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3)
托利法斯东部伊底尔森林
──那个男人浑身肌肉。
不管怎么想,都只有这个比喻。虽然是个超过两公尺的大块头,但不论谁看到他,首先注意到的一定是那超乎常人的肌肉;接著想看看他有多高而抬头之后,一定会更加绝望。
刻画在惨白肤色上的无数伤痕,可以轻易想见他一定经历了严苛的修行并累积了辉煌战果,但这些伤痕明显没有伤害他多深。
拿一把小刀刮巨大铁球,并不会对铁球造成致命损伤。没错,他的肌肉就像铁块一样。锐利的刀刃只能割伤他的皮肤,或许会造成一点出血,但仅只如此。
手臂跟鳄鱼的身体一样粗;尽管什么也没穿,但大胸肌明显有著跟全身铠甲没两样的强度;缓缓前行的双腿如猛犸象后腿那般强韧。
虽然皮带紧紧捆著包含脸在内的全身部位,男人却没表现痛苦神色,甚至露出愉悦的笑容。他身上就只穿著那些皮带,说穿了,包覆腰部和股间的皮革没有任何保护身体的效果吧。
但是这样就好,他的肌肉不是该被铠甲覆盖的东西,甚至该说他不需要铠甲;他的肌肉就是强悍到这种程度。
这样的男人,在傍晚时分随性地走在托利法斯东部的广大森林里。
这景象不禁让人觉得看到巨大章鱼登陆还比较真实,自然森林跟男人就是这么不搭调。
男人是「红」使役者,狂战士。
「──狂战士,还不停下!」
有个人正在追踪有如出闸野兽的他。看起来像一位少女的来者接连跳过一根又一根树枝,仍不停对狂战士喊话。
身穿翠绿衣裳的少女眼中同时有著野兽般的无机质和锐利。一头放任生长的长发虽然不像贵族那样滑顺,却与她充满野性的面孔无比相衬。没错,她就像只美丽的人型野兽。
狂战士笑了,但绝不停下脚步,回应她的话:
「哈哈哈哈,弓兵啊,我无法听从你的命令。我必须前往那座城堡,前往压制者们身边啊。」
「红」弓兵烦躁地吼道:
「你这蠢材!就说要等待时机成熟再行动,为何就是不懂!」
但狂战士不会停止,持续强而有力地踏出一步又一步,已经走了整整两天。一路上,狂战士被人撞见的次数绝对不只一两次,但弓兵只能祈祷那个看起来很有问题的神父会好好处理这个问题。
「我的字典里面没有『等待』二字。」
「红」弓兵也认为再讲下去不会有用,决定放弃他了。说正确点,算是决定按照鸽子发来的指示,既然无法说服,就选择专心支援他。
「说穿了就是狂战士,无法沟通啊。」
一道声音回应她随著叹息吐出的这句话。
「是啦,的确是,他显然不是随便当上狂战士职阶的啊。」
弓兵顺著从头上下来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面带爽朗笑容的青年伫立在上面的树枝上。青年是个面容姣好的美男,但不像令贵族著迷的温柔骑士。男子双眸如猛禽般锐利,健壮的身体虽然精实,却没有任何稚嫩的感觉;有著不论男女老幼都会为之著迷的英杰风范。
「红」骑兵……是刺客的主人四郎神父表示实力足以与不死身大英雄迦尔纳匹敌的男人。
「骑兵……你的意思是只能舍弃他了?」
「红」骑兵耸耸肩回答:
「这也是没办法啊,那是一种满脑子只有战的生物,我还觉得想劝退他的你比较奇葩耶。」
「毕竟我习于控制失控的猛兽啊。虽然想过索性一箭射穿他的膝盖……」
但这么一来,狂战士毫无疑问会改变攻击目标,转而袭击弓兵吧。
「大姊,多谢你这么自制啊。」
「话说你啊,为什么追上来了?」
青年一副终于等到你问这句话的态度,露出满心笑容。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我担心你呀。」
「喔,这样啊。」
弓兵没有脸红、没有吃惊、没有生气,可谓毫无反应。美男子这番话如果对一般女性说,想必不管多么忠贞的妻子都会不禁脸红吧。
但是呢,对跟野兽一起长大的弓兵来说,这种搭讪用的话起不了任何效果。骑兵没想到这句必杀台词竟然会被轻松闪过,尴尬地抓了抓头,然后咳了一声,回到原本的任务上。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后方支援,在不勉强自己的情况下支援狂战士,并趁机收集情报对吧。」
「再过不久就要与敌人接触了。如果顺利,那家伙恐怕今晚就会抵达城堡;不过我觉得对方应该会在那之前出面迎战。」
「嗯……总之想拜见一下『黑』家伙们的尊容啊。」
弓兵和骑兵都是一流的猎人与战士,不至于认为只靠三个人杀进有七位使役者坐镇的城堡还可以获胜。
「至少要派出两个使役者才能阻止那个狂战士,或者他们也可能全数杀出。」
──没错,要阻止狂战士得花上非比寻常的功夫。
「话说回来……这家伙真的超出我们从知识之中得知的狂战士规格太多了。」
「就是啊,想说他是个可以对话沟通的狂战士,狂化等级应该没那么高……」
「红」狂战士的狂化等级,其实是无法评断。因为他会说话,所以容易误以为他的狂化等级偏低,但那个狂战士只是会说话而已,无法沟通。然后与其说他会违抗命令,不如说他根本没有理解命令是什么。就算花掉两道令咒下命令给他,他也只是觉得有很沉重的压力压在身体上,并不会停止自己的行动。
「色雷斯的角斗士,反叛者的象徵斯巴达克斯,真的是个很奇特的男人。」
「红」狂战士斯巴达克斯原本是罗马的角斗士奴隶,但某天他突然带著七十八个伙伴一起逃脱,并击退约由三千人组成的追杀部队,是促成各地奴隶进行武装抗争的英雄。最后被委托的海盗背叛,虽然遭到罗马大军砍杀,但在那之前则是连战皆捷,对弱者奴隶来说,他的确是希望之星。
他憎恨所有采取高压统治的人,为了保护、体恤、疗愈弱者,对一切强者燃烧斗志。最重要的,他是为了反叛而战的狂战士,这就是「红」狂战士。
「话说骑兵,你的马怎么了?」
「我们是来收集情报,当然不会把这边的情报泄漏出去啦。这回我不会用上它。」
「嗯……如果是你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吧。武器是拿剑?还是枪?」
「当然是枪。」
骑兵和弓兵持续追踪依然失控的狂战士,直直往前走的他其实没那么容易跟丢。
「话说弓兵,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怎?」
「你见过主人的脸吗?」
「……不,没有,我只见过那个自称主人仲介的神父。」
被召唤出来后,弓兵马上发现眼前的男子不是主人。一来是因为他身边跟著一个明显是使役者的人,二来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管道连接。
「我也一样,不过要说魔术师就是这种存在,那的确也是啦。」
「……不管怎么想都不太正常吧,但是考虑到最终等著我等的东西,似乎也无须追究……」
这场圣杯大战……最大的问题不是打输,而是打赢了之后。不管哪方阵营残存,七位使役者全数平安的可能性都偏低。但是,应该不至于只有一位使役者活下来。
然后,圣杯是只能实现一组人马愿望的存在。因此,战胜大战的瞬间,应该就会发起内讧了。只要是魔术师,都会以到达位在世界之外,记录了所有未来、所有过去的「根源之涡」为目标。如果眼前出现能够通往「根源之涡」的圣遗物,就算对方曾经是伙伴,也会理所当然地互相厮杀。
当然,使役者也是一样。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必须打倒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所以说,虽然是共同作战,但这样的关系最多维持到尾声,在胜利底定之前吧。
「……我想因为这样他们才不露脸吧。」
「不不,还是该露个脸吧……我总觉得那个神父和使役者很可疑啊。」
「……刺客吗?记得真名是塞弥拉弥斯对吧。」
因为打照面的时候,「红」刺客很乾脆地说出自己的真名,此举让弓兵和骑兵都不禁傻眼。
──没什么,毕竟吾是刺客,本身比较难取信于人,所以至少先说出真名以证明吾是真的要与各位共同作战。
说是这样说,但骑兵和弓兵并不信任她的说词。她身上那股颓废的气息,让身为纯粹战士的两人觉得烦躁且不可信赖。
「没错,塞弥拉弥斯,是亚述的女王。唉,为什么王者不分公母都那么臭屁啊。让人不爽,非常不爽啦。」
「因为总是受人服侍才会变成那样吧,我们的立场跟她平等,你不用太介意。」
……时间过了三小时,太阳已经下山,黑暗正打算覆盖森林。狂战士原本顺畅地进军,这时稍稍停了下来。
「敌人吗?」
「嗯,但好像不是使役者。」
弓兵说得没错,阻挡在狂战士身前的,是千界树一族的尖兵战斗用人工生命体,与身躯庞大到狂战士都必须仰望的巨大青铜魔像,数量超过一百以上。
「怎么办?要出手帮助吗?」
骑兵提议得很悠哉。这也难怪,如果对方派出使役者就罢了,但那些敌人根本不必相助。于是两位使役者判断无须出手,选择了「旁观」。
「红」狂战士与「黑」尖兵之间的战斗正可谓「单方面」屠杀。
人工生命体们的斧枪埋进狂战士肩膀,魔像的拳头砸在他的脸上。虽然被足以粉碎钢铁的强力拳头直接命中,但他脸上依然保持微笑,甚至让人觉得他笑得更开了。
基本上,狂战士完全不闪躲攻击,甚至可以说他是把自己送出去挨打。
承受攻击,承受、不断承受。接纳痛楚、受伤,尽管如此,仍像法喜般带著满脸笑容。后来,没有力尽的人工生命体和魔像也开始疑惑,停止攻击。这时狂战士突然采取行动。
「压制者创造的可悲人偶啊,至少在我的剑与拳下长眠吧。」
狂战士一把掐住魔像的脸,毫不费力地抛出估计有三公尺高的魔像,不幸位在落点的人工生命体们惨遭压溃。
「好了,你们也一样。」
说完随意横砍一剑,只是这样一个简单动作,就把那边的人工生命体们上半身砍飞,接著一拳打向挣扎的魔像,粉碎了以魔术强化过的青铜制头部。
狂战士的暴行毫不停止,他大大张开双臂,勇猛地向前冲刺,一把抱起五个魔像后身子猛力向后弯倒,总共重达数吨的魔像,就这样被他的背摔砸烂脑门。
他肆虐的模样根本是人体台风,每挥一剑、每打一拳都会产出大量的破铜烂铁与尸体。
「红」狂战士微笑著挥剑、微笑著舞拳,这光景简直是场恶梦。就连只有淡薄情绪的人工生命体,也都被他的疯狂侵蚀,选择逃亡。
「彻底扯烂」最后一尊魔像之后,狂战士看著自己造成的破坏与肆虐痕迹,满足地点点头,再次迈步而出。
「……他在笑耶。」
「他在笑呢。」
弓兵和骑兵都抱著一种看到诡异东西时特有的尴尬感觉,互相看了看对方。战起来是当然、打赢也是当然,他们对这凄惨的结果没有意见,也没有任何感想。只不过从头到尾笑容不断的狂战士,却足以让两人感受到某种寒气。
「……嗯,那个英灵的确除了狂战士之外,什么都不是。」
弓兵和骑兵或许认为如果他会露出愤怒的表情,那可能还是有理性的狂战士。但是他一直在笑,笑得陶醉。带著彷佛沉醉在什么里面的微笑战斗、杀戮、粉碎敌人。
「不管怎样,这样就可看出实力。如果不拿出一定程度以上的宝具,无法阻止那家伙前进。」
「喔,弓兵,按你来看,可以吃掉对面一个使役者吗?」
「很难说,如果他的宝具可以顺利运作,就不是不可能……」
「但要让那家伙【狂战士】的宝具『顺利运作』本身就是件超高难度的事情啊……」
尽管处于共同作战状态,但「红」使役者们并没有彼此明确解说过宝具的性能;只有狂战士的主人例外。
宝具名为「疵兽咆哮【crygwaronger】」,因为宝具性质太过特殊,如果在一般圣杯战争之下,基本上这位英灵肯定不可能存活下去。
「但『黑』使役者们要是没有相应策略,只是不断伤害他,情况或许会变得很有意思。」
没错,如果是受愈多伤、承受愈多损害,就会变得愈强大的那款宝具──甚至有可能一发结束掉这场圣杯大战。
「……唔。」
弓兵不快地抽动鼻子,金属和机械油的气味对接近动物的她来说,似乎是难以忍受的恶臭。
「怎么了?」
「被发现了,『黑』使役者正往这边接近。」
弓兵的知觉比骑兵敏锐得多。如果她所言属实,应该很快就会接敌了。
「──动手吧。」
「好。」
两位使役者召出自身武器。
骑兵召出的枪,与「红」枪兵的枪大相径庭。枪兵的猛枪是藉由锐利的枪尖及超重量带来破坏,但骑兵手中的枪则是适合短兵相接,「打造」成单纯却坚固耐用的枪。
从枪的长度与可以轻松单手持握来看,应该是也可用来投掷的枪。骑兵似乎不打算使用原本的武器「骑乘」,而打算以短兵相接的方式应战。虽然平常作风偏向蛮勇,但见他态度依然悠哉自得,明显表现出这个「红」骑兵是个突出的豪杰。
另一方面,弓兵则是理所当然地拿出一把弓。那把比她还大的黑色西洋弓,据说是狩猎女神【阿缇蜜思】赐予的天穹之弓。弓本身名叫陶罗波罗斯,也是别号公牛杀手的女神阿缇蜜思的另一个名字。这是一把与弓兵非常匹配的好弓,世上没有这把弓射不穿的物体。
「那么骑兵,我先撤后支援你跟狂战士吧。」
她说完立刻撤退,潜入森林的黑暗中。看著她退去的骑兵尽管感觉得到她的气息,却无法得知她身在何处。如果是超一流的猎人,与森林融为一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好喔,就来稍稍闹个一下吧。」
随后,连骑兵都可明确看出的影子有两道,缓缓从森林深处出现,从气息来看两者都是使役者,看样子对方打算「只用两位」来收拾「红」骑兵。
「──去你的『黑』使役者,瞧不起我啊?不全体出动,是没有机会胜过我『红』骑兵的喔。」
嗤嗤笑著的脸上充满绝对的自信,尽管没用上原本该用的武器,浑身仍满是活力与强大的斗志。
「……啊、啊啊………」
「……」
两位使役者现身。一位是手中握著巨大继欢的少女,「黑」狂战士;另一位是昨夜与「红」枪兵激战过一轮到天明时分的「黑」剑兵。
「嗨,两位好啊。你们是剑兵跟……狂战士没错吧?」
剑兵无语点头,狂战士则以低吟声回应「红」骑兵的问话。
「我是『红』骑兵。对了,不用担心,我没骑乘并不是因为战争才开打我就失去坐骑,而是因为拿来对付你们两位太浪费了。总之要是你们不凑齐七位杀过来,打起来就毫无乐趣可言啦。」
骑兵用半开玩笑的口气宣告,表明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想要我拿出真本事,就全体出动再说吧。
但与他对峙的也是尊爵不凡的英灵,狂战士的低吼变得粗暴,剑兵也不悦地挑了挑眉。正常人光是接触到他们的杀气,就足以被捏碎心脏了吧。
──但「红」骑兵就算看到他们的反应,依然一派轻松。即使承受了野兽般的凶暴与不负勇者之名的沉重压力,他脸上仍旧维持著挑衅的笑容。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杀意和憎恨,对世界上只要有唯一挚友和心爱女人就满足的英雄来说,这些跟吹过的微风没两样。
硬要说,只有时代和手中的武器不同。这就是常态,没什么不一样,然后他也会一如既往地舍弃一切。
这就是「红」骑兵生前喜爱的人生型态。
「──来啊,让你们实际体会什么叫作真正的英雄、真正的战士。」
骑兵架起枪,这一瞬间,「黑」剑兵因为斗气能与之抗衡而克服;「黑」狂战士则是因为属于人造生命,情感淡薄而得以带过。否则若是正常人类在场,想必精神会轻易崩坏。
三──倒数开始。
森林广阔,满地都是不利于挥枪舞剑的高大树木。
二──渐渐冻结的空气令人再熟悉不过。
但是,现行三把武器中,枪有最优秀的「突刺」攻击方式,只要有这把能够一击贯穿心脏击刺穿头盖骨的「杀英雄之枪」,「红」骑兵就不认为环境对他不利。
一──即将爆发,彷佛时间停止的感觉。
而且最重要的,只要有世界驰名的弓兵支援,「红」骑兵的自信就完全不会动摇。
零。在场所有东西被吹飞,被当成不纯之物扫掉。有人前进、有人举起武器、有人跃起。
§§§
「红」狂战士完全不把出面迎战的人工生命体和魔像当一回事,这些人工生命体和魔像完全不堪一击,但「黑」使役者们却不见焦躁。本来只要是英灵出马,有这样结果也是理所当然,不需惊讶。
「……说是这样说,但我觉得打成那样还是要算成例外吧。」
「──真是凄惨。那个狂战士不是靠技术,而是傲慢的力量屠杀敌人的怪物。他完全不管术理,彷佛是只为了战斗而生的英灵。他并不是因为身为狂战士被狂化才变成那样,而很有可能是除了狂战士之外,没有任何职阶符合他的特质。」
「黑」弓兵同意「黑」骑兵的说词。两人身边站满了与方才完全不能比的大量魔像,千界树将制造出来作为战争用战力的半数以上魔像都投入在这场捕捉战上了。
「他会不会用同样方式杀了你我啊?」
「看他蛮力那么强,的确很有可能,务必要躲开直接攻击。」
「好喔──我尽量──」
骑兵的声音没精神到感觉不出任何战意,弓兵见他态度如此露骨,便刻意到他耳边嘀咕:
「……我知道你意愿很低,但要是在这里不小心丧命,就没有办法救助他喽。」
「我、我知道啦!」
骑兵站起来拍了自己的双颊打起精神,并执起长枪,一副要敌人随时放马过来的态度。那是一把装饰华美的黄金骑枪【nce】。
「骑兵,某种意义上你肩负了最危险的任务,请千万不要大意。」
弓兵说完后化为灵体,应该是打算回到他原本该待命的城墙上去吧。落单的骑兵叹口气自言自语:
「……唉唉,真是的,我就最不擅长应付这种的啊,我最讨厌危险了。但是呢,也只能去做了吧!」
极为开朗明快的声音──就像要呼应他一样,另一道声音跟震动渐渐从树林那端靠近过来,但身影仍然埋没在黑暗之中,无法掌握。
──来了吗?
接著突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吹过的风声支配周围;但是狂战士并不具有断绝气息的手法,即使还没现身,也明确地表示了自身存在。
骑兵抱著对方在这里的明确预感,打算踏出一步的瞬间。
「──好了,压制者啊,傲慢溃堤,强者的骄傲将被打散的时机到来了!」
「红」狂战士打飞大树现身。
「……哇喔。」
一打照面,骑兵就立刻想脚底抹油了。
他不怕巨人,毕竟过去曾与有几十只手臂的巨人加里戈蓝对抗过,甚至还意气风发地拖著他到处跑。
他不怕面貌凶恶的人,也不怕拿愤怒疯狂的怪物当对手。但是,当面貌凶恶的巨人脸上带著微笑呢──就有点可怕了。
没错,就是因为他在笑才可怕。明明杀入敌阵却还在笑,不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就是早已疯狂到完全不在乎自身处于有利或不利的境地了。
身高超过两公尺,手中握著罗马短剑;从刚刚的那一击来看,拳头本身应该也有十足破坏力吧。
再加上他的强壮程度根本破格,就算自己的一招能够使其负伤,应该也无法将之打倒──没错,尽管知道自己只能伤害对方,但「黑」骑兵还是被期望来打头阵,也知道自己必须打头阵。
「──不过嘛,我就是为此被召唤出来的啊,要说没办法也是没办法呢。好喔,只好动手啦!」
「黑」骑兵露出不输「红」狂战士的得意笑容,举高方才提在手中的黄金骑枪。
「远方之人聆听此声!靠近之人好好看著!我乃查里大帝麾下十二勇士之一阿斯托尔弗!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骑兵不仅随心所欲地吼出很久没讲的开场白,甚至很乾脆地说出了应该隐瞒的自身真名。幸好「红」狂战士并不存在因为对方真名为何,就会改变作战方式的思维模式。
「哈哈哈哈哈,很好,你的傲慢很棒。来吧,来践踏我看看吧!」
狂战士一边笑一边冲向骑兵。他的动作意外地敏捷,有如一只身体跟棕熊一样庞大的山猪失控暴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笑,一边从上段往下攻击──狂战士这猛烈一记足以压垮骑兵娇小的身躯,但骑兵华丽地闪开了。
「……咿!」
他确实闪过了,但遗憾的是世界上存在那种即使躲过也没有意义的攻击。狂战士的攻击在大地上刻出爪痕,波及一旁的骑兵,光靠冲击力就将之打飞。
「痛痛痛痛痛……这一下也太过分了吧。」
骑兵扳著脸,搓揉撞到的腰部站起来……面对只要接触就会被打飞,无法以力量抗衡,就算想巧取也不可能成功的对手,他眼中依然没有一丝恐惧。
他毕竟是个英灵,而且说到查里大帝十二勇士中的阿斯托尔弗,据称就是个「理性蒸发」的蛮勇之徒,也是个周游世界创造许多传说的冒险家。
这样的他透过冒险所获得了许多魔术礼装──例如号角、书本、鹰马、闪耀黄金色的骑枪。
「好啦,阿尔加利亚……我们上!让他见识你的力量!」
骑兵冲出,即使没有骑乘坐骑,但他的冲刺依然如电光石火。不过,对几乎没有感情的「红」狂战士而言,来自「黑」骑兵的攻击只会使他欢喜,绝不值得恐惧。
只要敌人给予的攻击愈强烈、场面愈显得绝望,翻盘逆转的一击就更让人愉悦。即使腹部被贯穿,这个狂战士还是会反击。
因此,狂战士抱著肯定的想法再次举起剑,彻底压缩的腹肌有不逊于钢铁的坚固。
「──一触即摔【trapofargalia】!」
但「黑」骑兵的骑枪并非以杀伤敌人为前提。当然枪就是枪,被刺中会受伤,贯穿心脏还是会死人。
不过,这种用法就只是一般的骑枪──并没有赋予什么强化魔术,也不是可以贯穿所有物体,更没有什么绝对会命中心脏的因果论。
尽管如此,这把骑枪的力量在战场上却非常要命。
狂战士有股自己正在往下掉的感觉,原本应踏著的大地消失,让他瞬间忘了自己应该往下挥出的剑。虽然他仍保持微笑,也没有吃惊,却无法颠覆这没有道理的现况。
宝具「一触即摔!」,这把被随便取了个名字的骑枪,真的只能发挥如字面所述的效果。若按照传说所述,这把契丹王子阿尔加利亚爱用的骑枪,可以让碰到它的所有物体立刻摔倒。在战场上,重装骑兵若坠马,就等于面临死亡。即使不上战场,但只要拿这把枪参加骑枪比武,也不难想像可以获得多少名誉。
如果将这把枪作为宝具,用在使役者身上,就会以将膝盖以下强制灵体化的方式实现传说。不管碰到身体哪个部位──就算从以魔力编织成的盔甲外接触也一样,骑枪会强制切断膝盖以下的魔力供应,导致使役者暂时无法构成肉体。
话虽如此,光靠这样还无法阻止「红」狂战士。只要他膝盖以上的部位完好,就算用爬的也会打算打倒对手吧。
「只是失去双腿无法阻止我。」
「……嗯,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们现在才要开始阻止你。好啦,一起上!」
「黑」骑兵号令的同时,一旁待命的魔像们一口气扑了上去。
重量超过一吨的魔像压在「红」狂战士手臂上意图封住其行动,但他像个孩子一样乱挥手臂就将之击退。魔像的上半身被他一拳打碎,然而魔像的优势就在于即使头部粉碎,直到机能完全停摆之前都还可以自由活动。
它们简直像捕捉到猎物的蚂蚁一样整齐划一地覆盖住「红」狂战士。但它们的猎物不是无力的小动物,也不是绿色毛毛虫,不论蚂蚁怎样啃咬,巨人都不可能停下。
「红」狂战士不会停下,尽管膝盖以下的部位被灵体化,依然直直朝著城堡进击。
「哈哈哈哈哈,这很好,完美极了。大量敌兵,且我满身疮痍。噢,这才是──获胜时更有高唱凯旋之歌的价值吧!」
狂战士身上各处压满了魔像,彷佛膨胀了两圈。身上披著由岩石、青铜、铁构成的盔甲,他仍持续前进著。
往前、往前,只是往前,「红」狂战士虽然愚蠢,却不是妄想之徒。
透过鼻子、肌肤、耳朵、双眼、舌头──他知道压制者就在前方。
「嗯,了不起。术士,不需要惭愧,你的魔像们真的表现得很好,只是这狂战士太异常了。」
「……!」
「红」狂战士加速前进,他扯开层层覆盖身上的魔像,的确看见了。
「你是──」
「没错,『红』的狂战士啊,若尔所求之物乃是权力者孤就是立于其顶点之人。」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红」狂战士欢欣鼓舞地伸出手。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这只手就可以抓到压制者了。每次、每次都是在这样的苦难之后获得满满的荣耀与欢喜,狂战士的逻辑完美且完善,没有任何可以攻破的余地。
但他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在这样苦难之后等待著他的,只有悲惨的死亡和残酷的结局而已。
狂战士勇猛前行,有如冻僵的双眼看著「黑」枪兵弗拉德三世,在这罗马尼亚称霸,无情地杀戮所有敌方的英雄。然后,与之敌对者带著恐惧之情称呼他为──
「极刑王【穿刺公】」。
「黑」枪兵如此宣告的同时,附近的土地隆起。
「压制者啊,我会……打倒你!」
狂战士无惧魔像的重量举高了剑,一根尖锐的桩打在他的手臂上。即使不觉得痛,但这根桩仍然阻止了他的行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