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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不行了,这衣服穿得他像木桩子,他可不可以回营去换件衣服再来?以往游历在外,就算最狼狈最没气度的时候,他也是一身宽衫啊。最惨的一次,他银子被偷又迷路山中,忍饥挨饿两天三夜,最后被一名樵夫发现时,他还临溪而坐呢,那飘然物外的风流……
宇文含回头看他一眼,脚下未停。
城内,兵卫跑来跑去,百姓却冷眼旁观。
入城半个时辰,他实在不觉得武陵难攻。
不难攻,大概要从城将耿谢晦说起。而说起耿谢晦,不由得让他想起士庶之分。长久以来,各国皆有士族和庶族之分。即是说——各国朝廷为了维护自己的权贵地位,公聊官职均是从高门士族弟子中选任,特别用来记录高门士族的族谱则成为一门新学——谱学。这谱学,又是朝廷选择官员的重要依据,经此任命的官卿,个个娇生惯养,既不懂带兵打仗,又不懂练达政体,根本就是废物。
当日,耿谢晦与用命仅对一战,他便知此人犹豫不决,绝非擅战之人。他预想只要三天便可攻下武陵,却不想如今十八日了,还在城外扎营。
“王爷……”抹了把脸,贺楼见机继续哀叫。
突然,宇文含止了步,眼睛盯着街口一处。众人齐齐望去,原是一个简陋的算卦摊子。说难听点,那摊子不过是一张破竹桌,桌腿烂了一条,歪歪斜斜支靠在墙上,桌后坐了一名先生,墨绿净袍,腰间随意束了一条白色腰带。
慢慢靠近……
见桌前停了一双布鞋,算卦先生抬眼,也不知他有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张口就道:“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支。”
他声音低沉,念的是《曲礼》中的一句,众人一时无言。
“这位公子要算卦?”
一双眼对上宇文含,引他一震。
这位先生年约三十,头发一丝不苟包在幞头里,眉目整齐,脸上有数道疤痕,疤痕颜色很浅,应是许久以前受的伤,而脸上无伤的地方却白皙光洁。他双目清澈,两粒黑瞳犹如潜于深山清潭中黑玉——水清,玉现。
“公子?”算卦先生又唤了声。
敛下心神,宇文含坐上桌前同样烂了一条腿的方凳,盯着算卦先生的一举一动,低声道:“先生什么都能算?”
那先生大笑,昂首之间透出些许临世独酌的味道。笑过,先生道:“公子既来我这卦摊,必定心有所系。本卦生,一、不看掌纹,二、不懂面相,三、不识八字,四、不理凶吉。”
一二三四,先生伸出四根手指头。
什么都不会,他这算的是哪门子卦?贺楼见机捂嘴忍笑,忍不住问道:“那你算什么卦?”
“要看公子你想算什么卦。”那先生竟学了贺楼见机的动作,捂嘴一笑。
宇文含眯眼,垂眸,慑人之色自瞳中一闪而过,再抬起时,一派温和。他笑问:“我想测字,先生可会?”
“那得看公子想测什么字?”
一支笔送上来。
那先生露在袖外的一截手腕纤细柔韧,宇文含飞快扫了眼,同时接过笔,细看,那笔不过是一支细筷。随后,那先生从身后端出一盘细沙。
以筷为笔,以沙为纸,还真是……节约又方便。
再度瞥了眼算卦先生,他提笔……不,举筷在沙盘上写下一字——梨。
那先生转过沙盘端详片刻,问:“请问公子,这字,在公子心中是人,还是物?”
“花。”
“那即是物了。”须臾,算卦先生又问,“公子为何想到写这个字,而不是其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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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五章战武陵(4)
“梦。”
那先生不再问话,将沙盘转来转去又瞧了半天,突然举袖掩目,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
他哭得一干人莫名其妙,你瞪我,我看你,最后一齐向表情微怔的“公子”看去。
宇文含未料到算卦先生说哭就哭,毕竟,一个大男人当街大哭不是件好看的事。偏偏那先生似悲从中来了般,边哭边以袖拭泪,一时间袖子湿了大片,倒也不像做戏。
很糟的卦相吗?宇文含暗暗忖思,表情保持沉稳不变,只问:“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呜呜呜……苦啊……命苦啊……”
“先生直说无妨。”
“呜呜呜……苦啊……命苦啊……”
“先生……”
突然,那先生收了眼泪,揉着一双因哭过而微红的眼睛,哽咽道:“公子见笑,本卦生只有一言,公子信也好,不信也罢。”
“请说。”
“梨,利木也。公子这一世身当权贵,傲视群雄,然而,天妒英杰,公子将死于木刀之下。”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宇文含身后四人的怒瞪。
宇文含心中亦有不快,愠意藏在眼底,他平视算卦先生,冷冷轻哼:“先生如何算出我将死于木刀之下?”他明天就让武陵焚于火海,行不行?
那先生摇头晃脑,闭眼道:“利木者,木之所利,木若削利了,可以为刃,刃可伤人。公子命不长啊,是故本卦生方才悲不自胜,叹公子之权贵,悲公子之命劫,忍不住替公子长歌一哭。”
长歌一哭?他还长歌当哭咧!不理算卦先生,宇文含丢下一块银子,起身离开。
“啊哟,公子大方,本卦只要一两银子,公子,你给多了……公子……公子啊……”引颈叫了数声,见五人不理,算卦先生摇头轻叹,收起银子。
待到五人拐弯消失,这先生也收起了摊子。
如果五人之中,有一人慢了一步,都会目睹算卦先生过于可疑的逃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