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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太白山里的冬天,万物萧瑟,却别有一番幽静味道。
春夏秋三季这片遮天的林子里总有各色鸟儿们不停聒噪。
往常闲了,坐在窗边,她总还要为从外面传来的“杂乱乐章”皱一皱眉毛。
都说知女莫若父。
自小她便喜静,至七岁时没了娘亲,爹便放着好好的御医不做,带了她离了京城,来到这座传说有些仙气的太白山山脚,盖了个小院,寻几位仆从,父女二人一直相依为命。
人常道靠山吃山,山中草药极多,采来入药,爹爹平日为附近乡亲诊疗治病,诊金极微,药到病除,久而久之,很有些声望。人们见了他们父女总要笑着唤一声,“许先生,许小姐。”
她在这安宁的环境中慢慢长大。爹爹教她医术,以及粗浅的防身功夫,再之后,便干脆带着她一同进山采药。
呵出一口白气,在眼前缓缓弥散。
总忆起以往入夜时分,爹在灯旁通宵达旦,攒下厚厚一叠宣纸,却总在清晨时,带着一脸破碎的表情,点火燃尽,付之一炬。
她偶尔能在角落寻到散落的碎片,纸面上爹爹笔迹,墨痕边总还有点点晕染模糊。
现在想来,爹在娘走后,一直都是寂寞的。
深吸口气,走上几步,敲敲自己院子大门,老仆见她回返,满脸笑容,“正等小姐回来吃饭。”
她点点头。
在自己房前,还未及跨步进门,从脚边堆积的雪层中探出一条白蛇,澄净见底的金色眸子,不曾吐信,昂首与她对视数秒,骤然前行,直接缠上她的左腿,又在她膝处用头反复磨蹭。
住在山脚,又常进山,她对虫豸蛇鼠早已见怪不怪。
本该是蛇的冬眠时期,不知为何从洞中跑了出来,若说是它饥饿难耐,急于觅食,却对她毫无恶意,甚至刚刚的举动都可以算得上是“亲
昵”。
这条白蛇很通些灵性。
太白山山腰即常年雾气氤氲,她和爹爹多次进山,不曾遇见灵异之事,倒也听过其他乡亲说起山中灵怪化作人形,被人发现,也从无伤人之意,只是一笑,便迅速闪身不见。
她打定主意,轻声问,“你冷么?”
白蛇扬起头,随即又蹭蹭她。
“你先下来。我房里有炭火盆。”
它乖巧的爬下,安静的待在她脚边。
推门进屋。
她脱下袍子。白蛇还在门口,挺着手臂粗的身子,盯着她看。
她走过去,拎起它,另一手捏住尾巴仔细端详,细密整齐的鳞片,闪耀着银光,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便放心的带它进屋,丢在火盆边,指尖戳戳它的额头,“暖和够了就走吧。我的丫头若是进来收拾,你记得要躲起来。她怕蛇。看见小虫子她都能尖叫出声。”
它闻言爬向床脚,顺从的把自己卷成一团。
就在她几乎将这个不速之客丢在脑后,夜间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指尖掠过一片微凉,最终那股细滑停在她脚边。她暗笑,大概它为了追寻温暖才不得不爬上她的床榻。
第二天一切如常。
她起床后,白蛇便又藏回床下,小丫头进门打理没发现任何异样。
饭后午间,她在书房埋头整理爹爹留下的笔记,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她抬眼,正对上男子漾满笑意的琥珀色双眸。
“容月。”
“望舒,你来了客人?”他不急不缓,清亮嗓音一如既往的悦耳。
“没有。我这里除了病人还会有谁来?”
容月姓花。一年前他闯到她家,在厨房边上的架子下伸手正要取梁上悬挂的腊肉之际,被她逮个正着。
“你……看得见我?”他最先开口,却还不等她回答,先讪讪收回手,脸上乍现两抹红晕,又迅速低下头,“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
“不问即取便是偷。”她有些好奇他的身份,“那些还没晾好。”
她拿了一整包鹿肉干给他。
他坐在她身边,慢慢吃完,道,“我叫容月,姓花。”
她看着他。
“我从山上来。”他指指院子后面隐约可见的连绵山峦,“第一次下山。我是只狐狸。”
她眨眨眼睛。
“我想在附近住下。”
她也没回答。
“我能经常来找你么?”一对半眯桃花眼,微翘睫毛轻轻颤动。
“如果你饿了,那就来吧。不过,”她眼中流光一闪,“你能飞么?”
“可以。”不知为何,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你带我采药。我送你肉干。”她两根手指捏着一条腊肉,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狐狸随着眼前暗红色肉条的摇动,点了点头。
凡事有得必有失。
人形时的花容月有一张镇里人惊为天人的绝好相貌。总和她同进同出,不久,她便遭遇了人生第二次退婚。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
她幼时便许了人家。对方是爹故交之子。
彼时两家来往甚密,那位叔叔多次当面赞她精明安静,长大必是如意儿媳。却在娘身故之际忽然退婚,她自此便不轻信许诺和誓言。
这回,当镇上那位公子的家人上门通知时,得到预料的结果,当下竟心如止水无喜无悲。
当晚,她特地塞给容月一大包肉干。
妖媚小狐狸只抱着食物,大眼睛眨也不眨,视线只顾黏在她脸上,有些犹豫着道,“我听娘说,你们人类姑娘被人退婚总该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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