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逃亡与驿站(1/4)
一晃,德玲在印刷所一年多。
印刷所与世隔绝,只和组织单线联系。但是感觉到形势越来越紧张。德玲刚来的时候,印刷所的工作老是忙不完,现在却常常一连几天没有什么要印刷的。社会上,再没听到什么游行啊罢工啊的消息,组织似乎偃旗息鼓了。
张飞有些老朋友,偶然联系,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一年多来,组织被破坏得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他也说不清。
一天,春花到老联络点去,意外地发现联络点取消了。那是一家杂货铺,老板是浙江人,邻居告诉春花,老板换了。
老刘叫张飞再到那附近转转,看遇到什么人,张飞去了几回,什么收获也没有。印刷所与组织的联络渠道断了。
已经有好多时没有接到组织的经费了,这意味着印刷所要考虑生活来源了。白天,德玲和春花都帮着糊纸盒,和那些真正的家庭妇女一样,赚来一点钱买柴米油盐。晚上,和春花在一起,两人谈来谈去,怎么也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说祁大姐应该来一下的。她去了哪里呢?
老刘似乎也和德玲她们一样。他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无聊地走动着,“咯噔咯噔”,他把德玲叫到一边。
“我决定出去探一探消息,总不能坐在家里死等!”
“如果我天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转移!”老刘一瘸一瘸地出门去,慢慢消失在小巷尽头。
太阳下山的时候,老刘一瘸一瘸地回来了,这叫几个人松了一口气。
“我打听到消息了!”老刘坐板凳上,喝罢水,抹抹嘴说:“组织遭到大面积破坏!高级领导都不在了。现在组织基本上已经停顿了。我说哩,情况就是不对劲啊!”
老刘的老乡是一个区委的干部,他告诉老刘,组织内出了大叛徒,导致一系列的损失。敌人不停顿地对组织进行残酷打击,杀害了好多同志,破坏了好多基层组织。中央在上海站不住了,高级领导大部分转移出上海了。
由于组织破坏,来不及通知许多人。口头通知是:暂停一切活动,各自潜伏,积蓄力量,等待革命**。连老刘的老乡,一个区委副书记,也突然失去了组织联系,现在靠卖馄饨为生。
“各自潜伏,就是说没有组织管了?”张飞冲口一句。
老刘责备地说:“怎么能这样说呢?组织遇到困难了,我们要分担。”
几个人在小屋里商议着。德玲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各自潜伏,说明组织已经没有力量安排好每个成员,一切要靠自己了。可是自己到哪里去呢?武汉不能回,那里的特务正等着自己哩!
“苏佳就留着这里吧,我们一起搞,先把家搬了!”老刘在城市的另一个地方物色了一处房子,明晚就搬。
德玲没有吭声。家一搬,意味着与组织的联系彻底中断,以后怎么办呢,不说别的,吃饭就是问题!
德玲终于说了:“你们去吧,我不和你们一起!”
老刘并不惊奇:“你能去哪里呢?”
德玲说:“去找朋友。”淡淡的,没多说。
老刘说:“这样也好。人多了目标大,组织的指示本来就是分散潜伏。既然定了,明天早上你就走。外人问,我就说你回乡去了。”老刘叫老妈妈拿十块大洋来。
“现在是困难时期,只有这么多了。”德玲默默接过了钱。
德玲去找石大姐。她坚信,石大姐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放弃工作。
那熟悉的巷子到了。泥土路上,停着乡下人的粪车,几个早起的居民正在倒马桶。德玲走进巷子,仔细辨认着路边的房子。
忽然,一个妇女的声音在路边的门里叫着:“啊呀,是不是石家侄女啊!”随着声音,一个四十多的妇女从门里出来,德玲认识,是李家阿姨,一个捻匠的妻子。
李家阿姨看看四周,将德玲拉进门:“进来坐会!喝杯茶。”德玲刚进门,李家阿姨就将门合上了。
“哎呀你这女子,好大的胆子!你从哪里来呀?被人看见可不得了!”
德玲立刻感到不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可不得了啦,你的姑姑出大事了!”李家阿姨压低声音,告诉德玲,石大姐在半年前就被便衣抓走了。
“好凶啊,那些人!对四十多的女子下狠手,真的没有人性哦!”
李家阿姨叫德玲赶快从后门走,这里总是有不三不四的人晃悠。
德玲跟着李家阿姨,从屋子后门走出去,李家阿姨在门内摇摇手说:“小心哦,你们都是好人!可怜!”
德玲穿过几条巷子,到了大街上。
无名的悲愤弥漫胸腔。石大姐,那样好的人,被捕了!
德玲漫无目的地走着,考虑着往何处去。孤单像黑色的影子一样笼罩着她,她买了份地图,找一个小旅馆住下,在房间里铺开地图。她要去找自己的队伍。在阳光下战斗!
山川一目了然。在湖北安徽搭界处的大别山,有鄂豫皖根据地,千里迢迢,路上一定有无数的哨卡盘查,沿途的困难将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不去那里,能去哪里呢?毕竟,那里有苏维埃政权,那里有自己的队伍红军,就是讨饭,也要去!
德玲出了上海,沿着公路走,一边不停地举手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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