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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法入眠的枯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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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法入眠的枯叶

「天气预报说明天到后天会下雨。」

十一月六日,肌肤微寒的天亮之前。某幢建筑物的屋顶有一位少年。年纪是十五岁左右。个头小小的,卷得很厉害的头发在寒风中摇摆。少年将有明显雀斑的脸深深埋进黑色外套领口,这么说道:

「这个季节的雨很冷,要是感冒了会影响到下一个任务,还是赶紧先结束吧。」

没有回应。少年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在意,穿越包围屋顶的围墙,眺望着前方。浅灰色的云。虹原市成排低矮、简陋的住宅。这个地方算是郊区,说到可见的高耸建筑,大概就只有学校设施了,没入夜幕之中的天与地。在日出之一刚,天空与城市全都陷入死亡般的睡眠。

「来吧,砂岛。在天亮前我再教你一次。」

少年从领口抬起头来,露出笑容。表情和声音一样充满讽刺。少年卷起单手握住的纸卷。那个纸卷足足有几本电话簿的厚度,带着被手弄脏的深深污渍。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巫女。名为光仪大神的精灵授与她各种神力,巫女再赐与恩惠给村落。不过这段历史为时甚短,根据传说,在某场战役之后精灵的身躯就碎成了粉末。」

一阵风吹过,少年的外套衣角也跟着晃动。黑色布料饱涨着寒冷的空气,看起来像是某种东西的影子,或某种生物。

「巫女透过精灵的碎片,塑造出新的能力系统。这个系统目前依然存在,名字就叫做光流脉。是网罗所有大地特殊能力的总称。」

「我知道。」

站在少年身旁,倚着围墙的少女这么回答。少女比少年稍微年长一些,身高也稍微高了一点。少女将双手插在白色外套的口袋,迎着风眯起眼睛。

少年的视线在少女身上停留了短短几秒,然后再回到纸面。

「在巫女死后,子孙继承她的血统,持续守护着光流脉。除了守成之外,子孙还藉由长期研究,为光流脉开发出各式各样的力量。这力量就是名为『法术』的奇迹。」

「这我也知道。」

穿着白色外套的少女用冷淡的口吻这么说道:

「我在团体那边已经听了几百遍。」

少女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拨开被风拂上脸颊的发丝。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透露出一丝不耐。

「光流脉使者组成了dú • lì组织。」

少年不顾少女的反应,继续说着:

「古代所研发的诸多法术,最后在组织里遭到使用上的限制。当中被限制得最严重的是由巫女的五个子嗣研发,从那一代之后就被禁止使用的法术——『古代术』。」

「我说过了,这我也知道。」

「经过破坏、毁灭、重组之后立即死亡。古代术的威力强大,要是使者有所企图,甚至轻松就能毁掉这个世界。之所以禁止使用,或许就是为了这种理由,不过到了现代,还是有组织管理者因为个人欲望而取消禁用的限制。时间是在四十年前,还有半年前。」

「我都说这我也……」

「但是这古代术,并不是所有光流脉使者都能使用的法术。」

少年没理会少女,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必须具备与生俱来,超乎常人的潜在精神力量,同时还得拥有近乎无我之境,堪称发动法术诀窍的精神状态。所有条件齐备的光流派使者非常少见,不过在团体的持续监视下,还是有人受到实际的肯定。这个人的名字就是……」

「我不是说我知道了吗?」

少女的嗓音拉高了强度。

少女以手抚着嘴唇,似乎在提醒差点出口怒吼的自己。接着她放开手,平静地说道: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并不需要再度确认。我全都知道。我要做的就是杀死对方,就是这样。我全都知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

少年一看到少女皱起眉头的表情,立刻挑起单边的眉毛。

「我认为你有必要复习,不过看来是我太多事了。况且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没这回事。」

少女抹去眉间的阴影说道:

「或许是在任务期间,火气有点冲上来了。」

「没关系。我自己心情也不怎么好。其实我一向不太喜欢学校。砂岛你呢?」

「天晓得。我早就忘了。」

「了不起。」

少年笑了起来。少女一言不发,使劲用背脊抵着墙壁。

灰暗的云朵。没有日光照耀的城镇。白色外套的衣角溅着暗红色血迹的少女。少年的视线依照顺序扫过一遍,收起手中的纸卷。

「虹原市是你曾经住过的城镇。至于住在这个城镇,身为光流脉使者一员的对象则是你的……」

「过去的都过去了。」

「这样子的舞台再加上这样子的登场人物。要是一般的发展,故事应该会变成悲剧。」

「我不会让它变成悲剧。」

少女回望着少年的眼睛,这么说道。她的两道眉头放松了力道。

「说到任务,我不会去想什么悲不悲哀的问题。对方最后一刻在想什么,根本没有在乎的必要。有哪个成员会刻意把任务达成通知书写得那么戏剧化?不会变成悲剧的,绝对不会。」

「你明白就好。不过……」

少年用脚尖往水泥地面踢了一下,然后问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昨晚你没有让妨碍者——杀害对象的妹妹一击毙命?」

「那是纯粹的失误。」

「纯粹的失误?」

「关于妨碍者应该无关紧要吧。反正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对象干掉。」

「是啦,是这样没错。」

夜色稀薄,在云的另一端,清晨很明确地就要到来。

云层并没有散去,天空与城镇染上一片灰色。

少女干涩的眼眸中,发出的光也是灰色。

天色在不知不觉之间亮了。

今天的天气似乎跟昨天没两样。色泽混沌的云层底下,电线在风中摇摇晃晃。有几只麻雀停在电线上面,匆匆地发出叫声,为了换个地方,飞向铅灰色的天空。

一条京介从住院病房的单人病房窗口凝望这幕风景,不停眨动着眼睛。脑子深处既朦胧又迟钝,对麻雀的活力发不出半点感想。昨晚完全没办法睡,奇怪的是没打半个呵欠。不是不困,只是没有打呵欠的力气。京介用背脊抵着墙壁,无声地叹了口气。

走廊方向传来人的脚步声,以及类似手推车推动的声音。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俗称「本家」的附设医院也要迎接早晨,展开上午的流程。

听到有人隔着墙壁在互相打招呼,京介觉得自己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医生说要留下来陪患者过夜是无所谓,不过不需要特别担心。京介也知道,要是有什么万一,夜班护士就会飞快来到病房。不过知道归知道,还是没办法百分之百放心。虽然病房内侧有照顾者专用的床,他还是盯着丰花的动静过了一整个晚上。

床上的丰花低喃了几句,动作缓慢地翻了个身。或许是对枕头的柔软度不满意,丰花闭着眼睛,不开心似地嘟起嘴巴,然后嘴角慢慢放松,发出均匀的呼吸。实在看不出是昨晚受到重伤,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京介就这样倚着墙壁,算不上什么感动,只是定定看着丰花的动静。

或许是整个人放松了,视野开始有点朦胧,京介无力地试着抵抗。会无法入睡,除了担心丰花之外,最主要是自己对入睡这件事感到恐惧。总是意识到睡着了就会作梦。

梦到昨晚的事。

「……京介。」

听到呼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京介抬起头来。丰花醒了。丰花的右边脸颊紧紧靠着枕头,用模糊的视线望向自己这边。

「这里是医院?」

「嗯。」

「我……」

丰花似乎想直起身子,却被京介以眼神制止。他的背脊离开墙壁,移到了放在床边的椅子。虽然坐到椅子上,将重心移到腰部,不过还是牵动了腹侧的伤口。虽然不是那么疼痛,不过京介还是藉着拉椅子的动作来掩饰表情。

丰花频频眨动着眼睛,凝视这一连串的动作。京介望着丰花的眼睛这么问道:

「都不痛了吧?」

丰花微微点头。京介也跟着点头,然后说道:

「医生也说伤势没有问题。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得住院大约一周。」

「这样啊……」

丰花低声说着。或许是嘴唇很干,丰花不耐烦地用自己的舌头舔着嘴唇。这个动作似乎让脑部逐渐开始运转,丰花的眉梢眼角一点一滴地恢复了力量。京介赶在丰花之前先开口:

「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暂时没有任何活动,学校方面应该没问题吧。」

「那种事……我根本不介意。」

丰花从棉被底下伸出一只手,握住京介的手腕。昨晚的事应该全都想起来了,丰花的指尖有种不安定的力道。飘匆的眼神正在追问昨晚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京介事不关己地盯着自己被掐住的手腕皮肤,停顿了一会然后说道:

「本家的特派组会持续进行调查,要我们收手。」

「是家长这么交代的?」

京介点头。丰花艰难地干咳起来。

「团体」是个来历不明的组织。它让世间因意外与疾病而死亡的人复活,再让他们变成手下。京介和丰花有个朋友在两年前意外死亡,就变成了团体的成员。昨晚出现在京介等人面前的她,任务就是将身为古代术使者的光流脉使者杀害。

针对昨晚的事件,本家负责人远峰秋一下达了其他指示,京介并不打算告诉丰花。命令的内容则是昨晚暂时撤退的成员如果再度试图接触,必须采取某种行动。

你可不能犹豫。

一定要杀了她。

「京介。」

被丰花这么一叫,京介回过神来。一留神才发现丰花已经从床上撑起上半身,两手抓着京介的手指。毕竟她是丰花,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我不要。」

「什么不要?」

「我不要住院。」

「住一星期就结束了,忍耐一下。」

「我不要,我要你跟我一起住院。」

「不要乱讲一些任性的话。」

京介将丰花的手甩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丰花眉形扭曲,以不悦的神情问着。京介在叹气声中回答:

「打电话回家。你需要换洗衣物等许多东西,我去请老爸或老姊帮忙。学校那边也得联络请假的事……」

「留在这里!」

丰花粗暴地敲着床单呐喊。

「你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到我出院之前都要跟我在一起,出院之后也要在一起。我不要自己一个人!」

「这个嘛……」

「你是怎样啦?昨天晚上我被礼子砍了一刀,痛得要命,虽然后来的事情记不清楚,不过被送到这里,跟你分开,一个人被送进类似诊疗室的地方,我觉得好寂寞。我不要一个人,不要再那样了。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你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要。不论死的是你还是礼子我都不要!」

丰花才说完,就嘴唇发抖地哭了起来。音量和泪水的量都毫无节制,卯起来大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小孩。

被砍了一刀,又痛又寂寞。看来才睡了一晚,还不足以治疗丰花的混乱与焦躁。这点京介也是一模一样。丰花刚刚说自己「被礼子砍了一刀」。听到这句话,京介改变了想法。不是幻想也不是作梦,昨晚的成员确实是砂岛礼子。

走廊方向热闹了起来。丰花的哭声自然也传到了走廊,四周的人似乎开始察觉了。看着眼前哭到抽抽噎噎的丰花,京介却束手无策。妹妹哭泣的脸从小就看惯了,不过找不到方法安慰却是相当罕见的事。以前丰花哭泣的原因,大抵不出肚子饿了、钱包没钱之类的小事。

京介叹了口气。患者正在大声哭泣,照顾者总不能老是眼睁睁看着不管。

「丰花。」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了一声,丰花却不肯搭话似地把枕头丢了过来。枕头飞得没多远,就掉在京介脚边。

京介无计可施,只好坐在床边,向丰花伸出手来。丰花虽然直接将他的手甩开,自己却使劲抱了过来。然后把脸靠在京介肩上,继续哭得比之前更大声。

「怎么会变成这样?」丰花在泪水当中不断说着这句话。

京介找不到答案,只能默默地、不断地拍着丰花的背。除此之外也无能为力。

或许是大哭特哭耗尽了能量,丰花又睡着了。光是把丰花直接趴在肩上睡着的身躯拉开,让她在床上躺平,就把京介累个半死。丰花的身体很重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京介也发觉到自己的臂力变差了。

后来护士把早餐送进病房,看到丰花的情况,就一言不发地离开。护士朝京介瞄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或许因为这样,让京介悄悄把穿在制服底下的衬衫拉了拉。衬衫昨晚沾到血,领口边缘整个都变色了。

上午九点整的时候,医生过来回诊。医生将听诊器轮流抵在呼吸规律的丰花胸口以及腹部,简短地说了「没什么问题」。这种类型的医生,除了交代的工作之外其他一概都不会插手。在结束短促的诊察、离开病房时,医生回头看了京介一下这么说道:「你真了不起,居然爬得起来」。

十点过后,父亲尚从家里那边过来了,还带了五个大纸袋。里面有丰花的衣服、毛巾之类,除此之外,或许是他搞错了,还胡乱塞着京介的换洗衣物。尚坐在椅子上,盯着丰花的睡脸足足看了一分钟之久,这才说他想起还有住院手续,起身离开。临去之际,尚看着京介的脸问:「倒是你没事吧?」然后怀疑地皱起眉头。

京介从纸袋里拿出自己的衬衫换上。然后为了洗脸,走入位在走廊附近的厕所。凑到洗手台前的镜子上一看,京介长长地叹了口气。护士和父亲的反应他非常能理解。自己的脸色实在很糟,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还活着。

看到自己的脸,连头都跟着痛了起来。虽然依旧无此打算,不过还是得休息一下。要是在这里病倒,说不定会真的跟丰花一起住院。

回到病房,躺在照顾者专用的床上闭起眼睛。头脑和身体都比自己所认知的还要疲劳,意识很快就远离了。

梦的碎片在眼皮深处晃动。像是为了逃开那个梦,京介马上就醒了。

胸口苦闷。

难以入睡。

时间到了中午。丰花醒来,这回将之前送来的早餐给吃了。京介默默望着这一幕,丰花用餐的速度比平常慢了十倍。她花不少时间才吃完平淡无奇的医院餐点,也没有像平常那样要自己去帮她买点心。

不论是用餐时还是结束后,丰花都朝自己抛来若有所思的视线,不过京介还是无言地望向窗外。今天是平日,虽然高中的课程如常进行,京介却请了假。除了放丰花一个人又把她弄哭会很麻烦之外,其实京介自己今天也提不起力气去上学。分不清是天气还是自己的缘故,景色看起来是一整片阴沉的灰色。只有隔壁人家庭院里的柿子,呈现出鲜艳到近乎诡异的颜色。

中午时间一过云就渐渐散去,风也停了。从云的缝隙之间出现的,是叫人忍不住看到入迷的秋高气爽天空。窗户里的天空是正方形的。让人想起某个朋友曾经说过喜欢正方形的天空,因为看起来就像电影银幕。京介没有再多想什么,只是不停地仰望天空。

将近黄昏时,有人敲了病房的门。丰花正拿着手镜、梳子,懒洋洋地重新绑着头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京介看天空也看得腻了,视线挪往门的方向。

走进病房的是穿着深灰色西装,身高两公尺左右的彪形大汉,那是担任副家长的石田。石田还是一脸严肃,先朝京介与丰花来回看过一遍。然后既没打招呼也没致歉就大踏步走了进来,直接来到床边站定。石田就站在那里,用仿佛从地底响起的声音开始讲话:

「我代理家长,针对昨晚的事件前来报告目前为止的发展,以及高层会议的决定事项。」

丰花像缺氧的金鱼一般开合着嘴唇,用求救的表情望着京介。既然石田本人都说是来报告,那就绝对不至于挨揍。虽然京介认为不需要那么害怕,不过丰花的心情倒也不是无法理解。石田的体型就像一堵墙,光是同时待在室内就能带来无法言喻的威吓感。像这样往床边一站,压迫感一定直逼而来,现在的丰花又很脆弱,想必是难以抵抗。京介不自觉地放低了脚步声,来到丰花的枕边。

「首先是关于『团体』的细节。」

石田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手册,看了起来。不论动作还是说话的速度,都像打定

主意想要贯彻自己的立场。

「目前还是处在全然未知的状态。昨晚有个名为音无浩一的成员在现场死亡。虽然将音无的遗体运到本家,搜索他的脑部,试图搜集所属组织的相关记忆,不过终究失败了。脑部似乎设有防御系统,可以避开外来的记忆搜索。」

京介默默听着石田所说的话,丰花也只顾着用两手捏住棉被角。石田似乎没有要听对方意见的意思,表情不变地继续说道:

「今后将改变方式继续进行调查。要是出现其他成员,有人建议在杀死前应该先逼对方吐露详细情报,不过这也得视当时情况而定。拷问对方是否有效,目前还不知道。」

听着一连串叫人紧张的句子,京介身旁的丰花却只有眉毛抖动了一下。

「接下来——」

石田用公事公办的动作翻着手册的页面,微微干咳了几声。

「就是被当成目标的你——一条京介。」

石田从上方三十公分的位置俯看着自己,京介一言不发地回望着他。石田的目光真是无与伦比的锐利。

「死去的成员认定你是古代术使者,视你为危险人物,而且还透露是奉团体之命要将你杀害。在此之前,你确实是发动了好几次古代术。」

「可是,这又不全是京介的错。」

丰花这么一插嘴,石田的眉头足足皱了有一公分那么深,像在表示目前哪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在四十年前,光主自作主张开始解除古代术的使用禁令。除了你之外,这段期间当然还有好几名得以施行古代术的术者,只是全在光主的实验之中丧命。既然团体的行动全都跟你有关,可以想见,团体对我方术者的监视,或许是从这几十年间开始的。」

「所以那又怎样?」

听到京介这么说,石田眼神的锐利度又略微增加了一分。看来是对京介事不关己的说话态度无法接受,石田用鼻孔重重地吐气。

「不怎么样。我只是在研究,看能不能挖出团体的底细。」

「喂。」

丰花用整个人往上仰的姿势仰望着石田说道:

「古代术的专用术具是本家在保管,京介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随时发动法术。所以京介根本一点也不危险,不需要将他当成危险人物,要是让团体知道这件事,这个事件就会结束吧?下次礼子——那个成员现身的时候,我会跟她解释。」

「我已经说过了,关于事件的调查,你们兄妹俩别插手。」

石田用不感兴趣的口吻,将丰花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要提醒你们,不要独自进行调查,或自行和成员接触。擅自行动会遭到惩处。」

石田的视线从丰花身上转到京介身上,然后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是家长的命令,我不会像这样前来报告。团体是什么样的组织,将你视为危险人物,又是基于什么样的标准在进行判断,目前全都无从得知。不过未来要是本家做出判断,要将所谓的团体消灭,或许你就是重要战力。家长下达指示,要你记住这一点。」

「什么叫战力?」

丰花瞪大眼睛,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梳子扔到地上。

「意思是会发生战争?要把京介带去参加?家长明明知道京介是无法治愈的体质,要是伤得更重会有危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只是说可能。一切都要看接下来的调查状况而定。关于事件的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要说明的是会议中的决定事项。」

石田再度翻开手册,用不由分说的态度改变话题。丰花用力咬着嘴唇,瞪视床单。

京介将掉在地上的梳子捡了起来,递给丰花。丰花没有伸手来接,就先把它摆在枕头旁边。京介叹了一口气,在丰花察觉不到的位置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耳鸣发作。石田的声音越听越痛苦。话题的重点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却得不出半点感想。

「关于你未来的住处——」

石田低头看着京介,开始讲话。发现石田正在注视自己的动作,京介的手离开了头部。他心里想着,暂时还是克制一下自己的意念。

「在事件彻底结束之前,你就到本家的设施里生活。没问题吧?」

京介一下子没听懂石田的话,皱起眉头。石田眯起眼睛,或许是心理作用,视线似乎变得颇为轻蔑。

「你被当成目标,不能在之前的地方生活。万一家人被卷入,你也会很伤脑筋。为了让你的警护工作变得简单,还是先搬迁到固定场所。」

「搬迁……」

「所谓的设施是指位在市区,术者专用集体住宅的其中一个单位。外观看起来跟一般公寓没什么差别,不过和本家建筑一样固定设有强力的结界,只要你待在里头,就能避开成员的攻击。这是房子的钥匙还有地址。」

石田从西装口袋掏出某个东西,硬塞到京介手里。那是一把色泽黯淡的钥匙,还有折叠起来的便条纸。

「虽然相当棘手,不过刚刚已经取得你的监护人同意了。房子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你就在今天立即进行搬迁。」

「京介要搬家……?」

丰花一脸不安地发问,不过京介一言不发地挪开视线,打开了便条纸。不知道是不是石田的笔迹,劲道十足的字体写着虹原车站附近的地址,以及似乎是房门号码的1005这个数字。

京介叹了口气,使便条纸跟着翻动。说到搬家,心中的感觉是半厌烦半心安。虽然丰花才刚要求自己留下来陪她,不过京介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就像石田说的,只要分开来住,至少可以避免家人遭到事件的牵连。

不过一起偷瞄便条纸的丰花却捏着棉被,嘀咕着「我不要这样」。

「就到事件结束为止。」

石田不耐烦地说着。

「这幢集体住宅原本只有本家的高阶人士才有权利入住。就算要住,租金也不是小小的矫正术者付得起的。这回的空房是特别提供,事件一旦结束,立刻就得回到自己家去。房里原本就备齐了所有家具与生活用品,你只要从家里带必需品过去就行,还不至于到搬家的程度。当然在那边也可以正常上学。」

「我可以到高中上课?」

京介抬起头来问道。原本还以为接下来的行动会受到限制,有点意外。石田望向窗外,对着开始西斜的太阳点了点头。

「听你的报告,从音无浩一的行动来推测,他对秘密行动有某种程度的坚持。虽然不知道音无浩一的例子是不是对所有成员一概适用,不过我认为在人多的场所——尤其是和杀害对象无关的人众集的场所,成员现身的可能性很低。」

京介下意识地轻轻点头。成员做事的样子并不是那么蛮干,就算消灭所有目击者也要达成任务。在人群与学校中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很低,至于个人住宅的场合则不确定。会更动住所,应该就是基于如此所做的判断。

昨天晚上,在发现事件现场有其他术者赶到后,成员就从京介他们眼前离去,还放话说「后会有期」。才想到这里又开始耳鸣了,京介垂下眼帘。

「你可以像从前那样照常生活,无所谓。」

石田将视线挪回室内,说道:

「远距离移动需要本家许可,不过若只是在市区走走,那就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也有人提议要将你二十四小时监禁,好让成员无法接触,不过在目前这个阶段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刺激到对方。只要你离开住处一步,即使是上下课,担任警护工作的术者都会固定和你保持极短距离,提防成员的接触。警护术者的事你不用管,自由自在地过活吧。」

「这样叫做自由?」

丰花低声说道。有整整几秒钟的时间,石田静静地瞪着丰花。

「你有什么意见?」

「这哪叫自由,根本就是为了让礼子——让成员出现在警护术者面前,才把京介拿来当成诱饵。」

石田对丰花的话并没有回应,视线再度落在手册上面。

「最后一点是跟住处的搬迁无关,不过你们兄妹暂时卸下矫正术者的职务。既然处在被外界的人狙击的状态,要像之前那样守住责任区域,想必是有困难。」

「那……」

丰花带着比之前还要不安的表情问道:

「那接下来会变成怎样?」

「不怎么样。就是在事件解决之前,你们的负责区域会由其他术者来守护,这段期间你们的矫正术者基本薪资会止付罢了。反正你们正在接受全额减薪处分,情况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石田用力合上手册,透过肩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室内的空气随着发出微微的震动。

「随着事件的进行,或许会有变更事项发生,到时我会主动联系。我再强调一次,你们不要再涉入事件。在事件解决之前就专心课业。话就说到这里了。」

石田鞋底喀地一声转换方向,和来的时候一样大踏步走出病房。在大门开关的瞬间,有某人的笑声从走廊传到房内。

石田一离开,似乎连氧气浓度也随着上升了一些。京介叹了口气,顺便静静地深呼吸。副家长的口气还是跟往常一样讨厌,不过跟往常不同的生活却已经开始上紧发条。京介心里想着之前听到的耳鸣,或许就是这个声音。

丰花低下头,紧抿着嘴。累积了不满与牢骚,换作平日的丰花早就发脾气了,应该是很想发作却又没力气吧。丰花动着嘴唇,似乎又在嘀咕「我不要这样」,不过被走廊传来的声音干扰,没办法清楚地传到京介耳中。

对于本家高阶人士所决定的事,京介并没有欢天喜地接受的心情。不过要是跟他们唱反调,天晓得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自己根本没办法思考,甚至连睡个觉都做不到,还能拿出什么办法。

京介将钥匙和便条纸收进口袋,对丰花说道:

「你是不是该睡一下?」

「现在才傍晚耶。」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

「你还好意思说我。」

「乖乖睡觉,乖乖吃饭。就算出院了……或是我不在也一样。」

丰花吸着鼻涕,嘴里开始发出微弱的呜咽。虽然白天吃了病院的食物,不过要放声大哭,热量似乎还不够用。

丰花伸出手来,抓住京介的制服下摆。就这样抓着一直往前拉,却感受不到任何力道。京介盯着那只手,然后说道:

「我也想待在你身边,不过你还是暂时别靠近我,这样会比较妥当。」

「我不要。」

「成员或许不会杀不相干的外人,不过对方说过要杀阻碍者。」

所以昨晚礼子才会砍了丰花一刀。京介没有再说下去,丰花一言不发,只是流着小颗小颗的眼泪。

京介从地上的纸袋中拿出毛巾,盖在丰花脸上,

「一旦事件结束,就能回到之前的生活。」

虽然话是自己讲的,不过京介却无法从这句话里看出半点希望。

事件结束的时候,真的有办法回到之前的生活?

这所学校的学生,究竟是抱着什么目标,怎样的期待在上学?

风纪委员盐原友子如此自问,甩着原子笔。冬季期间的放学时刻,风纪委员会休息室的时钟显示的是下午五点。窗外是晚秋带着一丝寂寥的黄昏天空。白天热闹滚滚的学生喧闹声已经彻彻底底地从校舍与校园之中消失。

在缺乏暖气设备的休息室中,只有盐原一个委员正在工作。之前脚趾才长过冻疮的盐原,将室内拖鞋晃呀晃地顶住寒冷。其他委员早就抛下工作放学去了,委员长长谷常彦在一小时前因为推荐入学的事被叫到升学辅导室,还没有回来。休息室里只有盐原甩笔的声音又轻又细地响着。一阵突兀的空虚感袭来,盐原停下手边的动作。看着被原子笔笔迹弄脏的手指侧面,静静地低下头。编得整整齐齐的辫子晃动着。

风纪委员的本日工作是统计这一个月,全校师生的迟到缺席人数。在盐原桌上,堆积如山的是从各年级各班借来的点名簿。工作才刚进行了三分之一,照这个速度大约还要两、三个小时。

不论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级,迟到缺席的人数都相当多。盐原气得咬牙切齿。要是数字全挂零,工作起来不知道有多轻松。然而却是十、二十、五十。委员长打一开始就说过:「天气变冷出席状况就会混乱,年年都是这样,他说十一月时的这个数字还是开端,随着冬天过去,一直到明年春天迟到缺席的人数都还会持续持续增加。

真是松懈。盐原在嘴里用力叨念着,拿起下一本点名簿。大家都太松懈了。我们可是要扛起光明的日本未来,清新正派的勤勉学生。才十五岁就有这种生活态度,之后该怎么办?天气再怎么冷,我可是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冻疮再怎么疼,我还是忍耐着想穿远红外线特制袜子的念头,穿着校规所规定的袜子上学。盐原在心底轻声地赞美自己,打开点署名簿。

她突然明显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这个学生整个月每天都迟到。如果是因为学生身体虚弱,在备注栏就会登记相关的理由,但是这个学生的迟到理由,却通通都是「睡过头」。今天看来也是缺席了,但老师写的理由却是「不明」,也就是擅自缺席。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是哪个笨蛋?盐原确认学生的名字,表情再度扭曲,然后跟着抱住头。这个学生跟盐原同班,是一年六班的男学生一条京介。

盐原把点名簿一扔,用额头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我知道,啊,我知道。一条昨天、前天还有更早以前都一直在迟到,今天也整天都没来学校。」

盐原用额头敲了第二下,喃喃自语。明明已经提醒过几百次不可以擅自缺席了。为了提醒他的家人留意,盐原还在今天午休时间去找过一条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不过却连一条丰花也跟着缺席。

难道是家里发生传染病,所有家人一起病倒?盐原用公共电话打电话到一条京介家里,不过接电话的是个恐怖的男人嗓音,对方还大骂:「现在忙得要死,不要跟我讲话!」盐原用额头敲了第三下,烦躁地抖动着膝盖。真搞不懂。虽然想搞懂,却怎么样都搞不懂。不论是一条京介还是他的家人,全都叫人搞不懂。

盐原用下巴抵着桌面,瞪视着天花板。「我总觉得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啊?」盐原低声说着。昨晚我是不是见过一条和他妹妹?盐原发现昨晚的记忆特别模糊。光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盐原就希望今天能够见到一条兄妹。盐原总觉得曾经和他们俩一起走进某幢建筑物,然后还有一个陌生人讲了叫人心痛的话。

那个人是男还是女?总觉得是男的。男人对盐原说,你的心意是——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在没人敲门的状况下突然被人打开。盐原抬起头,心想是不是长谷回来了。不过从门缝探出头来的却是几个女学生。

「讨厌,不对啦。」

女学生一看到盐原,就感到很滑稽似地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因为没声音嘛,我还以为都没人。」

「所以啦,要空教室才行嘛。休息室又不是空教室。」

「哪里还有空教室?」

「第二校舍的二楼,我记得有。」

女学生们用力把门关上,在快乐的说话声中沿着走廊离去。盐原的嘴还是半张开的,就这样茫然等着话声与脚步声消失。

数秒钟过后,盐原才猛然想到这可不是茫茫然的时候。刚刚的女学生似乎在找没有人的教室,但校规规定不能擅自使用空教室。虽然觉得该提醒她们,不过已经不晓得走到哪里去了。盐原再度低头,在桌面上敲了第四下。坚硬的声音听起来只觉得空虚。

「盐原,大消息。」

在没人敲门的状况下,休息室的门又突然被人用力打开。穷嚷嚷着走进房里的是委员长长谷。不知怎么回事,长谷的眼镜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辉。

「你怎么了,委员长?」

盐原抬起头,摸着额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

「推荐入学的面试练习你总算及格了?太好了。一个问题整整回答两个小时,还是不好啦。面试又不是演讲,正式考试的时候要注意啦。」

「哇塞,跟我在升学辅导室听到的台词一模一样咧,盐原。你真厉害,不过不是这件事。我讲的大消息不是这个——校内目前正陷入莫名的危机。」

长谷往空着的折叠椅上面一坐,连同椅子往盐原的方向靠了过来。椅子的脚摩擦着地面,刺耳的声音响遍了整间休息室。

盐原听不懂他的话,于是反问长谷:

「什么危机?难道是和虹原燃料店搞坏关系,灯油的价格涨价……?」

盐原啊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的确是大消息。我们学校的教职员会议舍不得经费,造成可以获得的灯油量骤减。各个教室的暖房设备被限制使用,受冻的学生带来怀炉和热水袋。趁乱夹带打火机、火焰喷射器的违法学生也跟着激增……这样太危险了,委员长。请立刻制订冬季专用火警设备的相关规定。」

「盐原,你先冷静点。这样确实会在各个教室造成大危机,不过我讲的不是这个。」

长谷用眼神示意,要盐原回去坐好,然后甩手指推了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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