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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林真就抬高双手,虚空里抓了一把,神神秘秘地送到容鹤眼前:“摘下来了,在我手心里呢,看到了吗?”
他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容鹤凑近去看,却像他手心里真聚满了星星似的兴奋。
“好多啊,”他指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大笑,“一闪一闪的。”
“还要吗?”谢林把手一扬,仿佛星星撒了满地,处处皆是繁星,“还有呢。”
两人借着酒意瞎胡闹,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谢林又抓了把“星星”,两手握拳,叫容鹤猜藏在哪只手里。容鹤仔细地想啊,想啊,左手还是右手呢?他盘算了半天,指着谢林的左手道:“这里!”
谢林一摊手,没有。
容鹤又指右手:“这里!”
谢林摊手,还是没有。
这回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傻,容鹤撑在桌上,与谢林相视大笑。
笑着笑着,两人突然停了下来。
目光渐渐胶着在一起,连呼吸都似乎统一成一个频率,如果这是电视剧,男女主角应该接吻了。谢林缓缓地凑过来,在彼此嘴唇相连之前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吻没有来临,谢林睁开眼,容鹤目光躲闪地坐回了椅子。
“你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过了很久,容鹤淡淡地问。
这才是他今天匆匆前来的真正原因。他本打算过几天再向谢林求证王先生的事,可看到就诊记录那刻,他坐不住了。
谢林愣了一下,没有纠结他如何知道的,黯然道:“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想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去了才发现心理医生帮不了我。”
“这件事谁都帮不了你。”
胳膊肘撑着椅子扶手,手指下意识玩弄着有些烫的耳垂,容鹤迟疑良久,淡淡道:“谢林,你有没有想过换个人喜欢?”
谢林的腰一下子挺直了。
“谢林,换个人喜欢吧,别总耗在我身上,不值得。”容鹤道,“多关注身边,或者我帮你留意,总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不过这次你可不能再由着姓子来,要尊重人家,不光要记得人家喜欢什么,也要记得人家不喜欢什么。很多感受,有的时候人家不会说出口,你要站在他的角度,多为他想。谈恋爱是彼此磨合的事,双方一定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你因为他是他才跟他在一起,如果把他改造成你喜欢的样子,他就不再是他了。”
容鹤仰着头,仿佛在看天上繁星,口中却说着与繁星完全无关的事:“凡事多商量,多替对方考虑。要控制脾气,千万别说气话。”他停下来,着重强调了下一句,“对了,切记永远不要迟到!嘴巴甜一点,经常哄哄他,如果能都做到,对方肯定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可谢林一点也不稀罕这种“死心塌地”。
“小三叔,你真的希望我去爱别人吗?”谢林身子前倾,声音里充满掩饰不住的痛楚。
容鹤故意视而不见:“嗯。”
“那我们呢?”谢林问。
“从来就没什么‘我们’,”容鹤道,“谢林,你和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你再不甘心,我们也不可能了。”
方显死后,方家的财产都留给了二十四岁的方玫雨。那不仅仅是一笔存在银行定期涨利息的数字,更是数不清的连年升值的地皮,无数闹市区的商铺,还有房产、基金、股票等等等等。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从天而降这么一大笔财富都是件幸事,唯独对方玫雨而言不是。这笔钱是用父亲的命换来的,她宁可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也想换回父亲的生命。
她抓着手包,身体僵硬地坐在黑色皮沙发上,面对着对面的谢林,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即便她明白父亲是咎由自取,可身为人女,她仍要把父仇记在这个人身上。
更何况自己何其无辜。
身旁的律师西装笔挺,方显在世时他为方显服务,如今方显过世,他的老板顺理成章变成方显的女儿。方玫雨只见过他三次,眼下这是第四次,三年里风云变幻,原先跟方显称兄道弟的人一个都不见了,不知这位律师还有几分忠于自己。然而方玫雨没得选择,这三年她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提到律师,她只想得起这一个人。无论他对自己是否忠心,方玫雨只能把他叫来,叫他代表自己。
对面的律师一看就更加专业,自然,谢林手里能人辈出。方玫雨不明白谢林为何惺惺作态,自己早就没了反抗的能力,他做了什么决定,告诉自己一声不就得了,何必搞得如此冠冕堂皇,又是请律师,又是坐下来谈呢?
明明当初结婚时也没这么复杂,怎的到了离婚反倒开始注重程序了?
方玫雨捏紧手包,调动所有的克制叫自己不要泄露情绪。她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声音,己方律师问什么,她全都听不清,只是机械地点头。谢林看出她不对劲,亲自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她看着那杯水,不知怎的情绪突然失控,狠狠地把水推了回去。
杯子滑到桌沿堪堪停下,水洒出大半,迅速浸sh了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一角。
谢林的律师微微皱眉,唤过助手去重新打印一份,谢林目送助手走出房间,目光回到方玫雨身上。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谢林道。
“什么要求都可以?”方玫雨不无讥讽。
“对,什么要求都可以。”谢林说,“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作为离婚的附加条件,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