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翼（2/3）

当高雅确认着校门上「仲岳第三中学」的名称时，身旁有几个准备放学的学生擦身而过。每个人都窃窃私语地指着一身贵气打扮（而且还迷路），穿着少见高中制服的高雅。顶着浓妆的女学生压低音量地窃笑着，将制服穿得吊儿郎当的男学生们则是毫无缘由地对高雅嗤之以鼻。

高雅不禁回想起昨天碰上的「金发」和「电卷头」两人脸上挑衅的表情。搞不好那两个不良少年也是这一带的学生。显而易见的是，自己在这里似乎不受欢迎，或许避免久留才是上策。高雅确认过学校对面可通往大马路的路线后，便再次踏起脚踏车，沿着校地外缘的围墙离开了。

时间已近西沉，当高雅进入延伸到校舍内衡的深邃阴影当中时——

「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啊！」

高雅将视线顺着似曾相识的声音望去，正巧目击了一个面熟的金发少年殴打一位瘦小少年脸庞的瞬间。

「你瞧不起我吗？你瞧不起我对吧！？说话啊！？我宰了你喔！？」

「金发」揪起少年胸前的衣领，怒不可遏地朝着墙壁连撞两三次。

他的身旁除了昨天见过的「电卷头」之外，还有另一个同样貌似不良的长发少年，盛气凌人地站在一旁。包括遭到殴打的少年在内，所有人都穿着学生制服。

「……你们快点住手！」

高雅将脚踏车丢到一旁，翻身越过低矮的围墙，直奔施暴现场而来。

「啊？」

「金发」转过头来，其他的不良少年也立刻跟进。

「这家伙想干么？」

「你闯进别人的地盘做什么？」

众人用威吓的口气，此起彼落地将苗头指向高雅。

高雅则是迅速地凑进到遭到施暴的瘦小少年身边。

「……虽然我不清楚状况，但是使用暴力就是不对。你们这么做会让这孩子受伤的。」

无论是高雅的容貌还是态度……似乎都一再地挑动着在场的不良少年们的怒气。

「你这家伙，说话口气还满嚣张的嘛！」

「金发」突然像是抓狂似地大吼，并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蝴蝶刀，刀刃长度目测约有十公分。

「……！」

高雅反射性地摆出警戒姿势。虽然没必要畏惧区区一把小刀，但对方表现出超乎想像的憎恨与暴力，确实让高雅感到恐惧。人竟然拿着刀械威胁着另一个人。此刻对方看起来就宛如有着一副锐和獠牙的怪物一样。

「哼，居然马上就怕了，刚才不是很威风吗？」

看出己方占据优势的「金发」，语带胁迫地用刀刃对准高雅，开始步步逼近。

就在此时——高雅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刀械的刀刃。

「什么……你是白痴吗！？」

「金发」反射性地试着将小刀抽回，但被惊人的握力抓住的刀刃却是纹风不动。高雅更加使力地缠握住刀刃，一边借力使力地凑近对方，最后，蝴蝶刀终于被高雅抢到了手上。

「呜……喂！还给我！」

高雅小心翼翼地将刀刃折入刀柄后，才将刀交还给「金发」。

「这种东西不可以拿来对着别人。」

当「金发」一把将刀抓过来，并且准备摆出警戒姿势时，「电卷头」忽然出面制止了他。

「喂，算了吧！」

「对啊，这家伙好像不太好惹，应该不是正常人吧？」

另一个「长发男」也小声地附和。

「……啧！」

「金发」只得悻悻然地和同伴们转身离开，但不过走了几步，他又立刻回过头来，并且朝脚边啐了口口水。

「……你这家伙虽然是个怪人，但运气倒是不错，总是会有其他的怪人来帮你！哼，我看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八成什么都办不到吧，翼！」

——翼？

高雅不自觉地望向身旁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身着学生制服，脸上新添了许多瘀青而带着茫然无助的表情。但是仔细一看，他的确是昨天刚见过的「小翼同学」。

——原来他是男生啊！

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不良少年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无踪后，才转头望向仍摸不着头绪的高雅，并且缓缓开口说话。

「我的脸怎么了吗？」

「啊，没有啦……总之你没事就好。」

——不管怎样，今天似乎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助人的任务。

「超人是否应该介入人类之间的纷争呢？」关于自己苦思许久的问题，如今也找到了一个解答，那就是「以人类的身分介入调停就行了」。

今天，自己以「人类·天城高雅」的身分解决了眼前所见的问题。自己没有依赖装备的能力就能主持正义，代表自己的灵魂已经更接近真正的英雄了。

「那么，翼同学，我在此先告辞了！」

高稚对着翼挥手示意，但翼却是正眼不瞧地迳自转过身离开了。

这样也好。高雅对最后的结局感到十分满意，并且足以引此为豪。他朝着围墙走去，行走之间，步伐不自觉地愈跨愈大，甚至开始得意地哼起歌来。

「噜、噜、噜、噜……噜呼呼——……」

此时翼停下脚步，并且再次转头望向高雅。

「呃……你等一下。」

「咦，有什么事吗？」

高雅也循着声音回头。

翼的脸上浮现着既困惑又为难的表情。

接着，他缓缓开口。

「……你是《alphas》？」

少年如此问道。

※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总觉得做事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这就是建野翼对「他」所抱持的第一印象。

他有着足以和模特儿或艺人相提并论的外貌、撼动人心的声音，以及充满力量的视线。即使是不经意的言行举止，也能看出那脱俗出众的品味以及超于常人的运动能力。

真要形容的话，简直就像是从国外影集中走出来的完美影星一样。

而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青年，却穿着电视动画里的英雄装扮……甚至还从天而降？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是叫做《银河超人alphas》吧……小时候，自己似乎也曾看过该系列动画的某代作品。

「呃……你是《alphas》对吧？昨天帮了我的那位……」

翼有些畏缩地探问着。

「咦？」

「他」带些讶异地应声回头。

「呃……你、你指的是什么？」

对方手足无措地搔着头，视线也居无定所地游移着，看起来似乎正慌张地思考着该如何自圆其说的样子……等等，他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啊啊，不好意思，如果我搞错了，你就当作没听见吧。我想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其实自己对这件事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不如说，避免和这个人扯上关系或许还是相对阴智的做法。

想到这里，翼决定转身离开此处。

「刚才谢谢你的帮忙，那我先走了。」

但是——

「……不，等一下！请你留步，翼同学！」

这次换成「他」死缠烂打似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女孩子。」

「啊，抱歉……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吗？」

「不，并没有。」

「这、这样啊……」

「他」沉默了一两秒后，才再次像是打起精神似地开口：

「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我想再和你多说些话……」

「……你想和我说什么？」

翼抬头望着「他」。当彼此间的距离缩短后，两人的身高差距更是显而易见。

「这个嘛，呃，其实——」

「他」慎重其事地朝周遭观察了两三次，接着忽然低下头，并且将手放在嘴边，压低音量在翼的耳边呢喃起来：

「——我、我就是《alphas》。」

「这样啊。」

——刚才我不是问过了吗……

翼露出讶异的神情，一语不发。

另一方面，「他」则是越发手忙脚乱。

「啊啊，我说出口了……我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对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摆出莫名的胜利姿势，接着——

「唰！你一定要保密喔！」

「……喔。」

翼没好气地应了个声，心中同时浮现一个想法。

——这个人头脑有问题吧？

翼不禁如此想着。

※

「——原来如此，在这里的话就能够好好地说话了呢……但还是听得见周围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就是了……不过反过来说，既然是要谈秘密事项，周围有些杂音或许反而恰到好处。」

在昏暗的房间里，「他」不断地四下张望。

「你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吗？」

翼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但我知道唱完歌后……就能得到分数对吧？」

「咦？……啊，有些地方是有那种机器啦……」

提议到车站前的卡拉ok包厢的是翼。

毕竟两人实在太过引人侧目了，平时就容易「被盯上的自己」，带着打扮突兀，且一举一动都透过着少爷气息的「他」走在街上，更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无论是走在平时的通学路上，或是打算就近找间咖啡厅进去时，周围好奇或敌对的视线几乎从未间断过。

「他」似乎原本就是个不甚在意周围反应或眼光的人，甚至当时还准备就地开始谈论关于《alphas》的事，但因为翼头也不回地先行离开，使得「他」只能急忙牵起自己的脚踏车跟上翼的脚步。

接着——

「好吧，让我想想该怎么告诉你才好……我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他」表示自己名叫「天城高雅」。

「天城高雅……」

翼若有所思地歪着头。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你上过电视之类的吗？」

「没有，我既不是艺人，也不是什么名人。」

天城高雅轻挥了挥手否定，但却不知为何地露出有些开心的笑容。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叫我『高雅』就行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要我叫你《alphas》也行啊！」

翼语带讽刺地说道。

「不行，如果你那么叫会出问题的！听好，这是我们之问的秘密，好吗？」

高雅的语气中充满紧张，但却难掩欣喜之情。

——啊啊，这个人应该已经把我视为自己的「伙伴」了吧。

面对毫无防备地信任着自己的对象，方才自己却挖苦了对方一番。对这件事多少感到罪恶感的翼，此时也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请问……高雅先生，你说有话跟我说，是什么事呢？」

「嗯，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

高雅也再次端正坐姿，然后忽然将身体凑近对方。

「……翼同学，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那个是指……啊，我懂了。」

高雅口中所说的「那个」，想必指的正是昨天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吧。

从高楼大厦一跃而下，说着教训小孩的幼稚台词，最后又以飞行的方式消失在天际的《银河超人alphas》。

「呃，我觉得那套服装做得还不错就是了……」

「不，问题不在于『做得还不错』这件事上……」

高雅抓抓头，思索着该如何向对方说明。

「……你觉得那个是真的吗？」

「咦，你问我真的假的……《alphas》不就是电视节目吗？」

「呃，这个嘛，你说得也没错啦……该怎么说呢，假设动画里的《alphas》真的存在的话，就会像是昨天那样子……大概是吧。」

「呃，可是……我记得《alphas》应该是外星人才对啊？」

「——不不不，《alphas》才不是什么『外星人』呢！」

听见翼出乎意料的说法，高雅的语气也莫名地变得激动。

「关于这点很多人都误会了。《alphas》是『超级银河能量生命体』，而不是『外星生物』。正确来说，应该是『超越人类的存在』才对，所以才会叫做《银河『超人』》！……啊，不对，我要讲的不是这件事！」

高雅愈来愈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了。

……然而即使如此，高雅仍旧相当认真地试图传达内心的思绪。

「到底该怎么说才好呢……或许应该说是本质，或者像是灵魂一样的感觉……」

——或许用故事里的角色定位来说明会比较清楚。例如「名侦探福尔摩斯」或「水户黄门」等知名故事中登场的人物，之后都成为了固走角色形象的代名词一样。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的《alphas》所代表的就是——

「……他是『正义的伙伴』是吗？」

原本双手环胸，念念有词的高雅听到这个，立刻猛力地抬起头来。

「对，就是那个！」

「……啊啊，原来如此。」

翼似乎也能够理解了。

变装成电视上的英雄角色，介入和自己毫无干系的纠纷之中——简单来说，他就是个喜欢做这类事情的人。

「嗯，我觉得是还满像真的啦！」

听见翼如此表示，高雅再次沮丧地沉下了肩膀。

「我不是要你觉得『还满像的』啦……」

「是喔。」

……算了，反正自己大概也只是希望对方说出「简直就跟真的英雄一模一样」之类的话而已吧……

他究竟只是在虚应故事，或只是想表示自己「没兴趣」而已呢？就在高雅打量着翼的时候——

「……高雅先生所说的『正义的伙伴』究竟是什么呢？」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