。

「……三天吗?」

透缩回原子笔的笔尖喃喃说道。

「所以说，这里要用t（必须）。」

透把原子笔挂在月历上，回过头。

「t也用在阐述自己意见的时候。」

透的背后，在餐厅的椅子上，由宇和爱华今天也在研读英文。将满是备忘签和批注的参考书放在中间，并在各自的面前摆着打开的笔记本展开大奋斗。两人从今天一大早开始，便屁股黏在椅子上好几个小时没动了。

「我举一个范例：『tbelieveourself！』。意思也就是——」

「也就是……」

由宇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将爱华所举的范例一字不漏地抄了下来。

「啊，单字的拼法妳都背起来了呢。」

「这点程度易如反掌。」

由宇志得意满地说道的同时，一面用自动铅笔的笔尖戳着笔记，一面搔头……

「『belivee』是昨天写在单字册上的单字，就是『相信』的意思吧。另外……」

接着一把握紧红色的头发。

「记得『ourself』……是……『我们自己』。」

「没错……感觉妳愈背愈多啰。」

「刚不就跟妳说这是当然的吗……所以也就是说，这句子的翻译是『我们必须相信我们自己』……」

「答对了，这句话是在表达『我个人』主张『相信自己的力量吧』。」

透维持转头的姿势打开冰箱，伸手去拿装麦茶的宝特瓶。

「要不要喝茶?」

「我要喝芬达苹果汽水。」

「对不起，没那种东西。」

他拿出宝特瓶关上冰箱，往厨房移动。从流理台旁边的『使用过的餐具区』拿出四个茶杯，转开水龙头冲洗。清洗四个茶杯的同时，不自觉地从厨房往外头看。

酷热依旧，有如超粗雷射光线的阳光，以及彷佛被晒成一片焦荒的庭院，愈发惆怅的蝉鸣。夏天尚未结束，可是……

一只红色的蜻蜒轻轻地飞越了视野、飞越了庭院的上空。

转上水龙头停住水流，透把四个杯子放在盘子上。

是啊，总觉得……彷佛从雷射般日照的空隙，趁着夏日艳阳松了一口气的那个瞬间，稍稍窜进来似的……秋天的气息似乎正渐渐接近，又似乎只是错觉。

透将麦茶倒入四个茶杯，端起盘子重新面向餐厅。避开散放在桌上的各式读书工具、放下盘子，把茶杯放在由宇和爱华的面前。

「对了…………」

最后透把第三个茶杯放在坐于两人对面的苍面前，然后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印章的领取……是今天吗?」

二十日的时候在书店订制的『红』的印章，记得今天应该就完成了。

「！是吗!」

由宇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大叫一声：

「我们去拿货吧。是那间书店没错吧，不拿不行。」

「不可以啦。」

爱华一边在参考书上黏贴新的备忘纸一边说道：

「早上的标准还没达成耶!」

这女生还真是热心。在这一个礼拜期间，对于家庭教师的角色一整个驾轻就熟。

「已经预定好要在今天将国三为止的课程从头读完一遍了。」

「唔…………」

已经站起来到一半的由宇，不情不愿地将屁股放回椅子上。

透口含一口麦茶心想：

…………这家伙……该不会…………已经觉得厌烦了吧?

看着她那张写着不满的臭脸，透发出深刻的感慨。

这家伙从以前……对，在四个月前，刚来到这个家里的那阵子……只要一开始『情报收集的作业』，就心无旁骛，到了连厕所部舍不得去的地步。凭着她对『作业』的投入，仅仅花了大约两个礼拜的时间就达到彻底学会日语的程度。

最近……不知该说她的专注力变得非常容易打断，还是……

「『这次考试我尽了全力』的英文是…………」

「我想想……是『ididybest』……至于『考试』的单字则是……」

恐怕……这是因为外头的世界『令她感到兴趣的事情』增加的缘故……

渐渐变得不再是机械性的『作业』，而是抱有自我意识的『学习』……

「……『exaation』吧？」

「没错，正确答案。好厉害好厉害。」

「那还用说。」

这算是身为人类的成长吧，虽然变得很没有效率可言就是了。

「那么，下一个题型是……」

透将喝得一干二净的杯子放在餐桌，从两人身上别开目光，转头面向苍。

「……………………」

苍蓝色的女孩今天一样一语不发。

「……………………」

她面无表情，只是一味地翻动书页，将文字映像入蓝色的瞳孔里。

今天仍旧在读刚来的那天所开始读的那本黑色封面的书，全神贯注，这九天一直都是这个调调。

原本厚厚的书页如今也所剩无几，目测大概还有数十页之谱吧。

「…………」

在沉默的眼睛的前方，又有一页被翻开。

「……………………」

……等到……读完这本书之后…………

透用左手撑着脸，漠然地凝视她的侧脸。

等到读完这本书之后……这女孩之后会做什么事呢…………

映照着文字的蓝色眼珠纹风不动。明明我的身影应该有进到她的视线范围才对。

「did是do的过去式。」

「过去式吗?我记得……那是……」

「由宇，妳看这里有写…………」

由宇和爱华正两人夹着同一本书用功中；两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遥远。

「…………」

「苍同学。」

透试着向蓝色的眼睛攀谈。

这本黑压压的书……对她而言算是什么呢?

这女生是为了什么目的阅读这本书的呢?

「………………」

「我问妳喔。」

「………………」

对她这种哑巴似的反应也已经习惯了。

「妳在看什么?」

虽说这种问题或许也没啥好问的。

「…………」

「那一本书是?」

「…………」

不知道是她太自我中心呢?还是故意不把人放在眼里?或者说另有其它原因?关于这点现在并不清楚。

「………………………………有关历史的书。」

这次她开口回答了。

「历史指的是?」

「……………………」

等她开口真的很花时间。

「……………………过去、人类……战斗………………的历史。」

不知该说回答草率还是怎样，她是不太想回答问题吗?

「…………」

「那个有趣吗……?」

「………………」

蓝色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书架上。」

「书架上?」

「………………放有这本书……我就、带来了。」

意料之外的反应。因为『放有这本书』所以就带来了?

「…………」

「那个……不是因为自己有兴趣之类的吗?」

「…………」

「不是因为想看才看的吗?」

「…………」

苍蓝色的女孩微微地点点头。

她一边点头一边翻页；又有崭新的蚂蚁大军在无生命迹象之海漂游。

这葸思果然表示……只因为书架上有这本书。透心想。

虽然不晓得是『断片同盟』的职场还是资料室，总之『本来是放在』那一类的场所吧。

某人看完便随手一放的书，苍将它捡了起来。

倒也不是想读，只是因为放在那里所以便拿起来看。

而她竟然独自一人…………闷上九天的时间…………看着这样的书吗?

「…………」

「其它——」

「………………」

「妳有带其它的书吗?」

「…………只有…………………………这一本…………」

「请、请问……」

「………………」

「为什么?」

为什么这女孩要做这种事?

「………………」

不想说?

「………………」

……或者……就连自己也不知道?

「………………」

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啊，呃，妳不用强迫自己回答也无所谓。」

「…………」

「我、我问妳喔，呃……对了，关于今天的晚餐。」

怎么感觉好像老在提吃饭的事呢，透有些自嘲。这样子根本没资格笑由宇嘛。

不过，这就别去计较了。透转换念头，重振心情。

『大家一起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吃饭就没办法活下去。可口美味的一餐会让人心情愉悦，这是『人类之间』的少数共通事项之一。

「…………」

「妳有听到吗?」

「………………」

「大致上……就家里所拥有的材料，是可以做出寿喜烧和咖哩啦。」

「………………」

「妳喜欢哪个?」

「………………」

蓝色的眼睛看也不看这里。

这女孩八成没在看任何地方。

「………………………………哪个都无所谓。」

然后丢出这样的答案。这女孩不管怎么问都是这种回答。

「吃哪个都好吗?」

「…………」

她啥也不说，微微地点点头。眼睛始终黏在书本上。

这女孩……从来不曾由自己做出决定、也不曾发表自己的意见。

「…………」

这女孩什么选择也不做，也没有任何期盼，也不做任何行动。

因为接到吩咐所以来到这里，因为接到吩咐，所以现在才会坐在这儿。既不讨厌也不会感到欢喜，只是把人家端出来的『食物』塞进口中。衣服也一直都是同一件，至今仍一直穿着那套好像是以前人家给她的水手服。

她……或许说这种话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不过这女孩她大概……

如果被命令不准进食，她就会听话闷不吭声地饿死。

如果被命令不准穿衣，她就会听话永远裸着身子。

如果被命令不准活了，她就会听话去死。

「………………………………」

蓝色的眼睛只是在文字上头移动。

…………这女孩……

透十分确信。

这女孩……就跟过去的自己……没错。就跟过去的、四个月前的自己没有两样。

放弃所有的一切，独自一人陷入了绝望。就跟那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我自己并没有身在『这里』。

这女孩，现在也没有身在『这里』。

「………………………………」

这女孩，看起来虽然跟冰雕一样，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虽然我没办法提出证明，可是我可以肯定。

「…………」

这女孩，看起来就像没在思考一样。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这女孩不在『这里』，而是在某个更为寒冷的地方。

「…………」

「唉。」

当时……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是灯璃，和由宇。

这女孩……这女孩她……

「…………」

为什么要一直做这种事呢?

「……………………」

「……………………就是说啊……没有错。」

「但是…………不会吧…………」

「难说喔，搞不好那一型的……」

「是吗…………说到这个，以前也……」

「真的吗?那不就……」

「嗯?」

透把头从掌心移开。

意识突然回到现实面，从苍蓝色的大海探出头来。

……啊，原来如此。我刚刚是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吗?然后在看着苍蓝色女孩的侧脸的时候，不小心陷入沉思……

「啊…………他回神了耶……终于…………」

「唔唔……十五分钟。就观察脸色而言，时间确实太长了点……」

「是看到失魂落魄吗…………?」

「…………真难以置信……可是……」

「不过…………那女的还满……」

透看向前方。椅子上已不见由宇和爱华的身影。不知不觉间，英文讲座已经结束了。

「真是意外…………马尾是他的……」

「不是啦…………以前他有说过水手服合他的口味之类的……」

两个人正窝在房间的角落鬼鬼祟祟地咬耳朵。

「喂，妳们两个。」

「啊…………他转头看这里了。」

「唔……果然是我们多心…………」

「不，不能大意……对年长型的还满…………」

「那倒是…………或许算得上呢。」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似乎两个女的正凑在一起说三道四。

「妳们两个。」

透开口说道。

「请、请问……呃，妳们正在聊些…………什么呢?」

透弯着腰偷偷瞄了旁边的苍蓝色少女一眼。

「他偷瞄了!这代表…………」

「唔……果然有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呀，看来妳们读完英文啦，是不是?早上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对吧?嗯!那我们去领印章吧，好不好!好了站起来站起来!

啊啊啊!对了顺便补买参考书吧。好不好！妳们想想!毕竟需要其它角度的辅助嘛!

明明还有三天却已经读完三本、读完国中的份了耶，好厉害啊，对不对!真的好强!」

他的房间没有行事历。

他只能利用房间的小窗口判断一天的上下午。

如果房间里头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晚上，如果房间里头光线昏暗那就是白天，差别就只有这样。

现在是白天。房里的灰尘在由小窗kǒu • shè入的昏暗光线之中无声地飞舞着。

房间里没有任何起眼的物品；这里原本就不是给人生活用的房间。

他在选为睡觉之处的老旧垫子旁，堆栈着他在这一个礼拜所狼吞虎咽的超商便当的残骸。

他这一个礼拜几乎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给老子……」

他从昏暗的房间里，发出有如金属磨擦般的声音。

「给老子…………死哪里去了，naoya!」

在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珠污浊成一片漆黑。

原本应当是『奴隶』的naoya抗拒命令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见他的身影，不听命令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反正又一定是为了自私且无聊的理由吧。

他十分肯定，那家伙不可能会有全部豁出去的毅力和意志；反正八成又是临时想到无聊的事，然后偷偷摸摸地展开行动吧。

等到找到那家伙之后，一定要揍他一顿。他在内心下定主意，就跟以往一样。

等到时候到了，等到能离开这里，就决定先去把那家伙抓出来揍一顿吧。

就决定去把那家伙的妈妈、祖母、家人抓出来揍一顿吧。就跟过去一样。

因为自己是『大力士』，所以办得到这种事。自己可以任意地对『无力的人』施以暴力。

他看着堆栈在房间角落的剩余食物，像狗一样发出低鸣。

还有六天。

还有六天，自己的『超越性的力量』就要完成。

不会输给任何人、任谁也无法违抗的『力量』就快得到了。

他一直在黑暗的房间蠢劲。

「哦……就是这个。」

透确认完成的『红』的印章后，点了点头。和一起拿到结帐台的三本参考书同时结帐，请店员装入纸袋。

「好重喔。」

提起纸袋的由宇深锁眉头。

「因为有三本嘛。」

透努力装出不露声色的声音向吃力的由宇说话。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心想，她在觉得吃力……不过区区三本书也在嫌重。

看样子，由宇体内的『限制回路』正顺利地发挥效果。透暗地里确认后松了一口气。

若根据最初的计算，她体内的『限制回路』应该会在两、三天后完成，所以说备战九月一日的其中一项目标已经达成了吗?透回想红色笔记本的内容，在脑海中画下一个重点记号。

「上课用的笔记本是一科一本，所以得事先多买一点放着才行呢!」

走在一旁的爱华双手抱在脑后喃喃说道。

「只要不会买来派不上用场就好了。」

「不会买来派不上用场的。」

由宇态度坚定地回嘴。

「我是高中一年级。我会考上给你们看的，还有三天。」

「……反正，就算没考上，明年再拿出来用就可以了，所以不会派不…………

…………………………嗯?」

爱华作出突然受到惊吓的表情闭上嘴巴，垂下了两只手臂。

「…………怎么了?」

透回头询问。

「没事…………」

干线道路的行人穿越道直通十叶grand

sho的停车场，但道路的白线有近半已经消失，而且柏油路面四处布满龟裂的痕迹。着实是仅限于停车之用的停车场，只要能停车就好，外观丝毫不重视，是这样吗?这真的是极富男人味的设计概念。

「那个……」

在柏油路的正中间；在十叶grndsho的入口前方，爱华停下脚步嘟嚷道：

「我……」

她脸上讶异的表情顿时化为严肃，微微地点了点头。

「今天……我状况有点不好，可是……」

状况不好?什么地方状况不好。在差点问出口的时候，透忽然想到。

原来如此。是『天线』。可以感应出周围的『宝石附身者』，是她的特技。虽然不是很清楚运作方式，不过感应度和射程距离似乎会受到她个人状况的影响而出现差距。所以她是说，今天是那个『天线』感应度不良的日子……

「可是……」

爱华用食指的指头按着眉间，露出微妙的表情。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

「如果没弄错的话?」

透窥看爱华的脸。

「这附…………近…………」

「附……」

「你们这几个家伙没事为啥四个人一起出门?tā • mā • de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