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逃亡与驿站(2/4)
车很少,都是货车,偶然有公共汽车,没有钱,不能上。终于有一辆货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是个面相慈善的中年男子。德玲说丈夫在南京做工,很久没有消息,她要去找丈夫。男子听罢叹口气,让她上了车。汽车将她带到南京郊区停下不走了。德玲谢了司机,找个小店歇了一宿,第二天又拦车。这么一段段的走,到了合肥。再往西,交通车辆稀少了,在一个小城,人们告诉她,往西地面不太平。德玲心里一喜。看地图,再有几百里,就是大山区。她知道,自己的队伍就在大山里面。到了那里,就可以找到战友!
步行去。
第一天走了五十多里,在一个小镇上停下。看有家人家,只有两老,德玲走近去,和那婆婆说,自己是外出找丈夫的,没有盘缠,求借住一宿。德玲带着一包针线。她对那婆婆说,不白住,可以为他们做点针线活。
那婆婆一听德玲说,就显出难过的神色来。和老汉商量了一会,就让德玲进了屋。晚上,婆婆还给德玲做了碗面条,也不要德玲做什么针线活。
第一天就这样顺利,德玲增加了信心。连续好几天,都平安无事。但是越来越感觉到,路上的气氛紧了,大路有卡子。好在德玲此时已是满面尘垢,衣衫褴褛,卡子也没有在意她。
开始进山了。那天,德玲走进了一个小山村,这里人迹稀少,显得荒凉。一个小茶摊在路边,守摊的是一个尖脸的汉子,他打量着德玲,眼光游移不定。
“这么年轻的女人,一个人走山道?”语气里有着轻浮。德玲没有理睬他,顾自上了路。
走了一阵,感觉总是不好,身后总像是有什么危险。回想那汉子,眼睛里不怀好意。这段路十分冷清,前后都看不到行人,再往前,是更高的山峰。德玲忽然有些恐惧,走上一个高坡时,她停了下来,爬上一块大石,回身向下看去。
果然,在她来时的路上,几个男人匆匆忙忙赶了来,其中有人提着枪,领头的就是那卖茶的汉子。德玲爬下石头。前方的路越来越往高处延伸,在这山路上,自己是肯定走不过这些强壮的男人的,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撵上来。
估计这些人是当地的团丁,这是些最可恶的家伙,往往既是兵,又是匪。落到他们手里,不是给你扣个“**”的帽子,就是敲诈你的钱财,更何况,在这鬼都看不见的地方,万一他们就是匪,怎么办?
德玲赶紧离开正道,顺着山坡往下走,走了十多米,下面没路了,附近有块突出的石板,石板下有空间,正好躲一个人,德玲钻进去,躲了起来。
上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人说话,有人野蛮地骂着,德玲仔细分辨,似乎说的就是自己。脚步声很快过去了。德玲知道,这些人在前面看不到自己,还会回来的,很可能会在附近搜索。她看了看附近地形,隔着一个山谷,对面坡上隐隐也有一条道,她决定上那条道,不管怎样,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德玲从石板下钻出来,高一脚低一脚的下山。刚走了几十步,隐隐听见上面的道路上又有人说话,她赶紧钻进一丛灌木里。
是那些人又回来了。这回他们的说话听得十分清楚。
“这婆娘,前面没有影啊,难道她会飞?”一个粗嗓子说。
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都怪你这没用的东西,到手的银子弄飞了!这娘们一个人走这里,肯定不一般,送到上面,怎么也能弄个几十块大洋!”跟着一声怒喝:“还不快下去搜搜!”
上面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德玲抬起头,看见那个卖茶的汉子摸下来了,他手里提着一支步枪,弓着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来,到了德玲刚才躲藏的石板,那人蹲下去,仔细地看了看,又围着那里转了转,然后上去了。
“没有啊,这娘们真是精怪呀!”那汉子说。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那些人去远了。
德玲半天不敢动一下。不知多久,她钻出灌木丛,继续往下走。刚才这条路走不得了,那些坏家伙随时可能在路上出现。
下面是一条溪水,很浅,溪上有石头。德玲踩着石头到对面,仰看坡顶,约有百米高,坡上有一条路。
斜坡上长着些松树,德玲在树间往上攀登,走到离坡顶十多米的地方,树没有了,一大片光秃秃的石壁挡在眼前。
怎么办呢?退下去不容易。德玲顺着坡势往旁边走,想绕过这片石壁,走着走着,脚下蹬翻一块石头,身子一歪,竟然滑倒在地!这里坡度很陡,德玲一倒地,马上滚了下去,身体像一根圆木,顺着斜坡越滚越块,突然,身体轰的一下,被什么挡住,像被一根棒子狠狠敲打一下一样,一阵疼痛,德玲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德玲醒过来,看见自己躺在一棵大树根下,周围都是松树。这里是半山腰,看下面,到沟底还有几十米。左腿剧烈的疼痛,试着动一下,浑身刺着疼。这可糟了,在这不见人烟的荒山,孤零零一个人,怎么是好?
她决定站起来,可是身子不听使唤,只好侧身蜷缩着。
老半天,听见附近似乎有人咳嗽,又有棍子打草的声音。德玲不顾一切地喊一声,声音那样小,小得连自己都不相信,她用尽力气又大喊一声,却引起腿部彻心的疼,不由又晕过去。
听见有人走近,睁开眼,看见一个老人,清癯的脸,头上围着毛巾,背一个篓子,手里柱一根竹棍,神情似乎善良。
“大爷,救救我!”德玲说。
老人弯下腰,问她:“哪里不舒服?”德玲说现在是左腿不能动。老人放下篓子,蹲下来,用手捏捏德玲的腿,站起来缓缓地说:“小腿折了!”
德玲又央求,老人说:“这不消你求得,我难道能把你丢下在这里吗?那样祖宗也不能饶我!”说着从背篓里取出一个竹节,七寸长,上面有洞,老人放在嘴边,用力一吹,山谷里响起悠长的一声,四面都是回声。
很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赶过来了,他也背着竹篓。“爹,采到何首乌了啊?”他气喘吁吁地问,看到德玲,少年惊奇地张开嘴。
“我们一道把她弄回去。”老人平静地说。
山里人有办法。少年抽出砍刀,砍下两根竹子,上面绑上树枝,将德玲的伤腿用棍子固定,然后把她抬上去,两人抬着她下山。
沟沟坎坎,上坡下坡,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欣喜地叫了声:“到了!”
一块不大的平地上,几间茅草屋簇拥着站在一起,狗在吠,鸡在叫,一个妇女从草屋里走出来:“你们这么早就回了啊?”看见德玲,她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啦?”
老汉放下担架,把头上的毛巾取下来擦汗:“她摔着了,小腿折了。”
女人吩咐少年,赶紧去把一间草屋打扫一下。少年拿把扫帚进屋,片刻就说好了。
几个人把德玲抬到那屋里。屋子很暗,空荡荡的,中间有块铺板架在两条凳子上。把德玲放到铺板上,老汉说:“去烧水吧,一会我给她治治。”
女人拿来一些散发着奇异味道的药膏,药膏都装在竹筒里,用竹棍捣着。老汉叫女人把德玲的长裤脱一只腿,女人小心地做了,尽管她很轻柔,德玲还是感到钻心的疼痛。
先是把一种清凉的膏子抹在伤处,那里立刻就不疼了。接着,老汉双手按住德玲的腿,揉着,挤着,也就几分钟,听见一声轻轻的骨头响,老汉说:“好了,骨头接上了!”又取出一种膏药敷上,然后用布包扎。
整个施术过程,德玲竟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她不由得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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