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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玉岁忽然想起了邵宴宁。她又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了,晃晃收起尾巴贴在身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邵宴宁因感染风寒而卧病在床,玉岁去探看的时候,邵宴宁不许她踏进内室一步。隔着屏风,药的苦涩无声蔓延,他不断咳嗽着,似乎很痛苦。玉岁急得抓耳捞腮,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到。
玉岁嗫嚅道:“……是你找到晃晃的吗?”
回答她的是邵宴宁咳嗽的声音。
玉岁心急,恰侍女端来一碗汤药。邵宴宁冷着声:“放在外面。”
“你现在不喝吗?”玉岁问道。
侍女将药放在外面的桌上,沉默着离开了。
“不喝的话,药会凉得很快的。”玉岁伸出手碰了碰漆木碗,碗壁温热,“要不你现在喝,我给你端进来?”
她一边试探着一边捧着碗欲上前。
“滚!”邵宴宁呵斥道。
玉岁觉得他生气是应该的,毕竟自己说了伤人的话。又觉得他生气无理取闹,毕竟他也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玉岁嘟起嘴来,未婚夫又生气了。
邵宴宁再未听到什么声响,他心中的情绪似压抑不住想要发怒,仿佛事事都不顺应他心意。玉岁来到他身边已经两年了,他们是父辈的娃娃亲。他是丞相之子,本应有风光无限,可是忍受着旁人奚落,忍受着同情似的目光与非议,他本不应是这样的,以残疾的双腿行走于人世。上天欠他,世人都欠着他。
她应是走了,她就这样走了,她怎么敢这样走了。
邵宴宁疾步从内室出来,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出来便撞进玉岁的眼眸里。
玉岁没有走,她趴在桌边盯着药碗的热气袅袅。隔着热气,雾里看花般,她看着他。
邵宴宁僵硬了神色,玉岁很有眼力界地端着药碗来到他面前:“就喝一口好不好?”
吵架了总要有人递来台阶,玉岁不介意做递台阶的人。邵宴宁盯着玉岁的眼,她的眼里一片清澈愚蠢。真愚蠢啊,这样的人。但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眼,邵宴宁内心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他没有再说什么,以手作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转身回到内室。
玉岁端着药碗赶忙也跟了进去。
又是一年深夏,蝉鸣声不断,玉岁穿着薄衫,脖颈露出一节玉白。夏季思冬,冬又念夏。下人已将温热的水盆同洗发的茵樨香拿来,玉岁挽起衣袖,伸手试了试水温。
邵宴宁坐在檐下,日光落在他身前,他撑着下巴恹恹地看着庭院一成不变的风景。
天气好的时候,玉岁爱拉着邵宴宁出来晒太阳,日光慵懒落在身上,似乎能祛除一身沉疴。
“好了,来洗头吧。”玉岁甩了甩指尖的水珠,邵宴宁转过脸看向她。
邵宴宁喜洁,哪怕有时病重了,净身洁面之事也固执安排。因他坐轮椅不能久站,玉岁毛遂自荐为他洗发。邵宴宁是惯被人伺候的主,他微低下头,玉岁用木勺盛一勺水,轻轻倒在他发上。
水流舒缓,邵宴宁的发微卷又蓬松,如天边舒卷的云,颜色乌黑光亮。玉岁爱摸他的发,但平日里邵宴宁不给摸,只洗发时才让她亲近。
洗好了发,玉岁用毛巾给他擦拭。邵宴宁靠在椅背上,她用毛巾汲他的发。玉岁将一缕发在指尖绕了绕,松手时发梢有一个自然的卷。
邵宴宁自然感受到她的小动作,他闭着眼微仰着头。海棠花开又落,一庭郁郁葱葱。
“你生辰快到了。”邵宴宁忽开口问。
玉岁眨眨眼,用手将邵宴宁的发梳开:“噢,还有半月多呢。”
玉岁十二岁的生辰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