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不,不对,方才『黑』剑兵退出了。」
「骑兵也是说剑兵已经退出了,但不可能会这样。照我的感觉来说,使役者还是十四个没错。然后你身上散发著使役者的气息,不过当我像这样面对你之后,就理解你并不是使役者。」
裁决者脱下护手,将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且毫不在意他困惑的样子,感受著他的心跳。
「──心跳强而有力,有著跟普通心脏一样的功能呢。太好了,果然他不是只选择了毫无意义的死亡。」
她呼出一口安心的气,然后才像意识到现状一样急忙抽回手,接著一副愧疚的样子道歉:
「对不起,我不小心就──」
「不,无所谓……我没问题吗?」
少年有些不安地询问,裁决者摇摇头回答:「没问题。」老实说,虽然很难相信,但「心脏」的确在发挥它该有的功能。扣除拥有魔术回路、可以使用魔术这点,他跟一般人类没什么不同。
「就如『黑』骑兵【阿斯托尔弗】所说,你自由了。」
裁决者这么说完,人工生命体不禁沉下脸。裁决者见状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吗?」
「没有,我自认理解『自由』这个词的含意,但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齐格老实地吐出自身烦恼,裁决者觉得很奇怪地歪歪头。这是因为她知道「黑」骑兵在那座城堡里曾兴高采烈地诉说少年的将来。
「他一定会造访村庄,然后把那边当作垫脚石,接著前往城镇吧。与许多人接触,有时获得疗愈、有时受伤,并且继续往前,然后爱上某个人。啊~~真是太美妙了!」
裁决者说完,他却摇摇头否定了这种将来。
「嗯,如果我确实『自由』──也可能迎接这样的未来吧。但不知为何,我完全没有想要这么做的意愿。」
接著以黯淡的表情说了声「我觉得很对不起骑兵」后垂下头,裁决者则安慰他:
「毕竟事情昨天才发生,我想这么大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切换过来……但说不定是你自己有其他愿望?」
「其他愿望……」
骑兵给予的未来蓝图毫无疑问充满魅力,但不知为何不吸引自己。那么,就是自己有其他愿望……有期望的将来吗?
「若说没有任何梦想,那就先试著享受自由,再寻找自己的梦想吧。不过,如果已经有了梦想──我认为你应该试著用正确的形式说出口。」
梦想,自己的梦想,那究竟是什么?齐格闭上眼──回顾自己的人生。为了求生而逃脱,乞求帮助,为了活下去而试著逃跑却失败,甚至一度面临死亡,现在则像这样复生并获得自由。
虽然是非常短暂的人生,却有一些幸运的遭遇。其实自己跟其他人工生命体没什么不同……没错,其他人工生命体跟自己有不同遭遇,他们将会死到一个也不剩,但自己能活下去。
如果要用一句「没办法」带过是很简单,只要用这一句话,自己就能轻易割舍掉他们。不过,绝对不能说这是没办法,因为之前尽管人工生命体伙伴们接收到搜索命令,仍然放过了自己。
事后从骑兵那儿听到这消息时,感觉到的喜悦究竟是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感受到一种超越主人命令的伙伴间的羁绊吗?
那么──
那么,愿望就再明显不过了。
我自由了,所以也想让大家自由,就像骑兵、剑兵、弓兵给我这样的机会一样。
「愿望。我的愿望、我的梦想是……拯救。拯救照这样下去应该只能一死的过往的自己……拯救伙伴。」
「泡在腐水里,只能担心害怕。虽然世上万物共通的未来乃终将一死,但直接被定案成至死之前『什么也做不了』的话,实在太没道理、太悲伤了。」
「就像骑兵拯救了我一样,我想拯救他们。这么一来,若将来我再见到骑兵,自己就能抬头挺胸面对,说我拯救了想要自由的众人──」
「他们希望获救。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没办法当作没听到,也没办法逃避。赌上英雄托付给我的心脏,只有这点我绝对不能逃避。」
「……想拯救。」
「拯救谁呢?」
「我的伙伴,跟我同种的存在们。包括明明希望获救却无法出声求救,以及甚至没想过要求救,只是为了死去而出生者。」
「……你是说,你想拯救那座城堡里的人工生命体?」
齐格点头正面回应裁决者的问题。
「但是……那并不是骑兵所希望的吧?」
没错,那位使役者只希望人工生命体能幸福地度过不需作战的和平人生。
「我知道……不过,那种和平的日常生活,那样的梦想……不是我的梦想。」
他很高兴骑兵有这样的心意,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想那么做。
「我听到了,听到『某人』渴望获救的愿望,我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地活下去。」
这对他来说可谓一种枷锁,经历许多幸运的人工生命体非常理解其中的喜悦……理解有人抓住自己伸出的手时的欢喜之情,这应该是其他人工生命体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情绪。
……莫名的罪恶感窜过他全身,虽然没办法解决,心里却希望「能改善」。
齐格的话让裁决者抽了一口气。
尽管听到声音的对象不同,但他跟她有著一样的决心。少女回应了主的悲叹,少年则想要回应伙伴的悲叹。尽管裁决者听不到他们求救的声音,但少年确实听到了吧。那么──
「……我无法阻止你啊。」
「嗯?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有很多方法可以阻止我。」
「不,先别说这个。简单来说,你打算回到城堡,并说服那些人工生命体逃亡,是这样没错吧?」
「……虽然想过很多方式,但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你评估的成功率有多高?」
「这样下去几乎是零吧,但我不能逃避。」
「请别鲁莽乱冲,这样等于践踏骑兵的好意。」
齐格当然也不打算这么冲动,然而……现在的他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我想请教身为圣杯战争裁判的你一个问题,『黑』阵营利用像我们这样的人工生命体供应魔力,这种做法在圣杯战争算不算违规?」
裁决者的表情略略一沉。没错,他的目的是拯救人工生命体,但前途有太多困难。眼前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种做法经过严格比对规则之后,究竟算不算违规这个尴尬的点吧。
「……目前我必须认为人工生命体是自愿参与圣杯战争。至少在我询问某位人工生命体时,她是这样回答的没错。」
因为有主人命令,所以愿意作战。这不光会发生在人工生命体身上,也是许多人类都会做出的行为。说起来,使役者就是依循著这种基本原则参战。
「我们的个体意志极为薄弱,是一种只会遵照命令的存在。」
「但是,你正凭藉自我意志行动。」
「是没错──」
「如果是出于自我意志参加圣杯战争,那我就不好插嘴。我们能以询问的方式来判别人工生命体是否有参战的意愿吗?」
人工生命体说不出话了,因为很难断定是否能以这种方式获得理想答案。毕竟他们自出生以来,人生的一切就在回应他人的命令,几乎没有反抗意志可言。
「但这的确是不容忽视的状态。供应魔力原则上必须在主人和使役者之间行使,如果是这么大规模且公然无视规则……或许可以算是一个问题。不过,即使我下达修正命令,他们也没有义务遵守。」
「既然是裁判,不就应该有这种权力?」
「有是有……但次数有限。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我拥有能『命令各个使役者两次』的权力。」
「这──」
裁决者对露出惊讶表情的他点点头。没错,这就是裁决者最大的特权。跟各个主人所保有,能强制命令使役者三次的绝对命令执行权──也就是使用「令咒」的权力。
「不过,以裁判身分来说,除非有非常严重的状况,不然我不能使用令咒……不,这当然只是一种自我规范。」
会这么说当然是因为说得极端点,只要裁决者使用令咒,甚至能控制由谁取得圣杯,因为只要命令自己不希望的对象自裁便可。
但也因为如此,才更需要自律。如果不能做到这点,就不再是裁决者,而变成单纯的独裁者了。
看人工生命体失望地垂肩,裁决者有种揪心的感觉。他没说错,要求人工生命体有「自我意志」确实太苛刻了。
「……我也想请问一点。如果由你去问,你认为人工生命体会敞开心房吗?他们会愿意表现出支配这方所看不到的真相吗?」
「这……」
少年「唔唔唔」地开始思考,如果是同种的他出面,人工生命体们或许愿意诉说目前的困境,这么一来,裁决者就能够稍微采取行动。起码可以让出面寻求帮助,希望退出战斗的人工生命体离开城堡──
「如果伙伴可以获救,我会想试试看。」
「这样啊……那么──」
老实说,目前的行为已在裁决者管辖范围的界线上,她太偏袒这个人工生命体了。
但是……假如在这里说出自己无法出手帮助,他应该也不会就此罢休。
只要「黑」骑兵【阿斯托尔弗】在,他就毫无疑问会给「黑」阵营带来混乱。「红」阵营想要自己性命的现况已经够麻烦了,裁决者不能眼看秩序进一步遭到破坏。
她轻咳一声,挺起胸,刻意用有些带刺的态度说:
「──没办法,毕竟这是无可避免的状况,今后就由我来管理你的行动。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可能回应你的需求,但请你尽量避免做出未经思考的行动,明白了吗?」
「唔……」
「现在的状况不是靠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
「更重要的!如果现在让你一个人回去那座城堡,『黑』骑兵……阿斯托尔弗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我很担心这个……」
裁决者一副打从心底感到不安的态度嘀咕。
「……确实是。」
毕竟他可是个理性全都丢到月球的英灵,一个搞不好或许会为了人工生命体【自己】大闹千界城堡。
「所以,要麻烦你遵从我的指示,可以吗?可以吧?好!」
少年被积极逼过来的裁决者的气势压倒,连忙点头应允。
「我、我知道了……我会服从你。」
脱下护手准备伸出手的裁决者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
「对不起,你有名字吗──」
「请叫我『齐格』,虽说这不是我,而是他的名字。」
少年显得有些自豪地将手放在胸前说道。
「如果没有他,我就活不下来。想到这里,就觉得这个名字比较恰当……这是我的想法,你觉得呢?」
「我明白了,你叫齐格菲对吧。」
「不,不是这样,『只叫齐格就好』。那个英雄的名字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我想我一定无法活得像他那样。」
自己一定做不到毫不犹豫献出性命这种事──
他有些悔恨地低声说道。
「这是理所当然,因为你才刚站上总算可以做些什么的立场,并不像他那样是个做到应做的事情的英雄。」
强迫一个拥有无限宽广未来的少年奉献自身性命,只是一种无比可怕的傲慢行为。就算他的外表是个明白事理的成熟大人,但他──还很幼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齐格老实地点头应允。裁决者很窝心地心想:他真是个好孩子,接著才重新伸出手。齐格有点戒慎恐惧地回握裁决者的手。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城堡吧……如果遇到骑兵,你要想个好理由搪塞,避免惹出麻烦。」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吧。」
「嗯,出发吧!」
裁决者一转身背对山麓的村庄,踏出一步、两步、三步之后就虚弱地软倒在地。
「你、你怎么了?」
裁决者一脸非常抱歉的表情,对急忙跑来关心的齐格说:
「那个……非常抱歉,我们还是去山麓的村庄吧。」
「为什么?」
一道声音以事实胜于雄辩的态势回答齐格这个问题。那是胃的蠕动声,也就是所谓的肚子叫。
「虽然我想该不会──」
「对不起,还要麻烦你背我,我肚子太饿了,一步也动不了……」
就是那个该不会,没油了。回想起来,吃过晚餐之后直到黎明时分,裁决者没吃没喝地去了那里又跑来这里,还使用圣水搜索,根本没时间休息,而且刚刚才发生过短暂失去意识的状况。
如果是使役者就完全不用介意,但身为人类,她消耗太多热量了。如果花费大量魔力,是可以继续行动──但她必须一直忍耐这强烈到令人绝望的饥饿感。
「……感觉前途多难啊。」
裁决者无法反驳。
§§§
「枪兵怎么了?」
「领主没有灵体化,坐在王座上思考事情。与裁决者的会面似乎让他有些想法。」
待在城内一个房间里的千界树一族族长达尼克,正和弓兵面对面探讨今后的策略。
「没想到剑兵会这么早退出……」
达尼克的表情沉郁。这也难怪,被誉为七位使役者中最优秀的剑兵是应该要保留到最后的人才。虽说与术士或刺客这类擅长针对对手弱点攻击,或者骑兵这样以丰富宝具压倒对手相比──剑兵并不会明显有利,但跟较易受有利、不利影响的他们不同,剑兵不管面对怎样的敌人都能全方位应对。
遑论「黑」剑兵可是低地国的大英雄齐格菲,扣除那个「红」骑兵,不管对上哪位使役者,应该都能居于优势对抗。
「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于事无补,『红』阵营迟早会发现剑兵退出吧。一旦被他们发现,他们一鼓作气攻打过来的可能性绝对不低。」
「红」阵营也因为狂战士遭俘虏而剩下六位。如果自己是「红」阵营的指挥官,就会想在对手采取失去剑兵的应对方案前先下手为强,还没重整旗鼓的现在是致胜良机。
「我们需要术士的宝具。」
「……我听说启动宝具所需的素材还没凑齐。」
宝具是使役者在召唤现界时带过来的东西,当然是由魔力构成。若说必需符合条件还好理解,但一般来说,启动宝具本身并不需要素材。
要说的话,应该就是那宝具如今仍存在于世上,是现存之物。但这种情况下需要的是宝具本身,而不是素材。
宝具并非神秘兵器,只是与该英灵有关的传说升华而成的尊贵幻想【noblephantas】。因此按原本来说……宝具应该是已经完成的存在。
如果有不在这些逻辑之下的宝具,那要不是让单一英灵拥有显得太过巨大的东西,就是──因为还没有完成,所以只是刻划在传说之中的物品。
「素材还缺一样,只要补上那个就可以发动。」
「那样素材是?」
「……一级『魔术师』。」
达尼克表情严肃地说,弓兵听他说到这里,终于理解一连串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所以术士才想要那个人工生命体啊。」
「没错,『炉心』的性能会直接反映在术士的宝具上,要说我们一族之中,拥有这样程度才能的人──」
「就是成为主人的七人,与那个人工生命体了。」
「如果是二流、三流魔术师,那要准备几个出来都没问题。但是继承了上百年程度魔术刻印的魔术师,真的没办法轻易拿出来。」
「虽然我不认为人工生命体身上有魔术刻印──」
「但那个人工生命体沿用了艾因兹贝伦的技术,很难保证不会在制造过程中产出突变的怪物,术士应该就是看穿了这一点吧。」
弓兵在心里点头同意,那个人工生命体的魔术回路确实属于一级品。也是因为如此,那虚弱的肉体才无法承受启动魔术回路时带来的冲击。
「不过照现在的状况来看,能抓回那个人工生命体的希望渺茫,也就是说……」
「必须找个人当成材料交出去牺牲,这样对吧。」
「嗯,在这个状况下,对象只有一个人了。」
达尼克苦笑著低声说。
弓兵推测那人恐怕是戈尔德&8231;穆席克&8231;千界树吧。剑兵之所以选择一死,跟那个主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醒过来的戈尔德在枪兵的质问之下,慌乱到让人不禁可怜起他的程度,甚至开口痛骂剑兵跟骑兵。就算身为使役者的弓兵来看,也会对他这行为感冒。
戈尔德忘了剑兵不仅是他的使役者,同时是古今驰名、举世无双的不死身英雄齐格菲……与其说他忘了,不如说他刻意忽视了这点。
如果剑兵没有遵从主人的命令,代表他基于自身信念而不愿意遵从,但戈尔德想以高压态度强迫剑兵接受的做法实在太离谱。弓兵甚至觉得,或许枪兵就是看到戈尔德嚣张跋扈的态度而消了大半对骑兵的怒气。
「『红』狂战士【斯巴达克斯】的主人转给术士就好吗?」
戈尔德虽然失去了剑兵,但手上还留有一条令咒,也还保留著身为主人的权限。如果要重新缔结契约,对象自然是「红」狂战士──
不过以术士为代理主人的契约仪式已经完成。
「我完全不期待狂战士的主人能有什么作为,只要把戈尔德的令咒转移到术士身上,以此诱发狂战士失控就完成他的工作了。」
「……原来如此。」
达尼克无奈地仰头。
「刺客的主人还没来联络吗?」
「嗯,从『灵器盘』可以看出刺客还没退出──」
最坏的状况闪过两人脑海。身为千界树一族的相良豹马特意前往自己家乡的极东国度,在准备万全的状态下执行召唤。
召唤本身成功这点有记录在「灵器盘」上,但无法看出主人是不是相良豹马。
也就是除了相良以外的人成为主人的可能性很高。「黑」刺客──开膛手杰克的传闻历史虽然尚浅,而且是个与英灵相去甚远的连续shā • rén犯,但以其职阶特性来说,肯定非常擅长杀害主人。
就这个层面来说,其实刺客才是作为敌人最可怕的使役者。
「如果『红』阵营有两位刺客,那就是最糟糕的发展了……」
听到弓兵这么说,达尼克彷佛不愿去想般摇摇头。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两人同时往门的方向看过去。
「叔叔、弓兵,可以打扰一下吗?」
闯进来的是「黑」弓兵【凯隆】的主人菲欧蕾&8231;佛尔韦奇&8231;千界树。以平常总是用优雅态度处理任何事情的她来说,脸上带著略显困惑的表情。
「菲欧蕾,你怎么没敲门──」
菲欧蕾没有回答,不发一语地在桌上摊开报纸,达尼克和弓兵的视线集中在全版报导上。
「这是……」
「连续shā • rén魔似乎出现在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然后从布加勒斯特北上,现在甚至波及锡吉什瓦拉。」
达尼克连忙仔细读起报导内容,虽然shā • rén的详细过程省略,但似乎已经有超过三十人遇害,整个罗马尼亚都陷入了恐慌状态。
「我原本以为是偶然,但请看牺牲者一览这边──」
菲欧蕾手指著一张女性照片,虽然照片解析度不算高,但仍可清楚看出受害者端整的面容。照片下面的图说写著「身分不明」。
「她叫佩梅崔祺丝──是跟我同科的魔术师。」
这句话让达尼克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如果只是一般连续shā • rén案,或许还可以用偶然带过;但如果牺牲者里面出现魔术师,就不可能这样看待了。遑论她可能是被派遣到托利法斯的魔术师之一。
「她是会被连续shā • rén魔杀害的魔术师吗?」
「……不是。佩梅崔祺丝是特别专精在谍报技术上的魔术师,如果算上使魔们的战斗力,一般魔术师根本无法与她对抗吧。」
「──也就是说,这个连续shā • rén魔拥有能够杀害魔术师的能力了。」
如果连续shā • rén魔只是单纯比她高明的魔术师,那还好说,但他们脑海中浮现的是远远强过魔术师的著名怪物。
刺客使役者──开膛手杰克,他该不会来到罗马尼亚了吧。那么,他的主人到底在想什么?从对方眼睁睁看著异常事态发展到上报程度来看,这个主人的脑袋想必不太正常,远远背离了魔术师要尽可能隐匿神秘的大原则。
「是的。叔叔,你怎么看?我认为不能放置不管。」
达尼克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派遣几位驻留在托利法斯的一族魔术师前往探查。
「……如果真的是『黑』刺客【开膛手杰克】,魔术师应该无法对抗吧。」
不管是多么弱小的使役者,毕竟仍是英灵,是已经到达几乎可谓神秘极限领域的存在,而且对方还是在杀害主人方面拥有特殊强化技能的刺客。
「我们是不是该亲自前往探查?」
菲欧蕾的提案确实合理,但要离开托利法斯前往锡吉什瓦拉又另当别论。在这种情况下派出使役者,弱化城堡防御力──
正当达尼克认真思考时,术士传来了念话。
『报告,「红」剑兵和其主人似乎离开托利法斯了。』
『移动了……知道往哪里去了吗?』
『似乎打算前往锡吉什瓦拉。如果要以千里眼监视那座城市,会分散掉一些城堡这边的人力……怎么办?』
『你继续监视托利法斯,但还是希望能有多一点关于锡吉什瓦拉的情报,若有余力就分配到那边。』
「红」剑兵与其主人──赚悬赏金的死灵魔术师狮子劫界离会往锡吉什瓦拉去,理由只有一个。
不是去收拾「黑」刺客,就是想与其主人结盟吧。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该袖手旁观的状况。
现在这边虽然有六位使役者和六个主人可运用,但只有一位能派做侦察的斥候。考虑到防卫层面,也不能派出两位使役者。
「弓兵和弓兵的主人菲欧蕾啊,请你们前往锡吉什瓦拉。『黑』刺客和……『红』剑兵在那里。」
「红」剑兵这个词让菲欧蕾的表情闪过一丝紧张。这一去就很可能与此次圣杯大战数一数二的强敌使役者,以及其主人狮子劫界离交手。就是因为这样才紧张吧。
「……明白了,我们准备完毕就出发。弓兵,我们走吧。」
点头回应的菲欧蕾虽紧张却不害怕。除了她信赖使役者外,还因为──她对自己的能力抱有绝对的荣誉感。
「主人,明白了。达尼克阁下,先失陪了。」
菲欧蕾跟著弓兵一起离开房间,达尼克呼了一口气。
「世事果然不尽如意啊。但无所谓,原本我们就决定赌命叛离魔术协会,这点程度的意外还在预料之内。」
达尼克当然想过自身失败,一族遭到抄家灭门的可能性。但那又如何?达尼克记得很清楚,过去有太多魔术家族甚至无法获得抵达根源的机会,只在暗地里一一灭亡。
但现在自己一族获得了这个机会,光这样就是格外幸运了,而达尼克当然没打算就这样走向失败。
§§§
──不是我的错。
戈尔德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屈辱跟害怕逼到快崩溃。
「那不是我的错。」
戈尔德这么嘀咕,颤抖著一口气饮尽杯中酒,不肯面对自身失败。放在床头柜上的昂贵酒类味道并不好,有一种刺激舌头的苦涩。味道不好,却喝不醉简直就像诈骗一样。
「对,诈骗,那个臭英雄……怎可能是齐格菲。」
不可能──喝不醉。醉了,自己确实醉了──但头好痛,回想起来的都是那个剑士的眼神。
光是想起这个,思考和精神就渐渐找回冷静。
那眼神与美丑无关,也并不冰冷或充满杀意,只是「在等待」而已。
「该怎么办?」
如果对自身的答案有所期待,或许还有思考的余地。如果那是冷漠或蕴含怒气的眼神,他也知道自己应该会害怕──即使自己是主人也一样。
若对方提出稳重且包含某些利弊的提案──戈尔德可能会拒绝,但并不会像那样暴怒。
但他不是这样,只是无机地静静等待,等待自己做出「是」、「否」的决定。
这之间没有主人和使役者的牵绊,甚至没有认知到彼此乃有智慧的生命。戈尔德认为──自己只是一块石头。
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就是达到目的途中的一块石头。因为碍事,所以踢到一边去,应该只有这点程度的认知吧。
「那怎么可能是英雄。」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埋怨──却刻意不面对,一直不肯面对。为什么呢?因为这等于要面对自身的愚蠢。
「你什么都不懂」。
被使役者看穿这点的恐惧、耻辱、悲伤。其实说到底,是自己让事情变成这样。不跟他说话,也不让他说话。就像戈尔德把他当道具【使役者】看待,剑兵也只是把戈尔德当成道具【主人】对待。
这也当然,对戈尔德来说,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都是这样。他的目的是复兴荣耀的炼金术师穆席克一族。之所以加入千界树,只是要把千界树当成垫脚石罢了。他「被教导成这样」,父母这么说,祖父母也这么说。
……他知道这并不正确,虽然知道,却没想过要改正。走在安排好的轨道上很轻松、很安心,迟早有一天要给大家好看的复仇心推动祖父母、父母与后进们。
他当然也打算这样教导儿子,他打算这场战争结束后,按部就班将魔术刻印移植给儿子。
儿子也是把自己当成道具看待。看看他那想隐瞒却有些纠葛,一副看清一切的眼神,很快就能明白……毕竟,那眼神跟镜子中的自己眼神极为相似。
突然觉得,如果有如果。
如果自己能像佛尔韦奇家姊弟那样,不把他当成使役者,而是当成一个拥有人格的英雄看待。
剑兵那冰冷无机的眼神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是否能迎向不一样的未来呢?
戈尔德对自己的想法哼笑了一声,倒酒进酒杯中。
「愚蠢,现在想这些有什么帮助?」
一口喝乾。尽管如此──戈尔德心想,如果当时接受剑兵提议──不,愚蠢,太蠢了,还是别想了吧。自己是输家、是脱队者,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别人了。
得到这个结论后,戈尔德终于开始有些醉意。
──真是可恨。
塞蕾妮可伶俐的美貌因愤怒而扭曲,脚步粗重地走在走廊上。不管她怎样凌迟自己的使役者,都只换到对方肤浅的笑容,让她怎样也愉快不起来。
眼前明明摆著一桌高级美味大餐,却无法动手。不仅无法动手,甚至是拿叉子叉了都硬得无法咀嚼。
对于在黑魔术老婆婆们溺爱下成长的塞蕾妮可来说,忍耐就等于拷打。她唯一能够忍受的,只有跟魔术有关的事情。
如果想让塞蕾妮可扭曲的脸恢复原样,恐怕得将骑兵包庇的那个人工生命体带到她面前,挖出人工生命体的眼珠、砍断手、拔掉舌头,并且让他吞下自己的肠子。这么一来,想必连骑兵都会绝望地悲叹吧。
好想看看骑兵绝望的表情,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如果能看到查里大帝十二勇士中最可爱的阿斯托尔弗因绝望而扭曲的神情,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同时也非常憎恨让骑兵如此痴迷的人工生命体。
自从成功召唤「黑」骑兵【阿斯托尔弗】以来,就有一样塞蕾妮可无论多想要也得不到的东西。
那应该算是爱情吧。以爱怜、疼惜为基础的喜悦,是塞蕾妮可最难理解的感情。
为什么不把那些感情给自己?对方明明如此可憎,而且跟孑孓一样只拥有虚渺的生命。
原本塞蕾妮可无论如何都想找出那个人工生命体,她不仅在魔术上的造诣一流,偏执的资质也不输给千界树一族中的任何人。对她来说,人工生命体除了是害虫以外什么也不是,而且是必须挖出来斩草除根的程度。
但实际上不可能只为了寻找一个人工生命体而花费太大功夫。如果利用塞蕾妮可的黑魔术,当然不至于找不到。但要做到这个程度不仅需要相应的准备,而且为了一个行踪不明的人工生命体使用优秀魔术,也只是损失罢了。
把对方逼急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根本得不偿失。看来关于这个人工生命体,只能忍耐到这场战争结束为止了。
想看骑兵苦闷的表情,想让他的表情变得更扭曲,想蹂躏他、凌迟他,让他充满绝望──塞蕾妮可勉强压抑邪恶的冲动,只要这场战争结束、只要能获胜,就没有问题。
要是「红」阵营获胜,就放弃自己的愿望与作战,用上三条令咒侵犯骑兵直到死为止。
或许因为塞蕾妮可走起路来太怒气冲冲了,只见她「咚」一声撞上一个正在配膳的人工生命体。少年带著空虚的双眼低头致歉。
塞蕾妮可决定:就找他吧。
「你过来一下。」
人工生命体没有权利拒绝,同时塞蕾妮可也对人造生命【人工生命体】的仆人们不抱一丝感情,更何况消费可是魔术师的美德呢。
塞蕾妮可打算用连魔术师都不屑的恶心娱乐,暂时消除一下累积已久的压力。
──事情很奇怪呢。
罗歇&8231;弗雷因&8231;千界树叹了一口气,接著搔搔一头乱翘的头发,想好好整理混乱的思绪。
我方的剑兵脱队了,而且是以自裁的形式脱队。罗歇原本以为英灵都该更理性一些,但似乎不是这样。
「唉,感觉好愚蠢啊。」
这场战争打起来应该更行有余力才对啊。
只要有「黑」枪兵【弗拉德三世】、「黑」剑兵【齐格菲】、「黑」弓兵【凯隆】以及自己和术士的联手搭配,罗歇有自信能打倒任何敌人。说得更精确一点,是能够造出可以应对任何敌人的魔像。
「黑」阵营的主人都太小看魔像了。确实,魔像被「红」剑兵一刀劈成两半,但那是打造来监视用的魔像。虽然不代表它比其他魔像逊色,但最基本的功用不是战斗,而是探查和报告。如果是能十足发挥战斗性能的魔像,就不至于遭到那样单方面的践踏。
当然,最终魔像还是会被「红」剑兵击败,但魔像可有上百尊,若一口气派出十几二十尊魔像围攻,就有可能让剑兵负伤。而且要是上百尊魔像接连不断波状攻击,又会怎样呢?
……罗歇知道这只是纸上谈兵,但这样的可能性绝对不能算低。
不过实际上他也知道,想利用战斗型魔像拿下剑兵应该是想太多。
关键在于术士的对军宝具「王冠&8231;睿智之光【goleketheralkuth】」。当然,目前推测术士的这款宝具也是一种魔像,但说到具体的型态,不知为何术士都顾左右而言他。
……罗歇希望那是因为自己还不成气候。不过,从「黑」术士【亚维喀布隆】不时吐露出的话语来看,那魔像应该非常巨大,而且他也这么说过。
──这尊魔像绝非无敌。
──甚至该说,我们得决定用什么方法可以令它死去。
──我打造的魔像将获得生命,也因此会死。
──所谓魔像,不单是让泥人动起来的术式。所谓魔像是创造生命,也就是模仿人类之祖【亚当】。
这就是术士的目标,跟只想著要打造优秀魔像的罗歇相比,术士的想法给他带来很大冲击。
罗歇想帮助他。若无法帮忙,起码想在一旁观看。老实说,圣杯大战对罗歇来说只是一项麻烦的活动,但如果没有争夺圣杯,就无法亲眼看到召唤英灵这种奇迹仪式,当然也无法与「黑」术士──亚维喀布隆相遇了。
所以,投入作战是没办法的事。罗歇还有很多事情想请教术士,可惜圣杯大战本身实在太过短暂……因此,罗歇已经决定好自己的愿望。
他的愿望就是「黑」术士获得肉体重生。术士还有想在世界上实现的愿望,那么,自己能够帮上一点忙就好。
「黑」术士听到罗歇的愿望之后,对他说了声「谢谢」,不仅不改淡薄的态度,也不会因此疏于指导。
但两人彼此心灵相通,只是知道这一点对罗歇来说也是收获。
过去罗歇从不觉得与他人交流如此有趣,更别说「黑」术士是他可以打从心底尊敬的对象。罗歇的父母对他没兴趣,不,以弗雷因家的传统习惯,小孩都由魔像养育成人来说,这虽然是无可奈何,但除此之外他一次也没有从父母身上感受过爱情。
或许以魔术师而言,这是必要的现象。既然对家族的爱有时会给追求魔导造成沉重负担,那么打从一开始不爱就好了,至少弗雷因家族采取了这种方针。
何况,罗歇是弗雷因家加入千界树一族之后,被誉为最高杰作的小孩。
罗歇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阅读祖先以血泪留下的许多秘籍后,心里只有一个感想──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篇幅说明这么简单易懂的事情呢?
这时候召唤出天才的罗歇一开始受到震撼,接著产生崇拜之情。跟自己同等……不,对方说不定是为了配合自己而压低自身水准的杰出人物。
罗歇根本没想过要使役对方,自己才是那个该被他教导的人。然后总有一天,自己要在他身边看著他实现愿望的景象。
为此罗歇愿意做任何事。如果需要人命,不管几条都可以杀;就算会折损一族利益,他也甘愿接受。
没办法,这是为了实现老师的、「我们的」梦想──
──噢,好可怕。千界树一族佛尔韦奇家长男卡雷斯&8231;佛尔韦奇&8231;千界树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想起方才的光景,不禁抖了一下。
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使役者「黑」狂战士【弗兰肯斯坦】……简直就像附身的背后灵一样,卡雷斯都不禁觉得她靠太近了。
让卡雷斯觉得恐怖的不是敌人,而是同阵营的伙伴「黑」枪兵。
卡雷斯虽然还无法完全掌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似乎主人戈尔德和「黑」剑兵之间出了一点状况。
总之,以结果来看,剑兵还没上场战斗就退出了,这样的发展有如恶梦一场。成功捉拿了「红」狂战士【斯巴达克斯】,并完成转换主人的程序,使我方的使役者将有七位。尽管刺客尚未会合,但至少我方在战力上将处于优势──才刚这么想,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黑」枪兵接到这项报告之后毫不意外地勃然大怒,那样子就是气疯了。枪兵的魄力夸张到连冷血的黑魔术师塞蕾妮可都吓到花容失色。老实说,卡雷斯认为自己现在还活著根本就是奇迹。
那就是英灵,就是使役者,何况枪兵是以苛刻的执政手腕与穿刺驰名世界的弗拉德三世,是能毫不犹豫刺穿亲戚贵族的的男人。
另一方面,召唤出来的使役者们都不太惧怕枪兵,这点也让卡雷斯叹为观止。不难理解身为第三者的弓兵、狂战士、术士可以处之泰然,但不管枪兵怎样震怒,应该身为当事人的「黑」骑兵【阿斯托尔弗】都还是很平常……甚至可说他很开、心地笑著。
之所以在那种状况下可以毫不恐惧地笑,就是因为他是「黑」骑兵吗?看著另一位当事人戈尔德拚命找理由解释,卡雷斯心里只觉得那是他咎由自取。
很遗憾的,我方阵营【千界树】失去了「黑」剑兵。
但卡雷斯并不太悲观地看待这件事情本身。看样子「黑」剑兵是低地国的大英雄齐格菲,虽然因为沐浴龙血而成了无敌的化身,但也因为贴在背上的一片树叶导致他被贯穿背部,迎来了悲剧性死亡。
然后那件事──因为戈尔德错乱而强制以令咒想让剑兵解放宝具,导致剑兵的真名可能已经泄漏。如果「红」阵营藉此得知齐格菲的真名,自然能够采取多种对策,并不会单纯伺机偷袭他的背。
首先,既然齐格菲是屠龙英雄,对方一定会避免让继承龙血的英雄对上齐格菲。反过来说,身为屠龙英雄却沐浴了龙血的齐格菲,也可能因为对龙有强大效力的宝具而造成致命伤害。
事情当然不可能这么顺利,但是……总之,只要知道对手是谁,就有办法采取对策。当初我方预定以「黑」剑兵为主轴安排战术战略,但既然真名可能被看穿,就必须重新考量。不过──其实真名也可能还未泄漏出去。
结果,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只会在战场上招致混乱,这才是最糟糕的。本来战场就总是被混沌支配,要是在那之中更加入招致混乱的因素,根本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卡雷斯不喜欢这样dǔ • bó,既然剑兵死了,那么打造新的秩序便可。
原本我方就有地利,以圣杯战争的系统来说,不可能采取长期抗战的方式。再加上四散全世界的魔术师都已经知道托利法斯的战争了。
……没错,从注重名誉的魔术协会的角度来看,根本无法忍受这千界城堡多存在一天、一小时。
既然这样何不乾脆一点,丢一个集束炸弹下来就解决啦──但魔术协会当然不会采用这种方式。
名誉、传统以及习俗……世界上有太多不尽如意的事,魔术协会和千界树一族都被这些束缚著。
如果要用一句「无聊」打发当然很简单──但卡雷斯心知肚明自己也是被束缚的人,因此无可奈何。所谓世界、所谓人生就是这么回事。
「就这样吧。」
自己只是去做该做的事,要是在途中死去,就代表自己只能到那里卡雷斯得出这个结论。
「?」
狂战士大概在意起突然自言自语的他,探头过来观望。
「啊,抱歉,没事。」
卡雷斯叹口气,虽说只是去做该做的事──但他也拿这个狂战士没办法。失去理性的她一旦上了战场,就只有铲平眼前的敌人一途。
也就是说,她根本不需要卡雷斯的指示。
尽管如此,这个狂战士对卡雷斯来说还是难得好配合的使役者,因为她不需要卡雷斯供应魔力。她能够吸收战场上的残余魔力,如永动机那样持续作战。
虽然只要有人工生命体供应,就不用担心魔力枯竭的问题,但人工生命体的数量毕竟有限。更重要的点在于,卡雷斯怀疑人工生命体们究竟养不养得起除了剑兵以外的七位使役者。
召唤狂战士之后没多久,卡雷斯在不以她的宝具吸收魔力,同时切断人工生命体供应魔力的状况下,尝试了模拟战斗。
结果狂战士只是活动挥了几下战锤,卡雷斯头就晕了起来。这种状况大概只要持续五分钟,卡雷斯应该就连站都站不了了吧。
这就是狂战士原本该有的魔力消耗,对不论自认还是公认都是三流魔术师的卡雷斯来说,负担实在太重。
但既然狂战士拥有「少女的贞洁【bridalchest】」,就不用担心魔力问题。当然,一旦狂战士失去宝具就会陷入危机──不过如果状况变成那样,他也早就没有其他解套方式了。
只是要说狂战士本身有没有问题呢,问题可大了没错……
这时熟悉的轮椅嘎吱声传进卡雷斯耳里,他停止思考往前一看,亲姊姊菲欧蕾&8231;佛尔韦奇&8231;千界树就在那儿。帮她推动轮椅的则是她的使役者,「黑」弓兵凯隆。
「……姊姊?」
卡雷斯觉得情况有异而停下脚步。情况有异并不是因为使役者帮姊姊推轮椅,而是她大腿上的黑色行李箱。
「哎呀,卡雷斯。」
「姊姊,你抱著那么大一个箱子要出门?」
看样子没错,只见她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嗯,我打算去接触『黑』刺客【开膛手杰克】和其主人。」
「接触……如果只是这样,感觉你很谨慎呢。」
收在菲欧蕾行李箱里面的,是她自己设计的连接强化型魔术礼装【bronzelkaniputor】。
「卡雷斯,你爱玩电脑是没关系,但也该看看地方报纸。」
菲欧蕾板著脸唠叨了一下卡雷斯,看他「好啦好啦」地随便回应,菲欧蕾更扬起了眉,但弓兵推了下轮椅,阻止菲欧蕾继续说教。
「……真是的,我回来再找你。」
「好啦好啦,等你回来我会乖乖听你说。」
「是吗?那我走了,要好好看家喔。」
菲欧蕾留下这番话,与弓兵一同离去。卡雷斯叹著气目送两人离开,这时袖子被狂战士拉了两下。
一转头,就看到长长浏海下的银灰色与黄金色眼眸中彷佛燃烧著熊熊火焰。
「怎么,你生气了?」
点两下头。
看样子狂战士正在气头上。气谁?当然是卡雷斯,但因为卡雷斯无法跟她以言语沟通,所以不清楚她到底在气些什么。
「是因为姊姊的事情吗?」
卡雷斯先试著这样猜测,狂战士就给予了肯定的回覆。卡雷斯必须花费心力,想办法从她肯定与否定的态度中找出答案。
两人回到卡雷斯的房间面对面而坐,卡雷斯坐在椅子上,狂战士则直接往地板一坐。是说在千界城堡里面,卡雷斯的房间肯定最奇特。书架上摆著几本魔术书,桌上有水晶球,房屋角落则为了张设结界而安置了西洋棋子。这些都还好,问题在坐镇于书桌上的电脑。
虽然达尼克皱眉、戈尔德嘲笑、菲欧蕾叹气,但卡雷斯认为不该就这样舍弃科学技术。说来时代已经改变,现在的魔术师也该学会应对与此相关的情报技术,意外的是学习黑魔术的塞蕾妮可倒是在这方面有一定涉猎,似乎透过网路研究咒术一类。
「……你不满的是这个吗?明明是迟早要一决雌雄的对象,我却被她压著打?」
肯定。原来如此,狂战士担心的点的确很难算是杞人忧天。
「哎……虽然我知道对使役者说这个很没说服力,但我家老姊是个怪物啊。」
叹著气这么说的卡雷斯眼中产生了一种有如乡愁的气息。尽管一边抱怨姊姊是怪物,但话中又带著一些自豪的感觉。
「哎,我没有笨到自知会败还杀上去壮烈成仁啦。而且更重要的是要先面对与『红』阵营的战斗吧。如果弓兵所言为真,那对面的骑兵就真的『太犯规了』。」
说起来没有神的血缘就无法打倒的英雄本身就太破格,但幸好「黑」阵营有弓兵。虽然将他以英灵形式召唤出来使他降级了,但他毫无疑问继承了神血。
如果我方没有召唤出他,在当下就已注定失败。当然还有不打倒使役者,直接杀掉主人这种做法,但以狂战士和三流魔术师的组合来说,这是个希望渺茫的方式。
「我想你应该明白,绝对不可以挑战那个骑兵喔,知道吗?」
狂战士猛力摇头,看来交手过一次让她学到教训,当攻击根本无法生效时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卡雷斯心想好险那时候是采取团队作战。如果这是普通的圣杯战争,老实说不管状况怎么变化,他都不觉得自己可以获胜。虽说「少女的贞洁」是很方便的随时运作型宝具,但狂战士手中另外一样宝具,解放所有限制后使出的「磔刑雷树【bstedtree】」……这个虽然拥有非比寻常的威力,但必须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其代价就是死亡。当「黑」狂战士弗兰肯斯坦解放所有限制,并开出宝具的最大威力时,就会停止所有机能。既然弗兰肯斯坦博士留下的设计图上都明白地这么写了,卡雷斯只能相信真的是这么回事。
当然,这款宝具可以在不解放限制的情况下使用,但威力就会打折。卡雷斯为了尽可能避免「事出突然」,也测验过在不解放限制下发动宝具时的威力。
白天在森林设下赶人结界,并退到自认安全的距离下发动宝具。
但威力顶多到c,运气不好甚至只有d吧。卡雷斯利用拜托罗歇拿来的魔像测试威力,离狂战士愈远,雷击的威力就愈弱,相反的,在她身边的魔像则如同文字所述,化为尘埃。
卡雷斯推测只要能在极近距离下解放限制使用宝具,应该能够收拾绝大多数使役者吧……但代价真的太大,用这种一个换一个的方式实在太不划算了。
「……狂战士,虽然我觉得不用我叮咛,你不能解放『砾刑雷树』的限制喔。」
听到卡雷斯警告,狂战士觉得很不可思议地歪歪头。果然,虽然她智商很高,但狂战士毕竟是狂战士──卡雷斯忍不住叹气。
总之,以三流魔术师的自己和宝具刁钻的狂战士组合来说,只能绞尽脑汁想好作战对策。虽然身为魔术师的本事是三流,还是得做好身为主人可以做到的一切事情。
「……对了,姊姊好像叫我看报纸?」
卡雷斯突然想起方才菲欧蕾说的话,于是叫人工生命体拿今天的报纸来。道过谢接下报纸后摊开,卡雷斯读起菲欧蕾应该会在意的报导内容。
……原来如此,她说的确实有理。读完有关shā • rén魔的报导后,卡雷斯站了起来。
「好了,狂战士,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一下。」
「?」
卡雷斯从书桌抽屉取出几个用来召唤低阶恶灵或野兽的魔术道具,并将之穿戴在自己身上。刻了野兽名字的手环套上手腕,鞋子前端则塞入黑虫卵。
虽然猎豹使魔和会钻进体内引发剧烈痛楚的大群蚯蚓,对上使役者根本撑不过一秒,但拿来应付魔术师可会有一定成效吧。
卡雷斯的衣服又被拉了两下,狂战士的眼神要求他说明。
「……没什么,我只是要去帮姊姊忙。」
卡雷斯说完瞥了电脑一眼,收到的电子邮件里面记载了驻留在锡吉什瓦拉的魔术协会魔术师一一遭到杀害的消息。
这些情报意味著两点:一是至少杀害那些魔术挪的并非千界树一族;二是既然菲欧蕾准备前往,那么有很大机率是使役者所为。
然后,这虽然是推测,假设「黑」刺客及其主人与千界树一族为敌,同时也与「红」阵营为敌……那么「黑」弓兵【凯隆】、刺客与「红」阵营之间很可能发生冲突,也就是将演变成三方抗衡的状态。
这状况──非常不妙。
「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弓兵。状况是一对一就可以专打对方的魔术师,这才是专家。但如果变成二打一就算我再弱都可以逃跑,因为我也是专家。只是,我们也确实必须好好守住这座城堡,所以你要留下来看家。总之若有紧急状况,我会以令咒呼唤你。」
「黑」狂战士【弗兰肯斯坦】虽然希望可以同行以保护主人卡雷斯,但也认为主人要求她守住城堡的命令很合理。
「放心吧,我没打算战到跟对方互相厮杀的程度,面对二打一的状况还打算打下去的人不是超强,就是超笨。」
卡雷斯的话没有任何虚伪,他真的不打算交战。总之姊姊很强,别说一般魔术师,甚至对上一流魔术师都不见得会输。被誉为仅次于达尼克的变质型魔术刻印精致得有如精密机械。
她的使役者「黑」弓兵也是一流英灵,从我方阵营【千界树一族】的角度来看,「黑」枪兵是象徵,「黑」弓兵则是关键。
就因为这样,才更怕有什么万一。若「红」阵营使役者抓准了「黑」弓兵和「黑」刺客冲突的机会打倒弓兵,那我方就真的玩完了。
但只要卡雷斯加入,「红」魔术师就会选择撤退,使役者当然也会撤退。如果自己不需要出力,只需要在那里就能得到这样的结果,还算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狂战士目送卡雷斯离开房间后,突然将目光停留在电脑上。看样子卡雷斯忘了关电脑。这个主人真的很随便,节约用电明明很重要──狂战士叹气,毫不犹豫地拔掉电脑插头。
身为使役者做出的贴心举止,应该可以得到主人称赞吧。
§§§
就这样,史上最大规模的圣杯战争──「圣杯大战」宣告结束,「黑」阵营失败,「红」阵营则被认定获胜。遗憾的是大圣杯的机能已经停摆,所以无法实现愿望,但魔术协会给出的莫大报酬安抚了大家。既然大圣杯已经停摆,这时候也没必要彼此相争了。
「红」阵营的主人们各自抱持想法休憩,消除战争带来的疲劳。
「辛苦各位了。」
言峰四郎就像一开始见面那样奉上红茶。
「那就不客气了。」
喝下一口,清凉的香气涌进胸腔;舒畅的感觉不光来到肺部,甚至充满所有内脏。虽说或许跟毫无窒碍地完成工作有关,但成为魔术师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沉静。
「好茶。」
「谢谢称赞。」
「四郎,你不喝吗?」
「不,我虽擅长冲泡,却不太习惯喝红茶──」
他苦笑著将白开水倒进自己的杯中。魔术师茫然心想:日本人就是这么回事吧。
「噢,对了对了,我想到了,要麻烦各位将令咒交给我。」
「令咒?为何?」
令咒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在战争中──取胜──所必须──
「各位是怎么了,『圣杯大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这么说来,好像是这样。」
「……这么说来,似乎是如此。」
没错,圣杯大战结束了。虽然裁决者中途投靠了千界树阵营时真的吓出冷汗,但在他的应变之下也总算度过难关。这场战争打得确实辛苦,从开战前准备──没错,从开始准备时就很累人了。
「我是监督官,必须回收各位的令咒,以准备应付下一场圣杯战争。虽然抱歉,但这点真的无法退让。」
「这也是没办法,反正我们持有也没用。」
「……说得也是。」
「不然各位可以向教会请款看看?如果是以我们花钱购买令咒的形式──」
「这样比较能接受……但真的好吗?」
「反正请款的对象是教会,不是我。就当作是我对他们把这么重责大任丢给我一个年轻人处理的一点小报复吧。」
四郎露出喜欢恶作剧的少年般的表情,逗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开战当初,大家都认为他是教会派来的刺客而倍加戒备,但打完之后回顾下来,他还真的做了很多事情。
「辛苦你完成监督的重责大任,虽然我们也想好好慰劳你──」
「噢,关于这点无须介意,因为我也确实从各位身上获得了东西。」
有人问起那是什么,四郎露出一如往常难以捉摸的笑容说:
「各位的主人权啊,作为报酬来看很值得吧?」
有个人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这种东西真的够吗』?」
「嗯,当然。那么我要准备转移仪式,请各位慢聊。」
「就这么办。」
──终于,到最后的最后魔术师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决定将有时候甚至应该比性命还重要的「那个」无偿转让给满面微笑的少年。
「比起这个,各位想怎样花用报酬?」
「我们应该会逍遥一阵子吧,这阵子的工作压力太沉重了。」
「钟塔似乎要办魔术书籍的拍卖会,有了这份报酬,至少可以买进三本长年想要的书。」
「我会以私人名义捐献给学会,毕竟预算被砍了。」
「隶属魔术协会也真不轻松。我呢……」
战争结束了,之后只需要领取报酬。话说,他们其实不明白一点。
「自己是怎么获胜的」。
明明是非记得不可的事,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可是一喝下红茶,就觉得这都无所谓了。
安宁与堕落的生活占据脑海,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光辉耀眼。没有荣誉、没有名声,只有安稳的时光无意义地流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