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喋血歧路(3/4)
先不论那个。
“监视的事情现在不重要。我另外有事想问你,木阴野。”
‘在我抵达前你想办法撑住……啊,你想问我什么?怎么了吗?’
虽然景介不免有“要来怎么不早点来”的念头,不过光是肯打通电话来就足以谢天谢地了。那个感觉就好比在被封死的山窟里发现了光源。
“你知道‘贺美良之枝’吗?一族的人应该知道吧?如果不晓得就快点帮我联络对这东西有了解的人。十万火急。拜托,这是我生平最大的愿望!”
‘我是知道啦……啊,该不会你刚刚跟棺奈讨到的东西就是……’
“快教我怎么用!”
景介对着受话器嚷嚷。
“尽量以简单、迅速,同时又能让我听懂的详细说明方式,木阴野军曹!”
天助我也。太好了,谢谢你木阴野!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景介一面拼命压抑想将所有的感谢宣泄而出的冲动,一面仔细倾听木阴野的说词。听完一段说明之后,他仅交代一句“拜托尽快赶来”便挂断了电话。
——原来如此,这东西是要这么用的啊。
听起来感觉颇为便利的。搞不好还能一举打破这个困境。景介将无止境地毒打全身的痛楚抛到脑后,以吃奶的力气握紧了“贺美良之枝”。
身体的伤势比想像中还要难受,每走一步都令景介险些陷入昏厥。若要说得更切合实际一点,整个作业几乎都是在地上爬行的状态进行,根本没能好好行走。
景介挤出这辈子以来最大的气力,设法让自己保住意识以进行那个作业。窗外现在还听得见厮杀的声音。
在担心厮杀声随时都有可能停止的焦虑指数不断节节上升的途中,景介判断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打量着昏暗的教室。
扣除景介落地的场所,排列整齐的桌椅各有三十五张。
完成作业的是其中的十组。
坦白说,这样的数量可能还不够。可是现在的状况由不得再慢条斯理地拖下去了。
藏物——“贺美良之枝”。
使用方法听起来非常简单。
景介阖上眼睛。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景介没有自信能顺利成功,但也只能放手一搏。
回想从木阴野口中得知的说明。
——‘让自己的意识扩散,去想像画面。’
“尽可能地……”
——‘尽可能地把那个想作是自己的延长。’
看似獠牙和粗针,遍布蓝色筋脉的刀身。
以及被那个刀口留下痕迹的十组桌椅。
——‘如果觉得连在一起了,就去移动它。有动的话就表示成功了。’
叩的一声。
紧接着四周也陆续传出同样的声音——
将刺过的东西纳入自己的支配下。
那似乎就是‘贺美良之枝’所具有的特性。
——我可以的。
景介胸有成竹。
张开眼睛,往窗外看去。
日崎现在正背对这个方向。枯叶则气喘吁吁,仿佛随时都会不支倒地。
已经没有时间了。
“枯叶……快闪开!”
“景……”
被喊声吓一跳的枯叶往这里看了过来。日崎也狐疑地回身一望。
以此为信号。
“……去啊、混帐东西!”
景介高举疼痛不堪的右手,一如军队的指挥官般往前方一指。
仿佛是在呼应他的领导似地——
教室的桌椅纷纷从窗户飞出直往日崎头上落下。
“什……!”
日崎似乎也难掩惊愕之情,停下动作睁大了眼睛。
“难道是……‘贺美良之枝’?”
日崎紧急挥舞铁扇。掀起的狂风和桌椅们迎面对撞。有的遭到了破坏,有的被吹到了上空,有的则被重摔在了地上。
可是,无论风再这么吹,景介对桌椅的支配仍不会受到解除。
被破坏的椅子尽管外形变得七零八落,依然来势汹汹。飞往上空的桌子反过来利用重力加速度,以抛物线状朝日崎的脑门落下。哪怕结果是被砸在地上,也只是又重新浮上半空向敌人袭去而已。
唯一不在意料之中的是,原本放在书桌里也不晓得主人是谁的铅笔盒和课本和参考书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抱歉了,同学们,要怪就怪不把东西收拾回家的你们吧。
景介现在多出了余力可以在心里一如平常地嘴贱挖苦。
只不过,问题在于能不能做到细腻的操控。
如果只是要操作物体击中锁定的目标倒还不成问题,可是对方会以狂风来妨碍。而且景介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正面砸中日崎而感到忐忑不安。
可以的话他不想杀了她,也不想让她受伤。
生死关头还在担心敌方安危或许是太天真了。但——那家伙好歹是日崎步摘,景介的同班同学。固然她是逼死灰原的黑手之一、也是杀了尾上的犯人,可是景介说什么就是无法亲手杀害一年以来都在同个教室上课而且交情还算不错的同学。
桌椅宛如瓦砾般在日崎的周围堆叠了起来。
“呀……!”
虽然日崎呼风试图力保视野,可是吹跑一个,还有下一把椅子;破坏一个,还有下一张桌子,前仆后继地团团围住日崎不肯离开。
“喂!”
景介一边封锁日崎的行动,一边大喊。
“你快趁现在想想办法啊!”
枯叶点头示意,向一直在旁观战的棺奈伸出手。
“棺奈!”
“遵命。”
以平时的腔调应声的棺奈从‘黑暗墓穴’取出一把斧头抛给了枯叶。恐怕就跟那天棺奈砍掉灰原首级的斧头是同一把吧。
枯叶灵巧地一把抓下在空中旋转飞舞的斧头,不顾到处裂开得破破烂烂的和服下摆变得暴露直奔而去,用斧头横劈桌椅堆成的小山。
劈飞几张桌椅后,日崎的身影从中显露了出来。
“呜……”
“……太迟了!”
枯叶当机立断挥下斧头。
日崎准备挥扇的手臂连同手掌顿时腾空飞起。
桌椅坍塌的嘈杂声。
地上卷起的尘烟。
然后——
当视野恢复清晰时,枯叶已用斧头的刀口抵住仰卧在地的日崎的喉咙。
“你输了。”
低头睥睨的枯叶说道。
“只不过,若论刚刚那番厮杀奴家没有胜算就是了。你的武艺果然高超哪。”
日崎不但没有搭理她……
“厮杀现在才要开始吧?”
……而且是以不带感情的声音无机质地嗤鼻道。
“虽然凭那种斧头是杀不死我的。不过只要把我的头砍下随便找个地方丢就行了。反正不消三天就会失去意识到黄泉报到。”
“……枯叶。”
位在枯叶身后的景介按捺着痛苦,好不容易成功从教室的窗户爬出来,唤了她的名字。尽管明知自己没有干涉的立场,他也不晓得该怎么说才好。
“求你不要……”
可是就在他想要为日崎求饶的同时——
“别胡扯了,步摘。”
枯叶以静如止水但又不容分说的口吻,表达了心中的愤怒。
“奴家不会杀你,也不许你死。”
短时间的沉默。
然后日崎装腔作势地嗤笑了起来。
“哈、哈。什、么嘛……什么嘛。你这是在同情我吗?你晓得这样一来我的心情会有多么痛苦不堪吗?”
泪水在日崎的眼眶打转。
“我可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耶。还有梨梨,灰原同学也是。不仅如此,我还想杀了枯叶你。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你还是选择原谅吗?”
“啊啊,没错。”
“我背叛了你耶……我所认识的枯叶是不可能原谅这种行为的。可是你现在为何这么说?这算对我的惩罚吗?”
“……如果是以前的奴家,大概就不会原谅了你吧。”
枯叶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长相和气质都不一样。
但那个时候在景介的眼中,不知怎的灰原的脸和枯叶的脸重叠在一起了。
那是国中时代灰原和尾上相处时所挂在脸上,仿佛花朵绽放般的——温柔微笑。
“呐,步摘。你觉得何谓亲友?”
“亲……友?”
“奴家始终视你为亲友。毕竟咱们自幼便一起长大,而且感情比谁都还要来得亲密。还记得吗?以前枣偶尔来玩时,常常抱怨你总是跟奴家黏在一起,型羽也是嫉妒得很哪。没有朋友的槛江则一脸羡慕地一直盯着咱们看。”
日崎状似苦涩地向怀念地叙旧的枯叶答道:
“亲友指的是不会背叛的人啊,枯叶。所以我……”
“不对。”
枯叶摇了摇头。
“即使被这个人背叛也无所谓。能这么认为的才是亲友。”
“……咦?”
枯叶的这一番话——
令景介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那是国中时代的事了。
尾上和灰原在下课时间谈天说地,景介凑巧就坐在附近的位置,记得当时因为前一晚电动打过头,所以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打盹。因为无意间听到她们的对话,于是便把她们聊天的声音当作安眠曲了。
详细的内容已不复记忆。只是……
尾上不知聊到什么突然把这句话挂在了嘴边。
——要是那样的话,我搞不好会背叛吉乃喔。
这话应该只是说着玩的吧。感觉好像是在聊“万一喜欢上同一个男生”这一类的话题,所以灰原的回答也一样听起来很欢乐。
她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梨梨的话,我不介意会被你背叛喔。
以发自内心的微笑,极其自然地——
“……这是为什么呢?现在奴家的心里,找不到饶不了你这条选项。”
枯叶抛开了抵住日崎咽喉的斧头。
“你手还好吧,步摘。有疗伤的气力吗?”
看来就算手被砍断也照样能治好的样子。是说连脑袋搬家都没问题了,所以这也是当然的吗。
往日崎一看,她正用另一只手掩面。
她的身体频频抽搐。景介也看得出来她哭了。
“抱歉啊,景介。”
枯叶重新面对这里,一副深感愧疚的模样。
“或许步摘在你眼中形同仇敌……但奴家不忍心杀了这家伙。”
景介忽然灵机一动,露出捣蛋的表情试着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无论如何就是坚持要日崎的命呢?”
大概是发挥了默契吧。
枯叶也笑答。
“到时奴家只好与你为敌啰。”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而且……换作是吉乃她也会这么做吧。”
“大概吧……不对,是一定。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她的。”
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景介耸了下肩膀。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失去尾上而封闭自我的灰原了。”
隐含着对枯叶表示的微薄体贴、与对日崎表示的微薄苛刻——
然后以更为收敛、不明显的形式向自己说道。
日崎一语不发地兀自啜泣着。
没人清楚她对这个结果抱有什么样的感觉。再者,她流泪的理由有可能是因为充满悔恨,而非喜极而泣。但那也无所谓。
如果没能让这家伙今后彻底感到后悔,那才是个大问题。希望她在对枯叶和景介感到羞愧抑或仇恨之余,也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
不过自己是不会去恨她,也不会仇视她,更不会感到内疚。今后继续把她当作一般同班同学来对待,就是景介对日崎的复仇——
景介如此下定决心,打算先帮日崎捡回她的手臂而环视四周。
然而和映入眼帘的人物对上视线,也正是在他回头张望的那个时候。
4
那个轮廓很眼熟。
不是枯叶。不是棺奈。当然也不是日崎。和急着赶来的木阴野也不一样。
景介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留在学校,而且时机又偏偏这么无巧不巧。
可是——那个人留意到四周的惨况和景介,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景介……同学?”
“呃,不……”
那个人就是秋津依纱子。
“景介,你认识她吗?”
朝这里走来的枯叶压低声量问道。
“是我班上的同学。这下完了。”
没想到居然会被撞见这个局面。这下该怎么找藉口呢?
例如我们在为明年的文化祭做练习?未免也太牵强了。
那不理她直接溜之大吉呢?这招虽然看似有效,可是要抱着受伤的日崎一起逃走可能困难重重。而且明天要是在教室被她追问起来,又得耗费一番工夫粉饰。
干脆打昏她再把她送到保健室躺着如何?
景介拼了命想破脑袋,但就是想不出一个好点子。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秋津走了过来。得设法在事情变得难以挽回之前!!
“步摘!”
突然。
秋津一声惊叫,无视景介朝日崎跑去。
看来她也发现日崎的存在了。不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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