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微臣白雨渐,求见贵妃娘娘(1/2)
“看这天色,莫不是有雨将至?”
玄香喃喃着将窗子合上。
殿内,香炉里烟雾缭绕,印星星捧着脸蛋,定定看着对面的少女。
“哎,贵妃娘娘,您可真好看,”
她眨巴着眼,不带喘气地说道,“就是那海里的龙女、天上的天仙呐,都不及娘娘凤仪万千!”
她对面的少女,一袭宫装躺在贵妃椅中。
绛红色的裙摆迤逦,大袖衫上一层薄纱被风吹得撩起来,轻柔得像梦。
她挽着留仙髻,发色乌黑如绸,别无赘余的饰物,脸上未施粉黛,额心正中绘了细细的花钿,却是一朵小巧的杏花。
闻言,蓁蓁看了印星星一眼,略有嗔意。
缓慢收起手中的医书,近日,她对虞氏病情愈加上心,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虽然虞氏病情严重,存活下来的机会渺茫,但既然俪韦把暗网送到她手里,若是什么都不做,岂非白拿了人家的好处。
至于这印星星……
当初印家迁往燕京,印朝暮做了侍卫,印星星便进宫做了宫女,时常来碧梧宫,送一些她亲手做的点心,精巧又味美。
印星星一开始还以为,蓁蓁是个俊俏的小郎中呢。
得知蓁蓁是女孩子的时候,她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后来眼泪一抹,便跟着哥哥进了宫,做了御膳房的宫女。
蓁蓁笑了,“你从方才开始,嘴巴就不带停地本宫好看。又看上什么东西了,说吧?”
星星眼睛一亮,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乖巧道,“娘娘暖房里种的离娘草,可以送给星星一点吗?星星最近在研究一种膳食,若是加一点离娘草,据说可以美容养颜呢。”
原是这种小事,蓁蓁哪里有不答应的,“可以呀,你若做出来了,可千万记得要送到碧梧宫来,让本宫尝一尝。”
那离娘草可是西域进贡的珍稀品种,千金难得,星星当即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地作揖,说娘娘真是大好人。
待玄香摘了离娘草回来,星星便起身告辞,刚刚走出殿外,却见天边黑云翻涌,电闪雷鸣,她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回头望向蓁蓁。
“娘娘,这天色眼瞅着,怕是要下大雨。”
蓁蓁“唔”了一声,手里捧着医书,头也不抬地道,“玄香,本宫的油纸伞呢。一直放着也无甚大用,便借给星星吧。“
印星星抱着伞,傻傻地笑了:
”娘娘待星星真好。“
蓁蓁闻言看她一眼,忍俊不禁,要说星星跟她哥哥唯一的区别恐怕只是,个子矮了很多。
除此之外,性子相似至极,都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儿。
星星离开后不久,有人匆匆走进,跪在贵妃跟前。
“回娘娘,白大人求见。”
白雨渐?
蓁蓁奇了。她卷了卷医书,搁在一边,用手懒懒地撑着额头,垂眼道,“这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他不做他的新郎官,求见本宫做甚?”
“他一个外臣,越过圣上私下求见,又是几个意思,”少女纤细的手指,从旁边的梅花小金碟中,抓了一个骰子把玩着,轻轻哼了一声。
“他不知礼数,本宫可还要避忌着呢。”
碧梧宫外。
星星小心翼翼走下台阶。
这天变得快,还没几步就暗了下来,这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珠连珠般坠落,打得手中纸伞东倒西歪。
好在这伞的做工精细,倒还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她脚步匆匆,只是路过丹墀时,好奇地看了几眼。
那跪着的人有些眼熟,星星定睛一看,忽然瞪大了眼。
这这这,这不是南星洲的白神医吗?
看清他的形容,印星星更是心惊,他竟是一身婚服,就好像刚从喜堂赶来。
他脊背笔直,墨发用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虽然跪着,却依旧风骨卓绝、含霜履雪。
身上的新郎袍服被雨水浸湿,愈发红得浓烈,像是浸饱了血。雨水顺着他冷白的脸往下滑落,滴到了青石砖上。
电光映亮他的面孔,白皙俊美,一双桃花眼清冷至极。
印星星有些讪讪的,当初那件事她听哥哥透露过一些,也见过蓁蓁中箭毒发、昏迷不醒的模样,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抬。
若非哥哥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三天三夜,蓁蓁早就没命了。
是以,星星看到他是有些积怨的。
白雨渐亦是抬眼看来。
他的视线漠然地掠过她,蓦地一定。
那瞬间,印星星只觉他的眼神变了,变得有些空洞,连忙握紧手上的油纸伞,匆匆离开了。
白雨渐收回目光,他垂下眼睑,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何在轻颤。
雨水砸在手背上,浸得肤色冷白,上面青筋凸起。
“微臣白雨渐,求见贵妃娘娘。”
男子声音响起,清冷若玉石相击。
隔着重重雨帘,他抬眼,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
他薄唇轻启,再次重复了一遍。
却被一道雷声淹没。
一声巨响,划破了重云密布的天空,天色如晦,暴雨如注,天幕好像被捅了个窟窿,哗哗向下倾水。
雨水啪嗒啪嗒连成了一片帘子,耳边的一切声响都绷紧了,呼呼地带着风。
被雨水淋湿的视线中,雕梁画栋,碧梧宫檐角的铜铃晃动,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
雨水汇聚成溪流,在他身边蜿蜒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碧梧宫的大门,缓缓打开。
红衣男子跪在雨中,远远看去似乎披了一身鲜血。
少女静静望着他,身后奴仆成群。
隔着千万重的雨雾,茫茫水珠,又像是隔着千万年的光阴。
他抬眼望去的第一眼,便凝住了。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祸国妖妃,倾城绝色,皇帝专宠。
甚至那般荒唐地于太极殿中欢好。那声声妖娆的银铃之声,再一次充斥耳畔。
宫娥为她稳稳地撑着一把伞,那是一把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伞。
伞柄是白玉做成,伞面绣工精美,金丝隐隐浮出流光。
伞下那抹人影,纤细窈窕。
她穿得不算端庄,却也不曾随意,裙摆上绣着繁复华丽的花纹,绛红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羊奶般白。她的臂间挽着披帛,上好的流光锦用银线绣着杏花朵朵。
鸦青色的鬓边簪着珠花几支,灼灼芳华,却也压不去眉眼的丽色,正是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额间一枚花钿是点睛之笔,五官小巧娇美,宛若月色下盛放的清昙,叫人想要精心地呵护。
“白大人,何事如此紧急。”
“竟是连宫规都不顾了,求见本宫啊?”
少女声线柔美,带着一丝娇气。那是被精心呵护才有的矜贵,带着点无伤大雅的抱怨。
很静。四周都很安静。
那个瞬间不论是天地还是宫人,亦或是那巍峨的宫城,都不复存在。
他眼里只有那抹人影。
雨水顺着眼睫滴进眼中,有些涩痛,可他始终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终于开口了。
嗓音沙哑到几乎听不真切。
“微臣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
“哦?”她似乎是嫌这太远了听不清,索性接过那把伞,缓步走了过来。
裙摆拂过,步步生莲。
雨水浸湿了她的鞋袜,少女的眉毛轻轻蹙起,好像很是为难,不肯再多走一步了。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男子红衣墨发,即便跪着也有这样笔直的脊梁骨啊,当初他娶池仙姬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拜堂,是以,她还没有见过他穿喜服的模样。
他好像更适合这种颜色,显得有人情味多了,不再那么高高在上。即便是这样浓重的红,眉眼中仍有一股未染名利的清冷感。
她眼里含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到了美色的愉悦。
“白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她的语气和笑容让人心生亲近。只是在他眼中,却有说不出的残忍。
他薄唇微动,出口却是低低的一声。
“为什么,把伞送给别人。”
她有些惊讶:“白大人求见本宫,竟然只是想与本宫说这个?”她笑了,道,“怎么,大人管的这么宽,连本宫送谁什么东西,都要管了么?”
说着,她撑着伞,走到了他身旁,为他遮挡去大片大片的雨水。
就好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大雪天,他出现在她面前,挡去那些风雪那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是那个拯救他的人。
少女迎着他的眸光,勾唇一笑,“这般跪着,也不是办法。大人还是请到殿中来吧。”
白雨渐起身,头顶的伞却是撤去。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在她身后缓缓地跟着,看着她的背影,脸色苍白,神情晦暗不明。
走进殿中,她径直靠坐在贵妃椅上,抬眼看去。
男子浑身都淋湿了,就那么站在那里,隔着烛火错眼看去,长身玉立,红衣似血。
她漫不经心地想,她的那些离娘草被雨水打湿了,大抵就是他这个样子吧。
他站在那里,迟迟不跪,她眸子里逐渐泛起困惑,愈发水光荡漾。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清清嗓子道:
“玄香,本宫忽然想起有些东西,要还给白大人。”
玄香领命,捧着一个妆奁前来。
那里面琳琅满目,每一件都贵重无比,她在那金玉之中挑挑拣拣,将那支长春花簪还有玉镯挑选出来,扔到了他脚下。
“本宫可记得很清楚,白大人说这长春花簪,是俗物,本宫确也是这般觉得的。如此俗物,如何配得上本宫呢?”
白雨渐看着被扔到脚底下的东西,扯起嘴角,似乎在笑,他其实很少笑,他的长相应当很适合笑颜,有种洗尽铅华的清美之感,像是古老象牙上的光辉。
他弯下身将它们捡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微曲,轻轻地说,“既然骗我,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呢?”
“因为,我玩腻了啊,”蓁蓁掩口,弯着眼睛轻轻笑了,“看过一遍的书,再看一遍会有新的感悟,却不会有新的结局啊,这么简单的道理,白大人不明白吗。”
白雨渐闭了闭眼。
他的眼前不断回放着这段时间来的一切,短短时日,却仿佛用尽了一生。
原来,美梦破碎,是这样的感觉。
“腻了?”他低声重复着,“既然娘娘对皇上情根深种,为何要做出这个局,昨夜又为何,要与微臣……”
他说到这里,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蓁蓁的手撑着额头,额心花钿极美,她轻飘飘地说,“白大人啊白大人,这风月之事,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怎么,白大人还想到圣上那里,去告发本宫不成?”
他是清醒的。昨夜到现在。他从走出白府,一直到这里,都是清醒的。他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也是无比地清醒。
可每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还有微微的眩晕。
她看着他,又委屈道,“白大人,您是不是觉得冷宫里的元贞,是被皇帝厌弃的女人。您就可以随便欺负她了呀?”
“您不是早就确定了,她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一切,她还时常神志不清。您却还是……啧。”
她十分轻蔑地看着他。
每说一句,他的脸便更白一分。
“呵,洁身自好?高不可攀?”
她讽刺地说着,手心蓦地滑落一物,“大人送予本宫的连枝佩,本宫可是有好好保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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