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3)
第五章「即使被诅咒」&ot;here&ot;
睡得一头银发凌乱蓬松的少女坐起身子。她半睁着眼,茫然地动也不动。她还有半只脚踩在梦中世界里。
突然间,视线捕捉到谜样的物体。她缓缓眨一次眼,歪着脑袋。花了数秒后,接着头又往反方向一倾。接着迷迷糊糊地说出了看到的东西。
「……帐篷?」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
睡眼惺忪的菲雅维持着女孩子的坐姿,摇摆着上半身将脸凑近。
然后。
戳戳。
「嗯啊……?」
附近的鼾声变成了奇妙的shen • yin。
戳戳。
菲雅半梦半醒地嘀咕:
「……好硬。」
戳戳。
猛然起身。
「别戳啦——!」
总之,这一天唯独刚睡醒时度过了悠哉的时光。
「喂,刚才那到底是什么现象——」
「别问!」
一面进行着这种感觉的对话,由于是星期日,一面从容不迫地结束了早餐。
之后当他们享受着饭后休闲的时刻,有客人来访了。
「此叶,你说有话,是什么事啊?」
「如昨天所说的,是作战会议啦。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其实应该早点讨论才对,可是——发生了许多事。」
啜着茶的她瞥向正抱膝看电视的菲雅。她似乎无视于此叶的存在,没有转动半点视线。
「那些家伙也可能不会再来了啊。不但失败了两次,还两个都受了伤。」
「与其假设不会再来,更应该假设会再来才对吧?可不能抱着乐观的态度赌命。」
「是没错。只不过,就算你问该怎么办……」
春亮也喝着茶面向此叶。
「结果,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们不会再来』吧?去和那些家伙的后台……搜集战线骑士领?把话讲清楚的话——」
「很难吧。看那个洋装女性的样子,不像是听得懂人话的对手。再说,我们对于那个组织毫无情报,也不知该怎么取得联系。崩夏才可能知道吧?」
「老爸啊……虽然不时会跟他通电话,但还是老样子,打不通他的电话。」
「他不要紧吧?」
「他可是杀也杀不死的啦。总之,找老爸是行不通的,也不可能和后台组织交涉。那就只剩下……像上次说的一样,由我们主动攻击?只要拿下她们的据点,说不定就能得知她们组织的相关情报。但问题还是一样,不晓得地点在哪。」
「……也对。必须从找到他们的藏身处开始,但这也有很多问题。采取地毯式搜索是无谋的做法,再说也得秘密行动,所以能出动的大概也只有我一人吧。到时候,这个家就会变得毫无防备。留春亮和这孩子两人在家,太危险了。」
菲雅的肩膀抽动了一下。应该是对「这孩子」这个单字产生反应吧?春亮心想。此叶所说的「危险」一词,恐怕包含了两种意义。
「就算知道所在地,又该怎么压制呢?那也是很危险的工程,总觉得到最后还是得拜托此叶不可,我也实在提不起劲……这么一来,结果又变回和最初一样,被动等对方来啰?」
「唉……结果又是变成那样吗……算了,我早有心理准备八成会是这样。问题在于明天要上学。该怎么办?」
「我也很烦恼这件事。不可能留这家伙一个人看家,也不可能再带她去学校。我觉得暂时请假一阵子也不要紧啦……」
「不晓得要连续请一个星期,还是请一个月耶?总不能一直在请假吧?结果又变回烦恼相同的问题了。」
「这也是……」
春亮忽然望向庭院。他想起了另一位住在别馆的寄居者。
「等黑绘回来,情况就不同了。请那家伙帮忙的话?」
「啊,昨天我打电话到她店里过了,她没接。我想应该是又到哪儿去闲晃了吧。」
「和老爸真像,那家伙也有流浪癖啊……真的是缓急非所益。」
这时,沉默至今的菲雅出声:「……今天的电视真无聊。」边说着边起身,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然而——
「——等一下。」十分低沉的声音。此叶制止了菲雅的脚步。
「不知道要做什么,这倒是没关系。但要是一直都不知道,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至少你也动动脑思考。」
「……我有在想。」
「骗人。你正停止思考而逃避。只是一面想着『怎么办?怎么办?』一面害怕而已。明明就只剩下思考能办得到,却连思考都不打算做——这就是你还是小孩的证明,无可救药。」
「呃——此叶小姐?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你冷静一点,好吗?」
「春亮,请你闭嘴。」
为了人身安全,他选择缄默。
宛如荆棘丛生的一片沉默中,菲雅似乎想说些什么,深吸了一口气——
「……」
但却说不出话来。她咽回空气,迈步打算逃进自己的房间。就在这一瞬间。
此叶瞪大了眼,抓起置于眼前的餐桌。
「来了……大白天的!」
「可恶,如果是这么回事就早说啊!我还以为你又要找我打架!」
「我是想说,要是真的砸到你也不错啦。」
「你说什么!」
「你们……现在不是吵架的……唔喔!」
子弹又来了数发,被此叶以身体挡下。
「不要紧的。人类不是也一样,灌注浑身之力,肌肉也会变得坚硬吗?就我们的情况来说,就是强度会逼近到相当于本体。」
此叶缓缓走下缘廊。春亮和菲雅则站在缘廊上注视着。
「嗯。姑且是带来试了试,不过既然没有效,那么也不过是普通的铅块罢了……」
叼着烟的佩薇如此低喃,扔掉了手持着的枪。将下来将手探入全新洋装的开敞前胸——双峰之间,拿出另一把枪后扔掉。她的手上没有配戴那副巨大的装甲,只见伤痕累累的肌肤整个坦露出来。她的背后背着怪异的布包,样子看起来和在顶楼时不同。
有变化的不只是外观。最大的相异点,反而是她所散发的气息。
太过平常、太过沉静。
不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只有一味蔑视人的笑声的躁进状态。也不是手被砍掉时,表现出的那种毫无感情的亡灵般的阴郁状态。现在的她有如亡灵般摇晃着身体,但却保有着贵族般的口吻以及轻蔑的冷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也正因如此才更觉得诡异。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地冷静……?)
出于本能、陌生的恐惧感窜上春亮背脊。
人对于无法理解的东西会感到恐惧。没错,无法理解。这里有的单纯就只是无法理解。边大笑边喊着破坏的贵妇很可怕。面无表情地摇摆的亡灵也很可怕。但是,眼前这个不属于两者的居中存在,更是超越了两者,充满压倒性,独一无二地恐怖——而甚至让人连为何恐惧都无法理解——这也造就了恐惧——无法理解与恐惧无限循环。
春亮宛如看着形体不定的怪物般望着佩薇。
「感觉真不可思议……我只要情绪一高昂,身体就会摇摆,没办法把话说得很好。因此连同手臂的装甲,我才会被称作『平衡玩偶』。现在我看到那个垃圾箱的瞬间也变成了那样,但是——不知为何头脑很清楚。这还是第一次。是因为等待已久,时机终于到来……是因为这种喜悦的关系吗?」
声音听来果然还是不带气魄。她只是低嚅着,话语听起来平静得很诡异。
她稍微缓和神情,目光转向呆站在缘廊上的菲雅。
「那么……让我引用这句话吧:『你该不会相信神的存在吧?』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再来了呢?很可惜,解体垃圾箱就算日子延期,但也不会中止。」
「你…你说什么……像你这种货色,我三两下就把你另一只手——」
菲雅话才出口便打住,皱着眉低下头。春亮察觉到此叶正以锐利无比的视线瞪着她。
「唉呀,你是在顾忌什么吗?但如今就算你表现得像是无抵抗主义者还是什么,也只不过可笑至极……『上吧!简单地说,去做就好!』正如侯爵也是这么写的,我只不过是去做而已。」
春亮的背脊依旧本能性地感到诡异与恐怖。但他不得不出声:
「……你以为你办得到吗?都只剩一只手了,也没有那具奇怪的铠甲。为了你自己好,你还是放弃,回去吧。」
「你会这么想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之所以没戴着那个——是因为戴了的话,就没有办法拿『这个』了呀。毕竟如果不直接接触,似乎就无法发挥效果。」
佩薇边说着边解开背后的布包。
一把双刃斧自里头现身。弯曲成不祥形状的厚实斧刃、前端锐利的尖刺。握柄的附近附着一个状似摇控器的长立方体,春亮看不出那究竟有什么意义。总之,他只知道那把斧头一点也不输给手甲,是个和洋装不搭嘎的武器。
「这次的武器是那把斧头吗?」
「对。我们叫它『舞会用战斧』。虽然起初我并不打算使用它就是了。呵呵,没办法,手臂没了呜呕呕……」
「!」
原本浅笑着说话的佩薇,头转向一旁无来由地开始呕吐。
在她呕吐了好几次的期间,春亮等人只是一味地感到困惑。
「呼……啊~让你们见丑了。虽说已有觉悟,但果然没那么简单消除对祸具的憎恶。」
「你说是受诅咒的道具?为什么——」
「骑士领里面也有会拿去用的人。为了破坏最劣等的道具,实在是没办法。诅咒强烈的祸具,就只好借助免罪符机关了。」
「免罪符……?」
「……唉呀,不小心说溜嘴了。总而言之,我也不得不扭曲信念了。就是这么回事。既然只能靠这个破坏那个垃圾箱的话。」
「既然都讨厌到想吐,别用不就好了……」
一听春亮shen • yin地说,佩薇泰然自若地耸耸肩。
「要不是这个状况,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拿着这种东西,真的是令我作呕。有十几年没碰触到了……呵呵呵,自从我父亲从古董商那里得到了鞭子以来。」
「受诅咒的……鞭子吗?」
春亮低喃。佩薇点头肯定:
「既然是这种状况,我就只给你提示吧。经营农场的父亲、忍不住想要凌辱被打到动弹不得的对象,以致于终究杀掉对象的诅咒之鞭、老是被严厉的父亲责打的母亲和我……在这种状况下发生了什么事,你只要思考一下,就能了解我憎恨祸具的理由了。虽然这也是造就了我性癖好的原因就是了。」
「……」
「好了,聊天到此结束。尼古丁也补足了,差不多该开始了。」
吐掉变短的香烟,佩薇往前踏出一步。
「此叶,抱歉……」
「呼……你果然无法坐视不管。」
「那当然,怎么可能默视不理!但我只是个无力的平凡之人。我没有资格跟你谈借人情,只能任性地拜托你了。所以拜托!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甚至很想向你下跪,磕头磕到头破血流……」
「没关系的。因为我知道,春亮就是这样的人。」
口气听起来已经看开了。此叶语气疲劳地边说着边走近春亮。
「菲雅,你——」
「你到后面去。什么也不可以做,听懂了吗?」
此叶尖锐地说着。菲雅看起来反射性地想反驳,但结果还是原地低下头。
「知道……啦。呆子……」
微弱的声音,仿佛就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子般。听到这句话时,此叶的衣服已然落地,春亮的手中则握着日本刀。
「首先从这边开始吗?好啊。开始决斗吧!」
「……决斗是没问题。不过我祈祷另一个人不会出来妨碍。」
本以为她不会老实地回答,但只见佩薇「唉呀?」地微微侧头。
「木乃伊师……?这么说来,她也有来找过你们。不必担心,那孩子不会来捣蛋的。」
「真希望可以相信你的话。」
「因为她已经死了呀。背叛的诛杀,以及——作为这把斧头的饵!」
唐突的步伐宣告了战斗的开始。速度及力道令人无法置信只靠单手挥舞,沉重斧头的利刃砸了过来。此叶拼死才挡下这一击。
「饵?——你杀了她吗?」
「是呀,因为太碍事了。再说,若想发挥这把斧头的禁忌能力,就必须以它shā • rén,赐予它鲜血才行。机会正好。」
「你们不是同伴吗!」
「没错。可是我的使命是破坏祸具,而她的使命则是帮助我。整件事没有矛盾。」
春亮不禁起鸡皮疙瘩。不行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当真相信这其中没有矛盾。
「好了,动吧,舞会用战斧……该开始表现你的名字了。已经给了你活力,给了你鲜血。让我舞到发狂吧,直到响起死亡惨叫的钟声为止!」
战斧仿佛要将地球一分为二似地垂直落下。接下这一击,看准敌人有机可乘——
「构得……到?……!」
原以为黑鞘抓准了佩薇,一瞬间,此叶连忙中断攻势。她抽回刀,千钧一发防下瞄准春亮的身体横扫过来的斧头。
「你疯了吗?就算两败俱伤也无所谓?怎么可能!」
「我才想问,你疯了吗?怎么可能在乎这个?正因如此,所以才选择这个祸具——这把斧头绝不会停止攻击。无论我是否会负伤,这把斧刃都会为了打倒敌人而持续舞动。没错,即便会死也一样。直到打倒敌人为止!」
「……?你在开玩笑……你疯了!」
春亮完全同感。诅咒之斧只知一味地砍向春亮。纵向斩劈的一击、横向扫飞过的一击、斜向掘断的一击、向前贯刺的一击!
「呼……呼……」
「春亮,不要紧吧?」
受此叶控制的身体敏捷性本身没问题,但那些都是原本的肉体所不知的动作,自然造成了肌肉的负荷,累积了疲劳。可是春亮不愿示弱。
「嗯,我不要紧。此叶,我有个提议。用『交叉法』……要是她到死也不肯停,那么只能破坏斧头本身了。」
「……知道了。她的动向很难预测,所以要花点时间。外加我着重在防御方面的意识会稍微下降,你要小心点!」
「ok!相信我的反射神经!」
刀稍微变沉重了些。虽然会顺应战斧的轨迹而动作,但感觉就只是在动而已,微调还是得靠自己来。接下并且架开攻势的力量也嫌不足。春亮意识着绷紧肌肉,咬紧牙关忍受战斧的重量。没问题。但是——
(唔……忍住啊!)
手腕的一部分,在学校受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唯有这一点不安的要素。
佩薇眼神冷酷地反复出招攻击,并同时低嚅:
「还满难缠的嘛。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你有什么理由要保护那东西?」
「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不晓得她的话是否为策略的开始,原以为要攻过来的斧势停止了。虽说那把战斧只会自动持续攻击,但范畴当然也包含假动作。至今早已习惯战斗的此叶虽然敏锐地看穿了,但是——
(不妙……)
春亮这位剑术的外行人却应对不来。斧刃变换方向直逼而来,春亮背脊一阵冰冷。就在这一瞬间——
春亮以为自己因混乱及害怕而掉了手中的刀子。然而不是。手上的重量消失,是因为刀子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出鞘了。
「——剑杀交叉!」
那个时候——星期日的平静大街上,一名少女正步向目的地。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没有理由似乎也不太妙,于是她便想了个理由。
「嗯。那家伙昨天逃学。虽然迟了些有打电话联络说感冒了,但绝对是逃学,错不了的。真是岂有此理,身为班长必须对他加以警告……还有,今天是发生过那种事之后的第一个假日,身为知情者,去看看情况也是理所当然——就这样吧!」
上野锥霞一个人喃喃自语,一面频频点头。
突然间,她在看一旁展示玻璃里自己的倒影时停下了脚步。连她自己也觉得穿着便服裙子的模样很稀奇。就连上体育课,她也从不曾穿过运动夹克加长裤以外的服装。露出双腿让她很难为情,而且也多少伴随着危险——
「反正是星期日,而且还是第一次在假日见面,偶尔穿这种的也不错。我只是这么觉得……除此之外的理由?无聊透顶。没错,真是无聊透顶……」
她稍微整理一下发型,拉平裙子的皱褶,神经质地调整领口的角度。
她那坐立难安的态度,不管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女孩等一下是要去约会吧?」并投以会心的微笑。锥霞再次迈开步伐。
朝向夜知家。
刃与刃相交,双方都大幅度弹了开来。
春亮愕然地看着佩薇的手中,斧头并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了,此叶?」
「呜……我——没办法。」
「为…为什么?」
「我失算了。那把斧头是『自动操控』的。当然那人的身体也有在动,但只是辅助,就和现在的我们一样。但剑杀交叉预测的是肌肉动向或攻击者的癖好,从中寻求机会,所以——」
「况且目标的弱点,细微的程度有如毛发一般……」
「对不起。」
「不能责怪你……对方好像打算继续耶?」
斧头仿佛迫不及待进行杀害似地痉挛着。佩薇提着斧头,缓慢地步步逼近。
「没有理由,也太过于不可思议了。都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不可能有『总觉得就是想』这种理由吧?」
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春亮边调整呼吸边瞪着她。
「……那我就修正一下吧。也不是没有啦。」
「哦?那么会是有如对待人偶的爱情吗?还是对待机器的占有欲呢?」
「——是罪恶感。」
感觉得出手中的刀子微颤了一下。
「若坐视它们被破坏,就会产生罪恶感吗?真奇怪。那些虽然化成了人类外形,会动、会讲话,但也只不过是道具罢了。」
「别说傻话了。这些家伙才不是道具——才不是你说的那种罪恶感。当然那个多少也包含在内……不过,是别种罪恶感。」
他叹口气说道:
「——诅咒这些家伙的,可是我们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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