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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怪 牛鬼,或是濡女(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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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版转自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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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案件引来了他们,还是他们引来了案件呢——

这世上说不定有吃鬼的蛇。

黄昏彷佛问著「其人是谁」(注1)。

前方是一条竖著绵延不绝漆黑围墙的道路,遥远的西方是一抹色彩十分凶险、如同正在焚毁的残阳。要比喻的话,那就像是火焰或鲜血的颜色。

(再怎么说,太阳也太早下山了吧。)

青儿在心中嘀咕,穿著旧运动鞋的双脚加快了步伐。

他真是太小看「秋天的太阳落得比吊桶更快」这句谚语。明明已经把时间算得宽松一点,刚过中午就出门了。

不过仔细回想,他一开始就弄混了「神田站」和「神保町站」,去询问处问路问了三次,问到服务员都很受不了,搭地铁回来时还睡过头很多站。

(果然不应该做自己不习惯的事。)

是啊,何必到处找旧书店呢?

神田旧书店街和青儿的关系,本来就像北极熊和日晒沙龙一样八竿子打不著。再说,书应该也有选择读者的权利吧。

(唔……黄昏一词的由来好像就是「其人是谁」——他是谁。)

其人是谁、彼者为何——意思是「在那里的人是谁」。黄昏被称为逢魔时刻,似乎也是因为在这个时间看不清楚路上行人的脸。

昼与夜、幻想与现实、魔与人,这是相反事物混杂一处的时刻。

此时青儿之所以急著回家,是由于他的左眼。因为听说在逢魔时刻会有妖怪出现——正确说来,是前来拜访他住的那间屋子的罪人们。

青儿五岁时,有一块「照妖镜」的碎片从天而降,碰巧掉进他的左眼,从此以后他就有了把犯罪者的罪行看成妖怪的能力。

除此之外,他现在住的洋房为了主人工作方便而被施加一种特别的咒语,每到逢魔时刻就会有罪人不小心闯进来。

那是所谓的「地狱代客服务」,说起来有点类似地狱的分店。这间店的业务是由阎魔大王亲自委托,要把在人间逃过刑罚的罪人打入地狱。

坐镇在那间屋子里的鬼则是养了……雇用了被高利贷业者追债、过著网咖生活的青儿当助手的少年——皓。

身兼助手和米虫的青儿,已经和皓住在一起十个月了。

该说「地狱的审判是取决于鬼」吗(注2)?青儿不时会碰到一些令人不忍直视的惨事,但基本上还是每天过著悠闲的日子。

至少到夏天为止都是这样。

(结果后来还是一直没搞清楚那件事。)

那件事发生在三个月前,也就是八月。

事情始于一封奇怪的邀请函,他们在长崎的某座孤岛上被卷入了凶杀案,最后发现一件跟皓有关的阴谋。

表面上的凶手是皓还没懂事以前就死掉的最小的哥哥——绯花,施法让他复活的术士在事情解决的同时也丧命了。

但是……

(到底是谁呢?)

该称为真凶的主谋,至今依然身分不明、下落不明,而他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其人是谁?彼者为何?

大概就像古代流传下来的迷信吧。询问「你是谁」时,如果对方回答不出来,那就是真正的鬼。

「我回来了。」

青儿好不容易回到洋房,小跑步进入敞开的大门,匆勿爬上沿著墙壁折成l字形的大厅楼梯。

他没有必要掩人耳目,但是今天买的东西让他不由得害羞,所以他先回二楼的房间,再加快脚步走向一楼的书房。

下午茶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迟到很久了。

「咦?怎么会?才下午四点半?」

青儿看看手机确认现在的时刻,不禁吓了一跳。虽然他很庆幸不用找藉口,但秋天的太阳下沉得再快也不会快到这个地步吧?

「……嗯?」

赶往书房的途中,青儿突然停下脚步,他的视线望向摆在走廊突出窗台上的金鱼缸。正确地说,应该是在鱼缸里游泳的那只金鱼。

鱼鳞是深红色,蝴蝶形状的尾巴是漆黑的,这是名为蝶尾金鱼的高级品种。它优雅地缓缓摇曳尾巴的模样,乍看和往常没啥两样。但是……

「喔?怎么啦?」

听到青儿的声音,名为皓的少年转过头来。

西条皓——光看外表,只是个十五、六岁的黑发黑眼美少年,但他的真实身分其实是从事「地狱代客服务」、半人半妖的魔族,而且是《稻生物怪录》里写到的魔王山本五郎左卫门的儿子。

他的白色和服上开满了墨色晕染的大朵白牡丹。

——百花之王。

「呃,金鱼的胸鳍旁边有一颗颗的白色斑点……」

「喔喔,你说追星啊。」

皓回答得很乾脆,然后他看出青儿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公的金鱼到了产卵期,胸鳍旁边就会出现被称为『追星』的白色斑点。一般来说应该是春天和秋天,今年似乎晚了点。」

这么说来,这只金鱼是公的啰?因为它和负责打理这间屋子的红子很相似,青儿原本以为是母的,原来是他误会了。

「好啦,差不多该去书房了。今天好像有新菜色喔。」

真是好消息啊!

青儿满心期待地和皓一起进入走廊底端的门。

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景象。窗上挂著如同舞台布幔的厚重窗帘,右边墙壁从地板到天花板是一整面的书柜,还有……

「请入座吧。」

红子站在已经摆好茶点的桌子前,今天穿的也是和蝶尾金鱼一样的红黑两色日式女仆装。

「真叫人期待。」

皓微微一笑,依照惯例坐在安妮女王式椅子上。青儿跟著坐在他的对面。这也是他的固定座位。

「……咦?不是新菜色啊,明明就是平时的苹果派……」

「看起来是这样,但里面应该是地瓜馅吧。」

那可是秋天最具代表性的美味啊!热呼呼的派上盛放著雪白绵密的冰凉鲜奶油,如果再淋上用大量苹果块熬煮成的浓稠酱汁……

「这、这一定很好吃吧!」

「呵呵,看起来就是很好吃的样子呢。」

看到两人兴奋得像孩子一样,红子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得意。

「请享用。」

听到这声招呼,两人立刻双手合十,争先恐后地举起叉子。

喀沙。派皮酥脆的口感非常美味,光是听声音就觉得很美味。接著是热腾腾的地瓜馅朴素的甘甜,配上冰凉滑腻、入口即化的鲜奶油,以及充满扎实果肉的苹果酱清新的酸味。

「真想从胃里拿出来再吃一次。」

「呵呵,那不就跟牛一样吗?要不要再吃一块?」

「我举双手赞成!」

红子又走进厨房,然后推著推车走回来。

推车在两人热切的注视下停在桌边。两盘热腾腾的地瓜派已经加上鲜奶油和苹果酱、准备周全地等著,美味诱人到了几乎会发光的程度。

好,决定了。等到青儿回过神来,他已经拿了第三块。

最后一块是和皓分著吃的,所以他总共吃了三块半。

「不好意思,有邮件。」

青儿听到一声简短的电子音效,只见皓立刻掏出一支智慧型手机。是的,皓在半个月前终于买了智慧型手机。

「喔!了不起!你打字已经很熟练了嘛!」

「是啊,麻烦的是用惯了之后似乎会变得太依赖手机。」

「因为很方便嘛。现在还可以用手机看电影和连续剧。你不如设个ig帐号吧?」

「呵呵,我对自拍没兴趣,倒是很想拍一些宠物的照片。」

……好,就当作没听到吧。

(不过他比我想像的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发生在长崎的那件事似乎让皓非常忧虑。

虽然他没有明显表现出沮丧,但偶尔还是会不经意地露出苦恼的表情,所以青儿这两、三个月一直很担心他。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还会笑,应该就没事了吧。)

像这样三个人一起生活,会让青儿觉得凶杀案和阴谋都是离他们很遥远的事。就算这只是表面上的和平,船板之下就是地狱。

迅速回覆完邮件的皓说道:

「好啦,我也差不多该跟你说了。」

皓把手机放在桌上,说起开场白。

「你还记得鸟边野佐织这个人吗?」

好熟悉的名字。

——鸟边野佐织。

这个人是灵异月刊的写手,还是个怪谈收集家。她经营了一个部落格,专门介绍流传在街头巷尾的都市传说或怪谈。青儿突然觉得胸中涌起一阵苦涩,多半是因为想起了他十个月前第一次当助手时遇到的事件吧。

——乙濑沙月。

她逼得前男友上吊自杀,后来被皓揭穿罪行,结果也落得相同的死法。

因果报应,恶有恶报,自作自受。

她的结局确实很符合这些成语,但青儿还是会忍不住思索自己和她到底有多少差别。

「那是沙月小姐的同学对吧?我记得跟她见过一次面。」

「她说想再见面采访,好像是为了准备出书。」

「咦?采访……难道她是要问『地狱代客服务』的事?」

青儿的脑海里赫然浮现一些耸动的标题。

《令人战栗的亲身采访,地狱代客服务!》、《贴身追踪,地狱审判二十四小时!》……搞不好最后会演变成作者同样神秘失踪的情节。

「不不不,她要采访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你。」

「……啊?」

「唔,该从哪里解释起呢……」

皓喃喃自语,盘起手臂,歪著脑袋沉吟。

「青儿,你还记得我在她的部落格投搞过怪谈吧?」

「嗯,记得啊。那是为了约鸟边野小姐出来而编造的假故事吧。」

「呵呵,其实我当时是这样写的……」

那个故事提到一位青年的前半生。

小时候,有一块镜子碎片掉进他的左眼,从此以后他看见做了坏事的人都会看成妖怪。兵主部、百百目鬼、青坊主,他的眼睛揭穿的罪行不计其数,不过这种能力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那些潜伏在身边的怪物反而让他每天过著恐惧的日子。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耳熟耶。

「这不是我的故事吗?」

「嗯,就是啊。既然想让怪谈的专家上钩,当然要有一定程度的真实性。」

皓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这分明是剽窃嘛。

「鸟边野小姐似乎认定了这是真实故事,即使我告诉她这是虚构的,她还是不肯相信。」

唔……或许专家都有专家的直觉吧,真是不能小看她。

「可是,她为什么如今又再提起?那都是十个月前的事了。」

「听说不久前有一个人寄信去编辑部,写信的那个人和你一样,能把别人的罪行看成妖怪。」

「……啊?」

青儿除了惊愕以外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你看,这是鸟边野小姐寄来的资料。」

皓边说,边接过站在一旁的红子递过来的牛皮信封。

他从里面拿出一叠纸,约有几十张,上面还划著线,应该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乍看有点像日记,但那似乎是一时想到而写下的东西。

「写这些笔记的人叫浅香茧花,二十四岁。依照她的纪录,她的眼睛和你一样是在十八年前发生变化。」

某一天,她抬头看著趴在庭院树上的野猫,右眼突然隐隐作痛,好像有东西从空中掉到她的眼里。

但是看过眼科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状,除了有时会把别人看成妖怪之外。

「第一个是她老家的园艺师。在她眼中,那个人变成了像是棉布一般的怪物。」

「难道是……」

「是啊,应该是『一反木绵』。」

皓不说青儿也知道,那是在漫画《鬼太郎》出现过的妖怪。

这种妖怪会在夜晚出现,捆住路人的脸和脖子,最坏的情况是令人窒息而死。有些地方还传说这种妖怪会抓走小孩,所以太阳下山后,大人就会说著「一反木绵要来啰」,催孩子快点回家。

「……真是充满了犯罪的味道呢。」

「是啊,照现代的角度来看,就是有可疑人士出没。」

后来那个园艺师被逮捕了,据说他都在半夜物色正要从补习班回家的孩子,用布勒住他们的脖子、令他们窒息,等孩子昏过去以后就把他们拖到暗处。

不管是从前或现代,到处都有变态啊。

「听起来跟你过去的经历很像吧?」

「嗯,是啊,的确是这样。」

「所以鸟边野小姐才会觉得,我们那个虚构的故事有可能是真的,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看穿别人的罪行。」

「呃,确实有啊,就在这里。」

干嘛讲得好像是尼斯湖水怪一样。

「呵呵,所以鸟边野小姐马上试著联系茧花小姐。」

皓边说,边拿出一张名片的影本,想必是和笔记一起寄来的。青儿本来以为那是茧花的个人联络方式……

「……九谺旅馆?」

「是的,那是她老家经营的旅馆,她在那里当服务生。不过鸟边野小姐照著名片上的号码打过去,是一个像总管的男人接听的。鸟边野小姐没讲几句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得不到采访许可,也没有人可以帮忙说情。

原来如此,她是因为采访的事情受阻,才会来找皓帮忙啊。皓铁定使出了三寸不烂之舌,哄她把手上的所有资料都交出来。

「要不要协助她的采访以后再说。反正鸟边野小姐的工作好像很忙,我们先一步去拜访浅香茧花吧。」

「咦?我们?」

「是啊,我很想亲自看看拥有和你相同能力的人。你如果想要留下来看家也行。」

「我、我当然要去!」

糟糕,因为气氛使然,一时冲动就答应了。

「呵呵,你果然也很在意。」

「呃,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啦……只是有一点在意。」

其实青儿想跟皓同行的理由不是因为这点,但他又不想说出来,所以只能点头蒙混过去。此外,他也觉得自己若是不去,搞不好会被寄放到宠物旅馆。

「我已经跟名片上的这间旅馆预约过了,地点位于歧阜和长野的边界。」

「这么说来,就是在奥飞驒啰?」

「是啊,那一带的温泉很有名,遗憾的是旅馆跟温泉乡还有一段距离。」

那里有没有飞驒牛才是重点。

「咦?所以照妖镜掉进她眼里的地点也是在那里吗?」

「是啊,她说是在自己家的庭院里。」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我老家可是在神奈川县耶。」

一个是在关东,一个是在中部。青儿本来想像的是镜子在高空碎裂,碎片被风吹进他的眼里。照妖镜又不可能像陨石一样在大气层外爆炸四散,这距离未免也太远了吧。

「你似乎搞错什么了。你觉得照妖镜的碎片是怎么从天而降的?」

「呃,那个,大概是在空中『啪』一声碎掉吧。」

安徒生童话里的《冰雪女王》好像也有类似的情节。

「呵呵,的确很容易会这样想。不过古代的镜子不像现代一样是用玻璃制造的,而是用铜之类的金属制造的。」

「咦?」

这么一说青儿才想到,皓以前给他看过的妖怪画册中,也有提到照妖镜的妖怪形态「云外镜」,其外观如同一面圆形的铜镜。

「所以照妖镜是不可能自己破裂的。换句话说,是有人刻意损坏照妖镜,把碎片洒在人间。从上空……说不定是从大楼或公寓的顶楼。」

「可、可是,我被照妖镜扎到眼睛是在家附近的公园耶。那是一座荒凉的港口小镇,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建筑物……」

不对,确实有,而且正是荒凉的港口小镇才会有那种东西。

「我想起来了,公园附近有一座废弃灯塔,在白天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去参观。」

「啊啊,大概有人在那里洒下碎片吧,结果其中一块就随风飘进你的眼睛。」

皓说得很稀松平常的样子,但青儿只觉得有些头晕。

「那么洒下镜子碎片的凶手在哪里呢?」

「嗯,这个嘛,我好像猜得到那人的身分。」

皓一派轻松地说,令青儿睁大眼睛。就算皓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解开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吧?

「照妖镜是自古流传的魔镜之一,照理来说应该会妥善收藏在某个地方,所以要查的话想必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皓耸肩说道,像是在敷衍。

「那么依照你的想法……」

青儿还没问出「凶手到底是谁」,就愕然地倒吸一口气,因为皓的眼中出现了一抹冰冷的阴影。像是愤怒、空虚、焦躁,或是悲伤。

「唔,在长崎那件事中企图害死我的是父亲山本五郎左卫门身边的某人。搞不好还有一个叛徒就在我的身边。」

如果别人问我最怕什么,我一定会回答蛇和口哨。

在阴暗的夜路上听到的口哨声,令我异常畏惧。若是听到醉汉在半夜吹口哨,我甚至会当场失神。

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刚懂事时,明明还经常缠著父亲再娶的太大烂子吹口哨给我听。她的口哨声很温柔、很清澈,有时还会很寂寥。但是在父亲过世后,我就变得很怕口哨声。

啊啊,还有……蛇,在路上蠕动的蛇。

仔细想想,我们家和蛇似乎很有缘。

首先是一虎。父亲为了增加男性员工而雇用他,他是抓蛇的专家,会把抓来的日本蝮关在瓶子里饿一个月再泡酒喝。看在蛇的眼中,他一定是个可怕的人。

——啊啊,真可怕,真可怕。

在心底响起的声音,是以前在家里工作的帮佣妇鸠谷说过的话。她是在看到一虎把住在天花板上的日本锦蛇活剥时说了这句话。

「那家伙是个大坏蛋喔。竟然杀死房子的守护神,一定会遭天谴。」

她也用同一张嘴骂过我。说我是不义的孩子,跟人偷生的孩子,遭天谴的孩子。

「你那副外表就是遭到作祟的徵兆。」

——啊啊,真可怕,真可怕。

鸠谷在雇主——我的父亲——死后,也离开了这个家。但是每次到了蛇出没的季节,我都会想起她说过的话。

——啊啊,真可怕,真可怕。

去路是红色,来路也是红色。这是房子四周盘踞著浓艳深红色的季节,有如一只浑身鲜血的大蛇。

有蛇在那间房子作祟——村里的人都这样谣传。

有蛇被吃掉、被扑杀,然后凄惨地曝尸荒野,所以才会招致这种下场。那不祥的朱红色就像是被它的肠子和血液染红的异界。

——所以父亲才会被杀死。

杀死父亲的随机shā • rén魔是一个叫古处牧人的青年。所以那个青年是蛇变成的吗?但是真正该害怕的那个名字只有我知道。

——牛鬼,以及濡女。

依照惯例,这次还是两人的旅行。

很遗憾,这次红子小姐又是跟他们分头行动,前一天就出门,所以他们只在一只金鱼的目送下出发了。

两人从东京站搭北陆新干线,经由jr线,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来到终点站是他们要去的村庄名称的地方铁路。

或许因为现在是平日午后,充满昭和味道、涂了亮光漆的木造车厢里,乘客少得可怜,感觉像是他们包下了整辆车。

其他车上的乘客也只有看起来像「本地的爷爷奶奶」的老年人。现在明明是赏枫的季节,乘载率竟然这么低,这条路线真的经营得下去吗?

「这里的交通真是太不方便了。」

听说一天只有两班车。这条铁路线以后多半会废弃吧。

难得有这机会,就该好好欣赏窗外的风景,所以两人坐到朝向行进方向的座位。

因为心情大好,他们在发车前就打开了买来当晚餐的铁路便当,像旅游节目的美食介绍一样评论著「这个很好吃」、「那个还可以」,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虽然这不是享受铁路旅行的正确方法,但是光靠游兴是没办法填饱肚子的。

「喔,要发车了。」

喀当!车轮开始转动。车窗外的民房越来越稀疏,农村景象没多久就变成山景,窗外盖满了秋意盎然的红叶。

皓拿出书本开始看,没事做的青儿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啊,对了,难得你会拿手提袋。」

「啊啊,这个叫信玄袋,是买来放手机的。」

所以就是男性版的和服手提袋吧。原来如此。

「我顺便讲一下那些笔记的事吧。」

皓边说边阖上文库本,解开信玄袋的绳子,拿出对折的笔记。唔……看来还挺方便的。

(咦?)

青儿注意到袋子里有像是小瓶子的东西,那是他买的饮料吗?

「我给了你一份,你全都看完了吗?」

「啊,是,大致看过了。写笔记的人和我一样怕蛇。」

「有句话叫『嫌恶如蛇蝎』,很多人都讨厌蛇。」

「这或许是人类还是猿猴的时代留下来的影响吧,因为在树上唯一的天敌就是蛇。」

「呵呵,那只是道听涂说,不是真的。」

这就是搜寻资料不够认真的结果。

「从很久以前——恐怕是从史前时代开始——人和蛇就生活在一起。蛇在古代是可怕又可恶的生物,但也被当成神明祭祀。蛇又称为『巳』,读作『i』,这个发音在日本经常用在尊贵的事物或近似神明的事物上。」

喔?是说神轿(ikoshi)或神子(iko)之类的吗?

「蛇的眼睛因为没有眼皮所以不会眨眼,此外蛇在成长过程中会脱皮,看在古人的眼中更加神秘,也更邪恶。既可怕又令人敬畏,既邪恶又神圣——这就是蛇。」

「喔,这样啊……」

青儿是在动物园看了喂蛇表演才开始怕蛇的,所以不太能理解。

「对了,笔记上还写了口哨也很可怕。」

「嗯,她说是在夜路上听到的口哨声。那说不定也是因为讨厌蛇的缘故。」

「咦?怎么说?」

「有一项自古流传下来的禁忌,说在晚上吹口哨会引来蛇。此外还有人说会引来小偷,或是会引出魔物。」

原来是这样。这或许有点类似「在半夜剪指甲会比父母更早死」的迷信。

「因为『蛇』和『邪』(ja)同音,所以人们认为在半夜吹口哨会引来『邪恶的东西』。而且在半夜吹口哨本来就形同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潜伏在黑暗中的某人。」

是蛇?还是坏人?还是魔物?她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随机shā • rén魔』吧。」

皓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同时递出一张纸。那是一份影印的报导。日期是十六年前,标题写著:『男人在深夜的路上被刺身亡。凶手是随机shā • rén魔?』

「啊,对了!笔记里也提到茧花小姐的父亲被杀死了。」

「是啊,就是这个案件。在周刊杂志里还有更详细的报导,内容提到……」

受害者的名字是浅香国臣,四十四岁。他是当时只有八岁的茧花的父亲。

「凌晨一点左右,他被刺身亡的遗体在自家附近的地藏堂前面被人发现了。他被发现时才刚死没多久,死因是背后遭刀刃刺伤,失血过多。但他的身上还有很多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球棒之类的东西殴打之后再一刀毙命。」

「呃,怎么知道凶器是球棒呢?」

「听说那个地方半年前发生过随机攻击事件,凶手拿的凶器正是木制的硬式球棒,受害者全是老年人或年轻女性。他们都是半夜走在路上时遭到袭击的,每个人都只有受到轻伤。」

「喔,所以大家才会觉得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啊。」

「案发当晚,自治会的青年团照例出来巡逻,最先发现尸体的男人是其中一个在值勤所值班的人,因此很自然地就把这两件事连结在一起。」

「呃……我记得那个凶手的名字是……」

「古处牧人。听说早在那之前就有人怀疑他是随机shā • rén魔。」

「他看起来是那么奇怪的人吗?」

「总之是个麻烦人物。他在学生时代得过几次绘画比赛的奖项,算是小有名气……」

但或许只是井底之蛙吧,原本应该意气风发地考进艺术大学,结果却老是落榜,后来他在本地开了绘画教室,也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从那时开始,他经常在深夜发出怪叫、破坏东西,还有人因此报警。

「听说他还用球棒打了附近人家养的狗。」

这等于是在宣传「我就是随机shā • rén魔」嘛。

「因此,国臣先生的遗体被发现后,青年团的人就气愤填膺地冲进牧人先生的住处。」

「……这怎么行啊?」

「因为那地方很偏僻,去最近的派出所还要翻过一座山头,所以我可以理解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先做些什么的心情。不过,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警察才对。」

「那牧人先生怎么了?」

「他从二楼阳台跳下去,光著脚逃进山里了。」

这种反应更是大错特错。他如此仓皇地逃走,就像是承认「人是我杀的」嘛。

「后来大家还在商量搜山时,就发现了他上吊自杀的遗体。」

真是最坏的结局。

「……牧人先生真的是凶手吗?」

如果他是被冤枉的,这个故事也太悲惨了。

「他没有留下遗书,但是青年团去他家搜查时找到了凶器,那把刀上沾满了血,用报纸包著放在抽屉里。经过dna检验,和国臣先生的血液是一致的。」

「这么说来,他毫无疑问就是杀死国臣先生的凶手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松了一口气,青儿的心情非常复杂。

「当时也有找到球棒,但是球棒上没有验出血迹,只有沾著一些毛发,经过dna分析,那起毛发和随机攻击事件中受害女性的头发是一致的。」

这样啊,那就毫无怀疑的余地了。

「是啊,警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个案件就在嫌犯死亡的情况下函送检方。」

「呃,可是……」

青儿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插嘴说道。

「随机攻击事件的受害者都是老年人和年轻女性,国臣先生会被杀不是很奇怪吗?」

「喔,亏你能发现这一点,真难得。」

青儿料想皓会用右手摸摸他的头,就往另一边闪开,结果皓很乾脆地用左手摸他的头。竟、竟然被看穿了。

「的确,国臣先生身高一百八十公分,还是柔道黑带的高手。」

「……如果拿球棒打他,说不定球棒会断掉呢。」

「不过国臣先生是个很虔诚的人,每次经过地藏堂都会合掌膜拜。或许是他穿著和服拜神的模样被当成了村里的老人吧。」

这样啊,在视线不佳的夜路上确实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但是动手之后就会发现对方是个比自己更壮硕的大汉。警方认为牧人先生是害怕遭到反击,所以用球棒接连攻击国臣先生,最后再用防身的刀子刺杀他。」

唔……那就没有其他不自然的地方……

「但有几件事还是令我很在意。」

……原来还是有啊。

「第一点是凶器,刀子上没有验出牧人先生的指纹。」

皓边说边竖起食指。

「有可能是他在行凶时戴了手套,所以指纹才没有留在刀上。不过以前被随机攻击的受害者都说凶手的手上没有戴任何东西,而且如同佐证一般,球棒的握柄上确实验出了牧人先生的指纹。」

「呃……会不会是那一晚太冷,所以他戴了手套?」

「那桩案件发生在五月,而且在牧人先生的家中也没有找到像是行凶时使用的手套。」

「或许是他回家以后才擦掉指纹的?」

「如果他细心擦过握柄,刀刃上的血迹却放著不管,未免太不合理了。」

嗯,说得也是。

「第二点是遗体上的殴打伤痕都集中在背后。换句话说,国臣先生被打了之后还是一直背对著凶手。」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如果他要逃开凶手的攻击,当然得背对著凶手。」

「是没错,但是现场留下的血迹都集中在一处,可见国臣先生直到被刀子刺死时都没有逃走,一直停留在原地。」

「啊?」

这就怪了,太奇怪了。

「除此之外,国臣先生的遗体上没有所谓的防卫伤。一般来说,被人用球棒和刀子攻击时,应该会用手挡住脸和身体,但国臣先生的双手却没有任何刀伤。」

也就是说,他在被殴打时不只没有反击,甚至没有用手挡住脸或身体,也没有逃跑或呼救,只是一直背对著凶手?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很奇怪吧?」

「是啊。」

青儿深深地点头赞同。

此时,青儿突然发现一件事。

「国臣先生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跑出去呢?」

行凶的时刻将近凌晨一点。那里是没有便利商店的乡下地方,应该没人会在那种时间出门吧。

「当时国臣先生的独生女茧花小姐得了时节不对的流行性感冒,卧病在床,他可能是担心高烧不退的女儿,所以专程去地藏堂参拜吧。」

「……这未免太可悲了。」

竟然是在为孩子的康复祈祷时被人杀死,真是太没天理。

「案发的时候,国臣先生再娶的妻子烂子女士正在家里照顾茧花小姐。茧花小姐是前妻生的孩子,烂子女士是她的继母。国臣先生是在案发的一年前再婚的,当时他四十三岁,烂子女士是十九岁。」

「啊?」

青儿忍不住发出愕然的惊呼。这对夫妻的年龄竟然相差到两轮之多。

「……有可能吗?」

「这种事不是外人能插嘴的。」

是没错啦。

「国臣先生死后,都是烂子女士在照顾茧花小姐。既然茧花小姐现在仍在家里的旅馆帮忙,她们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太好了。女儿能平安长大,对已死的国臣来说就是最好的供奉。

「那可不一定。」

「啊?」

「案件还留有无法解释的疑点,所以凶手不一定是自杀身亡的牧人先生。如果真凶还逍遥在外,国臣先生一定无法瞑目。」

「是、是这样没错啦……」

「总之我们就详细调查看看吧。旅行才刚开始呢。」

……不对,等一下。怎么事情的走向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那个,虽然好像每次都有陷阱,但这次旅行其实另有目的吧?」

「谁知道呢?敬请期待。呵呵。」

皓发出不祥的笑声。青儿觉得这趟悬疑之旅彷佛变成地狱之旅。

「吃人旅馆——有这样的传闻唷。」

「那、那是什么?」

「呵呵,这点也敬请期待。」

拜托饶了我吧。

青儿浑身发抖,开始考虑要不要跳窗逃跑。这段期间,电车穿过了大大小小的隧道,度过一座跨越溪谷的铁桥,坡度渐渐升高,最后到达一个被夕阳余晖染红的木造车站。

不管怎样,总之到达目的地了。

「直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啊。」

「奇怪,电车旅行明明只是坐著不动,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青儿把行李搬到月台上,寒冷的秋风吹起他的乱发,他和皓一起伸展著身子。没有其他乘客在这里下车,月台上也看不到站务员,说不定这是个无人车站。

「从名片上的地址看来,旅馆就在车站后面。」

「现在很少看到旅馆没有架设网站呢,也找不到任何评论。」

两人一面闲聊,一面穿越长著芒草的铁路土堤。

前方出现只容一辆车行驶的狭窄坡道。寒冷的秋风中混杂著潮湿落叶的味道,像蛇一样弯曲的泥土路看起来彷佛是一条兽径。

两人并肩行走著。

「……咦?那是小庙吗?」

青儿还在想路为什么突然变宽了,就看到一座有著铜屋顶的小佛堂。从阴暗的格子门窥视,里面祭祀的好像是地藏菩萨。

「喔,这里应该是国臣先生被杀的地点。」

「咦?就是这里吗?」

地藏堂的前方有一片空地,落叶覆盖的地面上当然看不见标示尸体位置的粉笔线。

但青儿一听这是命案现场就觉得背脊发凉。不过他如今寄宿的地方也老是有shā • rén犯找上门,只能尽量不要放在心上了。

「唔,我到前面去看看。」

青儿转身背对照例在四周展开调查的皓,快步离开地藏堂,一个人走上坡道,突然看见有一条像细绳的东西横亘在路上,挡住他的去路。

那是绳子吗?

青儿不在意地跨过去,然后才发现……

那是一条蛇。

「噗哇!」

他尖叫著跳起来,落地时还摔了个四脚朝天。仔细一看,一条灰褐色配上锁炼斑纹的蛇扭曲著趴在坡道上。

老天爷啊。

「哎呀,真稀奇,是蛇桥呢。」

悠哉跟来的皓轻快地从蛇的上方跳过去……应该是这样吧,但是青儿怕得闭上眼睛发抖,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呵呵,我知道你很怕进去地藏堂,但一直躺在这里,太阳都要下山了。我们快点把蛇赶走,尽早上路吧。」

「我才不是……」

皓不理会青儿的反驳,捡起一根树枝按住蛇头后,抓起它的脖子移到草丛里,三两下就把蛇弄走了。

得、得救了。

「呵呵,在山路上看到蛇,令我想起泉镜花的《高野圣》。」

这书名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呃,那是很久以前的作家吧?」

「是啊,他是明治时代中期的大文豪。《高野圣》是他的早期杰作之一,内容是高野山的修行僧宗朝对一位青年旅伴讲述他年轻时在飞驒山上经历的故事。」

宗朝这一路上十分艰辛,到处都是蛇和水蛭,到了晚上,他在深山里的一间屋子借宿,那间屋子却是一个妖女的巢穴,被她勾引的男人都会变成野兽。

「也就是说,宗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踏进了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异界,契机正是蛇桥。」

蛇桥?

「跟刚才的情况一样,他在被蛇挡住去路时跨了过去。横陈在路中间的蛇就是现世和异界的边境,所以蛇不只是凶兆,也是现世和另一个世界之间的桥梁。」

「这么说来,我们刚才也进入了异界啰?」

「呵呵,会是这样吗?」

呸呸呸,真不吉利。

「不过我听到旅馆的名字『九谺』倒是想起了另一篇作品。」

皓说出这句话以后,露出想到什么事的表情。

「……不,或许是我想太多了。这个先不管,你看。」

皓举起食指,指向青儿的背后。

「那里也有蛇呢。」

「噗哇!」

又是蛇……青儿正感到惊慌,结果发现那只是一张附照片的告示。

——注意秋季蝮蛇。

照片里有一条锁炼斑纹、体型粗壮的蛇盘成一团。青儿越看越觉得跟刚才看到的那条蛇很像……咦?蝮蛇?

「那、那个,难道……」

「秋天的蝮蛇脾气很暴躁,攻击性很强,因为蝮蛇的毒性很强,成年人被咬了都要半年才能痊愈。」

「不是啦,我想问的是,刚才那条也是蝮蛇吗?」

「喔?你觉得很像吗?」

「因为它的锁炼斑纹跟这张照片差不多啊。」

「那是钱形纹。要说像确实很像,不过刚才那条是幼年期的日本锦蛇。」

是吗?青儿在家乡也看过几次日本锦蛇,他记得那种蛇身上没有花纹,体型也比较纤细。

「呵呵,因为幼蛇和成蛇的外观不一样。最容易分辨的地方是眼睛,蝮蛇的瞳孔是细长型,而日本锦蛇的瞳孔是圆的。」

的确,告示上的蝮蛇看起来就像流氓在找碴时一样凶恶。不过青儿想到圆眼睛的日本锦蛇也会忍不住猛摇头,想要尽快把它从脑海里甩开。

「呵呵,日本锦蛇无毒又温驯,熟了以后还能让它爬在手上,最近还被视为日本特有的宠物蛇,在国外也很受欢迎唷。」

「喔……原来也有喜欢蛇的怪人。」

……比起养蛇的人,养人的鬼应该更稀罕吧,但这件事就先不管了。

「好,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们也该去住宿了。」

皓边说边指向坡道的底端,那里像是接枝一样连著一座细细的石阶,凹凸不平的天然岩石打造成的阶梯上方是——

「哇!」

一片艳红的顶盖。石阶两旁的变色树木伸展著深红色的枝叶,如同在左右两边撑著日本伞。

青儿边提防著又有蛇出现,边战战兢兢地走上石阶,然后看见一扇类似山寺的正门。那种寂静的风情与其说是旅馆,其实更像寺庙。

两人一起穿过了山门。

(……火?)

眼前是整面的火红,像是一道屏风。

青儿还以为发生森林火灾,过一下子才发现那是满山遍野、挤得不留一丝空隙的红叶。

像参道一样的道路从山门往前延伸,通向一间有著高台式玄关的房子,这栋颇像山寺的房子被成千上万的红叶包围,几乎被淹没,看起来有如一只被大蛇吞噬的青蛙。

「原来如此,和笔记里写的一样呢。」

听到皓这句话,青儿想起笔记里的一段文字。

『去路是红色,来路也是红色。』

的确,放眼所及之处全是血一般的鲜红色。

「蛇的季节……应该是指秋季蝮蛇出没的这个季节吧。」

「所以这里每年都会变得这么红吗?」

「这些乍看好像是日本红枫,但颜色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太红了。」

闻言,青儿不得不点头赞同。这些红叶红得像火焰,或是鲜血。

「让树叶变色的花青素是由晚上的寒冷和阳光制造出来的,所以同一棵树的树叶也会因为日照不同而有色调的差异。」

这样啊……仔细想想,的确很少看到整裸树的树叶全都一样红,混杂著黄色、橘色的渐层色调还比较常见。

「那、那么,这个地方到底……」

「看来我们真的踏进异界啰。」

皓开玩笑似地耸肩说道。异常到这种程度,可不能只当成寻常的拍照景点就算了。

(不过拍张照片也无妨吧。)

青儿从裤子后方口袋掏出手机,发现萤幕上显示著「无讯号」字样。

「咦?这里收不到讯号耶。」

「哎呀,我的也是。」

就算把手机举高或转动方向,收讯也没有比较好。这年头要不是真的去到极偏僻的秘境,很少会收不到讯号。

「呵呵,山中异界的独栋屋子,越来越像泉镜花的书中世界啰。」

「……拜托别再说了。」

「哎呀,连妖女也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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