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蹉跎衡阳(3/4)
月亮像一个银盘,将这山野照得银白一片,远处的山峰,黑呼呼的,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近处,路边的树林里传出夜风的穿林声,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小动物,听见颜法走近,呼啦啦串着逃走了。
颜法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奇妙。一切都像梦境一样。自己千里迢迢,到了这异乡,在这样的月夜,遇到琴姑这样清纯的姑娘,明天还会看到她。颜法感到一种隐隐的期盼在自己心中。
这么七想八想,到家,已经鸡叫了。
匆匆睡了会,爬起来就上班去,路过那个粉摊,看见静悄悄的,哦,琴姑怎么了?她父亲好些吗?
下午,颜法没有加班。匆匆出厂门,到那里去,琴姑的摊子仍然没有人。
想了想,颜法去了琴姑家。
屋顶上飘着炊烟,琴姑正在灶前,用吹火筒吹火哩!看见颜法,琴姑笑了。“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高兴地叫颜法帮着加柴,自己站到那一边,将大锅洗干净,倒上油,一会就把一盆青菜倒进了锅里。
火苗窜着,照亮琴姑的脸。那是一张俊俏的女子的脸。眼睛柔和地看着锅里,有时候,烟气熏上来,她躲避烟气,眉头皱了皱,眼睛眯成一条线。颜法觉得,那一刻琴姑分外娇媚。
颜法问琴姑,为什么没有出摊?琴姑说:“爹不好,我照顾他。”看了看颜法,她笑起来:“不出摊,你就会来我家!”颜法也笑了。
这个湖南乡下的姑娘,有一种天然的灵气,说话之间,叫人愉快,叫人感染到一种自然的美好。
琴姑的爹爹已经好多了。看见颜法,他挣扎着要起来,颜法赶紧将他按住。
“老伯,不能起来的,要休息呀!”
老汉说:“没什么,我一生,什么没看过?这个病,过几天就好的!”
颜法说:“还是大意不得。医生说了的,起码要休息个十天半月。”
老汉说:“哪那么娇贵!我们下力的人,好得快。等吃了这药,躺个两天,就好了。”
琴姑说:“爹,你就听傅大哥一回,多躺几天。”
说着饭菜都上桌了。琴姑给爹盛了一碗饭,夹了菜,叫爹坐起,靠在床头吃。她自己,和颜法到外间屋,颜法坐一边,琴姑对坐着,不断地给颜法夹菜。
琴姑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颜法,似乎眼睛会说话。
“哥,以后你常来呀,我们家没有亲人了。”颜法答应了一声,想,琴姑的话里,似乎自己就是亲人了吧?
吃过饭,琴姑不叫颜法做事,自己麻利地刷碗洗锅,片刻功夫家里就干干净净了。
颜法想,天下的好女人怎么有共性?桃子,也是这样的。
琴姑为父亲洗过脸,服侍父亲躺下,到外面来和颜法说话。
“哥,你那晚回去,嫂子怪你了吗,那么晚?”
颜法说:“没有嫂子。”
琴姑笑起来:“我知道你没有嫂子!”
颜法不觉也笑了:“你怎么知道?”
琴姑说:“哥你一看是厚道人。要是有嫂子,今天不敢来我家的!”说着呵呵笑出声,琴姑的声音,银铃一样。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琴姑讲她小时候的趣事,讲她如何养了一只讨人喜欢的黄狗,那狗十分通人性,她出去挑水,狗就跟在身后,她歇下来,狗就蹲在身边。
“我这人,小动物都喜欢我!”她又格格地笑了。
颜法忽然想说,人也喜欢你呀!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老汉在屋里咳嗽,琴姑进去,给爹捶了背,出来,对颜法说:“你看我爹能好吗?”
颜法说:“我们厂的军医很不错的,他说不要紧,就是不要紧。”
琴姑欣慰地说:“谢谢你呀哥,如果不是你,我爹昨晚可能很危险的!”
颜法说:“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人都该帮忙,何况我天天在你们摊上吃东西!”
琴姑笑了:“那么多人在我们摊上吃东西,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呢?可见你是个心肠很好的人。一个男人,就该这样!”说着,她显出非常亲切的样子来,看着颜法,眼睛里波光粼粼。
天不早了,颜法要回家,琴姑坚持要送他。
两人沿着石子路走着,坡下是黑黝黝的树林,一边是成片的矮房子,琴姑总走路外边,有时颜法走得靠坡子一点,琴姑就要把他轻轻往里推一推:“哥,小心啊!莫要滑下去了。”自己却毫不在意,就走在路边。
一种亲切漫延在颜法心里。琴姑是那种一心为别人好,自己可以吃苦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人间的宝。
走到路口了,这里有一片小树林,颜法叫琴姑转去,琴姑睁着眼睛,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颜法也看着琴姑,两人都不说话。
夜风起来了,轻轻拂过人的脸颊,颜法觉得脸上热热的,似乎觉得琴姑也是这样,不知不觉的,将琴姑的手揽住,那手好柔和。
琴姑悄悄靠在颜法胸膛上,听见她急促的呼气声,颜法心里一阵柔软,不由自主的将琴姑抱住,琴姑的身体,柔软无比,贴着颜法,十分温暖。
那一刻,颜法想起了桃子。
桃子也是这样的。那时候,在乡下,桃子也曾这样靠在自己怀里,梦想着将来的美好。可是桃子却那样早就走了!颜法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琴姑感觉到了,奇怪地问:“哥,你怎么啦?是我不好吗?”
颜法抚着琴姑的肩说:“不是的妹子,是我有些不舒服了。可能累了吧?”
琴姑立刻着急地说:“那赶紧回家吧!好好睡一觉。”说着她站直了,探手摸摸颜法的额头,感到温度还正常吧,没说什么,催颜法快走。
颜法走了好远,回头一看,琴姑还痴痴地站在树下,看着自己。
湘女多情啊!颜法在心里感叹。
有一天,颜法在琴姑那里吃面条,忽然,一阵凄厉的警报声响起,兵工厂附近的山头上,高射炮的炮管在摇动。
吃饭的客人都跑光了。
琴姑拉着颜法,跌跌撞撞地走下坡,这里有几个坑道,是工兵们为老百姓挖的,出口开在小路旁边,洞子很深,里面已经满是人。
两人进去,走了不远,就是漆黑一片了。琴姑紧紧地靠着颜法,头倚在颜法胸口。颜法靠着坑道壁,望着洞口那里。
没有人说话。或许是知道洞子里拥挤,不要额外消耗空气,或许是紧张?
敌机的声音迫近了。高射炮怒吼起来,从狭小的洞口看去,外面的天空里散发着朵朵花一样的气团,那是高射炮弹在爆炸。
比高射炮的声音更大,“轰轰轰!”敌机投弹了,头顶上,接连好几下震动,这里的山很厚,人们都知道扔在山顶的**对这洞子没有影响的,所以没有人惊慌。
高射炮更加紧密地开火,再没有**落下来,但是在远处,在城里居民区的方向,却是连续轰响一片,敌机在这里遇到了炮火,将**投向居民区了。
洞里人挤人。琴姑紧紧抱着颜法,身体微微颤抖。颜法感到琴姑对自己的亲昵,便也抱住琴姑。琴姑的身体,那样柔软,颜法抚着琴姑,不忍分开。琴姑动情地,更加用力地抱着颜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响起了解除警报声。人们慢慢往洞口走,琴姑拉着颜法的手,随着人流往外。到了外面,看见山下很远的市区里,好多处升起黑烟,有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见大火熊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