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4)
「这次的袭击者真实身分恐怕是『姿见』。」
这是我第一次从哥哥口中听到这个名词。
这里是一栋距离诹访部本家有段距离的小屋,刚好可以避开双亲与长老们那些紧迫盯人的成年人耳目,每当我跟哥有什么秘密想要商量时,总会选择这个场所。
那只假狼——用假狼来形容对手应该无妨吧——竟然在校舍内胡乱冲撞一阵,让我们连走廊上各班级的展示品都无法好好保护,甚至还使宫田先生因此而受伤。
我就好像陷入了名为失意的无底洞一样,以极为灰暗的心情返回诹访部的宅邸。哥哥则在门口迎接我。
我将关于假狼干的好事向哥哥报告后,他只低声说了句「啊,果然没错」,并表示敌人的真面目已经被掌握了,要我把大家都召集过来。
这群熟面孔在每回都用来商量的小屋共聚一堂,先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番,接着勇太冷不防地举起手。
「那个叫『姿见』的家伙姓氏还真奇怪?是属于哪个特殊的家族吗?」
「那两个字既不是姓氏也不是什么家族名称,而是一种极为罕见、拥有特殊能力的『流族』。」
我对「流族」与「流浪诹访部」的认识并不充分,不过在场其他同伴跟我相比也是半斤八两。
「『姿见』具备一种可用肉眼复制对手外形与能力的特殊技术。在诹访部保存的纪录中显示,过去两百年间类似的例子只有十几个。」
「必须用肉眼吗?所以光是看影片或照片没办法复制?」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对手好像就无法发动这种能力吧。此外,要复制对手的攻击方式,也必须等对手实际在它面前发出攻击才行。如果面临的对手很难缠,『姿见』的复制行为也算是在玩命。」
「——不过,可以变身为各种不同的人,这种技能还真了不起。」
我的感慨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我。
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着实吓了一跳,我赶紧以若无其事的口吻继续解释: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看到什么长相或能力就直接复制的话,不就可以尝试许多特殊经验了吗?相反地,也可以省下很多麻烦吧?」
「能复制对手到何种程度,必须视『姿见』本身的技能高低来决定。」
「不过!有些说不出口的苦衷也只有本人才能体会,所以就算能任意变身为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也不见得都很愉快吧!」
不知为何,我的感慨竟让勇太面有难色地喃喃说道:
「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况且我对那种变身的事也毫无兴趣。」
「才怪,你不是可以变身为狼吗?」
「我跟勇太有相同的看法耶。以飨庭一族的立场在日奈身边侍奉,对我来说就是最快乐的选择了。」
柠檬毫不害臊地说出这番让我差点感动落泪的话。
「不管怎样,一旦『姿见』本身的技能不够强,就算复制再优异的对手也只会变成劣化的山寨版而已。对『姿见』而言,这种结果或许很残酷吧。」
「是吗?我还是很羡慕这种能力……」
眼见我依旧顽固地不愿折服,哥哥只好笑着继续说明:
「其实,『姿见』真正恐怖之处,是能合成被模仿者的能力。」
「合成?」
「没错。举例来说吧——如果『姿见』复制了飨庭与本乡的能力,那么一来,她就能变身为『生有角的狼』了。」
若是那匹狼兼具柠檬的敏捷身法及一斗哥的怪力,又无法成为值得信赖的同伴,势必会变成我方难以对付的强敌。
就在此时,原本一直静静聆听大家讨论的薰子姊终于开口了。
「和臣,有件事我可以请教一下吗?」
「什么事呢,薰子姊?」
「假使我方的敌人真是那个所谓的『姿见』,而对方又复制了勇太及丸子家某人的能力,那『姿见』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
薰子姊的问题让哥露出微笑。
「能操纵火焰的狼,或是类似浑身被火舌缠绕的狼吧。」
勇太听到这儿立刻像是触电般跳了起来,哥伸出一只手轻轻制止他,接着又以冷静的表情继续说道:
「根据诹访部的纪录,『姿见』正如其名就像一面镜子般,对于肉眼清楚可见的能力比较容易加以复制。举例来说吧!比起诹访部或教来石的能力,对手要模仿山神或本乡的力量就更加轻而易举了。」
「……所以昨天那匹野兽肯定是『姿见』模仿我跟丸子家某人后的结果啰,和臣?」
「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被『姿见』所模仿的对象,会出现体力暂时衰退甚至病倒的现象。勇太,你这阵子的身体状况如何?」
勇太尴尬地搔搔头,看来是被哥哥猜中了。
「——话说回来,勇太,丸子家的浩树不是也病倒了吗?」
「谁教那家伙一回到里就把气力浪费在奇怪的地方……」
勇太若有所指地回答。
丸子家的能力真的很方便,小时候大家捡拾的栗子都是请他们帮忙烤……
「所以对手第一次的袭击,才会以火焰弹的形式出现。」
我将孩提时期的影像从脑中驱离,继续专注在眼前的讨论上。
『姿见』应该是从丸子浩树那儿模仿到发射火焰弹的力量后,再将后中庭的鬼屋给烧了;接着勇太变身为黑狼并被其引诱出来后,『姿见』又再度抄袭了勇太的力量。
「对手的这种能力很容易引发各种不必要的混乱。其实我们原本是安排拥有『姿见』能力的人在宵森祭结束后才召回,不过对方如果趁机混入我们也很难掌握。」
过去只要里内生出具有『姿见』能力的新生儿,里就会强制将其套上绝对无法拆下的手环与项圈当作记号。
虽然现在这种习惯已经被废除了,不过直到如今与『姿见』实际对阵后,才让人回忆起过去这种不人道的风俗有多么恐怖。
「目前在诹访部管理下的『姿见』,只有一个名为座光寺瑞穗的女孩而已——虽说这是依照现有情报初步判断,不过我想犯人的真实身分就是她不会错。」
哥从一叠厚重的档案中取出一份附有照片的资料,搁在房间中央的矮桌上。
——这个叫座光寺瑞穗的少女整体上缺乏明显特征,很难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以现年十八岁的女性来说,她的身材很瘦小,手脚也很细长。除了未加修饰的一头长发外,外表并未具备什么明显的女性特征。
她在小学时就被发现拥有『姿见』能力,接着便被逐出里外,以「流族」的身分在外执行任务。
我盯着照片上瑞穗的那张脸。
紧闭的双唇和硬梆梆的表情,显示主人似乎颇为神经质。笔直朝向前方逼视的双眼还暗藏着具有挑衅意味的光芒。
虽然没有明确的理由,但我直觉地认为——
没会错,犯人就是这家伙。就是这个女孩想破坏我们的校庆。
坐在我身旁一起端详座光寺瑞穗资料的凛也轻声叹道:
「高远家的隐居当主会生病也是因为……」
「『姿见』的确有可能已模仿高远家最强术者——也就是那位老婆婆的能力。」
为什么她要窃取高远家的能力?
其实答案已呼之欲出了。高远家的老婆婆不是透过曾孙转达过吗?
「……化妆樱会出现异常应该也是座光寺瑞穗动的手脚吧!」
高远家的老婆婆每天都要亲自照顾庭院内的花草树木。
想要亲眼「看见」老婆婆使用自身的能力,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
「假使化妆樱真的因外力干涉而产生异变,罪魁祸首就是『姿见』的可能性非常高。因为对高远家的人来说,这么做并没有任何好处。」
柠檬一脸困惑的表情,侧着脖子发出不解的声音。
「我们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姿见』的目的,真的很吃亏呀!」
「如果不先厘清对手的目标,想要进攻或防守都会变得绑手绑脚。」
一斗哥也以不耐的表情交叉双臂、仰头瞪着天花板。
这时,有只手突然粗鲁地伸了过来,抢走放在我面前的座光寺瑞穗的资料。
「喂……」
我本想回头大声抗议,结果却发现勇太正面色铁青地盯着瑞穗的照片,害我不由得噤口。
「不管对手是否难以对付,这个女人已经把我们视为敌人并主动攻击了。如果我们不赶快逮捕犯人,被害者只会愈来愈多。」
勇太将资料随手扔回矮桌上,接着又转向哥哥说:
「就算我们不清楚她的目的,化妆樱此刻应该是被高远家的能力所干扰,没错吧?」
「嗯,机率应该是九成九。」
「既然如此,这家伙为了干扰化妆樱,势必得时常经过高中部的校园,应该不难撞见她才对吧?」
「你说得没错。高远家的能力跟诹访部的能力很相似,在使用时都必须尽量靠近对方。能以肉眼确认并听得见说话声的距离是最理想的。」
也就是说,不管座光寺瑞穗的目的为何,她应该已经化身为某种姿态潜入了我们就读的高中部了。
「……日奈姊姊,如果我们找出姿见的所在位置,是不是就可以不砍断化妆樱并完成宫田先生的遗愿呢?」
凛小声问道。这是我今天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正视她的脸。
凛那双期盼的眸子此刻还略显红肿。
或许在宫田先生恢复意识前,她都没有停止哭泣吧。
「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化妆樱砍断。」
「……日奈姊姊,凛的任性给姊姊带来了困扰,真的很抱歉。」
她如此道歉并悲伤地垂下肩膀。我赶紧搂住这名少女,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不要胡说了。这不只是凛的问题,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事。」
「对日奈姊姊也很重要吗?」
「是呀!你想想看,我在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必须在化妆樱底下跑来跑去,让花瓣像雪片般飞舞并洒在身上,还要把沾在勇太军官帽上的花瓣摘下——类似的场景不是有好多吗?」
我压低音量解释着,凛听了则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凛与柠檬在我跟勇太排练时都有一道前来协助,所以对剧本的内容也能大致掌握。
「……难得被分配到角色,我也很想尽全力表现,但如果舞台边只能放着假的人造花,关于樱花的所有演出不就变得像默剧一样了?得请观众白己在脑海内幻想化妆樱盛开的模样——
这样演出的结果一定很凄惨。」
——实际上,最后就只能用三夹板之类的道具尽量模拟了。
「凛明白了。日奈姊姊并不是※玻璃假面呀!」(译注:知名漫画家美内玲惠的作品,以女演员为主角的作品。)
面对在我眼前拼命点头的凛,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忧虑。刚才对她描述的问题,似乎不是什么可以一笑置之的玩笑话。
我们戏剧部里虽然充斥着一堆平常总是不太正经的戏剧傻瓜,不过之前社长在练习中说着『如果正式演出时化妆樱没开的话,就用双手捧着人造花跳舞吧』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赶忙将那幅不吉利的未来景象从脑中驱离,并将手搁在凛的肩头。
「——所以啰,凛除了为宫田先生保护化妆樱外,也必须为了我贡献出你的力量唷!这是我的命令,了解吗?」
「是的,日奈姊姊。凛会全力以赴!」
凛用力握住我的手以示决心后,便小跑步来到一斗哥的跟前。
为了寻找座光寺瑞穗的下落,那两人好像已经在讨论细节了。
确定凛的反应后,我终于松了口气。为了早日找出瑞穗所在之处,我也得赶紧想出个好对策才行。我向右边转过头,发现勇太一直都站在我的背后。
……难道我刚才与凛的对话都被他听见了?
我不发一语地朝上方窥探勇太的反应,他也以一脸困惑的表情回望着我。在好几度欲言又止的动作后,才终于正色道:
「日奈。」
「什、什么?」
「化妆樱如果枯萎就糟了吧?」
「是、是呀!啊,不对,这还用你说吗?」
「我也希望化妆樱能赶快盛开,不然就麻烦了。得赶快想出个对策才行。」
勇太以严肃的口气对我表示。我只能回以类似「就是说呀」的暧昧方式认同他,内心却不由得对勇太这次的积极主动感到好奇。
——勇太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他终于愿意认真跟我合作,进行这次的表演,我当然很高兴。
不过……不过呢,假如他真的认真过头了,我反倒有点担心耶。
难道说,勇太是因为将凛视为妹妹般疼爱,所以不希望让凛伤心才会如此积极吗?但……他刚才可是说了「化妆樱如果不开花就麻烦了」,没错吧?
我偷偷从旁窥视勇太的侧脸。
他面有难色地交抱双臂,直直瞪着眼前的矮桌,似乎陷入漫长的思考状态。
化妆樱的确是这次戏剧表演不可缺的因素,但如果勇太会认为不开花很麻烦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会吧?难道勇太也想利用化妆樱的传说告白?
不过,假使他想告白的对象是我,根本就不需要化妆樱的协助呀!
无论何时,只要勇太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我一定会……
就算是迟钝到极点、完全无法理解少女心的勇太,应该也能明白我的心意才对,嗯。
……既然如此,难道他想告白的对象另有其人!?
我忍不住死盯着勇太的侧面,不过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察觉到我的目光。
不、不可能的!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可是……
我再度凝视勇太的侧脸。
他的确不是什么能让人再三顾盼的美少年,不过只要闭上嘴,五官看来也颇为英挺的。个性上嘛,尽管不够机伶,但有时候也会对我表现出笨拙又可爱的温柔。
小时候他对事就比较消极了。如果我不强制拉他出门的话,还会经常躲在家里睡觉,简直就是个懒骨头。不过,一旦我遭遇什么危险,他也一定会挺身相救。基本上,个性虽然不怎么开朗,但每次跟我出去玩总是显得非常愉快,对于守护者的职责也没犯下什么严重的过错——
等等——我突然察觉到。
——糟糕!这么说来,以异性的立场来看,勇太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啰?
没错,只要最强的对手——深祈姐不回里的话,不就完全没有任何力量能与我抗衡了!
就算是柠檬或薰子姊也散发出想把我跟勇太凑在一起的气氛,万一勇太真的去找她们告白——我想她们应该会为了我而拒绝吧?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不如由我主动出击?
如果我向勇太告白,而勇太也……
我突然感觉脸颊附近变得好烫。
——真讨厌,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独自一人面红耳赤实在是太难看了。
我拼命想忍住害臊,不过只要一想到勇太有可能被其他人抢走,我就无法压抑那股坐立难安的情绪。
我可是距离勇太最近的女孩耶!
当我鼓起勇气重新抬起头时,却刚好与哥哥的眼神不期而遇,我赶忙再度低下头。
偷偷返回里并企图引起骚乱的「流族」、拥有能以「眼睛」模仿他人能力并使家臣们生病的「姿见」、校庆的成功与否、宫田先生的安危、我重要的随从凛伤心欲绝……
身为诹访部的下任当主,比起自己的『守护者』要向谁告白,应该有更多其他亟需担忧的问题才对。我不由得因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勇太夺走而感到羞愧、难堪,甚至陷入了严重的自我厌恶。
此时哥哥也轻轻皱着眉头,一脸阴郁地望着我。不过,他随后马上被薰子姊找去,开始讨论起该如何监视与调查那些返回里的「流族」问题。
我把勇太的脸孔从脑海中赶走,不过在真正恢复冷静、能全心应付眼前的烫手山芋前,我实在没有勇气把头抬起来。
结果,大伙决定了白天各自分开进行调查的方针后便解散了。
我迫不及待地冲出小屋,一路奔向自己的房间。半路上,我明明想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搜索瑞穗的计划上,但相同的一个问句却不断在我的脑袋角落出现,怎么赶也赶不跑。
『——如果真的要对勇太告白,什么时候比较好?』
***
实际展开调查后马上就遭遇了难题。
首先,我提出以气味来追踪瑞穗的建议,但勇太与柠檬却面有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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