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朝廷讨要火药土匪造反(2/2)
李疑后背上沁出细密冷汗,继续点头。
江使臣:“听说攻打俞州时,赵州牧手里用了世人不曾见过的惊天炸雷?”顿了顿,“据说此物有横扫千军的威力,是你们用数千兵击败俞州五万大军的制胜法宝?”
李疑气息一沉,暗叫不好,谨慎答道:“江使臣言重了,攻城就是用的火球,里头掺杂了桐油之物,威力也没传闻中的那般厉害。”
江使臣是文官,对打仗用的东西不太了解,只道:“不管是何物,我既然来了,自然得见识见识。”
李疑沉默。
江使臣继续道:“楚王给了令,让老夫务必把你们手里的东西带回去,我大老远来了这一趟,你们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是不是?”
李疑不敢得罪他,应道:“实不相瞒,目前赵州牧在广陵,下官也不太清楚那个火球,做不了这个主。待下官差人请他回来再同江使臣交涉,你看如何?”
江使臣盯着看了许久,才半信半疑道:“你可莫要诓我。”
李疑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去年年底时州府才把广陵那帮叛贼剿灭,如今城里混乱,需得维持秩序,实在是走不开。”
江使臣没有吭声。
李疑稳住他道:“广陵离河城也不是太远,用不了多少日就能赶回来交差,还请江使臣在驿馆多耽搁些时日,我们定会给楚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江使臣沉默了阵儿,才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在俞州多待些时日。”
李疑赔笑,“下官这就差人去广陵请赵州牧回来。”
江使臣做了个打发的手势,李疑行礼退下。
走到外头,许是没留意脚下,他不慎踢到门槛上,差点摔了一跤,幸亏旁边的侍从眼疾手快把他给扶稳了。
李疑定了定神儿,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江使臣所在的院子,心事重重地回州府。
朝廷忽然派了人来,梁萤也心神不宁,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暗暗揣测对方前来的目的。
她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但当李疑回来亲口同她说了后,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这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怀才就好似怀孕,时日长些总会显怀。
不到两年,他们就用数千兵把俞州五万大军吞并,若说手里头没有点名堂,只怕没人会信。
李疑心急如焚,恐惧道:“这该如何是好?”
梁萤皱眉道:“慌什么?”
见她面色不善,李疑不敢吭声。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她有说有笑,但遇到事情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怒自威,还是叫人惧怕。
梁萤抱手踱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道:“先差人去广陵,叫赵雉回来。”
李疑:“我回来时已经派人去了。”
梁萤摸下巴,严肃道:“怀才就像怀孕,手里的东西终归是藏不住的,阵仗弄得这么大,也没法把火球拿去交差敷衍。”
李疑忧虑道:“可总得把他们打发回去。”
梁萤问:“有几人在驿馆?”
李疑应道:“两人,除了江使臣外还有一个人,我猜测应该是军营里的,毕竟江使臣是文官,不懂得军用之物。”
梁萤稳住他道:“你莫要着急,赵雉也要过几日才能回来,这些日让我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李疑应好。
他出去时碰到谭三娘过来,见他愁眉苦脸,谭三娘好奇问:“怎么了?”
李疑重重地叹了口,“大祸临头也。”
谭三娘心头一惊,不敢答话。
李疑匆匆离去。
屋里的梁萤走到窗前,望着外头的春意盎然。
这原本是万物复苏充满着生机勃勃的季节,俞州却偏偏笼罩了一层阴霾。
一只麻雀落到树枝上叽叽喳喳,她听不懂它在说些什么,只看着它愣神儿。
谭三娘走到门口,欲言又止。
这事到底有点严重,一个处理不慎,就会大祸临头。
可是黑火-药是他们遏制整个封建王朝的制胜法宝,怎么可能轻易交给楚王为他所用?
梁萤站在窗前双手抱胸,一脸阴鸷。
那楚王挟天子以令诸侯,本就横强霸占,倘若再把火药拿到手,只怕他们也得跟俞州大军那样去见阎王。
问题是火药那东西的威力委实太猛,动静又大,是根本没法把江使臣等人忽悠走的。
只怕外头早就传得神乎其乎。
梁萤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委实是一道送命题,不论交不交都是死路。
另一边的赵雉得知消息,快马加鞭往回赶。
当他抵达河城已经是好些日后的入夜时分,一路风尘仆仆,不敢有半点耽搁。
庖厨给备了馎饦,那家伙饿极,狼吞虎咽。
饭后又去沐浴梳洗干净了才像个人样。
梁萤给他绞干头发,看他满脸倦容,有些不忍,说道:“你这般奔忙,只怕以后得继续奔忙不得安生了。”
赵雉心中早有猜测,扭头问她:“朝廷是不是来讨要火药了?”
梁萤点头,“想来是楚王来讨。”又道,“倘若是朝廷,只怕会下圣旨,那江使臣并未带圣旨来。”
赵雉冷哼,“保命的东西,岂能轻易舍出去?”
梁萤:“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一旦拒绝,楚王多半会发兵来讨伐。”
赵雉冷酷道:“既然千里迢迢来了,那就送点药给他们吃。”
这话让梁萤哭笑不得,“现在不心疼钱银了?”
赵雉:“……”
指腹在湿-漉漉的发丝里穿梭,她耐心地给他梳理。
头皮上传来一阵酥麻,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赵雉闭目感受指腹上传来的温度。
“这事我知道迟早躲不过,但来得这样快,是怎么都没料到的。”
赵雉淡淡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十郡收到手里,广陵那边的土地也下放得差不多了,老百姓好不容易才能管温饱,岂能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梁萤默了默,“又要打仗了。”停顿片刻,“这一回是跟朝廷打,来的可不是五万军的问题,有可能是十万军,或几十万军。”
赵雉没有吭声。
梁萤:“你怕不怕?”
赵雉宽她的心道:“又不是让我考科举,我怕什么?”
梁萤失笑,有时候觉得他挺会讲冷笑话,“不瞒你说,我心里头有点怵。”
赵雉握住她的手,“有我在,你怵什么?”
梁萤撇嘴,也不嫌他的头发湿润,从身后抱住他道:“这条路委实艰难,如果输得一无所有,你可会后悔?”
赵雉垂首看她的手,纤细白嫩,娇养得极好。
他拿到脸上蹭了蹭,骨子里到底有几分大男子主义,“我若输得一无所有,那便是我赵雉没本事,连自家婆娘辛苦挣下来的家业都守不住,你说这样的男人拿来有什么用?”
梁萤没好气掐他的脸儿,“谁是你家婆娘了?”
赵雉歪着头看她,发出灵魂拷问:“难不成我是哪家的野男人跑到你这儿来了?”
梁萤失笑,忍不住打了他一下,“臭不要脸。”
赵雉捉住她的手,“明日我就把楚王派来的使臣给杀了,永庆,河城和广陵备战迎敌,你莫要惧怕,打仗是我们老爷们儿该操心的事,你只需保证后方粮草供应即可。”
他说话的语气明明很平常,却蕴藏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是一道铜墙铁壁能护住她的平安,与这么些年辛苦打下来的家业,安全感十足。
梁萤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不管她承不承认,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对他还是有几分依赖的。
纵使她有掌控大局的筹谋,但在执行力度上,他一定是最可靠最坚实的后盾。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去刀口舔血,甘愿做基石支撑,她是没法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建造她理想中的王国。
毕竟她的理念超前了数千年。
不是说古人的智慧跟不上,她从未质疑过古人的头脑和智慧,而是他们身处的时代背景会局限他们的思维。
从封建制度跨越到社会主义,这种新兴的东西,如果不是赵雉没受过儒家的那套礼制洗礼,两人估计连话都说不上,鸡同鸭讲。
也幸亏他是个文盲,虽然也受过儒家大环境下的影响,但至少有一套自己的价值思维体系。
这就已经比大多数人厉害了。
至少她说的话他能勉强理解,尝试着去接纳,并且能很好执行。
他们既是伙伴,又超出了伙伴的范畴。
能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个并驾齐驱的人委实不易,尽管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但在责任与尊重上,至少是无可挑剔的。
有时候梁萤是不幸的,稀里糊涂来到这个鬼地方。
可有时候又是幸运的,能在这里遇到一帮志同道合的人们,在黑暗里风雨兼程。
生平第一次,梁萤觉得这个男人可爱到了极致。
黑火-药是他们保命的东西,断然不会交出去。
第二日赵雉差人去驿馆把江使臣他们请到州府来,那江使臣二人毫无防备来州府交涉火药一事。
不曾想,赵雉关门打狗。
江使臣没料到他们竟然有这般大的胆子,愤怒道:“我乃朝廷命官,你们谁敢动我!”
赵雉斜歪坐在太师椅上,轻蔑道:“你不过是楚王底下的一条狗,在老子跟前狂吠什么?”又道,“他楚王想要老子手里的东西,有本事就自己亲自来,差一条狗算什么诚意?”
这话把江使臣给气着了,指着他怒不可遏,“赵雉小儿,你休得狂妄!今日若敢动我,他日朝廷定当挥军而来,踏平你俞州六郡!”
赵雉失笑,“说得好像我今日放你走了,朝廷就不会派兵来打我似的。”
江使臣:“……”
赵雉做了个手势,平头等人用弓-弩射杀他们。
江使臣惨呼两声,便中箭倒地不起。
另一人身上有点功夫,但架不住他们人多野蛮。
平头上前踹了两人一脚,说道:“大掌柜,死透了。”
赵雉:“拿麻袋套牢拖出去埋了,勿要走漏了风声。”
平头应声是。
现在把使臣杀了,祸端没法避免。
他们一路靠买官保平安苟下来,现在是没法继续苟了,算是正儿八经的造反。
造反就造反吧,反正迟早都有这一天,省得还要上贡花钱银。
赵雉让李疑书信送到永庆,让那边的奉三郎整顿军队备战,同时也要运送大量黑-火药进河城与广陵。
猝不及防接到备战的消息,奉三郎吃了一惊。
程大彪困惑问:“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打仗了?”
奉三郎拿着信纸,惴惴不安道:“朝廷派下使臣来讨要火药,秀秀把人给杀了。”
程大彪心头一惊,不敢吭声。
奉三郎安排道:“你即刻去作坊把火药库存提出来运往河城,准备迎敌。”
程大彪应声是,连忙去办差。
永庆这边因为土地下放得早,存粮充足,现在他们才把广陵那边打下来,目前也不清楚朝廷会派兵来攻打哪处。
怕河城缺粮草,奉三郎立马差人运送军粮过去作筹备。
河城这边因着去年开春把土地下放,老百姓手里有粮,梁萤一点都不怕。
她怕的是广陵那边会成为缺口。
在这个时候,当初的修路优势明显地展现出来,永庆郡内村村通,县县通,运送粮食出郡无比快捷方便。
从永庆那边过来的士兵们日夜兼程,不敢停歇分毫,没几日就把军粮和火药送至河城。
赵雉差平头等人亲自转运到广陵。
整个州府都进入紧急备战部署。
而底下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意识到危机降临,他们只是感到欢喜。
像琅琊和丹乌等地的老百姓们正忙碌着春耕,因着土地下放,家家户户都有充足的田地耕作。
稻田里犁花翻滚,到处都弥漫着泥腥。
春日里阳光温暖,山花烂漫,蜜蜂嗡嗡忙碌,偶有蝴蝶落到不知名的野花上,翅膀一开一合。
耕牛的鸣叫声,农人挽着裤腿走在田埂上的笑谈声,稚儿拿着兜网捕捉蝴蝶的欢愉声,交织出一片勃勃生机。
那时他们并未意识到天空的白云翻滚,隐隐透着少许乌云入侵。
亦或许,他们知道,有那群土匪在为这片安宁负重前行。
用带血的双手撕裂这个惨烈又黑暗的世道,就从这次斩杀朝廷派来的使者开始,正式登上造反的舞台。
至少当时赵雉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正儿八经开始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