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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晚餐不管有人没人请客,他们总是泡在酒家,不醉不罢休。由于长期“酒精”考验,总是醉眼迷蒙。一醉舌头不停地舔嘴唇,与别人纠缠不清,爱讲酒话,反复说“搞死人”三个字。稍微不顺心就破口大骂:“你把我滚。”大家见他喝了酒就主动躲起来,不理不睬他。
今晚他刚从酒桌上下来,又勿勿忙忙,迷迷糊糊坐在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当领导的最喜欢开会,开会是权力的象征,有时学校一天开几个会。校长就是工作再忙或病倒在床上,只要有一口气,抬也要抬到主席台上。一坐上那个位子,精神来了,话也多了,仿佛自己比人高了许多。有事无事,每周的教师例会雷打不动,谁当校长都不能少。难怪有人说“共产党会多,国民党税多。”一点都不夸张。汪力喝了两杯,袖子两捞,慷慨激昂地说着。老师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吞云吐雾,有的窃窃私语,能认真听的没有几个。现在开会有一个不行文的规定,只有领导讲的,没有群众说的,群众发言是一种“犯上”的行为。到会者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老师们常说,学校越兴旺领导与老师的差别越大,老师越受气;学校垮了,大家散了,反倒落个清静。学校的兴衰与老师似乎没什么关系。开不开会,听与不听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
汪力讲到会考待遇时,老师们才打起精神,竖起耳朵聆听。别看学校是清水衙门,是一块纯洁的净土,近年来清水不清,净土不净了。一场初三毕业会考,等级制度非常严,领导与老师之间无形中划了五等:一等公民是领导,人人参加,什么事不做,天天陪着喝酒,每人每天补三十元,还发一包十元的精品白沙烟;二等公民是外出监考的老师,享受领导一切待遇;三等公民是搞考务的老师,每天补助三十元,会考三天,开头和结尾只吃两餐饭;四等公民是初二班主任,在校带地理、生物会考,协助搞考务,每天只补三十元;五等公民是没有会考任务的老师,在家休息,什么也没有。监考是大家渴求的一件美差。九十年代初,一天三十元相当三天工资,谁不想去?
去年会考,刘主任在考点办公室每人发一包精品白沙烟,几十个人中就是搞考务的顾老师和宋老师没发。顾老师是个烟虫,总是一支接一支地抽,一天抽两包烟,手指熏黄了,牙齿熏黑了。他一生没有别的爱好,就嗜好一支烟。他见大家都发了烟,自己没有,心理感到怪难受。他不是贪那一包烟,在那种场合总觉得低人一等,人格受到了侮辱,这么一个大学校难道就缺这么两包烟?顾老师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不开,他一气之下跑到校长办公室,压着一肚子火,强装着笑脸跟汪力说:“校长,一个考点办公室的人都发了烟,就只我和宋老师没发,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汪力气乎乎地当面把顾老师臭骂了一顿:“我发十包烟给你……这是制度,懂不懂?”事后他又在教师例会上说:“我们有的老师不知足,处处跟领导比,一点觉悟没有,斤斤计较,会考时竟向学校讨烟抽,有损教师的形象。”吓得顾老师大气不敢出,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他想,领导吃喝不知是哪条皇法规定的,天经地义;老师讨回自己该得的待遇就是没觉悟,真是颠倒黑白,没了公理。回到家他一个劲地掐自己的嘴巴,一狠心把烟戒掉了。
今年会考他被列入五等公民,在家休息。老师们认为领导安排搞考务是看得起你,怎能跟领导比待遇?
汪力接着在会上宣布:今年初二年级带队的班主任每人补助三十元......顿时,会场一阵骚动。反响最大的是初二年级的五个班主任,他们凑在一起,情绪激昂。张晓亮是初二(十七)班的班主任,大家认为他说话有份量,建议他出面跟校长谈一谈。张晓亮知道他们的用意,这是拿他当炮使。这些人明哲保身,他们宁愿少要几个钱也不愿去与校长论长短,省得一日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他们希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张晓亮早看穿了他们的鬼把戏。他虽爱发牢骚,但从不喜欢当着领导的面说这说那,这点利害关系他是非常清楚的。张晓亮认为这个事最好由初二(十六)班主任凡振华出面最合适,他跟校长关系好,以前他俩是酒友,现在又有大后台撑腰,他爱人的侄子给县委书记开小车。校长一定听他的。
凡振华默不作声,不置可否。相互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便开口,生怕被校长骂。这也难怪,从中央到地方,由于权力高度集中,单位一把手说了算,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给你多少补助你就得多少补助,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最近,又刮起了“下岗”风潮,很多单位的老百姓下了岗,过着衣食无靠的生活。过惯了平静生活的中国百姓,人人有一种危机感,单位领导动不动用“下岗”二字来镇服你,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第八章不欢而散
第八章不欢而散
汪力翘着二郎腿,偏着头,嘴角叼着烟,不时地吐着烟雾,用红肿的醉眼扫视了一下会场。见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件事,心里泛起一股权力的*,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袖子撸到肩膀上。刚想宣布散会,凡振华站起来说:“校长,往年初二班主任带队三天补助九十元,今年是一天补助三十元,还是三天补助三十元?”
汪力愣了一下,显出恼恨的表情,说:“当然三天补助三十元。”
凡振华摇了摇头说:“三天补三十元不公平。”
汪力没想到自己任职三年来第一次有人竟敢在会场上提意见,顶撞自己。他把笔记本用力一扔,刚想发怒骂人,突然想起凡振华爱人的侄儿子给县委牛书记开小车,他马上冷静而严肃地说:“这是行政研究决定的。”
“行政研究决定”是中国为官者解决问题的有力武器,再棘手的问题冠上“行政研究决定”这六个字,不合法也合理。其实在研究的背后,往往是一个人说了算,这就是玩弄权术的秘诀。凡振华不慌不忙地说:“我认为这样做是错误的。”老师们听他这么一较劲,觉得有戏看了。凡振华最有资格跟汪力顶牛,他有保护伞,汪力怕他三分。老师们也希望他跟汪力干一场真格的,出一口长期闷在心里多年的怨气,大家投去赞叹的目光。凡振华内心也有所感受,信心百倍,“我不是想多要那六十元钱,我认为领导办事应有章可依,不能说怎样就怎样,把老师当奴隶对待。”凡振华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老师们多想替他鼓掌,但谁也不敢。
一句话激怒了汪力,行政研究决定的事也是错误的?这不是反了?经验告诉他,做为一个领导,要想在群众中有威信,能压众,会上一定要维护自己的面子,决不许群众乱说乱动,否则今后讲话就没了准则,办事就没有决断权,后果不堪设想。汪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不管三七二十一,桌子一拍,说:“好,你去告我。我讲只发三十元就发三十元。了得,事还没做就闹补助,什么思想?”汪力总喜欢用教训的口气跟人说话,用官腔吓人,认为自己高人一筹,老子天下第一。他常在教师例会上借着酒劲傲慢地嚷:“你去告我。”来炫耀自己官场根基稳固。老师们深知告不倒他,也没有一个真的敢去告他。汪力前任校长因购小车有贪污行为,二十多名教师由一个姓唐的老师牵头联名告状,从县里告到地区,从地区告到省里……那时汪力还是一个小小的老师,也是其中的一个活跃分子,他在老师们中暗暗骂道:“这社会太*了,一个小小的校长就能欲所欲为,买台车竟一个人贪去一万多元,真该杀。”那位唐老师决心大,告了三年状,层层批转,还是不了了之。最后每一个老师反被县纪委查收八百多元乱发的各项补助费。老师们怨声载道,唐老师反成了众矢之的,还暗中被人打成重伤。现在老师们一提起告状就心有余悸,这个悲惨的教训大家永远也忘不了。
“告你还不到时候。你们除吃喝外还补九十元,我们累死累活只给三十元,我们不干。”凡振华愤怒了,手指着汪力激动得全身发抖。
“不干别干,你们都不干也可以。反了。”汪力咬牙切齿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震得桌子上的茶杯像跳舞似的抖动。汪力过激的情绪自以为可以镇定这局面,没想到半路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张晓亮见凡振华与汪力交上了锋,一种责任感驱使他挺身而出。他这人爱打抱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样的事不只一次。有一年他到一小学老师家做客,中午正吃饭,对门一个教师家里吵起来了,有人跑来说外面的人拿板凳打人,你们快去扯架。张晓亮放下杯子就往外走,请客的那个老师拉住他,说:“张老师你是客,别管他们。”张老师说:“哪有那么恶的人。我去看看。”说着就走去门外。果然看见有一个人拿着一条长板凳追打一个教师。张晓亮大喊一声:“住手。”那人愣了一下,向张晓亮冲来,张晓亮一闪身躲过劈来的板凳,顺手夺下板凳,丢在地上。那人挥着拳头想打张晓亮,张晓亮用力把他两手一反剪,叉着他的脖子往校门口走去。老师们赶来劝开了。请张晓亮吃饭的那个老师说:“没想到张老师好身手,一下子把他拿下了。他呀,是一个烂仔,经常到学校闹事,他见你吃饭没喊他,他就冲你发火,说看不起他,非要吃饭不可。我们奈何不了他。”张晓亮听说是个烂崽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担心自己遭他暗算。事后张晓亮非常后悔,发誓不再做这种蠢事。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又沉不住气,鬼使神差他站出来,他大吼一声:“不干,我们坚决不干。太不像话。我们不是你的奴隶。”这吼声如雷贯耳,震得会议室嗡嗡响。大家都傻眼了。唐玫英老师知道他又要逞能,赶紧拉住他,叫他不要发疯。张晓亮手一甩把唐玫英弄得向后倒退了几步,气愤地说:“不要管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个平时看起来很温和、很有涵养的人,一下子从沉默中变成了一头猛狮。
汪力打了一个寒颤,酒全醒了。这个张晓亮不知好歹,我是怎么对他的,反过来与我作对,真是“斗米的恩人,碗米的仇人”。为了顾及面子稳住难已收拾的场面,话锋一转,恶狠狠地对张晓亮说:“我晓得你有气,你不干别干,难道我怕你?”
“你不怕我,我也不怕你。你有什么了不起!”张晓亮义正辞严,咄咄逼人。大家没想到还有一个敢与领导硬碰硬的老实人。老实人一旦被激怒就有拼命的架式,你看他怒目圆睁,拳头攥得紧紧的,随时有更大“战争”的爆发。会场骚动起来,大家规劝双方。学校负责纪检的罗贤老师站出来斥喝张晓亮:“张晓亮你疯了,打什么抱不平,跟校长斗没有好下场。”罗贤是张晓亮的中学老师,也许是关心爱护张晓亮的缘故,以长者的口吻教训他。谁知张晓亮不买他的帐,像一头斗红了眼的公牛谁的话都不听,满腔的怒火像洪水一泻千里,势不可挡。他也不顾老师的面子,挖苦讽刺地说:“老罗你是搞纪检的,总是专为校长摇旗呐喊,成了校长的保护伞,从不为老师们说句公道话。”
话一出口,大家暗暗发笑,说中了罗贤的要害。近几年来大家对他有意见,都说他是校长的巴儿狗。校长把他当枪使,他乐意。因为他得到了老师得不到的许多好处。老师们跟他反映这半年来没领到一分钱补助,国家规定学校该发的每月二百五十元适当补助没发。学校的小车整天往城里跑,一学期费用四五万元;每天领导围着馆子转,一学期招待费五六万。学校经费就这样被他们耗尽了。老师们心在滴血,人心早已涣散。罗贤听之任之,有时瞪着大眼,额上的皱纹像波浪起伏,脖子上突起两条筋,尖着嘴极真切、极有体会地解释说:“领导坐小车是上面提倡的,哪个领导不坐小车?吃不犯法,城里那么多酒家那餐不是满座?不要眼红,谁当领导都是这样的。”难怪大家都说罗贤变了,连他的学生张晓亮也向他呐喊。罗贤很不服气地说:“谁护着校长了,我也是说句公道话。”
张晓亮还想多骂几句,四五个老师不用分说把他和凡振华架走了。
一场争端不欢而散。大家走出会议室议论纷纷:有的说今晚这个会真痛快、过瘾;有的说如果大家都像他俩这样敢碰硬,*就没有温床了;有的也帮校长说话:平时不叫的狗咬人。
张晓亮清楚地听到汪力狠狠地甩出一句话:“好,等着瞧。”书包网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九章官运亨通
第九章官运亨通
第二天上午的第二节课,张晓亮、凡振华俩被罗贤请进校长办公室。汪力见他俩过来,急忙从沙发里站起来,主动笑着说:“请坐。”昨晚那幅可怕的面孔、盛气凌人的神态,早已烟消云散了。
汪力显得大度、温和、很有修养的样子,与昨晚判若两人。这几年他当校长,听到的尽是奉承话,没有谁敢与他唱反调。平时常与上面的领导吃吃喝喝,个个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