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匠(3/4)
大花黑猪闷哼了一声,向虚无空旷的黑暗深处轻轻地伸了下腿,那腿还在轻轻抖动,猪肚子起伏了一下,一泡尿撒出,猪算是彻底断气了。
杀了几十年猪,赵绍州杀猪干净利落,稳准狠,几乎不会给猪留下一点痛苦的空间。赵绍州把杀猪刀在猪身上擦了擦,丢在杀猪墩上,然后把手上的血也在猪背上擦了,顺便捏了捏猪脊背上的肥膘,满意地笑了。赵绍州转身把那盆血端进屋,这盆血已有人预订,他得好好给人家留着,今天只杀一头猪,这血不能卖与第二人。
现在是农闲,肉价有些揪,有时一头猪都卖不完。只有逢年过节,肉才好卖点,一场杀一头猪有时还不够,如果时间早,他还会赶杀一头的。赵绍州他们家有分工,赵绍州负责杀猪,打气、烫、刮等杂活就由妻子和儿子媳妇去操持。
赵绍州在金宝场是有名的杀猪匠,他是住街户,也有点庄稼,庄稼在猪市街后面的斜坡上。他家庄稼种的少,他也没认真种过,因此他家庄稼收成不好,就靠杀猪卖肉为生,这卖肉能赚些钱,收入在街上属于中等以上。
赵绍州一脸络腮胡子,四十五岁,腰圆膀粗,说话豁亮,声音隔条街都听得到,平常爱打抱不平,较讨人喜欢,黑白两道都混得熟,吃得通。就凭他手中那把锃亮的杀猪刀,又有哪个敢惹他呢?平时卖肉时,街坊邻居总是要赊点账什么的,赵绍州也大度地笑笑,说,莫得问题,啥时有钱了再还我也不迟。有人笑称他是金宝鲁智深,赵绍州不知啥子为鲁智深。笑着说,我的胡子还深,这个深就是长的意思。不管那些人叫他什么称谓,他都无所谓,自己粗人一个,叫什么不重要。
一丝薄薄的天光从竹蔑壁墙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天就要亮透了。
开门声、木瓢声、风箱声、咳嗽声、取放门板声、木轮车在石板街道上滚动的声音,裹挟着薄雾一起钻进门缝来。赵绍州此时已经轻松下来,他靠在桌子上,卷一袋叶子烟,按在竹制长烟筒上,掀开玻璃灯罩,点烟。
赵绍州把烟叼上嘴,才打开前门,抽了两根凳子放到窗下,再把窗板一块一块卸下来,铺在板凳上。
赵绍州估计屋后妻子他们的活计做得差不多了,该他上场了。
赵绍州提了铁钩,把吹满气的整猪扛起挂上木架,他抽出那把开边的刀,沿着猪的背脊一划到底,刀在厚厚的肥膘之中如船行江里,浪花飞溅。赵绍州转过猪身,对准猪肚正中,再一划,开膛破肚,他把手伸进猪肚,一把掏出内脏,沉沉的内脏在赵绍州的手里还冒着热气,他把内脏放在案板上,再用剔刀将猪肉的软边割下来,扛到窗边摊位上,他先得将软边骨头剔下来,头、脚也都全砍下了,再把肉形盘好,那肉一摆在案板,得有个好卖相,然后他才回转去屋后扛带脊椎骨的硬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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