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席卓,是我的(1/2)
……
今天要离开皇后镇,许念起得早,刚洗漱好,屏幕一亮。
席卓叫她下楼吃饭。
岛台上摆放着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和蒸菜,沾了烟火气的男人正在刷碗。
席卓没回头,只嗯了声。
“一会儿行李收好了就放门口。”他擦干手坐下。
“嗯。”许念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跟粤系餐厅的口味很接近了。
许念在外面待了几年,最感慨的就是身在海外,没有什么能比吃上一口家乡饭更舒服的了。
就连那些老移民都说换了国籍,也换不了中国胃。
“你是羊城人?”许念好奇。
认识席卓也有段时间了,他从来没谈过自己的事。
“我是滨城人,外祖父是羊城的,所以会做一些。”
席卓神色冷淡,不知道是醒太早,还是不喜欢这个话题。许念没再追问。
今天行程安排的比较紧,要先驱车去瓦纳卡拍素材,再去蒂卡坡湖,所以不到八点就出发了。
两个人很快吃完,上楼收拾最后的行李。
收拾到最后,许念突然想到什么,她翻开随身行李,才发现自己丢了一部分画。
细想了下,好像是上次被小混混劫钱的时候散地上了。
当时席卓扛着她跑,说会回来捡地。
她推门去找席卓。
这时,席卓已经收拾完行李,在楼下沙发上玩着手机。
许念:“之前丢在停车场的那些画,你帮我捡回来了吗?”
“嗯。”席卓指了指一边的袋子,“都在里面了。”
“谢谢。”许念走过去,把袋子里的画掏出来,一张张的翻找着。
她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席卓眸色渐暗。
“怎么少了几幅?”许念皱眉,再次看向眼前的画,除了那个人的画像,其余的一张都没丢。
心里顿时冒出个念头。
“林炜辰的画都正好不见了。”她盯着画,自言自语道。
席卓沉默片刻,坦言道:“我没捡他的。”
“为什么?”
“看见他就烦。”他抬眼看向窗外,语气有些不耐烦。
“可那是我的画。”
许念盯着席卓,见他态度满不在乎,神色微愠,语气加重了些,“你有什么权利处置我的画?”
席卓目光一滞,转过头看向许念,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扯起唇角笑着说:“你为一个劈了腿的渣男跟我发脾气?”
“这跟林炜辰无关好吗?明明是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处置了我的东西。”许念见他一副不认错的样子,脾气也上来了,突然冒出句:“是不是我跟他的通话记录也是你删的?”
席卓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荒唐。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少时,他喉结缓慢向下滚了滚,语气又清又淡,像是在自嘲,“我在你心里,手段就这么脏吗?”
他起身,行李没有拿,直接往外走。
许念追过去,扯住他的衣角,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和不回答还有什么区别吗?”他回头看着她,轻轻闭了闭眼,有些陌生地叫着她的名字。
“许念,你觉得我是什么?”席卓唇角拉直,嘴边的“工具人”三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垂在身边的手,暗暗攥紧。
“你就是我雇来的。”许念面无表情地甩出一句狠话,“懂吗?”
席卓肩膀骤然一松,须臾,他唇齿微动,语气很轻,含着从未见过的卑微问:“原来,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吗?”
席卓沉默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许念,像是在等待答案。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许念失了声。
朋友吗?
许念从未想过。
她只想过旅行结束后,结束这段荒唐的关系。
“不算。”她平静地说出口,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划清了彼此的界限。
近乎残忍。
这时,身前的人扭身拉开门,低声说了句:“我出去一会儿。”
许念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看到那个昨日还威风傲气的男人后脊稍弯,仿佛一张近似崩坏的弓。
随着“嘭”的一声,她丢掉了视线。
–
席卓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回来时,许念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在门口,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席卓进门,一声不吭的搬行李,就好像她是透明的空气。
许念对他的态度也差不多,彼此各干各的,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别扭着上了路。
第一段路是席卓开的,许念上车时,他已经在主驾驶坐着了。
许念见状,直接选到后排斜对角的位置坐下。
很快,许念在这种凝固的气氛中,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子停在路边。
席卓双手抓着道路边上的铁栏杆,紧紧攥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许念下车查看,见他面色苍白,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许念主动问,“是哪儿不舒服吗?”
席卓没说话,只摆了摆手示意。
这时,有个背包客走了过来,留意到席卓的情况,停下脚步问:“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许念想,路途不算远,一会儿她开也行。
背包客:“你们这是去哪儿?”
许念告诉对方自己的路线,那人听了直接问能不能搭个顺风车,他准备去蒂卡坡湖写生,说着便拿出了自己的新西兰驾照给许念看。
背包客蓄着胡子,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是奥克兰人,叫leo。
许念想着多一个人换着开也不错,便欣然同意。
席卓喝了瓶水,然后一声不吭地坐上了副驾。
全程没发表意见。
车子很快又上了路。
通过交谈,leo原来是个街头画家,一到节假日就来皇后镇附近写生,顺便赚点小钱。
leo对周围的环境很了解,每走过一个景点,他都会停下让许念去拍照,还热情地介绍当地风俗人情。
许念对这位偶然结识的背包客印象不算差。
中途leo见两人不说话,好奇问:“你们也是路上刚认识的吗?”
许念沉默着,想着要怎么说时,听坐在副驾的席卓嗯了一声,“刚认识。”
“……”
–
瓦纳卡不算远,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许念下车去拿无人机,见靠在副驾门上的席卓面色依旧苍白,连平时红润的唇色也淡了下去。
阳光一照,有种纸片人摇摇欲坠的感觉。
“到底哪儿不舒服?”许念怕他是急症,暂时放下矛盾去问下,“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晕车。”
席卓反应稍慢,眼皮微抬,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用管我,你去玩。”
那语气和态度,就像是在说:我们很熟?
许念噎住,只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转身走了。
瓦纳卡就一颗网红树,取完景后,很快向蒂卡坡湖行进。
开到酒店,还不到一点,不能办理入住。
之前许念只订了一间大床房,现在情况有变,需要再加一间。可此时恰好是圣诞假期的高峰期,酒店不接受网上预定,就连问询都要排一小会儿。
看着这周围人满为患的架势,许念叹自叹气,估计是没房间了。
她打量了下排队的席卓,看他血色恢复了些,稍放下心。
但堵在心口里的话说不出口。
早晨是她讲的过分了。
这一路上,许念都在想他们的事。
他们的关系。
不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要说是朋友,像也不像。
甚至,还有一些察觉到但不确定的小情绪。
“席——”她要叫他时,突然被从外面进来的leo打断。
“念,要不要去国家公园写生?刚碰到个昨天去的,说有水鸟。”
许念正考虑要怎么委婉拒绝时,席卓突然插话说:“你们去,我一个人在这办入住就行。”
他低眼扫了下表,“入住怎么也要两点半之后。”
“对啊,有他在这办就行,画具我备了两套,走吧。”
“我还是先跟你去看下门诊吧,晕车不会像你这样。”许念见他依旧固执,语气微重,“你是跟我一起出来的,我得对你负责。”
“……”席卓强挤出个笑容,“那倒不必,你玩你的,等办了入住,我睡一觉就好。”
他顺手把许念手中的护照拿过来,没再说话。
–
开去国家公园的路上,许念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刚才席卓无力强撑的模样。
她真有点后悔出来了。
想到那天去格莱诺基时,席卓也是这个状态,只不过没那么严重。
她打开手机,搜了下“山路开车恐惧症”。
看了好久,并没有发现特别相关的病症。
倒是有个“开车恐惧症”,说是在新手中常见。
许念回忆了下,先前在滨城开车,席卓没什么异常,且技术熟练,并不是菜鸟司机。
难道他这样,真的只是因为害怕崎岖的山路吗?
“念,喝点水?”
冷不丁的话语,打断了许念的思绪。
leo单手握方向盘,拿着瓶水递过去。
“先不用了。”
许念脑子里乱糟糟的,没心思喝水。她放下手机,转向窗外。
他们出城有一阵子了,路上的基本看不到车,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空地和山丘,离雪山已经很近了。
“咱们还有多久到?感觉走了很久。”
许念看了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快了,去雪山的路不太好走,得绕一小段。”说着,leo打开了收音机,里面的电流音很重。
许念惦记着有没有空房的事儿。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席卓。
不会画画的念念:怎么样了?
卓:入住办好了。
不会画画的念念:订到房间了吗?
卓:暂无,已经在找。
不会画画的念念:好。
通过文字看,席卓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许念有点窝火。
片刻,她又收到一条信息,问她到哪儿了。
许念干脆没回。
如leo所说,路线的确在围绕雪山走,很快,车子拐进另一条辅路,进入到山区,路途颠簸。
许念百无聊赖地刷了下微信列表,看到了列表靠上的位置,有一个很不寻常的人。
杜伦。
她不怎么和这位发小联系,文工团院里,也就林炜辰跟她熟络些。
许念狐疑地打开聊天框,看到了一通语音对话。
是杜伦打来的。
时间恰好是她被小混混纠缠的那个晚上。
握着手机的指尖忽然发紧。
『在你心里,我的手段就这么脏么?』
这句话重重击在她心口。
是她冤枉席卓了。
“leo,我想回去了。”她叫停。
“快到了。”
“很抱歉,但我担心我的朋友。”
“那这样吧,等到了目的地你把我放下,然后你自己回去。”le的语气明显变得冷淡,“也就十分钟的路了。”
她歪头看向窗外,细沙飞扬,灰蒙蒙的,完全不是她会选择的写生地点。
收音机里只有呲呲的电流声。
“咱们不是去湖边?”
“湖在右侧,去前面的小山丘上,那可以俯瞰湖色全景。”leo开的明显比刚才更快了,“渴了记得喝水。”
他几次推销这瓶水给她喝。
许念哦了声,低眼扫过手边的矿泉水。
是拧开的。
她侧过头,打开微信,给席卓发了个定位。
许念看了又看,等了好一会儿,信息才显示发出去了。
路越来越难走,车子因颠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国家公园里的主路,不会是这样破破烂烂。
一个糟糕的念头闪过,她打开手机,发现信号已经弱到几乎没有。
许念心头一凛,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顺着头皮蔓延向下。
她遇到坏人了。
好在她接受过训练,许念平静地长舒几口气,拿出手机放在腿的另一侧,在对话框里打下了『111』。
看着信息左侧的小灰圈儿转啊转的,心几乎提在嗓子眼。
这时,车子突然停住了。
leo漠然的说了句:“到了,你先在车上等我下。”
他把车灭掉,拿着钥匙下了车。
许念并没有理会,直接下了车。
刚落脚,身侧便直勾勾地冲过来个黑影!
下一瞬,许念身子向后微微一仰,手肘打在他的右肩上。
leo冲过来时,对许念的攻击没有任何防备,他闷哼了声,脑袋撞上倒车镜。
“刺啦——”玻璃碎裂的声音。
许念二话不说,对着他前襟开了两拳,随即又补了个下劈。
“fk!臭biǎo • zǐ!”
这一下可不轻,直接给男人打趴下了,他怒声骂着,脸上挂着黏了黑灰的血痕。
她趁势弯腰,想去找车钥匙,倏地,一个力度带着她的腿往里,她没控制好,人直接仰了过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还tā • mā • de会功夫,啐!”他吐了口血,恶狠狠的说:“等会儿让你尝尝我的功夫。”
leo举着手,满身戾气地扑过来。
许念瞧准时机,扬了一手灰沙,脚下对着他的腹部狠狠踹了脚。随着一声惨叫,他捂着脸向一侧跌了过去。
许念不纠缠,起身对着他脑袋狠狠踢了两脚,便赶忙跑向后备箱,从里面抽出两瓶水后,一股脑的往山丘上跑。
再纠缠下去,她也许会赢,但也可能会死。
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制高点,让他开着车也追不上。
很快,许念爬到个小山丘上,她回身,见leo已经回到车上,正往山丘上开。
不出她所料,这小破车根本就上不来。
但leo也没打算走。
他摇下车窗,破口大骂着:“臭biǎo • zǐ!你就在这等死吧,后面就是火山区,没有人也没有信号,我看你能在上面待多久!”
“来之前我把定位发给我的朋友,他已经报警,不信的话你可以留在这,我们看谁先死!”
这一句话说完,她听见山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叫骂声,僵持片刻后,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许念死死盯着那辆车子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点,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肾上腺素作祟,不觉得疼,陡然放松下来,才发现左手心被石头划开了一道长而深的口子。
钻心的疼。
她拿出矿泉水,先喝了两小口,又仔细冲洗伤口,把里面的火山沙都冲干净了才作罢。
她想要看下几点时,才发现手机丢了。
可能是刚才争斗时掉出来了。
雪上加霜。
不过她的定位已经发出去了,他看到了应该会来的吧?
想到这,许念也并不确定。
她说了重话,还冤枉了他。
席卓真没有理由这么做。
毕竟……他们连朋友都不算是。
这么想来,心情更糟糕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会儿,许念很快重整旗鼓。
相比起指望别人,自救更重要。
回忆了下来时的路,蜿蜒崎岖,只能靠车胎印记。很快,她起身往外走。
回去的路,异常艰难。
四周寸草不生,山丘遮挡住阳光,看起来黑漆漆的,来自大自然的强烈压迫感,让人不由得紧张。
没想到的是,山涧的风已经悄然抹平了车胎印记。
不知道在石沙中走了多久,只觉得山丘接着一个山丘,像是进了迷宫。
leo能轻车熟路带她来到这种地方,显然是个惯犯。这个精心挑选的犯罪地点,的确很难走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念绝望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情绪低落,又满身疲惫。她漫无目的地爬上个不算高的山丘,准备休息一会儿。
人遇到危险,难免胡思乱想。
许念想起了儿时的一件事。
小学二年级,她走丢过一次。
那次她跟着秦女士出门逛街,好像是在玩具店门口的橱窗前看入了迷,再回头时,已经没了秦女士的影子。
她没哭也没闹,就那么乖乖地坐在在门口等了很久。
直到肚子饿了也渴了,秦女士都没有出现。
她一直在等着秦女士回来找她的,直到她看到了她爸。
他红着眼,在商场里四处喊着“念念,许念”,那么大的声音,跟喇叭里广播寻人一样。
永远记得她爸找过来时,热泪盈眶的双目。
却也忘不掉,她去美国找到他时,那双冷静又冷漠的眼。
曾经最信赖的人,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非要找到她不可的了。
渐渐的,心底蔓延出的无助感,将人一点点的吞噬。
不知道为什么,席卓的身影总出现在她的脑海。
他是不会来的。
许念这么想,却又忍不住有一丝期望。
渐渐的,山区气温降下来了,许念紧抱着冰凉的膝盖,把头埋的很深,双目发涨。
脚已经凉到没有知觉。
想活下去,只能在阳光下走出山区。
留在这,会因低温症死去。
席卓不会来了。
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许念咬着唇,攥着拳头直起身子,任凭手心痛的钻心。
倏然,头顶上一阵嗡嗡的声响。
缓缓抬眼。
一个小黑点漂浮在那,好像也在看着她。
是无人机?!
许念猛地起身,四顾看去,不远处的山涧中,一个瘦高的身影正在向她这处快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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