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名的暑假(1/2)
第六章无名的暑假
连续十三天的盛夏日子正持续著。
无论是风、空气、地面,还是积雨云及蝉的蜕壳,所有的东西都在太阳光下晒得乾巴巴的。每天都没有下雨,每天都产生阳光的化学烟雾,每晚都是热带夜。光是不断重复这种令人窒息的日子,就会让人有地球或许马上就要毁灭的疑虑。
如果世界到了尽头,应该就可以从这种每天都在补习的情况中解放吧,这样也不是多么糟糕的事。在虹原东中学举行暑期特别补习的教室角落,一条京介意识模糊地让这种末世般的思想在脑海里打转。在没有冷气的教室里,光是静静坐在椅子上不动,穿著制服衬衫的背部还是汗水直流。
在讲台前,数学老师用手帕擦拭脖子,以毫无热情的口气讲解公式。听讲者的态度也是热度尽失,教室里的十多名学生当中,大部分只是义务性地将目光放在分发的讲义上。时间是八月十日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接下来太阳会更强烈的照射地表,明明没人拜托,但太阳却开始努力想树立全年最高气温的纪录。
补习的内容也让人无法集中意志对抗暑气,京介在撑在桌上的两肘之间垂下额头。虽然老师察觉并警告他「快醒来」,但那声音依旧是缺乏热情。
「天气这么热,唉,多少感到倦怠也是无可奈何啦……」
老师以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声音,说出这番话。
「在考场上可别这样喔!因为一条你总是这样突然睡著,所以我很担心啊。」
教室里面响起其他学生们的乾笑声。京介取代回应,在嘴里念念有词。
补习的目的是针对紧逼在半年之後的高中入学考试对策。三年级的学生之中,只有第一学期成绩特别差的人,才会被迫强制参加。在即将进入暑假之际,走廊的公布栏所张贴的「参加补习者名单」上,也列出京介的名字。
京介除了课业之外,还担负著名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的麻烦事。所以和其他学生相比不能充分用功读书,就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无可奈何——如果有必要找藉口,他可以准备这样的理由。但这种藉口对不具备光流脉知识的学校方面应该是行不通的。不过打一开a始,京介本身就不打算找藉口。
被列在出席名单上,是想让全校师生知道自己的愚笨程度,还是想用补习来毁掉暑假,不管是哪个都无所谓。反正除了术者研习之外,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京介每天都在想,像这样带著有气无力的模样参加补习,只会感觉连日的暑气恣意地剥削体力,完全感受不到学业进步的徵兆。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图形问题的解答,开始解说。因为对趴在桌上的姿势感到疲累,以京介撑起身体,但从旁边却传来尖锐的声音。
「别挡著!你不要抬头啦!」
坐在邻座的男学生带著困扰的表情瞪著京介。学生的手里拿著可收纳成手掌大小的望远镜。望远镜的镜头固定的角度,是京介的另一侧——锁定在从窗户看去的校园。
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京介明白了。在校园的角落有个网球场,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移动的白色影子。也可以听见网球弹跳的轻快声音,及热闹的呼喊声。
在京介的视力里,顶多只能知道在球场上的是网球社队员的程度,但在望远镜头下,应该会映照出更多不同的情景吧。大概是暑气让脑浆腐烂的关系,邻座学生用望远镜偷窥,还静静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前座的学生装出用心看讲义的样子,却在桌面上拚命按著掌上型游乐器的按钮。在他斜前方的学生则毫不隐藏地在看漫画杂志,而翻页的速度异常地快。
每个人都拥有兴趣是件好事。抱持著这样的想法,京介又把头摆回桌上,深深地叹口气。京介的兴趣,或者该说是消磨时间常用的方法,就是打瞌睡。但是现在因为过高的气温及邻座传来的笑声,让他即使闭上眼睛,一贯的高枕无忧还是没有到来。
突然,邻座的笑声中断。当京介微微张开眼睛确认时,椅子上却不见学生的身影。
消失的不只是身影而已,连应该散落在桌上的讲义及文具用品、望远镜也一起不见了。简直就像一开始邻座就没有半个人存在般,彻底的空白在那里不断延展。
京介将下巴靠在桌面上,慢慢眨动眼睛。他完全没注意到邻座学生有站起来的迹象。到底他是什么时候收拾东西,不露声音及气息地离开教室?
当他将视线往黑板的方向移动时,老师带著想睡的表情继续讲解。他环顾教室内部一圈,发现其他的学生也正在专心消磨自己的时间。如果有一名学生在课程结束之前冲出教室,这样的情形似乎有点太过毫无反应了。
正在看杂志的学生打了一个喷嚏。在渗出汗水的额头上,京介用自己的拳头轻轻敲一下。虽然熟睡状态没有来临,但正在发呆却是千真万确。他心想自己应该是漏听了学生离开及老师责怪的声音吧。或是在邻座传出笑声的学生身影,只是自己在做梦?那名学生是看到什么而笑,他无法清楚地回想起来。
面对著敞开的窗户,京介打了一个呵欠。从明天开始,在补习开始之前要不要先吃点安眠药?当他思考这种事情时,惊觉有人站在窗外。
在离窗户奸几公尺远处所种植的树木旁,站著一名身穿制服的女学生。夹住头发的发夹,和单手抱著类似笔记电脑的物体,各自受到阳光曝晒发出温吞的光芒。即使丽是背光的关系,但女学生的肤色却可说是病态的惨白。京介觉得有种很像幽灵的漠然印象。
女学生的视线,如果不是京介多心,应该是镇定在他身上。虽然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紧闭双唇投射过来的视线,却带著对分析困惑的强度。
京介和对方四目相对,在时间上只有几秒钟的程度。女学生那边先栘开视线,当场转变方向。然後身体看来奸像撞到了树干,女学生朝校园的方向离去。在遥远的一方,网球社员的声音正响彻云霄。
下课的钟声响起。早在老师宣布「下天就上到这里」,学生们就自顾自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吵闹地开始做回家的准备。在京介邻座的旁边,每个人都像没发生任何事般地擦身而过。
京介再次打了一个呵欠。心想窗外看见的女学生,搞不好也是在作梦或是幻影。他放弃对自己的记忆及判断负责,又再度趴在桌子上。
走出教室的京介在电梯口换穿鞋子後,横越过校园,朝位在体育馆旁的游泳池移动。
在将近正午的校园里,已经没有运动社团成员的身影,只有热气及土壤的气味四溢。
当他一接近游泳池,就可以听见从场内传来学生吵闹的声音。除了游泳社员正在练习之外,暑假期间还开设「为了不会游泳的学生而设的暑期特别游泳训练」。而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丰花,正被迫参加这项特别训练。不只是游泳而已,事实上丰花的成绩方面也相当不好,名字也一度列在补习名单中。但她似乎是对负责补习的老师进行泪水攻势,获得从名单中剔除的胜利,只不过游泳训练方面就无法逃过一劫。
京介将东西及鞋子丢在水泥涂成的入口,走向游泳池边。途中擦身而过的学生混杂著苦笑对他说:「今天也要来接她?」,但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练习似乎已经结束了,大部分的学生都爬上游泳池边,稍微做做体操,或整理物品。在围绕游泳池的一段铁丝围篱上,白板直立起来斜靠著,上面用黑色麦克笔纪录今天的气温及水温。在轮值监督的栏位上,吸附著打上「池上」两个铅版字的磁铁。
在太阳的正下方,长二十五公尺的游泳池水面,绽放带有恐吓感的光芒。而正在里面游泳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丰花。
紧抓著浮板的丰花,在泳池的中央一带双脚不停地打水。丰花的双脚每拍打一次水面,就溅起了会错认成氢弹爆炸般的水花。但即便如此,丰花的身体却始终没有前进,对京介来说不管怎么看,都像足渐渐沉入水底。
「哎呀,一条,你每天都这么丰苦啊。」
在游泳池畔的女体育老师,出声和京介说话。她就是今天轮值监督的池上。
「今天也有补习吧?有好好用功读书吗?」
京介暧昧地点点头,池上被太阳晒黑的脸颊上浮现出放弃般的笑容。
「你要振作点啊,都已经三年级了。还有,你想念哪所学校?」
「应该是虹原高中吧。」
「如果是那里的话,嗯,只要和一般人差不多的成绩就可以入学了。你考得上吧?」
「不知道。」
「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耶。你对自己的人生都没自信,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池上穿著白色t恤的肩膀大幅度地上下移动,仰望著天空。
「话说回来,天气还真热啊。」
池上用手背擦拭浮现在眼尾的汗水说道:
「游泳池里的水一下子就变温了。几乎可以说是温水啦。」
「哦。」
「丰花的泳技稍微有点进步罗。」
「啊,是吗?」
「可以用打水方式游两公尺了。」
「唔。」
望著在游泳池里露出拚命模样的丰花,京介叹了一口气。他很意外原来那并不是溺水,而是正在仿打水练习。
池上既是暑期特别游泳训练的提案者,也是总教练。而向京介下达命令每天训练过後,要来游泳池接丰花回家的就是这位老师。
据池上说,因为在训练结束的回家路途上,精疲力竭的丰花似乎是刻意累倒在放学途中的点心店或拉面店门口,所以学校方面好像接到不少役诉。而身为一条丰花双胞胎哥哥的京介,就有向造成麻烦的店家道歉,并把妹妹直接带回家的义务。
「丰花,喂,你要加油喔!」
池上拍著双手,对游泳池里面呼喊。
「再努力一下就是中午罗!而且你哥哥也在看喔!」
池上把手拍得更大声,丰花溅起的水花也比先前的大上三倍左右。感觉好像海豚或海豹的训练师啊,京介不由得说出来:
「你还真是热心。」
「什么?」
「对我妹妹。」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我希望我的学生每个人都有普通人的游泳水准。」
「嗯。」
「丰花自己也是充满干劲哦。即使将来温室效应持续恶化,造成地球被水淹没,但只要会游泳,就可以生存下去——她很赞同我的想法。」
「反正这种思想,那家伙很快就会感到厌烦的。」
池上松开交叠的手臂,对京介挑起单边的眉毛。
「一条,你好像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耶。」
「闷闷不乐的是我妹妹。」
「你有什么烦恼吗?说给老师听听吧。」
「我没有烦恼,只是在思考而巳。」
「思考什么?」
「想著未来,希望能游泳游得和一般人差不多,希望能有普通人程度的成绩这有什么意义?」
池上紧盯著京介的脸庞好一段时间,喃喃说出二条,你真的有点怪怪的」。
将目光栘回丰花身上的池上,又开始鼓励。留在游泳池畔的学生向池上打声招呼後,就朝更衣室的方向走去。京介退後一步,对著自己脚下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们还想继续训练,他想移动到阴凉的地方抽根菸。正当他审视这样的事情时,突然打水声停止了。
「啊,累死了!」
京介一抬头,正好是紧抓著浮板漂浮的丰花用肩膀调整呼吸的时候。
「累死了。我已经不行了。已经再也不行了。我看算了吧,如果地球被水淹没,我就把京介拿来代替浮板继续活下去。所以,就算不会游泳也没关系。」
露出极度憔悴神情嘀嘀咕咕的丰花,声音在水面上发牢骚般地回荡著。
京介猜想池上会回嘴些什么,朝自己的斜前方看去。但是直到刚刚为止还站在那里抱著胳膊的体育老师身影,却已消失无踪。
「咦?京介,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从游泳池里起身的丰花,跑到京介旁边说道。丰花被制式泳衣包覆的身躯,今天还是完全没有厚度。丰花常说「真不敢相信人类的身体竟然可以浮在水面上」,但对京介而言,体型像浮板一样的妹妹不会浮在水上的事实,才令人不可思议。
「补习结束了?」
窥视著京介的脸庞,丰花哼著鼻息笑出来。
「反正就你的情况来说,今天也是写不出答案而冷汗直流吧?」
「她去哪里了?」
听到京介的询问,丰花瞪圆了双眼。从睫毛的前端滴下水滴,她露出完全搞不清楚他在问什么的表情。京介说道:
「你的指导老师,应该还在这里吧?」
「你在说什么?」
丰花被水濡湿的眉宇间皱起纹路,歪头思考。
「没有什么老师啊。我一直在这里自行练习耶。」
「自行练习?」
「等等,京介,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太阳晒太多,头壳坏掉了吧?因为你的脑袋里布满永久冻原,所以对暑气的抵抗力还是比其他人弱上一倍吧。
面对语塞的京介,丰花张开嘴哈哈大笑。
气势惊人地将泳帽从头上摘下,丰花将浮板塞给京介後说道:
「这个,拿去收好!因为我马上要去换衣服。你的脑袋必须冷却一下,我们去吃点中华凉面後再回家吧。然後还要去买冰棒喔。」
单方面这么说完,丰花就以近乎轻跳的脚步,朝更衣室方向走去。
更衣室的门发出开关门的短促声音。仍旧抱著浮板,京介将视线落在游泳池畔。从丰花身上滴落的水滴痕迹,在转眼间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没有老师在啊。京介回想著丰花所说的话,眉头深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直到刚才为止和自己交谈的对象,究竟是什么人?
在思考的过程中,他对自己的记忆开始没有自信。那个老师是穿著什么样的衣服?是男的,还是女的?话说回来,她是什么老师,名字又叫什么?
什么都想不起来。环顾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游泳池边,京介试著喃喃说道:
「没人在吗?」
但说话声只留下空洞的回音。
突然风势吹起,浮板从京介的手中吹走。在空中数公尺飞舞的浮板,撞上铁丝围篱後停了下来。
抓抓脑袋,京介为了捡拾浮板而迈开步伐。从补习的教室开始,总觉得老是有奇怪的错觉。就像也被丰花指责的那样,自己的脑袋真的有怎么样吗?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安。
在完全损坏之前,如果夏天就已经结束就好了。当他吐出沈重又闷热的气息,朝浮板伸长于臂时,在铁丝围篱的另一侧,一个温吞的光芒移动了。
将视线往上移动,京介停下手部的动作。铁丝围篱的前方是个尽是杂草的花圃。在那里站著一名学生。那是之前也站在教室窗外的那名女学生。女学生拿著和当时同样的笔记电脑,朝京介投射出和当时一样的视线。
「你又看见了。」
走到非常接近铁丝围篱的地方,女学生对他发问。那是带点嘶哑气息,难以理解情感的声音。
「无论是哪里你都看见了,不管是在教室的时候,还是现在。」
因为不明白质问的意思,所以京介默不作声。女学生的表情始终保持平静,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流。在她眼皮附近,还可以看见静脉微微地透出。
在铁丝围篱的另一边,女学生眯起双眼。不知是阳光刺眼的关系,还是对沉默不发的京介感到烦躁,女学生用梢快的速度说道:
「唉,算了。托你一直看的福,我终於明白出问题的情况。」
「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叫一条京介吧?」
女学生无视於京介所言说道。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背轻轻拍打铁丝围篱。那就像在敲门的手势。
「被叫去补习的笨蛋,对吧?」
是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很有趣吗?女学生露出浅浅的微笑。对方语调里毫不带刺地说出笨蛋这句话时的表情,有种微妙的不协调。因为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在找碴,所以京介还是保持沉默。
「还有,你的研习成绩也很差吧?」
在耳後披散头发,女学生多说了这么一句。当京介回看对方的眼睛时,女学生正将笔记电脑重斩抱好。
「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生。我知道喔,因为我也是研习生。虽然所上的课程不同。」
同一所国中的学生之中,除了自己和丰花以外,还有继承光流脉使者血统的学生,这件事京介是第一次听到。话虽如此,却无法对眼前的女学生涌现亲切感。也没有特别想要与她交谈的必要性。
「虽然今天是头一次开口和你交谈,但你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样。」
有什么好笑的吗?女学生又轻笑了一下。
「愚笨、对周遭漠不关心,还有好像连个朋友都没有。总是一个人独处,上课中也一直在睡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活著?」
「你问这些做什么?」
「如果你说得出来,我倒想听听看。不过,你应该没有什么目标吧。」
「既然知道就别问了。」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真是个没有半点价值的人啊。」
在京介背後,响起更衣室的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是换好衣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走出来,喧哗吵闹的声音突然进发出来。
等到那些声音远离之後,京介问道:
「你想说什么?」
女学生比刚刚多笑了几秒钟。
「要是你消失了,我想一定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吧。」
只说完这些,女学生就背对自己,踩著和从教室窗户看见时一样的快速步伐离去。
水滴从浮板上滴落,将京介的指尖濡湿。虽然看起来像是被人当面羞辱,但他却没有感觉到愤慨,可疑的因子反而比愤怒先开始抬头了。
风在无人的游泳池上,刻划出不规则的波纹。铁丝围篱发生晃动,白板随之倾便从白板上脱落的磁铁,滚到京介脚边。但磁铁上却没写上任何文字。
回家之後,他赶紧寻找国中教职员名册。
虽然这三年期间都有去上学,但是关於数职员名册,京介却是至今为止从来没有看过一眼。因为不是随手用得到的东西,所以对於名册放在哪里,他感到有些迷惘。而他所要找的目标物,正夹在电话机旁堆积的外送菜单之间,显得颇为窘迫。
如同在翻开之前所预料的,依照授课科目排列的老师姓名及现居地址的纪录内容,完全不是有趣的东西。虽然没有任何吸引人的纪录,但引人注目的部份还是有一处。在体育老师那—排,只有一个空栏位。直到刚刚为止应该存在於那里的文字,一时之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那是个给人不自然感觉的空格。
因为感到在意,所以不光是敦职员名册,他连学生的学年名册也翻出来查看。在三年一班的男学生栏位上,同样也有一个空白的地方。
有人消失了,连痕迹也跟著不见踪影。而且,只要心情一松懈,连「消失」的记忆也会变得淡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京介,你在发什么呆啊?」
丰花高亢的声音,把京介的意识拉回现实。恢复神智的京介,轻轻叹了一口气。然而,才刚回到现实,暑气就严厉地苛责他的五感神经。
地点是在光流脉矫正街者研习课的教室里。这里也和国中没什么两样,没有像冷气之类机灵的设备。在五分钟後就要面临下一堂学科课程的此时此刻,是下午五点之前。因为太阳才刚西沉,气温就马上降下来,现在的季节还真是不够温和。
「你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怪怪的。没事吧?」
丰花朝京介的座位欺身过来说道。京介敷衍地点头回应,这让丰花鼓起脸颊。
「真的吗?今天晚餐的值日生是你吧。你有记得要去买东西吗?」
「应该吧。」
「真令人担心。等等,你把手伸出来。」
手握签字笔的丰花,将手伸向京介。京介有种不好的预感,将身体靠向椅子上说道:
「那枝笔是什么?」
「它掉在走廊上。」
「不是这件事,我是问你在写些什么?」
「帮你在看得到的地方写上购物清单。因为京介你就算没在发呆,也常常会忘了买两、三样东西。」
虽然京介想逃开,但却被丰花抓住衬衫的衣角。丰花带著愉悦的神情,开始在布料上写著果酱刨冰、冰棒及布丁等喜欢的食物。
所幸丰花写的字很小,只到远望会被误认成脏污的程度。但是这脏污用水洗得掉吗?京介想著衬衫的下场,垂下了双肩。
在游泳池看到的磁铁上,文字消失了踪影。转而从衬衫来思考,京介顿时恢复神智。消失、抹消。要是你消失了,一定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吧?那女孩是这么说的。
「喂,丰花。」
面对也开始在桌面涂鸦的丰花,京介试著提出询问:
「你真的不记得游泳池边有个体育老师?」
「什么嘛,你还在说那件事?」
抬起头来的丰花,郁卒似地哼出鼻息。
「我不是说过奸几次吗?什么老师啊,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你该不会是看到幻觉了吧?」
「真的吗?」
「是真的啦!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独自游泳喔。如果会游泳,在地球持续温室效应时,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说到这里丰花沉默下来,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慢慢歪著头思考。
「……这是,谁说过的话……?咦i…?游泳池畔应该没有人在吧?」
「果然有人是吧。」
对於丰花的反应,京介长叹一口气。只要不断回想,就会感觉到学校里所发生的现象,果真不是误会或看错。
「京介,你知道些什么吗?」
无法理解地嘟起嘴巴,丰花露出要求说明的表情。於是,京介就从在补习教室里所发生的事情开始说起。像是有人消失、名宇从用品及名册上消失,周遭的人的脑海里,与失踪者有关的记忆完全消失。遗有这些事件,说不定和疑似光流脉使者的女学生有所牵扯。
是那位女学生。不管是在场的时机,或是口中说出来的话,似乎可以隐约看出消失不见的那两人就是她自己的杰作。
「总而言之,」
丰花像生气似地甩动浏海,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那个女生用法术让人消失,并对周遭的人施展记忆消除的法术罗?似乎只能这么想吧。」
「是不是法术我还没有证据。但是能让人消失的法术真的存在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法术。如果有,应该先让京介或白丸子一号试试看啊。」
丰花歪著头思考,喃喃说道:
「还有,如果只是施展记忆消除法术,就算能够操控人的记忆,也不至於可以从名册或印刷品上消除文字吧……」
丰花又碎碎念地坐回椅子上。京介想要抽根菸,但放在口袋里的菸盒却是空空如也。
面对自己带著空盒跑来跑去的粗心大意,他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想起忘了问的事,京介拿女学生的来历询问丰花·丰花却很乾脆地点头说出「我当然知道」。
「在我们学校里有术者血统的人嘛…应该同样是三年级吧。」
「我完全没注意到。」
「你不是没注意到,而是不打算注意吧?真是的,你真的对他人毫不关心耶……」
用斜眼看了京介一眼後,丰花继续说:
「不过呢,我也没和那个女生特别要好啦。因为在学校不是同班,也没有共同的朋友。而且对方并不是和我们一样是矫正术者,似乎是正在进行其他的研习喔。如果课程不一样,在研习课里碰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嗯……」
「不管定学校的成绩,还是研习实绩,她好像都满优秀的。虽然成绩算是出类拔萃,但听说常识和生活态度都和胡搞瞎搞的某人不一样,是个认真又不会乱来的人……」
「某人是谁?」
在京介和丰花之间,一名女研习生的脸突然钻进来。她是目前算是第一名的研习生,樋名谷瑠瑠。
「喂喂,瑠瑠。」
丰花转向瑠瑠,问道:
「有没有能让人一瞬间就消失的法术?」
她是想如果成绩算是第一名的瑠瑠,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但突然被抛出这种问题的瑠瑠,眼睛眨了好几下。
「一瞬间就消失?这个嘛,我想应该没有会产生那种效果的专门法术。也不曾学过这种东西。」
「说得也是……」
「啊,不过,在攻击咒语的应用上,或许会有办法办到喔。」
瑠瑠拍了一下手,大概是很高兴想起来的关系,她还槌打全都是涂鸦的桌面。
「只要做好用肉眼无法确认,让对方整个粉碎的威力设定,就能让人不见罗!」
「整个粉碎啊……不过,要是使用这样的法术,一定会引起大骚动的。」
「唉,你说得也是啦。」
瑠瑠悠哉地点头答道:
「无论是声音还是风压,大概都会很剧烈,所以周遭的事物也会卷入其中,演变成严重的惨剧喔。要不要现在就来试试看?」
丰花回以「不用试了」後,又陷入沉默。京介也尽可能试著回想清楚在补习教室及游泳池所发生的事。不过,应该没有感觉到什么大型法术发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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