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2)
他是天子,妃嫔、百官连同太子,都随着他的每一句话,甚而一个眼神,或欣喜欢悦,或诚惶诚恐,然而其中从来不包括静王。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思已不在计较什么紫色祥云上,只是带了几分玩味,说道:“对这些微末小道,你倒是清楚通晓得很。”
见静王低头不再答言,遂将此事搁下,转向容妃安慰嘉许了几句,就吩咐接着看妃嫔们的寿礼。
轮到莲妃时,她起身离座,手中执了一支碧玉莲蓬,含笑送到天宜帝面前:“临翩前些年送来一块碧玉,臣妾一直没想到如何雕琢。数月前,见到陛下在清凉殿中放了一只荷叶瓶,便觉若有莲蓬插在其中,倒也相宜。”
天宜帝接在手中,见莲蓬通体碧绿,小巧润泽,上面一颗颗莲子都如真的一般,也很喜爱,笑道:“爱妃有心了。”
莲妃年轻时,眉目只称得上清秀,比起韩贵妃之美艳,容妃之婉约,颇有不及,生了皇子后才进位为妃,为芷汀宫主位。然而她所出的云王却容貌昳丽,当世无双,着实令人惊异。后来有好事者发现,莲妃的母亲当年乃是位祸水级别的佳人,才明白是隔代遗传。
莲妃性情恬静,天宜帝早年对她并不如何注意,另眼相看,多是因为云王的关系。但近几年来,感到朝中烦心事太多,后宫妃子们的机心也太多,反而觉得莲妃的恬淡不多事,更加宜人,到芷汀宫的次数也有所增加。
他此刻见莲妃穿一身浅绿宫装,映着碧色莲蓬,心情不觉好了许多。有了莲妃这一缓和,后面的妃子们送寿礼时就顺畅多了,长乐宫中又恢复了和乐融融的氛围。
天宜帝收下以绣品为主的各色礼物,赏赐一众妃嫔亲眷,给兰亭宫的尤重,有安抚容妃方才所受委屈之意,又命人将手绣佛经送往宫中佛堂供奉,以示看重。
天色已然渐晚,到了寿宴开席时分。宴席设在长乐宫邻水之处,容妃早已命人在太液池畔安放了剔透的琉璃灯盏,微风徐来,点点灯光映着碧波,宛若天上繁星落入池水中。
随着琳琅杯盘摆上,便有丝竹声起,悠悠传来,一行身穿淡粉纱衣的宫女盈盈走近,都赤了双足,行至池边,竟毫不停顿地踏入其中,立于水面上,如凌波仙子般翩然起舞,原来池中已悄然安了不少隐于水下的石台,供舞姬站立。须臾,太液池面上也亮起了星点彩灯,原来是早有琉璃灯置于水面上,被舞姬们逐一点亮。
因为是家宴,为了衬托夜色里的琉璃灯光,席间的灯火并不辉煌,大多数人至此都放松了许多。静王听着众人称赞眼前盛景、容妃的巧妙安排,以及随意的闲谈,后宫已有很多他不认识的年轻妃嫔,都在轻声悄语。
他内功虽失,但耳力仍是胜于常人,听到一位宫妃说道:“陛下座位上铺的虎皮,想必就是云王殿下亲手猎杀的那头了,看着可真威武。”
她身边的女子声音高一些,答道:“妹妹有所不知,这还不是最稀罕的,我听人说,云王曾在外出行猎时,猎到一只白色的老虎,皮毛乃是黑白相间,那才是真罕有呢。据说若不是非常人,不要说猎到,连碰都不可能碰见。”
静王听到此处,不由蹙起了眉,想着这些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又为何会在这种场合流传,正触动为帝者的忌讳。白色的老虎据说乃是帝王之兆,云王若是猎到了,不将皮毛献给天宜帝,只送了一张普通虎皮,要是传到了皇帝耳中,难免会极其不快。这样的种子一旦种下,所传是否属实,已然不重要了,云王征战北境之功,弄不好换来的反是灾祸。
看来太子与韩贵妃已是深忌云王,连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他朝莲妃望了一眼,不知她可有办法从中化解。又见莲妃上首不远,韩贵妃正侧过姣好的面容,向天宜帝举杯,言笑晏晏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朱红色的牡丹花钿在眉心反射着艳丽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