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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素来讨厌受伤,一旦受伤,必是缠着见机配药,以便让自己尽快好起来。昨夜见她不在堂内,心中恼怒,才不知不觉将怒气移向黑衣人,结果牵动伤口,又惹来数日不必要的休养。
肩上的伤口昨夜已换了药,她守在屋外,想必知道。此刻若要他举剑迎敌,就算他有此心,也无此力了。
宇文含心念婉转之间,黑衣人已是豁出命似的攻上来,一波又一波,护卫已损了八成,就算有,也挡不住如蝗虫般视死如归的黑衣杀手。他被她推靠在墙角,眼前飘来闪去的,只有她一头秀发,和编在乌发中蜿蜒飘荡的蓝色发带。
他很倦,入长安,会更倦。
可他,没忘自己的身份——他是东洛王,所以朝中亲信盘根错节,他是八柱国大将军,所以手握百万兵权,他要的是那芳香又腐臭的至高皇权,要的是睥睨万世的天下一统。
所以,即便他——倦——很倦——更倦——他依然可以挺下去,直到登上泰山之巅,直到俯视江河万里。那个时候,这溪水般的倦意便算不得什么了……
背贴冷墙,暗红大袖轻轻一动,宇文含抬起手臂,双掌清脆相击,“啪”的一声后,院中如鬼魅般“刷刷刷”出现五六名黑衣人,不同的是,这些黑衣人面无黑纱,神容肃整,穿着出自同一间绣坊的黑绸长袍,腰束银边鳞纹带,手缚银纹镂蛇腕,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第89节:第十一章和歌辞(6)
那护腕和腰带。是东洛王府隐卫的独有标记。
“参见王爷!”气势如雷,振聋发聩。
“要活口。”温柔的声音来自宇文含。
“是——”尾音未落,满场已闪现数道银白流光。
正一拳将黑衣杀手打出撞墙的女子闻声回头,见不过半刻工夫,隐卫已将黑衣杀手伏捉大半,不禁瞪大眼,保持着马步半蹲、一手出拳的模样,忘了收回。
南无观音,不是她功夫不济,听那一声声恐怖的骨骼断裂声,她想她很清楚自己与隐卫的差别在哪儿——他们心狠手辣,她心怀慈悲。
瞧,她只是将杀手打晕,最多在他们胳膊或腿上划两刀,那些隐卫一出手,杀手不是脖子断就是腿断胳膊断,满场喷血。原来,宇文含所谓的“要活口”,只是要一张能说话的嘴就行,至于身子断成几截,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南无观音南无观音……默默祈祷,井镜黎收回拳,很满意那名被她打飞又撞在墙上、最后因墙面反弹而脑袋磕上柱子的杀手晕了过去。
看来,他根本不用她救,亏她刚才还喜滋滋地大叫“仲翰,我又来救你了”,什么,她根本就是来出丑的。
未几,杀手逃了两名,其他不是横尸当场,便是支离破碎,意识清醒的几名杀手欲吞毒自杀,但隐卫出手更快,早在杀手想自断前便拉下面罩,卸其下颌,令其无法咬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取出他们藏在牙缝中的毒丸。看其熟练程度,可以推断他们从杀手口中取毒药已经取得非常习惯了。
血的腥膻在院中急遽膨胀,完全盖过了雪的清冷。宇文含满意地点头,伸出食指掩在鼻下,绕过犹自发呆的女子,步下台阶。
“仲翰……”小手一抬,欲拉那边迎风扬起的暗红袖尾,奈何冷风吹起鬓边乌发,迷了眼,待她拨开乱发时,瑚琏身影已走下三层台阶。
他还是不信她……双肩怏怏一垮,她撇嘴,突眼前银光一闪,那被她一拳打得撞墙的杀手竟是诈晕,他趁宇文含背下台阶时,举刀偷袭。
暗叫“糟糕”,乌眸闪过一丝难解的魅色流光,人已冲上前去,替宇文含挡下这一刀。
宇文含听见风声便已回头,映入他眼中的画面,令他心头一震:她背对着他,一名杀手正将滴血的利刀从她胸口抽出来。
“镜黎。”骇然瞪目,他快步踏上台阶,让那抹无力支持的纤影倒入怀中。
隐卫如何处置那名杀手,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了,眼中,只有她胸口那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耳中,只听到她轻不可闻的嚅语。
她说——
“好痛……仲……翰……我好痛……好痛……”
“不痛不痛,镜黎……”冷静的声音夹了慌乱,他吼道,“来人,快——请太医——”
地面寒凉彻骨,他欲将她抱入屋内,却不想她死死揪住他的衣袖,轻轻摇头,苍白的唇颤抖道:“别动……仲翰别动……好……痛……”
“好,不动。”单膝跪地,他果真一动不动抱着她。
“王爷……”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以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好痛……”
“不痛,镜黎,太医快来了……”话没说完,她的手已放开他的衣袖,沿着他的胸口一点点攀爬,吃力地扶上他的肩,再、也、不、动。
她的动作成功地止去他的声音,素来灿烂的瞳眸静静凝视着她,已藏不住震惊。
好……痛……
她叫的痛,是指他肩上的伤痛吗?
“王爷,你说过……来年约我看梨花,我……信……只是……武陵……”
她的话断断续续,他却听得明白,顾不得何人在场所,脱口道:“武陵撤军,我没骗你。镜黎,原本我欲攻下武陵后,便班师攻洛阳,你可知,叔父的母亲,我的奶奶一直被困在齐国,数月前,高湛为使周、齐两国交好,将奶奶送还叔父,叔父欢喜,本就不欲在这个时候攻打齐国,但突厥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兴军攻齐,我国为免边境战乱,素来与突厥交好,叔父虽心中不愿,却也不想坏了与突厥的邦交。所以,他挂帅出兵,攻势却不强,否则,我周师十万余铁骑,拿下洛阳又何必花上两月时间。”
第90节:第十一章和歌辞(7)
不知不觉,他不再以“本王”自称,可是……信她了?失血的唇扬起令人心头酸软的无力微笑,她努力让自己意识清醒,“王爷……你……信我吗?”
“……信。”
“王爷是……怪我……抢了你的……面具吗?”
“不怪,那面具本就不是我的。”
耳力越来越模糊,头枕在他胸口上,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突然“呵呵”笑出声,道:“王爷,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无法与你……并驾齐驱……我信你,我一直信……我……”
深沉是他,豁达是他,洒脱是他,随和是他,然而——诡谲是他,狡诈是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