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2)
自那日过后,就如苏暮所说。即便方伯还在追查歹人,也极少来和光院盘查。
剩下的侍女完全不是宋修的对手,加上养伤的苏暮隔三差五就要睡觉,和光院内很是清静。又一个午休醒来,趁着小丫鬟离开的空档,苏暮仰头房梁上的少年,“要吃吗?”
她吃力踮起脚尖,将手下的桂花糕高高举起,想要对方伸手拣一枚,但梁上的红衣少年惜字如金,直接拒了苏暮,“不必。”
没人分享美食,苏暮脸上有肉眼可见的失望,她抱着那碟珍惜的桂花糕,回到圆凳上慢慢品尝。
不多时小丫鬟折返,见了苏暮手上的桂花糕大惊,当即要收走,苏暮自然不依,主仆两人就此讨价还价。吵闹声惊了梁上的少年,他的心神被带偏,当看到完败的苏暮对着汤药丧气。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很快少年便压了嘴角的笑意,继续闭目养神。
一个苏家长女,有何值得他高兴的。
主仆两人叽叽喳喳的时间并不多,苏暮醒时多数时候在看书,因是养病,明楼暂时没法去,左右无事的苏暮拾起医经,靠着它打发时间。
晷针的影子移了大半位置,等一周天运行结束,宋修再度睁眼时,窗边的苏暮已经换了本书。
孤峰连天梯,水涧勾黄泉。
单扫一眼宋修便知是地理志,再看苏暮手边其他书,不是医书就是杂籍,诗词歌赋无所不有,唯独没有修道人用的经书。
她……
宋修皱眉,还未等他开口,下方的苏暮忽然起身,求起廊下的侍女,随着几声欢声笑语,待苏暮再次回屋,怀中拥了满色春。
她对宋修说,“修哥哥你看,花开了。”
是海棠,昨夜宋修观时含苞待放,今日却已盛放。她将海棠花放进花瓶里,转身仰起笑脸求夸,宋修不吃这套,他颇为冷淡道,“多此一举。”
苏暮偏生格外高兴,“外头只有我能看见,搬进来就可以和修哥哥看同一朵花了。”
浓艳的海棠花开得正好,似是要把冷寂的屋内也染上一片红。宋修将视线从海棠花上收回,以两字下了定论,“无趣。”
这话打击了苏暮的热情,她一下午没再和宋修说话,到了晚上小丫鬟将汤婆子塞进被褥,又催起恋书的苏暮早些休息,道明天还能看。
廊下灯火渐渐暗去,地上枝桠斑驳,忽明忽灭。宋修听着苏暮的呼吸声,知晓她还未睡,又想起白日种种,不知怎么地开了口。
“你经常去明楼?”
床上的身形蠕动几下,过后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钻出,大约是宋修主动找她说话的原因,苏暮的声音活泼不少,完全忘了白日的不快,宋修说一句她答十句,“修哥哥也知道明楼吗?都怪我,要是我没生病,就能帮修哥哥找书了。”
宋修支坐在梁上,他怀抱唐刀,背靠金柱,相较于苏暮的热情,宋修略些冷漠,“我不是为明楼而来。”
修行者的眼力总是很好,即便是夜里,他也能看见苏暮脸上的笑容,那句行刺的话咽下,转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总而言之与你无关。”
被冷落的苏暮不见半点气馁,反倒笑得越发灿烂,“我知道,毕竟我和修哥哥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三字让宋修抿紧了嘴,心中郁气不曾舒缓,反倒压了一块更沉的石头。他一时缓解不过来,对苏暮的态度便差了。
“睡觉去!”
苏暮乖巧应了句,还真没再和宋修聊了。
待屋内的人进入深眠,宋修才翻身下地,转身回望梦乡中的苏暮。
自意外发生后,和光院人手加强了不少,但如灯下黑,苏暮屋内不曾有什么机关阵法,叫宋修来去自如。他来到窗边书案,临睡前的医经被风翻开几页,却不是苏暮常看的。那枚铜制镂空书签留住的一页,才是苏暮反复研读的地方。
那套在修行者眼中如秋毫之末的吐纳之法。
到现在都没入门吗?
他想到了先前种种,晦涩的左眼折射不出半点光,虚浮的脚步说明它的主人柔弱不堪。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笑着的。
宋修心头泛起情绪,莫名不是滋味。
他不该对苏家人有怜悯之心的。
……
苏暮似乎不知宋修半夜翻看过她的医经,次日醒后照旧,她设法留了碗糖蒸酥酪,待小丫鬟离去后,又一次问起宋修来。
宋修还是拒绝了,但这一回不同。
“我是修行之人,本就不重口腹之欲。”
苏暮似懂非懂,春日照进窗棂,也照亮她的眼眸,勾勒出里头的好奇之心。“就是传说中的辟谷吗?”
这是人人都会的东西,苏暮不知孰优孰劣,满心艳羡,“修哥哥好厉害。”
宋修原想问你不会吗?话到口中觉不妥。想改口说辟谷你爹娘也会,复思道这几日都不见苏池正。于是也一道收回来,应了她一句。
“还好。”
苏暮不知宋修种种,她放下手里的糖蒸酥酪,小跑到榻上,捧起那本《灵枢经》又问,“那修哥哥是不是也会腾云驾雾,御剑飞行?”
宋修道,“腾云是大能者才有的本事,御剑倒是会些……”
苏暮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大多问题都是些寻常修行者都知道的常理,非是沉睡中的吉光片羽。她仰望着梁上的宋修,眸中的仰慕被渴求一点点填满,在宋修诉说修行种种时,苏暮忽地痴声道。
“真好。”
这话叫宋修突兀停下,也惊醒苏暮了。她面露赧然,虚心避开宋修,“我问太多了,修哥哥早点休息吧。”
她头一次主动和宋修断了话,埋进书堆不再问东问西。这难得的清静叫宋修默认,半晌后,他开口唤道。
“暮锦。”
下方无人应答,只有人伏案酣睡。
……
这一天苏暮好似忘了宋修的存在,反倒和小丫鬟学起女红来,直到夜里有人掌灯,苏暮才放下手里的针线,她揉着眼睛洗漱休息,临睡前终于喊了一句。
“修哥哥。”
候了一天的宋修脱口而出,“我在。”
一问一答后便是凝固的沉默,苏暮没有注意到宋修的不假思索,她抱着被褥发呆。宋修则抿紧嘴,不知为何期待起苏暮寻他。
今夜是新月,院外明灯又起,映了屋里半片光,苏暮痴望着那片光,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定。
“修哥哥的伤多久能好?”
这时曾经的宋修最冀望的事,今日心中泛起异样,竟生出一种不舍之情。“再过上五六日便差不多了。”
“五六天呀。”苏暮数起手指头,等数到第二只手时,她笑着说,“十天后就是我的生辰,到时候会有戏班子来家里唱戏,修哥哥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这是个脱身的良策,他向苏暮道了句谢,下方的苏暮亦礼貌回礼。宾主得体,再无从前。
定下离别之日后,苏暮就不常在屋内待着了,她的身体好转后,就遵起大夫的话,白日时常去他处见光。虽人不在和光院了,但院中还有值班的侍女。
这几日她们聊的最多的就是三日后的戏班子,侍女们兴奋不已,欢喜这难得闹事。
“我听说这戏班子可有名气了,司徒家的老夫人大寿时,就点名要这家戏班子。说是唱念作打,样样精通。”
能与城中的大人物听同一个戏班子的戏,滋味自然不同。纷纷要看第一场戏,凑个头彩。
但吵嚷完,不知谁问了一句,“那今后小姐的生辰都定在这天了吗?”
这话叫欢声笑语抹去,过后窃窃私语着,压低的八卦声中不时传来一句惊叹。
梁上少年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听了个干净。
待下午苏暮从外头回来,宋修看着罗汉床上翻找花样的苏暮,头一次在外边有人时开了口。
“我听她们说了,苏家没有人记得你的生辰……”
他是要呵斥苏暮的,修行者不记岁月没错,但如此随便就把日子打发了,还是在非修行者的前提下,宋修心中生出一种怒火来。
她应该珍惜这一年唯一的日子。
“没事的。”苏暮盘坐在罗汉床上,她打断宋修的思绪,数着自己的亲人说。
“爹爹不会来,夫人不会来,弟弟也不会来。这天很安全的,修哥哥肯定能全身而退。”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宋修凶完,见下方蜷起身子的小姑娘,下意识身体前倾,欲下去安抚。
跳跃的灯火提醒了宋修,他重新靠上金柱,缓了语气,“你应该待自己好些。”
苏暮没答,宋修却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两人位置颠倒,梁上的人滔滔不绝,梁下的人一言不发。
“你是苏家大小姐,又不是给人做衣服的绣娘,成日待在闺房中学女红像什么样子。即便修行不畅,也因拣些射箭骑马技艺,做强身健体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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