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甘草奏的苦日常(2/2)
「阿甘,在三秒内捡起来就还能吃喔!」
「不是那个问题吧!」
「哎哟,傻阿甘。刚刚只是跟你开玩笑,别当真嘛。怎么可能会用蛆当原料呢~」
听了游王子的话,雪平轻轻拍手。
「哇,你的虫笑话说得真棒。」
「不要再玩虫笑话了啦!」
唔……从游王子的表情看不出真伪,只能靠自己的眼睛确认了。
「借我看一下。」
我从游王子手中抽下包装纸一看。
『基于各种因素,原料无法公开。』
吓谁啊!
「雪、雪平,你真的觉得没什么吗?」
我将问题转到第一个吃糖的雪平身上。
「真是的,甘草同学,身为一尾活龙的男子汉不该在这种地方斤斤计较吧?」
「你几岁啦,大婶!」
「而且,你不知道吐掉人家好心分享的食物是很不礼貌的吗?」
「用手帕捂着嘴巴的人根本没资格批评吧,雪平小姐!」
「我这是害喜。」
「你就没有好一点的借口吗!」
「哈哈哈,好了啦,你们两个。这个世界上还有加了蛆的起司呢,这点不算什么啦。」
「你这是那个真的有加蛆的意思吗!」
我叫得都有点破声了。从出门到现在,不知道已经叫了多少次。
「……这三个聚在一起果然会出事。」
不知从哪传来的低喃勾动了我的耳朵。能囊括我、游王子和雪平的类别,非「那个」莫属。
「可恶,我绝不承认……不准把我算进去。」
「哈哈哈。阿甘,你就别再死要面子了,老实承认自己是『五黑』之一吧。」
游王子亲昵地拍拍我的肩,说出那禁忌的字眼。
这所晴光学园,每年会在期初和期末各进行一次人气投票。简言之,那就像是包含男性的校园选美,以投票方式从全学年共四十五个班级中选出男女的Top5。
由于基数庞大,Top5当然都是超一流的俊男美女,再加上新闻社和广播社的大力宣传,在校内堪称无人不晓。
然而光彩的背后,还有着称为暗黑排行榜的禁忌名单。
名单上的,是公认相貌出众,低性格举止糟得令人闻之色变,学校中没人敢交往的黑名单头号五男五女。
而「五黑」,就是这十人被冠上的不名誉称号。
因为雪平的个性是那样地糟,所以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游王子则是这样地糟,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但身为普通人的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对,不是这样……我跟这两个不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啊。」
就算我再怎么哀怨,一旦背上这个称号,至少也得半年后才摆脱得掉。
本次排行是于去年度末的三月选出,在新学年度五月的现在,扣掉已毕业的三年级生,在校的「五黑」男女合计只剩九人。
而其中三分之一的三人,就在这个二年一班里。
若再加上这个班没有任何人列入白名单,被讥为悲剧班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我可不认为我得负三分之一的责任。
「阿甘要是不说话也是很帅的说!」
「呃,全班就是你最没资格批评我吧……」
我不讳言,由客观角度来看,我的相貌属于「不错」那一边。国中时期也收了不少情书,说是受欢迎也不为过。
但在即将迈入高中的去年三月,我的人生完全变了样。
没错,万恶的绝对选项无预警降临在我身上,强迫我不断做些突发性的疯狂行径……害我到二年级五月,都撕不下「五黑」的标签。
、
可是,我的异常总归都是绝对选项这个不定要素引起的。
甘草奏这个人和脑袋少根螺丝的雪平或游王子不一样,个性十分平凡。对,要是没有绝对选项——
【选吧:①赤裸上半身一如日本男儿般呐喊。②赤裸下半身一如亚玛逊战士般呐喊。】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跑出来!看一下场合会死喔!还有,亚玛逊=赤裸下半身又是哪门子的偏见啊。
……好吧,我知道挣扎没用,跟平常一样对不对?选就选嘛,又不是不选,我选就行了吧?我选择了①,手爬上制服钮扣,忸忸怩怩地脱起来。
「哇,你看那边。」
可悲的是,女生已经不会脸红尖叫,只会以「甘草又要发癫了」的心情看我表演。
才来到这个新班级一个月,她们已经认定我是突然脱光也不奇怪的怪人了……
我奋力甩开悲恸,成功(?)地脱光上衣。怎么样啊臭选项,满足了没?
「唔……」
代表NO的头痛侵袭了我,看来非得完成「如日本男儿般呐喊」这部分不可。
「哈哈哈,瞧瞧我男子汉的气魄吧——!」
自暴自弃的我豪气地如此大喊。
脑袋里的抽痛跟着退去……喂,这样就行啦?
「早……」
教室前门在这最糟糕的时候滑开,老师走了进来。
和打赤膊摆出胜利姿势的我四目相交。
「你……在搞什么鬼?」
二年一班导师道乐宴,有着怎么看都是小学生的体型和可爱脸蛋,但行为极为粗野暴力。在校风温吞和缓的晴光学园中,浑身叛逆气息的她就像兔群中的猛兽。
「老师,这背后有很深的原因……」
「嗯~说来听听。」
「呃……我是被逼的。」
「被谁?」
「……我脑里的,另一个人。」
她不会放过我,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你过来一下。」
宴老师的小手对我招了招。
「跪下。」
「呃,可以先让我穿上衣——」
「闭嘴。」
「……是。」
我一屈膝,她的手就掐住了我的颈后根。
「我要给你特别辅导,跟我来。」
「痛啊,很痛耶老师!」
宴老师要班长代为点名后直接将我拉到门边。她的身体哪来这么大力气啊!
无力反抗的我,就这么半裸着被拖进走廊。
3
之后,我来到了辅导室。
娇小的宴老师大老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烦躁地说:
「奇怪,你怎么还没把衣服穿起来啊?」
「还不是你不给我时间穿!」
「喂,你就快把实情招出来吧,少浪费我的时间。」
她完全无视自己刚问的问题,将腿大剌剌地跨到桌上。
「不要这样嘛,我是真的有苦衷——差点忘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什么吧?」
「嘿嘿,这次是什么选项呀?」
……果然如此。
宴老师是唯一知道绝对选项存在的人,而这样的认知并不是无凭无据。
「就是,要露上半身还是下半身……」
「……结果你选上半身啊?真没用,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露鸟哪能用幽默混过去啊!」
「又不会有什么问题,顶多只是被退学罢了。」
「问题可大了!」
「你听过有句成语叫『隔岸观火』吗?」
「什么隔岸,就在你眼前啦!是你班上的学生耶!」
唔……为什么我身边不只是学生,连老师都是这种怪咖啊。
「可以请你正经一——咦,老师?」
宴老师突然收起戏谑的态度,沉下脸来。
并低声缓缓说道:
「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一个好东西呢。」
「老师……」
没错,实不相瞒,眼前这位童颜教师也曾是绝对选项的受害者。
绝对选项似乎有转移到他人身上的可能,离开宴老师之后不知传了几手,现在轮到我遭殃。就算问她为何会转到我身上,或怎样才会转出去,她也只会打迷糊仗,回我现在还不是时候或少烦我之类的,一直拖到现在。
宴老师很快就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拿出平时那副烦躁的调调儿。
「好啦,你可以闪了。反正我只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不处理你不行,才做个样子抓你过来的。总之呢,我会继续尽可能地帮你收烂摊子,你就好自为之吧。」
尽管对她刻意保密有些不满,但从去年至今唯一能理解的人正好是我的导师这点,确实是极大的助益。
若不是宴老师替我摆平,即使那些特异行径不至于退学,我也落得停学或在家反省的下场……但我也不会甘于现状就是了。
「啊,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选项话题让我想起了今早从天而降,自名「裘可拉」的神秘生物。
虽不知她与绝对选项是否直接相关,至少前持有人的宴老师可能知道些什么。
「今天上学途中,有个奇怪的美少女从天上掉下来了——」
宴老师突然以远眺的眼神看来,拍拍我的肩。
「真是难为你了……终于连二次元跟三次元都分不清啦?」
「不不不,你误会了。」
的确,要是别人对我说这种事,我也会当他在做白日梦,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咦?你之前不是才说过『这个游戏只要攻略同一个角色一百次,就可以让她从荧幕跑出来当我的新娘子哟,呼嘻嘻』你忘记自己当时说得有多开心了吗?」
「我哪有说啊!你的记忆力没问题吧!」
「奇怪,是一百零一次吗?」
「问题不在那里好吗!」
「所以是『呼嘻嘻,歹势捏』那边罗?」
「不是那种小细节啦!整篇都是你无中生有!」
我从去年就在怀疑她的教师资格了。无论怎么看,她都不是能站上教坛的人。
「你是怎样,干么一直盯着我看……难道你——」
宴老师夸张地后退一步。
「打算趁四下无人对我出手吗?」
「才没有,你突然发什么花痴?」
「你大白天的就半裸着乱跑,很可疑耶。」
「还不是你害我没时间穿衣服!」
「别靠近我,恋童癖。」
「谁是童啊,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
「人家只有十二岁哟。你还敢说自己没恋童癖?」
「不要撒那种小学生的烂谎!」
「吵死了,不要一直鬼叫好不好?那个,什么来着,你……」
「……老师,你该不会忘了我的名字吧?」
「你傻啦?少瞧不起老师,哪可能有那种事。那个,甘……甘……甘…………」
「我去年就在你班上了耶!」
「好好好,抱歉抱歉,开玩笑的嘛,甘粕。」
「根本是乱猜的嘛!」
「噗。」
「这个(笑)的感觉是怎样!」
不行了,她完全在耍我。
「对了,我刚不是说少浪费时间吗?有屁快放。」
「拜托喔,让我拖那么久的摆明就是你……」
抱怨归抱怨,我仍将话题拉回正轨。
「就是关于那个美少女——」
「我知道,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梦~中~情~人嘛。」
唔……有够火大。
「她是在我完成绝对选项之后掉下来的——」
「你说什么?」
她脸色骤变。
「……这样啊。」
并露出之前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地说。
「看你的反应,是知道些什么吗?」
宴老师没有否定。
「还好啦。不过这种事,我还是别乱说的好。」
话虽说得很不干脆,眼神却相当严肃。
「不过呢,如果真要我说点什么,就是你已经具备告别绝对选项的条件了。」
「咦?那是什么意——」
第一堂课的预备钟打断了我的话。
「要上课了,快回教室。」
「可是老师,我还有很多事想问耶。」
「现在我能说的,就只有那么多。」
「呃,可是……」
只要与绝对选项有关,对我而言都是足以左右人生的重大资讯。
「你很烦耶。要是敢再罗唆,小心我阉了你的悬壅垂。」
「这里用『阉』有点怪吧……呃,你在打什么简讯?」
「嗯~你说这个吗?我是在通知雪平,要是你一分钟之内没有回教室,就把你的制服拿去烧掉呀。」
「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不对,仔细想想,就算正常人不会去执行这种命令,对方可是雪平,实在很难不担心……不对,那也太夸张了吧……不对,她说不定真的会下手。
「嗯,传送。给我听好,要是敢跟老师告密,小心我宰了你。」
「那我眼前这个人又是谁啊!」
「你还不出发?只剩五十秒罗?」
「可、可恶啊啊啊啊!」
我立刻夺门而出,在走廊全速飞奔……露着两点。
「唔……」
那个来路不明的裘可拉和我的绝对选项究竟有何关联?宴老师的话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让我整个上午都无心听讲。
情况到午休也不见好转,和几个男同学并桌吃饭时,每句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嗯?」
设于黑板顶端的播音器发出声响,打断了我的思考。
『各位同学午安,又到了我们晴光休息站的时间罗~』
啊啊,都到这个时间啦?
这个由广播社主导的午休节目,每天都会更换不同的单元和主持人,制作得相当用心。
好吧,反正自己在这里闷着头也想不出什么名堂,不如听个广播换换心情。
『礼拜一的节目,是请到校内知名人物严刑逼问的超人气单元「毒舌堂」。』
主持的女同学轻快地说着。
『今天,我们很难得从二年一班请来了两名重量级人物!让我们欢迎游王子讴歌同学和雪平富良野同学!』
我四处看看,的确没有她们的影子。
『呀呵~大家好,我是游王子讴歌~澎澎卡澎~』
『大家好,我是雪平富良野。』
游王子的情绪还是一样高亢,雪平则是有点森进一的感觉。这两个一起进广播室啊……准没好事。
『诚如各位所知,这两位很遗憾地,都被选进了去年度末的「五黑」之中。两位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发现自己入选时抱了些什么没营养的心情吗?』
主持人一开口就是这么没礼貌的问题。不过这也是应该的,这个单元的卖点,就是听这位有点S的毒舌女怎么大刀阔斧地切入平常人们不敢碰触的话题。
『好的~!那个,怎么说呢——喔,这个按下去会怎样?』
『喂,慢着,请不要乱碰!』
喀哒。播音器传来主持人急忙站起的声音。
『咦,可是你们刚刚不是说广播时绝对不要碰这里的器材吗?』
『那、那不就是明知故犯吗!既然都说过了,为什么还想按呢?』
『那不就是暗示我去碰的意思吗?』
这又不是搞笑艺人的电视节目!
不愧是游王子,在全校师生收听的节目上仍能表现得如此奔放不羁。
『好,言归正传。雪平同学,能请你分享一下吗?』
话题一丢过来,雪平就演独角戏似的说:
『哎哟,你知道的,就是,该怎么说呢?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都是旁边的人在起哄。我并不排斥放弃这个称号,只是这么做可能会有点对不起把票投给我的每一个人……好害羞喔,就先这样吧。』
哪来的得奖感言啊!
『这个……』
主持人一时词穷,不知如何反应。换作是我,多半已经打退堂鼓了,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这种场面,清咳一声就若无其事地继续主持。
『现在,就请两位以「五黑」的身分,对所有听众说两句话吧。会有什么爆点吗,我看是很难吧。』
刻意以挑衅口气引出来宾的真心话或八卦,是这位主持人的惯用伎俩。
但游王子似乎根本不在意。
『嗯~不知道该怎么说耶~「不过我拒绝!」这样可以吗?』
用法错了吧!而且被拒绝的人是你啊!
而雪平面对这个问题——
『半年后,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人究竟还会有多少呢?』
你在自傲什么啊!
『……原来如此,两位的个性果然都十分独特呢。』
主持人像是对两位不动如山的气度不太满意,以挟杂了些火气的语气改变话题。
『对了,两位班上还有另外一位「五黑」吧?他叫做甘草奏是吗?』
我动筷的手霎时僵住。完全没料到会扯上我。
『对呀,他是长得满帅的,脑子就比较可惜了,不太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呢。』
就属你最没资格说我!
『啊哈哈,今天他还突然在教室脱衣服呢。』
呃,我是有脱啦……可是游王子小姐,这种事不必说出来吧?
『在教室脱衣服啊……甘草同学是暴露狂吗?』
『咦?应该不是吧,我想他只是一时想脱而已。』
那不就是暴露狂吗!
『他已经养成没有马赛克就活不下去的体质了。』
别把人说得像毒虫一样啦!
『身为他的同学,我真的为他担心得不得了呢。』
会担心就快点闭上你的鸟嘴!
『啊,干脆下礼拜就邀阿甘上节目吧?』
游王子……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来啊。
『既然游王子同学为我们介绍了这么有趣的人物,下周就请这位简直是人渣的甘草奏同学上节目和我们聊聊吧。』
主持人立刻就答应了,而且还顺口阴了我一句。
『好,立刻打通电话和他预约。』
按照惯例,这个广播节目会请当周来宾介绍朋友,也就是照抄某个午间电视节目,不过这种事通常会事先知会一声吧?
想着想着,我的手机忽然震动。她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你好,请问是甘草奏同学吗?』
由于情势所逼,就算我百般不愿也不得不按下通话钮,主持人清亮的声音随即迸出。
「唉……我就是。」
看来对方已经切换成免持听筒,播音器在我说话的同时放出郁闷的答覆。换言之,此后我说的一字一句,将直接进入全校师生的耳里。
『你正在听我们的节目吗?』
「嗯,是啊。」
放轻松,只要视情况说些漂亮话婉拒她就没事了。
『听说甘草同学你是位会突然脱光的大变态,请问你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恶烂的行为呢~』
唔,有够让人火大。可是我要忍住,冷静下来,这时候发缅就着对方的道了。总之先拿出礼貌,客客气气地回答——
【选吧:①「唔嘿嘿,其实我连裤子都想脱呢。」②「咕嘿嘿,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呀?」】
……我可以回家吗?
但我还是得说。选项一出,非选不可。
「唔嘿嘿,其实我连裤子都想脱呢。」
我好不容易才将整句说完,眼泪都快喷出来了。想当然耳,那全都被播音器一字不差地放送出去。
现在只能将希望放在主持人的反应上了,当我故意搞笑应付几句,我就能全身而退——
『……好了,让我们向两位来宾问些大家真正关心的问题吧。』
竟然当作没听见!
「给我等一下——!」
然而我喊再大声也没用,对方已经挂断了。
「……甘草,你真的很有一套。」
被朋友唤回意识的我随即环顾教室里的情形。男生不是喷笑就是苦笑,而女生却像是见鬼了似的。
看来上半身还无所谓,下半身就超过她们能一笑置之的底线了。
「不,这是误会……」
在我为抗辩而伸手时,她们竟如训练有素的军队般同时转身。
「哈哈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
说了有点危险的话之后,我整个人趴倒在课桌上。
「我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啊啊对了这一定是梦绝对是梦我应该是出了车祸这都是躺在医院的我作的梦可是感觉好真实啊啊对了说不定这里是平行世界就是漫画里常有的那个否则这么正常的我怎么会说怪话做怪事被女孩子白眼呢呜呼呼——」
『——————————』
诅咒似的低喃自动流出我的嘴,掩盖了仍然持续的广播节目,让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很快地,我的意识糊成一瘫,沉入了名为逃避现实的深海。
「啊!」
『嗯……这样子啊……了解。』
我终于在几分钟后回到现实世界,头一个听见的,是主持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那、那么由于时间关系,今天我们就到这里结束……』
「好想赶快结束」的意念从她疲惫的语气里一波波传来。连那个毒舌主持人都承受不了游王子和雪平的猛烈轰炸,真想知道她们在我自我麻痹的期间聊了什么。
『啊?可是我家约翰屁屁长脓泡的事现在才要开始好笑耶……』
你讲那什么无聊事啊!
雪平也跟着遗憾的游王子严声说道:
『最后我有个提案,你愿意听听看吗?』
『好、好啊,什么提案?』
主持人提高戒心反问。
『我先从前提说起。我认为,现在应该是时候放弃你现有的形象了。』
这小妮子又语出惊人。
『……啊?那是……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知道毒舌是你的卖点,不过观众差不多也听腻了。坦白说,就是了无新意。』
雪平的声调还是像平常那样缺少抑扬顿挫,但其中似乎掺杂了别种感情……她在生气?
『还有,你今天说了一些关于我胸部未发育的话吧……而且是三次。』
在我神游到其他世界时发生过那种事啊?
雪平的胸部确实是连说客套话都称不上有料的程度……她一定很在意吧。
『呃,是没错,不过那是为了博君一笑,不是针对你……』
『博君一笑?很抱歉,连自认笑点极低的我都完全笑不出来呢。』
你的笑点哪里低了……
『总而言之,希望你不要以为拿别人的咪咪开了玩笑还能平安回去。』
呃,这句话好像有种弦外之音……还有,咪咪自重。
『我要进入正题了。为了打破内容一成不变的现况,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划时代的企划。其名为——「母猪主持人的萌猪乐园」。』
那什么鬼……而且所谓的萌猪——定义和由来虽众说纷耘,但就我来看——那是针对迷恋动漫画美少女角色的男性御宅族的贬称。
『内容有点颜色。你要化身绝对服从主人的母猪,应主人要求展现各种yín • dàng的面貌。』
别闹了,这不是深夜电台,是学校的广播节目耶。
『呃,这是要在学校播出的,怎么可能做那种内容啊?』
主持人的反应和我几乎相同。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呢。事情早就这么敲定了啊,母猪。』
主持人就此降格为母猪。
『好,就从把这个愚昧的毒舌女调教成真正的母猪开始吧。』
喀哒一声,传出有人站了起来的声音。
『那、那个,雪平同学,你的眼神可以不要这么吓人吗?』
主持人完全吓住,毒舌形象了无踪迹。
『游、游王子同学,可以请你帮我劝一下她——睡着了?』
『呼嘎~』
真的假的……神经要多大条才能在现场直播里睡着啊?而且从她打算讲约翰屁屁长脓泡到现在只有一分钟左右耶?
『呼啊啊……咦,节目结束啦?』
『哎呀,你醒得正是时候呢,游王子同学。可以帮我抓住那头母猪吗?』
『嗯?这是什么情况啊,嘿!』
『咦?你、你是什么时候到我背后的?不要啦,放手啊!』
主持人好像被困住了。游王子的身手也不是盖的,普通女生大概是没指望挣脱了。
『——喂,啊嗯!游王子同学,你在做什么!』
『嗯?我看你好像很害怕,所以想用马杀鸡帮你放松一下呀。』
『不用做那种事,赶快放开我就行了……啊,等等,快住手!啊啊!』
播音器突然迸出主持人的娇喘,让根本没理会广播、忙着和同学打屁的男同学都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呜哩呜哩,腹侧攻击~』
『呀、等等,那里是……讨厌,怎么会那么舒服……啊嗯!』
这……好煽情啊。这不是校内广播应有的内容,不过我还是要说,上啊游王子!
『喔喔,很难得有这么敏感的人耶~啊哈哈,好玩好玩!』
游王子乐得停不下手。
『啊……不要……不要!』
『没用的,母猪。这间广播室完全对外封闭,所以无论你怎么哭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在演哪龅戏的坏蛋啊……
『咿……咿……呼……』
经过长达数十秒的调教(?),主持的女同学已经一句话也说不了了。
雪平似乎有所满足地冷冷说了一句:
『想不到你第一次就能叫得这么好听。保持下去,母猪。』
我敢断言,绝不会有下一次。
『啊哈哈,会不会有点太过火啦?她全身都软了呢。有没有补给饮料之类的……没有耶啊,还有「如狼似虎Z」,要喝吗?』
住手啊啊啊!
『看来节目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没办法,就由我替她作结吧。』
播音器传来雪平的独角戏。
『各位听众,本节目到此播毕,新节目「母猪主持人的萌猪乐园」将在下周与特别企划的节目「雪平富良野之咪咪有B以上的母猪怎么不去死」共同播出。请符合条件的女性同胞们洗好咪咪等——』
噗滋。
声音突然中断,紧接着是一段不自然的古典乐。
……这多半是所谓的播放事故吧。
好惨,真是惨毙了。就是因为这样,二年一班才会被认为是全校第一的悲剧班。
几个同学盯着我看,仿佛在说「你不是她们的同类吗,处理一下好不好」。
错了,你们都错了。我本来也是你们的同类,都是可恶的绝对选项害我的行为稍微偏离的正轨一点点,真正的我可是极为平凡的男高中生啊。
然而,他们不可能听见我内心深处的呐喊。我在有点尴尬的气氛中,将剩下的便当扒进嘴里,但已无心品尝。
游王子和雪平在午休告终之际回到了班上。
「呀呵~我回来罗!」
「真是莫名其妙。」
听说她们都被叫去教职员室训了一顿。
雪平脸上丝毫不见悔意,大言不惭地说:
「奇怪了,这个国家的言论自由到哪里去了呢?」
「骂人母猪才不算自由例!」
「那只是一点猪笑话嘛。」
「你这么坚持这个笑话系列到底是为什么啊!」
「那只是一点plag笑话嘛。」
「为什么要说得像黑色笑话一样啊!」
「因为blackpig笑话很长很难念。」
「那种事完全无所谓吧!」
「广播社的幕后人员还一直噗噗叫呢。」
「不要故意把人家说的像猪一样啦!」
对雪平的吐槽告一段落时,游王子拉了拉我的袖角。
「阿甘阿甘,你看你看!」
并展示手上几张相片。
「这是我事后用数位相机拍下来就当场印出来的哟!」
第一张是主持的女同学在中间、游王子和雪平一人一边的老套构图。主持人两眼无神,让人有点担心。
搞出那种事之后,还敢拉人家跟你们拍照啊……
接着是第二张。
「游王子……这是怎样?」
主持人神情恍惚,两腿张成M字。虽然这角度看不见裙底,也够惨的了。
「啊哈哈,后来我给她喝『如狼似虎Z』就变这样了。」
「那根本是单纯的chūn • yào嘛!」
再来第三张。
这是什么?四个看似广播股长的幕后人员排成一列,面如死灰。
「游王子……这又是?」
「嗯,那是我请他们吃『人生糖——死后世界篇』之后的照片。」
「立刻开除做那种东西的人啦!」
「好啦好啦,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报告喔!」
游王子活像个自信满满、急欲发表心得的小学生,眉飞色舞地高举了手。
「好,请说。」
我也顺了她的意。
「那个啊,我是为了不让人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才说那些实验品是商品开发部的人做的。其实……」
怪了,游王子竟然也会卖关子。
「全部都是我做的喔!」
「原来是你!」
虽然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们,但我今天再次深深地体会到——
雪平富良野和游王子讴歌。
被列入「五黑」摆明活该。
4
「呼……」
刚抵达家门,我就不禁泄了口气。好累……今天特别累。除了绝对选项的恶整,还要应付麻烦的雪平游王子搭档,真是累死人了。
然而,会对我说声「辛苦了」并出来迎接的人,并不存在于这扇门后。
老妈跟调职的老爸一起到外地暂住,正牌的甘草家只剩下我一个。也就是俗称的「恋爱游戏状态」。
总之,我是以职业妇女般抱着「真不想煮晚饭」的心情打开了门。
「鼾~」
……有人在我家。
「鼾~」
……订正,有人睡在我家。
是在睡觉没错,还睡得很熟。有个人,在我家走廊,睡得很舒服。
简直莫名其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什么时候被下美达帕尼的?
但尽管脑袋一团乱,身体仍径自行动起来;折屈双腿,用力摇摇那个人。
那个人揉着眼睛缓缓坐起,惺忪地看着我。
「呼咪……你哪位?」
「我才想问你咧!」
说是这么说,我早就看出她是谁了。轻柔的金发、娇小的身材、慵懒的声音……百分之百是早上那只名叫裘可拉的生物。
「啊,这不是奏先生吗?欢迎回家!」
「喔,嗯,我回来了……回来个屁啊!」
糟糕,她笑得太自然天真,害我不小心老实回话。
冷静点,不要想一次解决所有问题,一件一件来。
「首先……首先,你是怎么进来我家的?」
在问出目的之前,我想先知道她是怎么突破这道物理障碍。刚用来开门的钥匙还在口袋里,备用钥匙也在家里。
只见裘可拉笑嘻嘻地说:
「我是用特殊黏土塑型,再请锁匠帮我打钥匙。」
……完全是犯罪嘛。
「奏先生,你怎么啦?脸色好难看喔?」
「因为我吓到了啦!被你的行为吓到了啦!」
我懂了,这家伙只是单纯的非法入侵者。现在不该跟她罗唆,得赶快把她撵出去。当我这么决定并伸出手时——
「我的任务,是来帮你解除『诅咒』。」
「什……么?」
我僵住了。
「你说诅咒……是指绝对选项吗?」
我直接就往这里想。果不其然,她点了点头。
真的吗……宴老师的确说过,我已经具备告别绝对选项的条件之类的话……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到里面谈,快点进来吧。」
「呃,这里是我家耶……」
很可疑……可疑到不行。不过,既然有解除绝对选项的可能,我就不该急着赶她出去。
「来,快走吧。」
我跟着气氛像在远足的裘可拉走进客厅。
「……这是怎样?」
绝妙的室温,搔弄鼻腔的红茶香和造型可爱讲究的手工饼干,构成一个梦幻般的舒适空间。
「我是想说你差不多快要回来,就准备好这些等你了。」
假如这句话是出自我妻子的嘴,不知道感觉会多么幸福;然而听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这么说,只会让人头皮发麻。
「来来来,不要客气尽量吃吧。」
「呃,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谁家啊……」
我被她推到沙发边坐下,端起热腾腾的红茶。
「味道怎么样?」
「嗯,是满好喝的。」
裘可拉欣喜地笑开,头上的狗尾毛高高竖起。
「我想也是,这款茶非常高级喔!」
东西是我买的我当然知道。
接着裘可拉端出盛满饼干的糕点盘。
「味道怎么样?」
「嗯,是满好吃的。」
她又笑得满脸灿烂。
「我想也是,这饼干下了很多功夫喔!」
东西是我烤的我当然知道。
「这些都无所谓啦……快点来谈正事吧。」
我作势要她在对面沙发坐下。
「好的,什么事呢?」
等裘可拉秀气地坐下后,我开口说:
「我就直说了……你知道怎么摆脱绝对选项吗?」
「知道!」
裘可拉的头点得相当干脆。
不会吧……我真的能摆脱绝对选项?摆脱这让我痛苦了一年的诅咒?
「拜托,快点告诉我!」
我压抑不住内心激动,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奏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正确来说,知道该怎么做的并不是我。」
「那到底是谁?」
面对我的逼问,裘可拉仍保持自己的步调不疾不徐地说:
「就是神呀!」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